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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男     锋寒三尺三txt下载     锋寒三尺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雀

    望着谷中蜩螗沸羹的慌慌人群,水护法皱眉道:“你将费尽心思将董平捉进来,难道就是要借他的手除掉高山舛与鹿长林?”

    “怎的?你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了?”

    水护法舒展眉头微笑道:“非也,我只是觉得你的谋划太天衣无缝了些。www.uu234.net他们三个做些什么,好像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一旁的段云楼淡淡道:“只是他们三个的性格使然罢了,我并谋划什么,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水护法点头道:“尽管如此,但我还想多嘴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云楼眼神颇为冷清的看向他道:“你难道还不清楚南边为何会派我来吗?你们这北地三舵,藏污纳垢的厉害。就在前些日子,五行舵,开山舵,三千舵的三大舵主竟联手协助外人一起袭上了少林。今日高鹿二人的死,只是个开始。我段云楼定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肃清孽障!”

    水护法暗道;“上次袭少林也是南边的意思啊。”忽而,他开口说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小楼。”

    段云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别叫我小楼。”

    说罢,段云楼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中,水护法拔腿跟上。

    黑暗里传来二人的对话,“那叫你老段,大段怎样?”

    “中听了些。”

    “嗨,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董平与公孙轩?”

    “将今夜的事全都推到他二人身上,另向舵里调一道水火追杀令....”

    等到天亮,雨就停了。空山新雨后,苍茫青翠的群山全都氤氲在靡靡的淡雾里,偶尔从远处传来一声鸟鸣,但也不晓得是从何处传来的了。

    几间粗糙破烂的房屋,再加上一块歪歪扭扭写着三清的牌子,这勉强能算得上一座庙或者说是道观。

    穿着破烂的一老一少背着篓子正哈哈大笑的从远处走来,他们一边走,还一边手舞足蹈的跳着滑稽的舞步。

    坐在门槛上的董平裹了裹衣服往一旁靠了靠道:“他俩可真不像道士。”

    公孙轩笑道:“是啊,一点也不像。”

    过了会儿董平道:“公孙老弟当真还要回覆族?”

    公孙轩用大拇指刮了刮唇上的八字胡道:“自然,犯下这么大事。我是定要回舵里请罪的。”

    董平感慨,上次落雁谷一别,公孙轩走时就要说回舵里请罪。这次从莲蓬狱出来,他还是要回舵里请罪。

    “是我拖累了老弟啊。”

    公孙轩淡淡道:“闯荡江湖,我公孙轩讲的就是个义字当头。但奈何入了覆族,又要背上一个忠字。董兄不必过于自责,这路都是我自己选的。”

    “是啊,自己选的路。”董平喃喃的说着,不知是在回应公孙轩,还是在说自己。

    公孙轩舒展了一番双臂,朗声道:“从谷中出来时,王饕餮前辈好像对董兄说了些什么,难不成是那南朝秘宝的所在之处?”

    董平听后哑然失笑道:“东晋之后天下分十六国,十六国后又分南北朝。那几百年光生战乱了,哪儿还留得下什么秘宝。王饕餮找到的秘宝只是一处南朝的古墓,但那墓早早就被人盗干净了,这也是他为何从没有告诉沈混沌的原因。”

    公孙轩点头道:“原来如此。”

    说话间,那一老一少就来至了庙前。

    那少年拍了拍手指着天道:“师父,咱这儿甚时候有老鹰了。

    老头揉了一把卷曲纠缠着的花白大胡子道:“傻徒儿,哪里有老鹰,为师怎么没看见?”

    少年仰头道:“师父你看,那不是正有只苍鹰搁那而盘旋呢吗?”

    董平也跟着抬头看去,果然,空中正有一只苍鹰。

    老头敲了敲少年的头道:“你断定那是一只老鹰?”

    “徒儿又不是瞎子!”

    老头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突然,他摊开手掌,一个硕大明亮的雷球陡然漂浮在了他的手掌之上。

    “疾!”

    随着老者一声低喝,那雷球也随之被他丢向了空中,正中苍鹰。

    “徒儿,你再看,那可还是只老鹰?”

    望着空中燃起的那团明亮的火,少年摇头道:“师父教导的是,它现在成了只烤鹰,说不定一会儿还会变成一团黑灰。”

    老头颇为欣慰的笑道:“孺子可教。”

    少年赶忙摇头道:“是师父教导的好。”

    董平被这师徒俩的一唱一和逗得不行,他开口道:“道长端的是好说法。”

    那老道举手作揖道:“董公子也醒了,贫道王文卿。”

    董平回礼道:“多谢道长出手相救,学生董平。”

    少年上前一步道:“董公子好,在下平敬宗。”

    二人说罢,董平做思考状道:“在下曾听闻南边湘州有一道观,那里的观主好像与道长同名啊?”

    老道将背篓放下道:“公子说的不错,贫道正是那湘西道观里的观主。”

    公孙轩接话道:“早就听闻王道长一手五雷法,堪称神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老道笑道:“过奖,过奖。”

    董平道:“王道长为何舍了那大好的道院,来了北莽这偏僻的山林处?”

    王老道笑道:“自然是为了悟道,传法。这颇有灵性的小徒,便是贫道在这山下收来的。”

    公孙轩惋惜道:“听说前几年那湘西的道院就散了,真当是可惜了。”

    王老道不在意 道:“那些弟子通通被贫道赶出去传法了。”

    董平微笑道:“当今四大圣地全在南边儿,其中的的龙虎山在湘州的风头更是一时无两。能看得出来,道长是有雄心壮志之人,一山不容二虎。想必道长来北莽,是要再立山头与那四大道教圣地一争高下吧。”

    王老道赞许的看了眼董平笑道:“夜里贫道为董公子疗伤时,就觉得阁下的命格面相非比寻常。今日交谈,更是令贫道钦佩。”

    说罢,王老道陡然出掌。他一掌击向门楹,就见扑簌的灰尘掉了下来。

    董平赶紧起身往后退了退,他站定后赫然看见两扇破门之上显出块漆黑鎏金的牌匾来。上方赫然凸出两个大字“神霄”!

第六十二章 听时无声雪落梅(一)

    山路之上,七八个身着麻布袍的汉子陡然从一旁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www.uu234.net一人面色慌慌,仍心有余悸地说道:“那几个人怎得那么厉害,十几个弟兄眨眼间就折进去了。”一个刀疤脸的汉子紧锁着眉头,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道:“万幸还拿了他们个人,等先将那水火追杀令上的事儿办了,再去找他们算账!”

    说罢,几人便沿着路走了几步,又钻进了林子里。

    “董大哥,小欢儿又给我来信了。”平延宗将一张还带着淡淡香气的信纸,在躺在巨石上的董平眼前晃了晃。

    从来神宵观到现在已过去了三日,董平与这小道士平延宗相处的倒挺不错。前两日平延宗正望着几封书信正愁眉不展,后董平问了才知道,这几封信是他同镇的一个姑娘写给他的。奈何平延宗笔拙,脑直,那姑娘给他写了七八封信,他连一封都没回过。董平只是稍微指点了他一番,这小道士便将他奉若神明了。

    “来,让董大哥给你瞧瞧。”董平拿过信纸便一字一句的朗声读了起来:“汝是山中草,吾为涧上蝶。嗯?就这么两句?”

    平延宗点头道:“是啊董大哥,你说她是啥意思啊?”

    董平沉吟了片刻道:“你这三日给她写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照你的吩咐,我第一天给他回了一首李商隐的《夜雨寄北》。”平延宗说完,董平点头道:“嗯,那昨天呢?”

    平延宗嘿嘿笑了两声道:“第二日,我就给她抄了首柳三变的《蝶恋花》给她寄了过去。”

    董平失笑骂道:“臭小子,人家姑娘只是给你写了几封询问近况的书信。你第一天回一首君问归期未有期的《夜雨寄北》,倒也合情合理。但第二天你便唐突给人家姑娘写了首《蝶恋花》。人家是被你吓坏了。你看,这信上的山中草自然指的是你。”

    平延宗忙点了几下头道:“是是,哪儿有姑娘将自己比成草的。”

    董平接着道:“这涧上蝶,当然就是说的那姑娘了。”

    “环儿平时都穿花衣裳,却是像只蝴蝶。”

    董平笑了笑问道:“那你说蝴蝶喜欢什么?”

    平延宗脱口道:“自然是蝶恋花了!”

    董平叹口气摇头道:“那你何时见过蝴蝶围着野草转悠的?人家姑娘是被你吓到了,写这信就是着急着跟你扯清关系呢。嘿嘿,怕是她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来信喽!”

    平延宗听后面目瞬间颓然了下来,他自语道:“我若是给她抄一首《凤求凰》应该会好些…”

    董平暗道:“若你写凤求凰,人家就讲你比成家雀儿了。”但这话他也只是暗自想想,却没说出来。他宽慰道:“你若是真的看上了人家姑娘,那就跟着你师父好好学习道法。等你以后混出了人样,再去寻个媒婆,去人家府上提亲。”

    平延宗坐下来,揉头道:“师父啥都不教我,他只教我将黑的说成白的,将鸡说成鸭,将猫说成狗。若不是师父有些神异的道法,我定会将他当成江湖骗子,早早的下山了。”

    董平笑道:“你师父这脉传承的道义确实有几分晦涩复杂,我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去悟了。”

    平延宗郁郁道:“要是师父能教我五雷法便好了,那些道义,我是一点都不想学。”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的六脉可通完全了?就想学五雷法?臭小子,好高骛远!”

    平延宗隔空反驳道:“我清晨随你去采药,晌午又跟你去山下的镇子里练摊儿,好不容易晚上回来又要背书,我哪里有功夫去修炼武道。”

    “你小子!去吧,去练劳什子武吧!若半年内没有通了六脉,你就给我滚下山去!”

    远处王老道的话音刚落,平延宗就乐的屁颠屁颠的走了。

    董平道了一声少年心性,便又运动真气,连弹十指,使出了泄气指法。

    虽听不见声响,但刹那间,董平方圆十几丈的草木都被他这指气毁了个七七八八。也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董平气宫内除了十几道真元气,其他的真气已被他消耗了个干净。

    这时王老道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他道:“董公子修炼的倒是勤快。”

    董平招呼王老道坐下后,二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起来。

    董平询问道:“王道长既然有心在北莽开山立宗,传道受业,有朝一日能比肩四大道家圣地。但为何要隐居山林之间,除了平延宗外,这北莽怕是再也没有神宵门的道统了吧。”

    王老道一捋胡须,打着弯儿的胡子瞬间顺直起来。长髯及胸的王老道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他道:“千余年前,道一派始祖张道陵合天地气运练万世长生丹。九九八十一日,丹成龙虎现。张道陵服药登仙,那山也被世人称为龙虎山,此后便为道教圣地,延续至今。若要开山立派那自是简单,但要成为千古延续的道门圣地,不做一两件开天辟地之事,那是万万不行的。”

    董平觉得也是这个理,门派再强横,也难免有断了传承的一天。就比如说那流传有几本无上篇的超级大派,无上宗。但若是圣地,那自当是受黎民香火,天子车马,万世传承。但如今要做件开天辟地的事,哪儿是随口一说那般容易。

    董平微笑道:“传说传说,便是一人传万人说。那千年前的事,流传到今日,自然不知道被人夸大了几分。至于龙虎山始祖张道陵凝气运炼丹之事,想必也是谣言。气运这东西本就是虚无缥缈,用它炼丹?想想都是滑稽。”

    董平本是劝慰王老道,但王老道却是吹胡子瞪眼,没好气的说道:“董公子的见识还是浅薄了一些,气运这东西虚无缥缈?嘿嘿,那董公子不妨跟贫道讲讲你一开始是怎么修炼的吧。”

    董平摇头道:“修炼?在下一开始修炼自然也是与其他人一样,先打坐入定。等摒去诸多杂念后,气宫处便会升起一丝真气。然后再依照功法上的记载,将这缕真气进行周天大小循环,如此往复,真气便涨,境界便升。”

    王老道听后接着问道:“那董公子这刚开始时修炼的这股真气从何而来呢?”

    “这,自然是……”董平张口又闭上,王老道这句话却是将他问住了,他沉吟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回道:“这气,不是本来就有的吗…”

    王老道看着董平的窘态,突然笑起来道:“这句话不假,人身上本来就有一股气,这股气便叫做气运。”

    董平讶然道:“人身上也有气运?”

    王老道点头道:“这是自然,万事万物皆有气运。人身上的气运叫做小气运,寻常的算命先生为他人看相时,大多都是看他身上的小气运兴衰,来料他吉凶。比如气运旺盛,人就会满面红光,而气运衰弱人就会印堂发黑。自然,这也只对常人有用。若是放在入了武道的修士身上就行不通了,因为大多修士身上的气运都颇为旺盛。”王老道说道了兴头上,他停下来问了董平一句:“董公子可知道何为窃天境?”

    董平摇头道:“请道长赐教。”

    王老道得意一笑道:“这便要牵扯上天地间的大气运了。修士将自身的小气运修炼到极致,就开始感应存在于浩荡天地间的大气运。夺这些气运修炼,便为窃天。大气运凝聚者,是为国!”

    董平听后,无不惊骇道:“那如今宋辽争锋,这大气运岂不是就崩坏了?”

    王老道摇头道:“根基还在,崩坏谈不上,但是大气运有所动荡倒是真的也有不少武道修士沾了光,夺了几分动荡气运,突破了被困多年的桎梏。”

    “那岂不是说,如果天下没了国,那对武道修士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了?”董平皱眉道。

    王老道点头,他眺望远方,幽幽道:“上古年间无国,天地间充斥大气运。当时虽人少,但无一不是大神至圣。但后来大禹立国,镇压聚合了天地气运。往后再出圣人大能也只是在天下动乱的商周交接,春秋战国,南北朝,五代十国时期了。”

    董平不解道:“既然如此,那大禹为何还要立国?”

    “这贫道也不甚了解,但贫道倒是有一些猜测。”王老道说罢,他摊开手,一个噼啪作响的雷球便浮现了出来:“这神宵雷是贫道用大气运演化出来的,若天地间都流动着此等爆烈的气运,那黎民岂不遭殃?大禹是至仁大圣,想必他也是为了苍生才立国镇气运的。”

    董平道:“王道长言之有理。”

    听王文卿道长一席话,董平心绪难平。他倚着门,纳闷的看着远处的山。这江湖与天下,真让他纳闷。但王老道今日的气运之说就像是塞给了他一把钥匙,一把推开大门。让他好好瞧瞧,这让他纳闷的江湖的钥匙。

    往左看,有双尾燕筑巢。

    临到了傍晚,被平延宗纠缠了一天的王老道啥也没干成。他耳朵里只有平延宗叫他露一手的这一句话,在不停回荡。

    也不知王老道是呗纠缠烦了,还是有意想管教平延宗一番,他便在董平与平延宗的面前狠狠露了一手。

    他这一手露出来,真当是技惊二人。

    只瞧王老道展开双臂向下一沉,随后他双手一托,那一对儿二十来丈高的双 乳 峰便被他拔地托了起来。

    平延宗上去谄媚的喊了两声师父,董平也拍手道:“道长好神功!”

    不过王老道的神功公孙轩是瞧不见了,自打在山上吃过晌午饭,他便牵马走了。他临走时,董平又托了他件事,便是请他去趟燕临,再替他送封信。

    公孙轩牵着马信步走在山路上,他自语道:“董兄让我去燕临送信,想必是想让人将我拦下,不让我回舵里请罪。但即使回舵里落个死罪,我也不得不回啊。”说罢,公孙轩取出了那封信,信封上写着五个字,“玉书弟亲启”。

    “偷看人信件本是坏了道义,但我看一眼,也是情有可原。若信里只是董兄在向书院报平安,那我便去燕临送一趟信。若信里写的是让他们将我拦下,那这燕临我便不去了。”公孙轩宽慰自己一番后,轻轻打开了信封。

    公孙轩看了看信,信中的内容全是些家长里短,寒暄问话。但他再仔细看去,却瞧出这信其实用了个藏头的暗语。

    “擒住送信人。”公孙轩暗叹一声道:“冯玉书为上年的武院榜首,其聪明才智可见一斑,要不然董兄也不会让我将此信交给他。唉,董兄,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公孙轩喃喃说完后,便将信合好又放回了怀里。他想着,这燕临还是要去的,但这信随便交给个书院的学生,让其转交给冯玉书便可。

    想到此处,公孙轩便翻身上马,在山路之上疾行开来。骏马还没奔驰片刻功夫,公孙轩突然勒紧缰绳,停了下来。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个细微的呜咽声正从右边的林子里往外传出来。

    公孙轩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旁,便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林子里。复行数十步,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林间空地之上。那大麻袋还不停鼓动,公孙轩听见的呜咽声就是从这袋子里传出来的。

    公孙轩左右瞧了瞧,他暗自笑了笑,便脚尖用力将一片锋利的石块踢了出去。那石块一划过麻袋口,一个被用布条封住口目的姑娘就从袋子里露出了头来。

    “姑娘别怕,我这就来给你松绑。”公孙轩话音刚落,就见那姑娘呜呜了两声还快速的摇了摇头。

    但公孙轩全然不顾的就走到了那姑娘身前,他脚步刚一落下,就觉得身子一沉,猛的往下坠去。公孙轩眼疾手快,他一把抱住那姑娘的身子,两腿一劈,就撑在了这陷阱半腰。他往下看去,坑底处赫然插满了锋利的刀刃。

    公孙轩趁此将封住那姑娘口目的布条给揭了下来,没成想,那姑娘一耳清目明,马上牙尖嘴利起来:“本姑娘刚才不是示意你别过来吗,你是不是傻,想要本姑娘跟你一起死!”

    公孙轩笑笑道:“在下死不了,姑娘也死不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有脚步声朝着刀坑走了过来。

    一人嘲笑:“嘿,咱哥俩在这儿守着这死丫头随意挖了陷阱,没想到就有冤大头送上了门来。”

    另一人恼道:“那冤大头死了不要紧,但那小丫头死了可就坏了咱报仇的大事了!”

    另一人听后瞬间回过味儿来,他赶忙趴在地上,探着头往刀坑里一瞧,正好对上公孙轩向上看的目光。

    他喜道:“好家伙,这俩人都没死。”

    另一人也探身过来,他仔细看了看公孙轩后,不由得后退两步脱口道:“公孙轩!”

    趴着的那人赶忙从怀里掏出张画像来,他两下一对比后大声笑道:“哥哥,咱俩可发财了!”

    公孙轩淡淡道:“不知二位好汉是什么来头,竟能认出鄙人这江湖上的无名小辈。”

    那人嘻嘻笑道:“你公孙轩可不是无名小辈,五行舵已经在北地发下了水火追杀令。现在只要将你与另一个小子的人头送到五行舵,便能换到二十万两的赏钱。”

    公孙轩听后心下骇然,这水火追杀令五行舵中档次仅次于五行追杀令。没成想,舵里为了拿他与董平费了这么大本钱。

    另一人道:“跟他废话什么,我在这儿看着,你去找两块大石头,砸死他。”

    他话音刚落,就见公孙轩双腿猛的一合,便抱着那姑娘跃出了刀坑。外面的二人见公孙轩一出来,简直要怕死了,赶忙拔腿要跑。

    公孙轩将臂弯中的姑娘放下,登时对着那二人就打出了两掌。

    只听那二人齐齐“哎呦”了一声,便都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那姑娘大喊道:“好!”若是她不是被绑住了手脚,怕是都要鼓着掌跳起来了。

    “敢接水火追杀令的人,怕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吧。”公孙轩话音刚落,那二人就从腰间拔出了利刃,就地一滚,就朝公孙轩的双足攻来。

    公孙轩冷哼一声,抬脚往地面一跺,两股劲气就左右开弓狠狠的击在了二人的持刀的手上。

    一人吃痛,手中的刀啪的掉在了地上。他赶忙翻身跪在地上磕头道:“公孙大爷,您大人有大量,可绕小的一命。”

    公孙轩一瞧掉在地上的两把刀,猛然皱眉喝道:“三千舵的制式佩刀!覆族三舵各管北莽十二州,你们这极西边儿的三千舵,怎么来了我们五行舵的辖地!”

    地下二人对视一眼后,一人打着哭腔道:“公孙大爷,舵里让小的们来,小的们就来了,其他的咱哪儿知道。但公孙大爷要是能绕我兄弟二人一命,小的便告诉公孙大爷一个紧要的消息。”

第六十三章 听时无声雪落梅(二)

    刀意。www.uu234.net

    董平弹出一指,在这一指里他融合了自己领悟的刀意。指力入青石,见那青石陡然就被戳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深洞,董平摇摇头走过去,他轻拍青石,只听哗啦一声,那青石竟碎成一地的小石块。董平捡起一块石头,不甚满意的自语道:“这石块的切面不甚规则,看来还是被震碎的。”他又将石块扔回去,站起身后拍了拍手。

    这时,平延宗在庙里大声喊了起来:“师父!董大哥!快来救火啊!

    董平闻声向山下看去,只瞧下面已燃起了熊熊大火。

    平延宗一边喊,一边舀着水慌乱的灭着火。眼看这火都要烧到眉毛了,王老道的呼噜仍打的正凶。

    董平没着急下去,他锁着眉头环顾一番四周淡淡道:“出来吧。”

    这夜里静的可怕,无风,枝丫不慌。

    “嗖!嗖!嗖!”

    董平连将三块石头踢进了身前的密林里,只听当的一声,一条人影随声飞速从林子里虎扑了出来。

    锋利的刀猛然砍下,宽大的刀身反射着粼粼寒光,杀气逼人。

    “哦,通脉境?”董平呢喃一声,他不知何时已来到那人身前。董平的左手腕折了起来,手掌贴着手臂,五根修长的手指死死抓着那大刀的刀背。

    那人惊恐之下,慌乱的松开刀,双掌握拳,向着董平的胸口重锤而去。

    董平的身子向一旁侧去,他轻微抬腿,那汉子竟被绊了一下,直挺挺的就朝地上扑去。董平身子向后一仰,他握着那汉子的刀狠狠往哪汉子的的胸口一拍。这大汉小二百斤的身子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董平又拍回了林子里。

    霎时间,四个持刀的汉子就从林子里跃了出来。

    “来的好。”董平低喝一声,二话不说,持刀迎上。

    刀虽不趁手,但好在刀法董平没丢下。

    手中有刀,董平身上的气势节节暴涨。

    这存粹的佛门招式,但让董平使出来已大变了模样。乍一看上去,这就是一套霸道精巧的杀伐刀法。但细细观摩之下,却有点到为止的佛门精髓。

    四人应对的吃力,心中也是大为惊骇。这董平虽刀法凌厉,但却丝毫没在刀中灌注真气。他显然就是在用四人喂招。为首的汉子脑门上已淌出了一层汗,热汗虚汗冷汗一股脑的流下,他心中暗道一声上当,那水火追杀令上明写着董平才堪堪突破通脉境,要不是如此,他们几个怎敢接那要人命的追杀令。

    忽而,董平猛然变招,一招戒杀式用出,四人拿刀的手同时齐腕而断。

    断腕之痛,岂可只用锥心言之。这四位汉子倒也是凶猛,忍着痛拔腿就跑。

    几股真气也汇聚在了董平的指尖,他刚要出手,就见一道黑影从远处划过。那黑影宛如一头凶猛的秃鹰,他在逃跑的那四人头上掠过时,连连抓去几爪,那四人的脑袋宛如熟透的西瓜般“嘭”的裂开,爆出了漫天血雾。

    那黑影在董平身前十几丈远的地方站定后,阴恻恻的说道:“许久不见,董公子的武道进展可真当是神速啊。”

    这个声音有几分耳熟,董平略微思索后道:“洪掌柜?”

    “董公子还记得在下,倒是令在下颇为诚恐。”

    他话音刚落,七八根大蜡烛就被他从袖子中甩了出来。霎时,幽幽烛火照亮了他的秃头横肉。这来人,赫然是燕临罗刹街里那赌坊的洪山全洪掌柜。

    董平微笑道:“洪掌柜不远千里来杀我,倒是另在下更加诚恐。”

    洪山全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道:“若不是这几个废物,在下怕也是找不到董公子。”

    董平看着洪山全的一本正经,不由感到好笑,他闭着嘴笑了一声,外人听来他却是在冷哼。

    洪山全面色一沉道:“在下与公子无冤无仇,本不该来难为公子。但奈何在下干了一辈子还是一个小小的香主,今日有升迁的机会,在下定不能放过。公子死后,在下定会香烛纸钱一样不差的为公子奉上。”

    董平失笑道:“在下的头难不成真有这么值钱。”

    “水火追杀令,阁下说值不值钱!”

    陡然间,又是十几根蜡烛被洪山全从袖中甩出,稳稳的落在二人中间。

    于此同时,董平的指气也激射而出。

    董平这一指本使得隐秘,又无声无息,照理说这一指必中。但那洪山全的身子却是微微一侧就躲过去了。

    董平瞧一眼地面,只见有一根蜡烛已然熄灭。他暗叹道,“这洪山全的心思当真缜密。”

    洪山全拿出个火折子轻轻一吹,那熄灭了的蜡烛又燃了起来。他森然一笑道:“在下早就听说董公子用一手无形指气大闹了一通莲蓬狱,在下实在不得不防啊。”

    突兀间,洪山全的利爪已袭向董平胸口。董平抬刀挡去,没成想,洪山全一爪就将那道给抓了个稀碎。

    董平真气鼓动,漫天碎铁又化成暴雨杀向洪山全。

    洪山全低喝一声:“去!”

    淡淡涟漪从他双爪之间荡漾开来,本来是朝他来的碎铁暴雨,转眼间又对着董平猛攻而去。

    董平暴退两步,十指飞扬,指气化刀飘飘洒洒间,才为自己开出了一条生路。一招之下,高低已见了分晓。这洪山全的境界修为虽与董平不相上下,但其在炼心境已浸淫多年,他对真气的操控全然是董平比不了的。

    这时,从高山全的身后传来一声大喊那:“董大哥,我来助你!”

    只见满炼乌漆抹黑的平延宗正举着马勺,如临大敌的盯着洪山全。他这一喊,洪山全不由得分了一丝神。董平喜道:“好小子!”

    与此同时,一缕真元气被董平猛然射出。这一指,应算的上董平最凌厉的攻势了。

    洪山全猝不及防的凝气为盾护在身前,但董平这一指可不光是锋利,还有来自霸道无上篇的真气压制。

    陡然间,洪山全的左肩就被射了个稀烂。

    董平趁这当口,赶紧闪身跃起,两步来到平延宗身前,夹起他就往山下跑。

    这洪山全虽被他伤了,但他本身的真气已所剩无几,再缠斗下去,必死无疑。

    洪山全暗自心颤,董平打入他体内的那倒指气,此时竟正在他的手臂中乱窜,切割。过不了一时半刻,这道指气定会侵其脏腑之内。他心下一横,当即自断左臂,满面狰狞的又朝着董平追去。

    山路之上,快马奔袭。

    公孙轩一言不发,满脸的急躁。他后面的少女却是嘻嘻笑道:“马儿快些,再快些。”

    公孙轩不耐烦的说道:“我要去救人,你跟着我干什么?”

    少女笑道:“你以为本姑娘真的是要跟着你啊,你要去救的那人本姑娘也认识。你既然能去,那本姑娘怎就去不得了?”

    公孙轩怎的都想不到,舵里竟对他与董平下了水火追杀令。要是只对他自己还好,现在加上了董平,他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且说董平带着平延宗已来到了庙前,董平忙到:“快去将你师父叫醒!”

    平延宗拍拍脑门道:“我也是才想起来,今天是师父神游太虚的日子,他若是睡不够十二个时辰,怎么叫他都是醒不了的 。”

    说话间,那洪山全已至二人身后十丈之处。

    董平将平延宗扔了出去,转身奔袭洪山全。

    洪山全虽断一臂,但他却如同条野狗,越伤越勇。

    董平直接将剩余真气聚到嘴里,张嘴就向洪山全咬去。洪山全满目猩红,他一爪拍向董平的天灵,董平反身一咬竟狠狠的咬住了洪山全的手腕。

    洪山全嘶吼一声,他发了狂似的狠狠踹着董平的肚子。

    佝偻在角落里的平延宗被吓坏了,这还是斗武吗?这分明是两只野兽在舍命厮杀。

    董平终于是忍不住,一脚被洪山全踹到在地。

    正当洪山全要上前一招结果了董平时,一道黑芒突然从天外而至。“嗖”的一声,横亘在董平与洪山全之间。

    洪山全看着从天而至的此物,不由得倒退两步,他活了几十年,也从未见过有此等神异的景象。

    董平更是激动道:“惊雪!”

    那飞来之物,赫然就是惊雪刀!

    这时,从庙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诶呀呀,该死该死,怎么有一把刀斩了贫道上天的路!”

    此声震颤寰宇,宛如滚滚天雷降世。

    平延宗回过神来喜道:“师父!”

    那洪山全咯噔一下,听那屋中之人弄出来的动静,就算再来一百个洪山全怕也不是那人的对手。

    登时,他转身就跑。

    董平一张手,惊雪刀轻吟一声,落入董平手中。感受到手中的厚重之感,董平此时方才感觉出来,这惊雪刀浑然像个活物。

    董平目光一寒,他夺身而起,手持惊雪,不由分说一刀斩向洪山全。

    洪山全还来不及哀嚎,就被惊雪一分为二。董平朗声赞道:“好惊雪!”

    突然,王老道一把就推开了屋门,他眼中含泪,骂骂咧咧道:“是哪把畜生刀,斩了道爷的登天路!”

    忽而,他看到董平手上的惊雪,当即走上去一指它道:“畜……!”哪个牲字儿他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王老道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其声比守了几十年活寡的女子,还要凄厉许多。

    董平疲累的坐在地上道:“你师父怎么了?”

    平延宗侧着头,不敢直视董平,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嘟囔了半天,才吐出:“不知道。”三字。

    王老道终于缓过神来道:“天意,天意呦。三十二年前,贫道魂游太虚,在虚空之中寻到了一条登仙路。于是每过九九八十一日,贫道就要神游去攀那登仙路。这路共有三千步,本来贫道今夜就要攀到第两千七百步了。谁想,太虚之中突然飞来一柄神刀,一刀就将那云梯给斩了下来。贫道三十二年心血,今日竟毁于一旦。”

    董平听后虽无不惋惜,但他仍道:“道法在下虽不甚了解,但佛法所说众人见之所求者,皆为魔障痴妄。王道长难道不觉得那云梯是你的执念,如果今天云梯不断,那王道长怕是要永坠痴妄了。”

    王道长听后颓然道:“罢了,罢了。一切皆是天意,贫道注定就不是那成仙的材料。”

    今日惊雪来,一刀斩断了王文卿的成仙路。谁也不知那是真痴妄,还是真通天。

    王老道又感叹道:“那日初见公子,贫道就觉得阁下的命格非同一般,今日再见此刀,更印证了贫道的猜想。公子好生照顾此刀吧,神兵皆有灵,同点三盏灯。今日飞刀救主已然灭了一盏灯,只剩两盏喽。”

    董平听后爱惜的轻抚惊雪狭长刀身,此时的惊雪又如同往日一般,刚才的灵气已全然不再。

    转头,王老头又哭起来道:“哎呦!你个混小子,怎么把师父的这两间破房全给烧了!”

    平延宗有几分倔强道:“就是我烧了这破屋子怎么样,这烂屋子我已经住够了!”

    王老道狠声道:“孽徒!”接着他又是一声长叹:“仙路已毁,庙宇也颓。看来是该咱爷俩下山的时候了。”

    平延宗突然喜道:“那我岂不是能去见小环了!”

    王老道毕竟是得道高人,此时他恢复平静道:“莫说是小环,老环,大环让你见个够!”说罢,王老道站起来走进了屋子。过了半晌,他从屋子里走出来道:“这该算是天作之合。”

    董平循声看去,只见王老道手中正拿着一漆黑如墨的刀鞘。

    “早年间,有魔教入中原。当时天地大乱,妖魔横行。那时贫道还只是一学了几分道术,在江湖上骗吃骗喝的道士。有一年,贫道路过一山村,当时村民说山里闹妖怪,便凑了些银子让贫道去山间除腰。嘿,贫道便取了银子,便去了山上。贫道可不相信什么妖怪之谈,但正当贫道躺在石头上睡的正香时,突然传来一声怪吼将贫道惊醒。

    贫道寻声看去,只见一约有百丈长的巨蟒正盘在贫道身后,用它那灯笼大小的眼珠子正瞅着贫道。说句难堪的话,当时贫道的裤子都快湿透了。贫道想跑,可奈何这两条腿就跟生了根一样的扎在了原地。看巨蟒在后虎视眈眈,贫道的两条腿又不争气。贫道干脆心一横,一把就将手中铜钱剑给扔了过去。那巨蟒也不躲,铜钱剑一砸到它身上,这巨蟒就跟跑了气一般的缩了起来。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贫道感觉好奇,便跑过去看,却发现那地方就剩下了这刀鞘。”王老道一说完,便将刀鞘扔给了董平。

    突兀间,惊雪刀又轻吟起来。

    董平顺势收刀归鞘,却见惊雪刀要比那刀鞘长了半寸。忽而,龙吟虎啸之声骤然响起。刀与鞘猛然颤动起来,董平双臂一抖,显些要抓不住手中的刀。

    过了半晌,龙吟虎啸之声消散一空。惊雪刀与黑鞘严丝合缝的并在了一起,王老道惊叹道:“好一场龙争虎斗,到头来还是这刀赢了。”

    董平抽刀,却见惊雪比刚才更加精光四射。

    “这鞘竟有温养宝刀的奇效,学生多谢道长赐这宝物。”

    王老道摇头道:“天意罢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马啸传来。

    董平侧目望去,只见公孙轩正与一少女齐头并进而来。

    公孙轩大步流星赶过来道:“董兄你没事便好。”

    董平微笑道:“公孙老弟安心了,我虽没事,但你有位老朋友却被我一刀给劈了。”

    公孙轩向前方看去,猛道:“洪山全!好,死的好。当初我落魄时,他这往日的兄弟却踩我踩的最是厉害。我也是受不了他的排挤,又不愿意与他争,才去了莲蓬狱。”

    这时,那少女嘻嘻笑道:“喂,大毒蛇,你怎的还活着呢!”

    公孙轩解释道:“这姑娘是我在半路救下的,要是没救他,我也不知道咱俩背上了一道追杀令。这姑娘说认识董兄,我便将她带来了。”

    董平板着脸道:“这人,我不认识。她没准也是来取咱们性命的杀手,公孙老弟还是快找个地方将她活埋了吧。”

    少女听闻此言,对着董平拱了拱鼻子道:“喂大毒蛇,你怎么连你绿珠儿奶奶都不认得了。你当真是个大大大大,大不肖孙!”

    董平又看了公孙轩一眼道:“还是将她埋了吧。”

    这时,绿珠儿上来对着董平就是一脚。董平终的是憋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拽住绿珠儿的小布包,一把就将她拽拉到了怀里,对着她的脑门弹了两下后道:“你怎么来了这里,还被人绑了,莫非是你的玉书哥哥不要你了?那倒也好,给本公子做个通房丫头,暖暖被辱。”

    绿珠儿挣出来,对着董平啐出了口唾沫道:“你可真是恶心!”

    突然,平延宗在后面傻乐起来道:“姐姐你真好看,跟小环儿一样好看。”

    绿珠儿扭过头,打量了一番平延宗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包公?”

    平延宗闻言一愣,过了片刻他才回过味儿来,该是自己脸上还全是黑灰。他赶忙舀了一马勺的水洗了把脸,待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后他道:“姐姐你看,我可不是小包公。”

    但这时,绿珠儿早回过来头,与董平交谈了起来。

    平延宗暗叹一声喃喃道:“我还是山中草……”

第六十四章 听时无声雪落梅(三)

    绿珠儿将几人回到燕临后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给讲了出来。www.uu234.net

    却说吕梁梦带着冯玉书与绿珠儿从兰阳城连夜往燕临赶,骑马先出了肃州,赶到秦州又换水路。尽管三人紧赶慢赶,但到燕临时却有人已捷足先登了。书院里,太叔倦跟吕梁梦正被十几家门派的长老门主弄得焦头烂额。看到吕梁梦几人回来,这些人逼迫的更是厉害,硬要书院拿出一个说法。

    尽管三人将墨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但那十几人愣是一口咬定墨府血案与与书院有关系,非要太叔倦拿一个说法出来。

    听到这里,董平点头道:“他们做的也不算过分,毕竟口说无凭。三千人去了墨府,却只有书院一行人完整无缺的出来了,这的确匪夷所思。”

    绿珠儿撇嘴道:“喂,到底是我说,还是你说啊!”

    董平讪笑一声道:“自然是绿珠儿小姐说。”

    绿珠儿扬了扬眉毛接着道:“后来又有几百家门派家族找上了燕临,几千号江湖人士将燕临大门堵的水泄不通。这事儿还惊动了官府调出了辽军与他们对峙,眼看这事儿要越闹越大,太叔院长就出了个折中的法子。便是让围在城外的人先行散去,其他的长老门主可先留在书院,并且允他们能进藏观摩书院藏书。哼,这些人一听能进藏自然是乐意死了。不出两日,城外围着的人,就陆续散去。

    之后,太叔院长又命人去背刀门寻徐伯伯,要是徐伯伯能出面将那晚的事说出来,怕其他人也是不敢不服。”

    公孙轩冷笑了一声道:“嘿,书院好歹也是江湖排名第九的大派,怎么处事这么窝囊。”

    董平摇头道:“公孙老弟此言差矣,书院向来以仁德立足江湖。但如今辽人执掌北地,书院作为曾经大宋的国院,这几年非但没有衰落,反而日益兴盛。江湖上早就对书院非议颇多。本来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就说不清楚,如果书院再强势对抗这几百家门派,岂不就成了江湖公敌。到那时,所有屎盆子都会扣在书院头上。一些别有心机之人,定会趁机对书院下手啊。”

    公孙轩缄默了片刻后道:“我也在舵里听到了些风声,说墨府灭门之日,有飞剑来袭,这是真是假?”

    董平点头道:“是真的。”

    公孙轩皱眉道:能够破空,破气的飞剑,这江湖也只有剑墟一家啊!难不成墨家被灭门,真是由剑墟下的手?”

    董平思索了片刻道:“那日还有一个神秘高手出现在场中,我倒是觉得墨家血案他才是主谋。后来,我也与他打过一个照面。若不是一位老前辈动用了件绝世的暗器,我现在怕是早命丧他手了。”

    公孙轩苦笑道:“这事儿还真是峰峦迭起,扑朔迷离。”

    绿珠儿看董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火热,当即娇嗔道:“喂,你们还听不听我说啦!”

    公孙轩抱拳道:“姑娘请说。”

    绿珠儿哼了一声道:“那些人本还在书院赖着不走,但就在七天前,几个少林寺的大和尚将幺爷爷送了回来。”

    “那老头儿没死…”董平一言未毕,绿珠儿就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董平赶忙改口道:“幺前辈醒了?”

    绿珠儿道:“幺爷爷福大命大,怎么会死!幺爷爷一来书院,太叔院长便将消息传了出去,不出一日,以前幺爷爷的旧友就来了书院。有这么多江湖前辈坐镇,幺爷爷说出来的话自然是有分量。后来太叔院长与那些人又拟出了个解决法子,然后他们便走了。”

    董平问道:“嗯?什么解决法子?”

    “这我就不晓得了,你回去问太叔院长吧。”绿珠儿感觉说的口干舌燥,便招呼道:“喂,小包公。给本姑娘舀口水来。”

    “我叫平延宗,才不是什么小包公……”平延宗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声后,拿起马勺便舀了一瓢清凉的水。

    “那你不在燕临好好待着,怎么跑到这里了?”

    绿珠儿将马勺丢给平延宗后,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因为你这条大毒蛇!前几日萧大个子他们慌慌赶回燕临,说你被人劫走了。玉书哥哥二话不说就要出来寻你,幸好被吕学监给拦住了,要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出来,岂不是像只无头苍蝇。后来你写的一封信送到了燕临,后查访得知这信是从这附近的一个镇里送出去的。我们便来了这里喽。”

    董平笑问道:“玉书老弟他们也来了?”

    绿珠儿回道:“来了许多人呢。”

    董平听后皱眉道:“你被人绑了,那玉书老弟他们岂不是也有危险?”

    绿珠儿脸色一红,低声道:“我本绑了,只是怪我太没用了…”

    绿珠儿将被绑的经过说了出来,原来他们几个本正在大山附近一处小镇里的酒楼里歇脚。几人叫的酒菜刚上来,就有二十多个麻衣佩刀的汉子涌了进来。他们两方本是相安无事,但也不知绿珠儿他们几个说了些什么,这些人竟突然发起了难,持刀攻了过来。绿珠儿一时害怕,就跑上了二楼。她还没躲一会儿,就有七八个人也溜上来,将她拐走了。

    公孙轩道:“那些人是覆族三千舵的族众,但不知为何跑到了这里。”

    “无关紧要,现在重要的是先找到玉书兄弟他们。”董平目光微寒,“噌”的一声将惊雪从鞘中拔出了半截。

    绿珠儿惊讶道:“唉?这刀不是在萧大个子手里吗?怎么又到了你这里?”

    “在萧兄手里…?”董平也是疑惑,难不成这惊雪刀是水护法交给萧山鸣的?

    这时,平延宗开口打断了董平的思绪:“董大哥,你要走啊!”

    一直在旁侧闭目养神的王老道开口道:“不光他要走,咱们也该走了。”

    平延宗蹲在地上,有些郁闷的说道:“要是再也见不到董大哥,那以后定是无聊死了。”

    董平走过来,抚了抚平延宗的头微笑道:“你不是会写信吗,以后你要是相见董大哥了,就写信寄到燕临的鹿岳书院。到时候,董大哥带你去下燕临最好的馆子。”

    平延宗笑道:“那感情好,我这些日子被董大哥讲的那些吃食都馋死了!”

    绿珠儿瞥了平延宗一眼后道:“真是没出息。”

    夜幕之下的芒芒荒原之上,有几处篝火正在噼啪的燃烧着。火蛇妖冶的扭动着自己身躯,像是在跳一支怪异荒诞的舞。

    几个矫捷的身影在不停荒原边沿疾行着,他们的速度飞快,仅是几个起落就奔到了与荒原接壤的山林之上。

    这地方是沧燕东三州的交接处,大山荒原肥田三景交融格外奇异。

    几人来到山上后,一个俊逸的青年便皱着眉头开口道:“能看清荒原上那几人的装扮吗?”

    独眼的汉子扫了一眼就开口道:“一处篝火旁围着的人穿的是黑衣,额头上绑着发箍,发箍上还镶着块八卦状的玉佩。”

    俊逸青年淡淡道:“是韩州的八卦门。”

    “还有一处人是穿黄衣带长钩。”

    “同州孟家。”

    接着,独眼汉子又将剩下几处人的打扮说了出来。

    俊逸青年疑惑道:“这些人前些日子还在燕临围城,怎么现在都跑到这里来了?”

    一面容威严的男子开口道:“玉书老弟,此时找到董老弟才是要紧事啊。”

    俊逸青年叹息道:“是啊…”

    这几人正是萧山鸣,冯玉书,林三川还有孙明香。

    萧山鸣开口道:“真是怪事,那董老弟的佩刀本在我腰间挂的好好的,怎的就自己飞走了?”

    冯玉书三人也是不解。

    孙明香道:“那些厉害的兵器都有灵性呢,你们可别真当是笑话听。咱们继续沿着那刀飞去的方向寻,定能找到董公子。”

    几人点头,正要拔腿进山时。荒原之上突然亮起一片火把,火光通明,围着篝火的几拨人也瞬间立了起来。

    林三川看了眼道:“那些举火把的人,穿着打扮竟跟上次在酒楼里偷袭咱们的人一摸一样。”

    冯玉书听后,眉目陡然变得锋利起来。

    刹那间,只见山下已打斗了起来。很快,那群穿麻衣持大刀的一批人就站了上风。

    冯玉书身形一动,就要冲下山去。

    萧山鸣一把拉住了他道:“玉书老弟,现在可不是拔刀相助的时候。”

    此时冯玉书的面色阴沉,几人也从未见过此等表情的冯玉书。

    冯玉书沙哑着嗓子低声道:“他们没准知道绿珠儿的的消息。”

    几人闻言,皆是有些羞愧。这几日他们只顾着找董平,反而将身处险境,尚不知死活的绿珠儿抛到了脑后。

    冯玉书挣开萧山鸣的手,便大步流星的冲到了山下,萧山鸣三人也是紧随其后。冯玉书四人如神兵天降,片刻的功夫就扭转了战局。这些三千舵的来人,大多都是些通了一脉两脉的喽啰,方才只是凭着人多才压制了八卦门等几派人众。但碰倒萧山鸣几人这等武道好手,便应对不了了。

    忽而,冯玉书一把将一个三千舵的族众给抓了过来,他厉声喝道:“你们将绿珠儿绑到何处去了!”

    “老子去你 -妈的红猪白猪绿猪!”

    这人也有几分骨气,面对比他强横百倍的冯玉书竟丝毫不惧,提起刀就扎向冯玉书的肚子。

    冯玉书化掌为刃,一个横斩就将这人给打的昏死了过去。

    看着冯玉书像疯了一般的不停抓人询问,萧山鸣心中也有些于心不忍。他扫了眼交战的人群,飞身一跃,就将一要逃跑的三千族众给抓到了手里。

    那人只觉肩膀一酥,马上惨然的叫了起来。

    萧山鸣冷哼一声低喝道:“闭嘴!我教你几句话,待会儿去说给我兄弟听。你若是表现的机灵,那我就饶你一命!”

    那人抽了把鼻涕道:“大爷你说,小的自然机灵。”

    过了会儿,萧山鸣拽着那人来到冯玉书身旁大笑道:“玉书老弟,这小子知道绿珠儿姑娘被绑哪儿去了!”

    冯玉书横眉看去,那人先是身子一颤然后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我只见舵里有几个兄弟…绑着一个……绿衫斜挎包的少…女进了山,至于那少女叫什么,小的一概不知……”

    冯玉书神情一缓道:“是绿珠儿,定是绿珠儿……”

    忽而,他一把将那人从萧山鸣手中拽过来连声道:“那些人可打她,骂她,欺负她了!”

    “没…没有…”

    冯玉书将那人甩到一边,但又觉得不妥,他闪身过去将那人扶稳后,抱拳道:“多谢阁下。”说罢,冯玉书也不管场中清形,自顾自的奔进了山里。

    萧山鸣叹口气,招呼了一声道:“走吧!”

    孙明香与林三川撤出战局,来至萧山鸣身后。他三人刚要走时,就听得后面有人喊道:“兄台留步!”

    只见一个八卦门人跑了过来,他约摸着有三十多岁,蜡黄脸,细长身。那人过来后行了个礼道:“今日遭袭,多谢几位侠士出手相助了。在下八卦门二代弟子,田径野。”

    萧山鸣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今日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田兄多聊了,还请宽恕则个。”

    那田径野知趣的说道:“那就不耽误几位侠士了。”

    他话音刚落,萧山鸣三人就奔入大山之中。

    又过片刻,那些三千舵众已被田径野等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这时,一黄衣中年男子来至田径野身旁疑惑道:“田兄,这两拨人都是什么来头?”

    田径野抱拳道:“孟四爷。看行头,这群来袭的,应该是覆族三千舵里的人。而那几位侠士的来历,田某倒是不晓得了。”

    那孟四爷摇头道:“这三千舵不是常在北莽的西南几州出没吗?怎的,来了咱这里?”

    田径野笑了笑道:“田某也不晓得,咱们还是尽快进沧州,去杨家枪坪与其他人汇合吧。”

    孟四爷点头称是。

    且说冯玉书正在山林狂奔之时,一个不高身影陡的就拦在了他的身前。

    冯玉书刹住脚步,就往一旁绕。没成想那身影身子一侧,又挡在了他的身前。

    冯玉书皱眉道:“小兄弟,在下有急事要办,还请行个方便。”

    拦住冯玉书的那少年挠了挠头道:“你要走可以,但得待上一会儿。”

    冯玉书暗自摇头,便从怀里掏出了几块碎银子,塞进了少年的手里。那少年许是经久没瞧见过这么多钱,他嘿嘿一乐就听冯玉书道:“小兄弟,钱你也拿到了,就行个方便把路让让。”

    少年一听脸色就变了,他将银子丢到地上喊道:“你拿我当山匪啦!我平延宗可是正经的道家弟子!”

    这时,一个老道提着裤子满脸惬意的从少年身后走了过来。

    平延宗喜道:“师父,你方便完啦!刚才这人骂徒弟是山匪!”

    王老道上下打量了一番冯玉书后道:“阁下是冯玉书冯公子吧。”

    冯玉书作了个揖道:“道长认识晚辈?”

    王老道嘿嘿一笑道:“不认识,但听别人说过。”

    平延宗惊喜道:“你就是冯大哥!我叫平延宗,董平是我大哥!”

    听得此言,冯玉书比平延宗还要显得惊喜,他连忙道:“二位道长见过董兄?”

    平延宗一脸傲然道:“那是,董大哥的命还是我救得呢!”

    “那董兄现在在何处?”

    平延宗挠了挠头:“他们现在没准儿还在庙里,没准儿早走了。”

    冯玉书下意识的问道:“他们?”

    平延宗回道:“还有公孙大哥跟绿珠儿姐姐。”

    冯玉书听后一颗心跳的更加厉害了,他暗暗道:“想必是董兄出手救了绿珠儿,甚好,甚好。”

    此时王老道打了个哈欠道:“冯公子往东走,跑快些没准能在董公子他们下山前拦住他们。如果拦不住,那就去山下的钱家集。如果金钱集也寻不到他们,便动身去沧州的杨家枪坪吧。”王老道说罢,便背着手,向山下走去。

    平延宗忙道:“冯大哥你快去吧,我跟师父走时,董大哥他们还没动身呢。”

    冯玉书感激道:“多谢小兄弟。”

    话音未落,冯玉书就向前极速奔去。

    此时,神宵门前。

    董平调息了一番后,睁开双眼道:“走吧。”

    绿珠儿忙道:“是该走了,咱们得快些去找玉书哥哥。一日不见,他该着急死了。”

    公孙轩叹了一声道:“董兄,现在咱俩可真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董平揶揄道:“公孙老弟不回舵里请罪了?”

    公孙轩笑道:“自然得回去,但不是让人把我的这颗脑袋拿回去。”

    董平正色道:“多谢公孙老弟了。”

    “喂!咱们到底要先去哪儿啊!”绿珠儿喊了一声后,董平问道:“你是在哪处镇子被绑的?”

    绿珠儿思索了片刻后道:“好像是叫金钱集。”

    董平点头道:“那咱们就先去金钱集吧。”

    几人动身,趁月色正好。

    绿珠儿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她捡起一块儿木炭在王老道卧房的门前写了六个字:金钱集,绿珠留。

第六十五章 听时无声雪落梅(四)

    等萧山鸣三人寻到冯玉书时,发现他正蹲在一间破屋前,痴痴地抚摸着他面前那扇木门。

    萧山鸣上前一步道:“玉书老弟 ?”

    冯玉书淡淡道:“咱们回金钱集。”

    金钱集虽名金钱,但却穷的可以。董平三人在镇里寻了半天,才找到一家还没打烊的客栈。董平说要去解个手,公孙轩与绿珠儿便先进了客栈。等董平方便完进了客栈时,公孙轩已于绿珠儿先上了楼。董平问清自己的客房是那间后,嘱咐他若是有人三男一女来寻人时,先通禀他们一声。伙计应下后便转身去烧热水了。

    董平刚走到客房门前,就听隔壁屋子有个女子开口道:“就是这儿了。”

    董平当即回道:“不是这儿还是哪儿?”

    说罢,董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口中喃喃道:“这小丫头...”

    刚进了屋,董平还没坐稳,就听隔壁客房里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子声音:“嘿嘿!敢在佛爷面前做梁上君子,给佛爷过来!”

    董平听后,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这又闹得什么幺蛾子?”

    他持刀跑出,一脚就踢开了隔壁房的屋门。屋里没有绿珠儿的影子,却坐着个好大的和尚。那和尚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笑眯眯的瞅着董平,生的跟那弥勒佛倒是有一拼。

    那胖和尚一边还放着个澄黄色的大布袋,大布袋鼓鼓囊囊,里面好似有人在挣扎。

    这大和尚虽面容和蔼,但眼神里却透漏出一股杀伐果断的狠厉。

    董平先是退后两步抱拳道:“学生见过大师,方才晚辈的妹子若是有地方得罪了大师,还望大师有人有大量放她一马。”

    “哦?”大和尚有些惊讶,随后和蔼笑道:“既然如此,那佛爷我就放了她。”

    董平自是不会信这大和尚会这么好说话,悄然间锋利真气已被他运至指尖。

    忽而,那大和尚一展布袋陡然喝道:“你也给佛爷进来吧!”

    那布袋一展开,竟有滚滚吸力从布袋中涌出。满屋的桌椅花瓶全都蜂蛹入大袋之中,董平暗道不好,看架势,这布袋与那兵器谱上记载的第十五神兵人种袋一般无二。

    传闻这人种袋是由雪蚕丝配以四十九种珍贵丝线缝制而成。这人种袋不装东西时仅有巴掌大小,但修为高深之人灌入真气时,这袋子赫然便能装山吞江。

    大和尚见董平要跑,他猛的又一发力,吸力陡然剧增,董平身形一晃,便被吞入了大袋之中。

    大和尚嘿嘿一笑道:“佛爷今日发个善心,你们兄妹就在这袋子里好生待着吧!”

    这时,端着酒菜上楼公孙轩正巧看见董平不知被何物给擒进了一间客房里。他撇下手中的托盘,一步跃到那屋门前,带布袋的大和尚仍不慌不忙的端坐在屋里。

    公孙轩见此人,竟面露骇色的往后退了两步。

    公孙轩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定…应…定应长老!”

    被公孙轩叫做定应的大和尚慈眉善目的微笑道:“原来是公孙堂主,真是别来无恙啊。”

    公孙轩吞了口唾沫道:“定应长老,莫非你也是为了那水火追杀令而来?”

    定应和尚笑道:“哈!佛爷我还不缺那几两碎银子。”

    公孙轩松口气道:“既然如此,还望定应长老给在下一个薄面,放我这兄长一马。”

    定应和尚皮笑肉不笑:“佛爷我可是在让他们兄妹团聚,做好事呢!”定应话音刚落,就听有几道脚步急匆匆的从楼下走了上来。

    公孙轩斜睨一眼,上来了四个人,他认识两个。一个是林三川,还有一个是在燕临有过一面之缘的萧山鸣。

    “公孙堂主!”

    随着林三川一声大喊,那定应和尚也随之轻飘飘的从窗户里遁了出去。这时,听到动静的绿珠儿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一见冯玉书就欢喜的不得了,她什么话都没说,径直扑到了冯玉书的怀里。

    冯玉书摸摸绿珠儿的头,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平静。

    林三川开口问道:“公孙堂主,我家公子呢?”

    公孙轩紧锁眉头道:“被人擒走了。”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大惊。绿珠儿转头道:“怎就被人擒走了,他刚才不是跟我们一同进的这客栈吗?”

    公孙轩摇头道:“我也不晓得董兄怎么的得罪了那人。”

    几人没注意公孙轩说什么,一听绿珠儿说董平刚才还在,便四处寻起来。林三川进了刚才那和尚待着的屋子,站在窗前一看,便喝到:“我瞅见一和尚背着个大麻袋,公孙堂主,我家公子是不是被那贼秃给拿去的!”公孙轩点了点头,萧山鸣三人闻声也聚到屋里,正当他们要翻窗追出去时,公孙轩猛地走了两步拦在众人身前道:“抓走董兄的可不是一般人,咱们这么贸然追出去,怕是讨不到半分好处!”

    “说些什么废话,你不去追,我去追!”林三川猛然喝了一声,推开公孙轩就要往窗外跳。亏的萧山鸣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道:“行事切莫莽撞!”

    林三川虽心里赵着急,但对萧山鸣还是颇为信服的,他转过身子,狠狠的瞪了公孙轩一眼。

    这时冯玉书上前抱拳道:“公孙堂主,听阁下刚才的言语,好像是对抓走董兄的那人颇为了解。”

    “阁下就是冯玉书冯公子吧。”

    冯玉书回道:“正是。”

    公孙轩点了点头道:“诸位先莫要着急,董兄虽被那人抓走了,但应无性命之忧。”

    他刚说罢,林三川就呛声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你难道是神仙,还是说你与他是同伙!”

    公孙轩面对林三川的质疑解释道:“抓走董兄的那人真名为史定应,绰号又叫三不杀和尚。他一不杀吃奶的娃娃,二不杀刚成亲的新人,三不杀他装进袋子的人。至于同伙一谈,也勉强算是吧,他乃覆族三千舵的护舵长老,而我则是五行舵的。”

    林三次耻笑道:“嘿!我就说你们是蛇鼠一窝。”

    面对林三川的咄咄逼人,绿珠儿则为公孙轩开解道:“你个大笨牛除了会火冒三丈还会做些什么?公孙大哥跟董毒蛇一起上了覆族的那个什么追杀令,他怎还会为他们卖命。”

    一旁的孙明香也帮腔道:“林大哥你且听公孙堂主说完,现在可不是慌张的当口。”

    公孙轩摇头道:“绿珠儿姑娘此言差矣,就算我上了舵里的追杀令,但该卖命时我还是会卖命的,不过我万万不会对董兄下手。”

    绿珠儿啐了一口骂道:“不识好人心!”

    萧山鸣疑惑道:“那追杀令又是怎个回事?”

    此事牵扯族中机密,公孙轩不愿意多说,他叹口气道:“现在还是将董兄从定应手中救出来要紧。”

    林三川淡淡道:“一会儿要救,一会儿又不救,你到底想怎么样?”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被林三川处处针对,公孙轩也忍不住提高声调喝道:“我没说不救,但硬来肯定是不成的。咱们得想个妥帖的办法,定应不会杀装进袋子里的人,定也不会让董兄在袋子里饿死,憋死。咱们就趁定应将董兄从袋子里放出来时,救回董兄。”

    林三川的火气渐渐消了下来,他嘟囔道:“你说的倒是好听,咱们又不知那贼秃去了哪儿,怎救我家公子出来。”

    冯玉书目中精光一闪,他忙到:“林兄,你可看到定应往哪个方位走了?”

    林三川想都没想的说道:“西北,我记得清楚。”

    冯玉书微笑道:“这便没错了,咱们去杨家枪坪。”

    萧山鸣不解道:“玉书老弟,你怎么...”

    “路上再解释,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董兄定然是被那人带去了杨家枪坪。”冯玉书满脸喜色,率先背起绿珠儿跳下了窗户。

    萧山鸣道:“玉书老弟向来沉稳,他既然这么说,那就定然有他的道理。”

    说罢,几人相继跃出了窗户。林三川出去时口中还喃喃自语道:“沉稳...我看未必....”在路上,冯玉书才将自己路遇王老道的一事和盘托出。公孙轩听后也是大喜,他道:“那定然是王文卿王道长,若是他的指点,那定当是没错了。”

    几人又行了一会儿后公孙轩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再往前行二十里就是靠山镇,到了那儿咱们买几匹马来。”

    他刚说罢,就听公孙轩愤愤的骂了一句道:“真他娘的晦气,今天是没看黄历还是怎得,到哪儿都能碰见他们。”

    萧山鸣道:“嗯?怎么回事?”

    公孙轩道:“那会儿咱们碰见的那两批人又打起来了!咱们还是绕个道,别去触这个霉头。”

    冯玉书当即道:“都是江湖同道,既然碰见了咱们就不能不管。”说罢,冯玉书便一马当先又提快了几分速度。

    林三川长叹了一声道:“我说冯大爷欸!你咋这么爱管闲事。”

    绿珠儿对后面得意的笑道:“我玉书哥哥这叫侠骨柔情。”

    林三川揶揄地笑道:“我呸你个侠骨柔情,这明摆着是侠肝义胆,跟柔情能扯上劳什子关系。”

    “不管是什么,你这头大笨牛统统没有,连大水牛也比不上,人家还能拉犁耕地呢!”

    林三川反驳道:“谁说我不行,当年我一天能犁十亩地,比真牛还厉害!”

    绿珠儿嘻嘻一笑:“看,我就说你是大笨牛,你还不承认了。”

    在绿珠儿与林三川扯皮的功夫,五人已经来到了前方交战处。只见几个时辰前遇到的田径野一行数十人,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还在满身鲜血的与一群三千舵众交战。

    公孙轩惊诧道:“是三千舵众!”

    “啥!又是烂腚眼儿的三千舵!”林三川的面色像是吃了只绿头苍蝇一般的恶心,他本来还不想管这档子闲事,此刻他反倒是跑上前打起了头阵。

    这次的三千舵众可比上一批要厉害的多,萧山鸣也负了一点小伤才将那带头的小头目给拿下。

    此时,伤痕累累的田径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我田某...三番两次被各位侠士所救。如此大恩大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三川打断道:“哎,我说田大侠,你们这是倒了哪门子的霉,咋一晚上就被人杀了两回?”

    绿珠儿看一眼不再似以前那般忠厚的林三川,心中腹诽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调教什么样的奴才。”

    萧山鸣道:“绿珠儿你包里要是还有治外伤的药,就先给田大侠敷上些。”

    绿珠儿极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句后,便从小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瓶丢给了林三川。林三川又小声骂了绿珠儿两句,才走到田径野身旁替他疗伤。

    田径野又是一顿千恩万谢后,才缓缓开口道:“诸位大侠乃田某的救命恩人,在下自不敢隐瞒。前些日子墨家被屠,我八卦门也遭了难,后来我派得知去墨家的一行人中,只有书院还有人活着,便连同其他门派一同去燕临讨说法。”

    听到这里,萧山鸣插嘴道:“既然墨家满门被屠,那你们又怎么知道只有书院一行人活了下来。”

    田径野道:“是报信的人说的。”

    萧山鸣与冯玉书对视一眼,便晓得他们被人放出墨家看来还真不是因徐间客的三言两语,而是有人意在书院。

    田径野接着道:“后来消失江湖多年的幺老前辈重现江湖,我们才晓得墨家的真面目。”田径野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萧山鸣问道:“你们八卦门本在韩州,怎又到了这里?”

    田径野回道:“从燕临出来后,在半路上我们又接到了书院的消息,说要我们所有在墨家受了难的门派同聚于沧州的杨家枪坪。等人到齐了,就上剑墟要个说法。”

    冯玉书紧接着问道:“你们是何时接到消息的?”

    “两日前。掌门带着大批弟子先回了韩州,命我带几个弟子来沧州与其他派的侠士碰头噗,可....可我辜负了门主的重望啊!”说道这里,田径野仰天悲嚎,可着实把他一旁的林三川给下了一跳。

    萧山鸣心道如此,两日前他们已经出了燕临,对于去沧州杨家枪坪的消息他们自然不晓得。

    这时,公孙轩淡淡道:“那你们怎么跟这群三千舵的人结下了梁子。”

    田径野有几分委屈更是愤怒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八卦门向来跟覆族的人没有来往,更别说得罪了。”

    萧山鸣将手中提着的那小首领扔在地上道:“这就要问他了。”

    那小首领仪表堂堂,但此刻却是害怕至极。

    “各位爷们儿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只要能饶小人一命便可。”

    田径野怒声喝道:“你灭了我八卦门,孟家,铜锤派...几十条人命,怎能饶你!”

    那人冲田径野吐了口唾沫道:“本人是在求你这个废物吗,我求得是这几位大爷。”他说罢又对着萧山鸣等人谄媚的笑了笑。

    萧山鸣道:“你说出来我们自当不会杀你,至于你跟田大侠的恩怨,我们自当不会插手。”

    那人笑了笑道:“鄙人姓邱,三千舵一香主耳。此次来沧燕地界,是上面下了命令,至于对他们动手也算是他们倒霉,上面说了,来这里就是来杀人的,只要是江湖人士,不管是谁,一缕,嘿嘿。”

    说到此处,这邱香主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邱香主笑道:“邱某人既然已经说了,诸位大侠应该将小人放了。”

    公孙轩眉头一皱,飞起一脚,就将这邱香主给踢出了七八丈远,他闷声喝道:“滚!我堂堂覆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没骨头的废物!”

    一听公孙轩自称覆族,田径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警惕道:“你们是一伙的?”

    冯玉书微笑道:“田大侠莫要紧张,这位公孙...公孙大侠虽是覆族人士,但是友非敌。我们几人,乃是书院的学生。”

    一听到书院二字,田径野陡然泣道:“诸位真是书院高足?”

    “如假包换,武院冯玉书。”

    田径野感叹道:“上次我们百门上燕临咄咄逼人,没想到阁下竟能摒弃前嫌,两次救在下于危难之中,真是令在下惭愧!”

    冯玉书摆手道:“田大侠言重了,墨家及燕临之事定是有心怀不轨之人从中作梗,田大侠不必过于自责。”

    “诸位难不成也是要去杨家枪坪。”

    冯玉书还没答话,林三川就抢先开口道:“不去,不去,我么是要去东州打渔。”

    田径野惭愧一笑道:“想来诸位定还有要紧事,诸位的恩情在下来日必定报答,今日就此别过。”

    林三川心中已将田径野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个鳖孙不拖累我们赶路,便是报了大恩了。”

    田径野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冯玉书与萧山鸣自当是不能弃他于不顾。

    “田大侠这是什么话,我们也是要去沧州的,咱一路走,也互相有个照应。”

    冯玉书话音刚落。林三川便走了出去道:“那我林某人就先行一步了。”

    公孙轩接着道:“林老弟,且等我一步。”

第六十六章 观时有影戏苍天(一)

    北莽三十六州里,修炼武道氛围最浓的就要属沧州。m.www.uu234.net先不说那天下第一宗剑墟,单说众人口中的杨家枪坪就大有来头。杨家枪坪乃沧州杨家的练武场,占地百亩,算的上是沧州最大的练武场。

    大宋初年便与辽争锋不断,当年辽主萧太后当的是巾帼不让须眉,雄韬伟略举世无双。大宋幸得杨门七将守家卫国,才不至于沦落个国破山河碎。

    后来七将与辽决战同天关,那一战真当是战的昏天黑地,流血浮丘,龙血玄黄,惨烈无双。七将征战,只有一人归。但那一战也极大的搓了辽国的锐气,保了大宋百年安康。

    之后,杨六郎藏锋卸甲,辞官回乡,一入江湖,便是几百年不上庙堂。

    若说剑墟是强龙,那杨家在沧州便是地头蛇,其在沧州的威望远胜剑墟。

    百年前,当时的宋神武皇帝到剑墟祭天奉祖,一高兴,便赏了剑墟千亩良田。但后来到了**月收租子时,剑墟却只收上来了二百亩田地的租子。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杨家将剩下那八百亩的租子给收了。原因只是那杨家家主说,那八百亩地是他杨家的田产。敢甩剑墟与朝廷两家面子的,怕也只是有这沧州杨家了。后来,剑墟文泉剑主带着二三十个剑仙就下了山找杨家理论。

    在半道上,剑墟众人却见一男子持枪挑翻一座巍峨大山拦在路上,挡住了剑墟众人的去路。

    那文泉剑主也只是叹了一声:“好一杆大枪!” 便原路折回了剑墟。这一事,令杨家在江湖上的名声大噪。虽说近些年杨家的武道实力日益没落,但其威望还在。若是要去剑墟讨说法,倒是能一借杨家的东风。

    且说董平被那史定应装到袋子里后,双手一摸便碰到个柔软无骨的身子。

    “绿珠儿?”

    其实这一摸,董平也觉出了有些不对劲。袋子里的这女子体态明显是个大人,哪里是什么绿珠儿,董平暗道自己冲动。

    “啪!”

    只听清脆一声响,董平的右脸就觉得火辣辣的疼。

    董平将手从那女子的胸脯上拿开后,喝道:“你属狗的?”

    他刚说罢,左脸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董平揉揉脸,冷冷道:“你要是再动手,可别怪我...”

    “啪!啪!”

    又是两巴掌,将董公子给抽了个眼冒金星。

    “你…你…”董平被气的直打磕巴,最后他吐出句全乎话来道:“你再…你再打一个试试!”

    “本小姐想打你就打你,还用试吗?”

    这声音清脆的很,泼辣里还透露出几丝刁蛮。

    “噌!”惊雪出鞘。

    “啪!”董平赶紧收了刀,他自语道:“佛祖保佑,我不是瞅见鬼了吧。”

    刚才接着惊雪散出的寒芒一瞧,可着实将董平吓了一大跳。这声音挺清脆的姑娘,竟长了一张麻子脸。嘿,那满脸的麻子。倒像是麻子上长了一张脸。

    那女子冷笑了一声道:“呵,一瞅见本姑娘的美貌,你就魂不守舍了吧!”

    董平赶忙道:“别,姑娘你打我可以,但千万别调戏我。说句实在的,你长的可够恶心的。”

    “啊呦!”董平一声惨呼,赶忙将那女子的手从自己腰上的软.肉处扯开。

    “你敢笑本小姐丑!本小姐掐死你!”

    董平将那女子的双手一把抓住后语重心长道:“姑娘,凡事都得往好处想。我虽算不得色中饿鬼,但也能算的上头色狼。我都看不上…”

    董平一言未毕,那女子的脚就蹬在了他的肚子上。

    董平陡得升起一股怒火,但随即又消下去了。这姑娘本就长得不如人意,自己要是再对她动手,那良心何在。董平干脆换了个话题道:“姑娘,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逃出这袋子才是要紧事。”

    “切。”那女子道:“你那儿不是有把刀吗?本小姐看它成色也不错,你拿它把这袋子捅破不就成了。”

    董平心想这姑娘应该是真傻,他缓缓道:“这虽是个法子,但现在你难道觉不出来咱们在被背着跑吗?要是现在出去,岂不是要被这烂和尚给拍死。”

    那姑娘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本小姐让你现在捅了吗?”

    董平气结,倒是自己多作聪明了。

    这袋子的材料倒是不错,董平懒洋洋的躺着,还觉得蛮舒服。但这姑娘似乎闲不住,她左右翻了两下身后,又主动跟董平搭话道:“你怎么也被那大和尚给捉到这袋子里来了。”

    董平没将自己把她当成绿珠儿的原由说出来,只是大义凛然道:“路见不平,我这学武之人自当拔刀相助。”说罢,董平还想将刀拔出来显摆一番。但一想起这姑娘的容貌,董平还是将手给缩了回来。

    姑娘笑了两声道:“没成想,你的嘴虽毒了一些,但心眼儿还不赖。”

    董平笑了笑道:“那你为何被那大和尚装到了袋子里来?”

    姑娘叹了口气道:“唉,我本就是客栈里个打杂的丫头。只是给那照例给那屋里放了壶茶水,就被这和尚当做贼人给拿进了袋子。”

    董平暗道,“你这身份不高,但口气不小,一口一个本小姐。要是瞧不见你的正脸,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刁蛮闺秀呢。”

    “哎,本小姐芳名蝶儿,就是蝴蝶的那个蝶。你叫什么?”那姑娘说完嘻嘻一笑,好似还挺得意。

    董平暗叹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哪儿有姑娘自己说自己的名字是芳名的。董平有心逗她,便开口道:“在下复姓大灯,名蛾子。”

    那姑娘听后嘀咕道:“大灯……蛾子…好啊!你敢变着法儿的骂本小姐!”

    两人吵了一阵,都有些累了。蝶儿靠在董平的肩上,似要浑浑睡去。忽而,蝶儿一开口,又将董平吓了一跳:“诶蛾子,你是哪儿人啊。”

    蛾子?董平苦笑一声道:“我是哪儿人?戍北城,你听说过吗?”

    蝶儿摇摇头道:“没。”

    “你是哪儿人,我听你口音可不像是北莽一带的。”董平问完,蝶儿又大声道:“本小姐是哪儿的要你管啊!”

    董平揶揄道:“像你这样貌丑嘴毒的姑娘,怕是一辈子都出不了阁喽。”

    听到此言,蝶儿出奇的没有发怒,她叹息道:“从前谁见了本小姐都得夸一句美貌无双,但如今看来,他们都是骗本小姐的。”

    董平听蝶儿此言,心里也有一些不是滋味。他从头到尾都拿人家姑娘的容貌做文章,实在有些过分,他笑道:“谁说的,不管长成什么样,到了这黑漆漆的袋子里,不都是一个样?”

    蝶儿又掐了董平一把道:“你嘴虽然毒了些,但本小姐觉得你心肠还不坏。要不这样,本小姐给你做媳妇吧!”

    董平险些没有喷出一口老血,缓了一会儿,董平将脸贴在了蝶儿的耳旁。蝶儿脸色一红,却听董平幽幽道:“抽我,往死里抽……”

    不知过了多久,那大和尚终于停了下来。天刚蒙蒙亮,靠山镇已经是热闹的非常。靠山镇是去沧州飞将城的必经之路,近些日子来飞将城买马歇息的人可着实不少,仅两日光景,靠山镇的马匹商人就卖出去了一年才能卖出去的马匹数量,赚了个瓢盆钵满。

    史定应背着人种袋来至一家酒店前,大喝道:“给佛爷上两盆羊肉,十斤猪头肉,再来一缸酒!”

    在大堂里吃早点的众人听闻此声不禁侧目而视,一看原来是来了个酒肉和尚,皆心中鄙视。

    那掌柜一听来了大买卖,也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连忙使唤小二给史定应上了酒肉。

    这史定应吃先是细嚼慢咽的将那十斤猪头肉给吃了个干净,随后,他大嘴一张,竟将那满满一盆羊肉给囫囵倒进了嘴里。众人暗叹这和尚厉害,他的这张嘴跟他身旁放着的大袋子能有一拼。

    吃完肉,史定应又一口气将酒喝完顺了顺嗓子。

    掌柜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会意迈着小碎步来到史定应身旁后恭敬道:“大师,您还要些什么?”

    史定应哈哈一笑,他自然知道这小二是来向他要饭钱来了。史定应道:“哼,你这厮,是将佛爷当成酒囊饭袋了,还是当成饭桶了!”

    小二赔笑道:“不敢。”

    史定应笑笑道:“佛爷我从来不缺银子花,你晓得为什么吗?”

    小二哪里知道为什么,他俩眼骨碌一转道:“那定是佛爷庙里的香火旺盛。”

    史定应笑道:“狗屁!那是应为佛爷我从来不花银子,这顿饭就算是佛爷我向你们化的缘。”史定应话音刚落,就要拎起袋子往店外走。

    小二一把抱住了史定应的胳膊i,大喊道:“掌柜的,这儿是个吃白饭的!”

    史定应冷哼一声,一把将那小二给甩飞了出去。那小二本就没多少斤两,这 一摔在地上,就哇哇吐起血来。

    那掌柜一见这架势,当即喊道:“各位大侠,还请帮帮小老儿啊!”

    在大堂里吃饭的大多是要去杨家枪坪自诩侠义的江湖人士,一看这酒肉和尚不光吃白食,还动手伤人,顿时就有七八人唰的一声立了起来。

    这时,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从角落里响了起来:“我说掌柜的,你贪财卖给和尚酒肉,看,这现世报不就来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络腮胡大汉。那一桌除了他,还坐着三个人,一个面冠如玉手拿折扇的中年男子,一戴大帽着道袍的清雅道士,还有一位穿紫衣,配宝剑的俊美青年公子。

    掌柜哭诉道:“客观,不管他是和尚还是道士,既然来店了吃饭那小老儿总不能将人往外赶吧。”

    掌柜一说完,就有人道:“哼,满嘴的风凉话!这和尚着实可恶,我熊山丘三管定了!”

    说罢,一黑脸大汉飞身便向史定应的后背打出一掌。

    史定应冷笑一声,身子巍然不动,任由丘三那蒲扇般大小的一掌击在了他的后背之上。那丘三在江湖上也不是泛泛之辈,一招开碑掌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但这灌注了他七分力道的一掌,却丝毫没将史定应打动半步。丘三正惊讶时,史定应的后背突然一鼓,骇人巨力硬生生将丘三给震飞了出去,丘三庞然身躯落下,不少桌椅都被他砸了个粉碎。

    史定应转过身子,冷冷的看了堂内众人一眼后但笑道:“佛爷我今日还就不走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群“豪杰”哪个能从佛爷手里讨到半文酒钱!“

    刚才立起来的众人有的人怕,有的人则欣喜。怕的大都是清楚丘三实力之人,儿欣喜的人则是在江湖上排名略低于丘三之人。平常碍于面子他们不能与丘三交手,但今日若能打败这和尚,那既当了英雄,以后又能名正言顺的压丘三一头。

    登时,竟有三人同时暴起,攻向史定应。

    史定应看都没看,大手一挥,那三人就被他扇落在地。

    史定应冷笑道:“怎得都是些杂鱼货色!”说罢,史定应提着人种袋悠哉悠哉的坐到一桌前,他倾斜桌子,那上面的杯盏哗啦一声全掉到了地上。

    “掌柜的,再给佛爷我来几个精致小菜,填填肚缝。”

    那 掌柜听罢,心中连连哀叹,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孽。

    见这掌柜待着不动,史定应轻拍桌面,一股暗劲便涌至那掌柜脚下,瞬间将其给掀翻在地。那掌柜的缓过神来,赶忙立起来,将倒在地上的小二给拖到了后厨。

    史定应嘿嘿笑道:“现在还有谁,想从佛爷我身上讨公道?”

    在场众人皆骑虎难下,都后悔刚才充这个英雄。动手打不过,不动手丢人。

    刚才那络腮胡子又嘻嘻笑道:“现世报,现世报,你们都是哪个鸡窝里蹦出来的英雄豪杰?”

    “我呸!你这东西,除了会风言风语,还会做些什么?”

    众人纷纷将矛头指向那络腮胡,络腮胡嘿嘿一笑道:“最起码本人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这时,络腮胡一桌的那儒雅中年人看向青年道:“少爷,此次我等出山,应行侠仗义,树美名。”

    青年摇头道:“莫管闲事。”

    史定应哼了一声道:“若是还没人能向佛爷讨出这酒钱,那佛爷我可要破戒了。你们这群杂鱼下了地狱,记得向阎王爷告我覆族史定应的状!”

    史定应一说出覆族二字,众人皆道今日该死。

    那青年公子却目光一亮,他对三人使了个眼色后当即立起来道:“不就是几两酒钱,在下替大师付了。”

    史定应看向那青年公子,淡淡道:“你若是以为凭借这几两银子就能活命,那你可就太小瞧佛爷我了。”

    史定应话音刚落,坐在他左边的两人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史定应收回手掌,嘿嘿笑道:“谁能接本佛爷一掌?”

    那青年公子眼神一凝,络腮胡子便身影闪动来至史定应身前与他拼了一掌。

    史定应心下骇然,这络腮胡子的修为虽比他低了一些,但也在伯仲。

    此时,那青年公子大喊道:“诸位英雄还不快走!”

    余人缓过味儿来,皆拔身欲走。

    那史定应冷笑一声,稍稍分神,竟又飞出一掌将两人击倒在地。

    突然,那大帽道士也飘然过来挡在史定应身后,淡淡道:“诸位尽管走,有在下在,他伤不了诸位。”

    与络腮胡子拼掌,本就耗费了史定应大半心力,此时再多加一个不知深浅的道士,史定应却是再不敢分神。

    趁此时机,一群人连滚带爬的逃出了酒店。

    史定应朗声道:“今日你们以多欺少,难道就以为佛爷怕了!”

    说罢,史定应瞬间爆发一身真气,将络腮胡子击退后,又转身攻向大帽道士。

    大帽道士双手画圆,柔和真气瞬间挡在身前。没成想,史定应这一招又是虚晃一枪,他再转身拿向那青年公子。

    他刚至,那儒雅的中年男子就轻动折扇,一扇便将史定应的手死死压在了桌上。

    史定应心下骇然,这中年男子的修为可比他高上不止一层。

    那青年公子见史定应被擒后,却是冷冷道:“不得无礼。”

    儒雅中年恭敬道:“是,少爷。”

    说罢,他便抬起了扇子,放开了史定应。

    史定应连连倒退,一把拿起人种袋后道:“哼,你小子想打什么鬼主意?”

    那青年公子站起身抱拳微笑道:“在下并无得罪大师之意,而是在下对覆族仰慕已久,遂起了结交之心。”

    史定应嘿嘿冷笑了几声道:“你可真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将那些杂鱼赶出去,怕就是不想让他人知道你想跟佛爷我拉家常吧。你这破烂货色,有何资格与佛爷我结交!”

    那络腮胡子听闻此言,哼了一声道:“我家少爷想与你结交,是给你面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青年公子微笑道:“那不知我关州赵一惘,有没有资格与大师结交呢?”

    赵一惘?史定应寻思了寻思后,语气缓和道:“原来是赵家公子。”

第六十七章 观时有影戏苍天(二)

    瞧着史定应跟四个穿着打扮各异的男子一同走出酒店,躲在远处的林三川开口道:“那几人,也是你们覆族的?”

    公孙轩摇头道:“面生的很,应该不是。顶 点 X 23 U S”

    林三川拍拍脑门道:“现在该咋办?”

    公孙轩沉吟片刻道:“你先留在这里,等冯公子他们,我继续跟着史定应。”

    林三川当即恼了:“你他娘放屁呐!”

    公孙轩也不与林三川多纠缠,他陡然轰出一拳,直击林三川胸口。林三川赶忙一挡,公孙轩这一拳离林三川胸口三寸远时便猛然停下了。但澎湃的拳风气浪,仍将林三川击退了三四步。

    “你抽风啊!”

    公孙轩淡淡道:“你连我的一拳都接不住,更不要说史定应的了。我先跟着,一路上会留下记号。”说罢,公孙轩就向前走去。

    林三川虽不满的嘟囔了两句,但也没有跟上。

    从靠山镇去飞将城的路上的行人是愈发的多了起来,飞将城乃杨府所在,城虽不大,倒也繁华。进了城,再从城西出去行二十里便是杨家枪坪了。

    两天米水不进,董平跟蝶儿都饿的厉害。董平还好,但蝶儿已经饿的几度晕厥。董平将蝶儿拦在怀里,也顾不得许多,抽出惊雪就开始猛扎这人种袋。但令董平颇为诧异的是,锋利如惊雪,竟不能损这人种袋分毫。

    董平不知,他的惊雪刀与这人种袋的材料可以说是同宗同源。当年天外飞石陨落于昆仑,幺声雨融千山雪练惊雪刀。刀虽成,但昆仑山中还残存有不少飞石碎末。

    昆仑山中的雪蚕丝本就是缝制护体内甲的极品材料,而有些吞食了飞石碎末的雪蚕产下的丝线更是坚韧无比。这人种袋,便是用此等雪蚕丝所制。

    董平虽没弄开这人种袋,但却结结实实捅了史定应几下。

    “你他娘的要做什么!”史定应突然一吼,将青年公子几人着实给吓了一跳。

    史定应本也不想大喊,只因这人种袋奇特,若果不鼓足真气去喊,里外之人皆听不到对方讲话。但董平不知道其中的关节,他听见史定应说话,只是随意回了句,“要死人了。”

    史定应嘀咕着骂了两句,便不再理会。

    这时,那儒雅中年开口道:“史长老的袋子里,莫非装的是人?”

    史定应嗤笑一声道:“这可是佛爷的一对儿取胜宝贝。”

    儒雅中年道:“不管是人还是宝贝,只要是活物,就免不得饿急,内急,困急这三急之说。刚才在下见这袋子一阵动弹,想来史长老的宝贝不是内急了就是饿急了。”

    史定应一听中年男人如此一说,当即对袋子里喊道:“你们两个小杂种,要是敢在佛爷的宝贝袋子里屙屎屙尿,休怪佛爷破了规矩活刮了你们。”

    看着史定应的粗鄙言行,儒雅中年心中不禁升起一丝鄙夷。如果不是那青年公子有心要与覆族结交,这儒雅中年怕是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更不要说与之攀谈了。

    那络腮胡子嘿嘿笑道:“大光头,冒傻气。你想知道袋子里的人怎么了,打开袋子不就行了!”

    青年公子眉头微皱道:“不得对大师口出不逊...”

    史定应心中暗道:“要是现在让你们看到了我这宝贝,那到时不就不灵光了。”他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你们且在此处等佛爷片刻,佛爷去去就来。”

    史定应说罢,转身就跃出了二三十丈远。他在一处没人的地方停下后,才打开了人种袋。儒雅中年一行人,只见史定应对着袋子里骂骂咧咧的说了两句话后,便又绑上袋子跑了过来。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想吃东西,我呸!屙在我这宝袋里了怎得办!”史定应满脸横肉拧在了一起,乍一看上去,扭曲的吓人。

    儒雅中年皱眉道:“不知这袋子里的人与史长老有何仇怨?”

    史定应虽不想理这中年男子,但奈何其修为比自己要高上不少,只好瞥了他一眼后淡淡道:“无仇无怨。”

    儒雅中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缓缓道:“既然无仇无怨,史长老倒不如将袋子里的人放出来,倒也少了许多麻烦。”

    “嘿,洒家我都还没嫌麻烦,哪里轮的着你多管闲事。若你们要是看不惯,就地滚了便是!”

    络腮胡子冷笑一声道:“我们是有模有样的人自然是滚不了的,哪儿像大师天生一副蹴鞠模样,滚起来倒也能算是得天独厚的异禀!”

    青年公子赵一惘见场中有几分火药味儿,便开口打圆场道:“大师可莫要怪罪他们,都是些乡野粗鄙之人,说话也没个轻重。”

    赵一惘话音刚落,儒雅中年便抓起他的肩膀将其带到了一旁。

    赵一惘没好气的说道:“你做什么!”

    儒雅中年恭敬道:“少爷,这覆族行事乖张邪异,我们实不该与其深交。我们出来前,老爷特意交代,要与江湖正道交好,万万不可坏了我赵家的名声啊!”

    赵一惘不屑道:“我赵家还有什么名声?不过也只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臭虫罢了!当今覆族势大,若想成就大业,与覆族交好,倒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见儒雅中年与赵一惘嘀咕个没完,史定应咯咯怪笑了两声,朗声道:“什么狗屁赵家,一群窝囊废而已。跟你们走了一路,倒成了佛爷我巴结你们了!”

    说罢,史定应转身便要走。

    赵一惘愤愤的瞪了儒雅中年一眼后,飞身又跟在了史定应身后。

    络腮胡子与大帽道士正想跟上时,却被儒雅中年张开双臂给拦了下来。

    络腮胡子急了:“大哥,你这是做些什么!”

    儒雅中年淡淡道:“让少爷自己长长教训也好。”

    “我呸,你说的倒也是轻巧!万一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你我负的起责任吗?”络腮胡子刚说完,就听儒雅中年不慌不忙道:“能继承我赵家之人,除却心智与武道天赋外,人品与心性也要一等一的正派。若是少爷经这一番磨砺后,仍是此等作风,那他死不足惜。”

    络腮胡子听儒雅中年此言,大骇之下,竟连退三步。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大帽道士淡淡道:“我夜观星宿,今年老爷还有子嗣诞生...”

    络腮胡子啐出口唾沫,骂道:“我去你们娘的吧!少爷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你们不管,老子管!”说罢,络腮胡子也愤然而去。

    看着络腮胡子离去的背影,大帽道士叹息道:“少爷真是被惯坏了。”

    儒雅中年波澜不惊道:“任他们去吧,如今北莽大半个江湖都聚到了飞将城。我们赵家久居关州,现在也是时候跟他们打打交道了。”

    且说史定应背着人种袋一路往西走,而赵一惘也是颠颠的跟在其屁股后面。

    “大师难道不去飞将城?”

    史定应冷冷的看了眼身后道:“先将尾巴给甩了。”

    “尾巴?”赵一惘看看后面,只见络腮胡子已经跟了上来。

    史定应道:“不是他。”

    赵一惘没心思去想什么尾巴,他热络道:“听闻覆族近些年在北莽发展的风生水起,不知大师可否帮在下引荐一番覆族族长,共商大计。”

    史定应暗道,“什么劳什子族长,佛爷我都没见过。”但他面儿上仍是高深莫测道:“莫非赵老爷还有雄心大志。”

    赵一惘道:“家父虽没明面上说过,但在下却知道家父早有举事之意。”

    史定应听后大笑了两声道:“好!若关州赵家与我覆族能够联手,何愁大事不成。我看赵公子也是个机灵人,我覆族族长平生最喜青年才俊。赵公子先跟洒家混上几日,至于见族长之事,洒家来为赵公子安排。”

    赵一惘听后大喜,他哪里知道史定应是在哄他。

    这时,那络腮胡子已经跟了上来。赵一惘问道:“苏先生跟鲁道长呢?”

    络腮胡子本就还气闷着,一听赵一惘问他,便当即回道:“不晓得!”

    史定应讥讽道:“赵公子家里怎么净是些不服管教的奴才。”

    赵一惘忙回道:“大师莫怪,这几位都是在下叔伯辈的人物,并非奴才,若他们刚才在言语上冲撞了大师,还请大师见谅。”

    络腮胡子腹诽道:“屁的叔伯,都要将你给卖了!”

    史定应拍拍肚子道:“本佛爷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自不会与他们几个凡人一般见识。”

    络腮胡子心中冷笑:“你要是佛祖,那老子就是佛祖的爹爹,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几人又向前走了片刻 ,等到了一片光秃秃的荒野上时,史定应才停下脚步,仰天大喊道:“这般鬼鬼祟祟的行径,倒真不像是公孙堂主的行径。”

    史定应话音刚落,公孙轩便从一处茂盛的杂草中探起了身子。

    公孙轩抱拳道:“史长老,还请高抬贵手,放我兄长一马。”

    史定应冷笑道:“据洒家所知,公孙堂主父母早逝,哪里又多了一位兄长。”

    赵一惘插嘴道:“这位公孙堂主,难道也是覆族中人?”

    史定应小声道:“赵公子,他可是覆族里的头号叛徒。你若是能将他杀了,便是对我覆族有功。到时,洒家也好为赵公子引荐我覆族族长。”

    经史定应一怂恿,赵一惘立即气血上涌。他登时喝到:“秦叔,替我拿下这贼子!”

    络腮胡子却是懒散道:“他覆族除叛徒,为何要咱们动手。少爷,你切莫被人当枪使。”

    史定应嘿嘿一笑道:“千秋大业,可就在赵公子一念之间呦。”

    史定应话音刚落,便见赵一惘已拔剑向公孙轩冲了过去。

    络腮胡子狠狠瞪了史定应一眼道:“若我家少爷有半分差错,那我就送你去见你那佛祖!”

    史定应淡淡道:“赵公子自愿为我覆族出力,洒家何时逼他了?”

    络腮胡子本是伶牙俐齿,但此时气结之下,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前方的公孙轩见那紫衣公子提剑向自己杀来,倒也不慌。他双掌一拍,滚滚气浪就朝赵一惘涌去,赵一惘嗤笑道:“雕虫小技。”

    只瞧他手中长剑剑芒大盛,眨眼间,就将朝向自己涌来的气浪给破了个七七八八。

    公孙轩心中骇然,好剑!

    史定应道:“赵老爷还真是器重赵公子,竟连北王剑都赐了下来。”

    络腮胡子冷冷道:“这还消你说?”

    那赵一惘虽仗神兵之位,修为境界上也压公孙轩一头。但公孙轩毕竟是在刀口舔血的人物,见招拆招之下也堪堪与赵一惘斗了个不分伯仲。

    赵一惘毕竟没打过多少架,见过了几百招还未能拿下公孙轩,一时间竟有些急了。

    他手中的剑逐渐快了起来,一时间紫色剑芒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

    公孙轩仍有条不紊的抵挡着,赵一惘越快,他便越稳。

    后面的史定应不知是赞赏还是讥讽的叹道:“啧啧,赵公子年少有为,想来再过几十年这江湖上便难觅对手。不过今日,怕是要败北了。”

    络腮胡子不在意的道:“输赢乃兵家常事。”

    史定应轻咦了一声:“难道你不去帮一帮赵公子?”

    络腮胡子甚是鄙夷的说道:“我赵家,向来没有以多欺少的规矩。”

    果然,在公孙轩故意卖给赵一惘几个破绽后,他便上钩了。

    赵一惘见公孙轩腋下空虚,提剑就刺。却没想公孙轩一个抬臂就将赵一惘的剑给死死夹在了腋下,他随后飞出一掌,直将赵一惘连人带剑给打飞了出去络腮胡子心下一凌,飞身上前接住了赵一惘。

    赵一惘羞得面色通红,他不晓得自己这最顶尖的武技与神兵,怎就输给了公孙轩这个野路子。络腮胡子没心思安慰他,直走上前对公孙轩道:“在下秦非锏,来领教阁下高招。”

    公孙轩苦笑一声道:“前辈实力高绝,在下怕不是对手。”

    公孙轩话没说完,赵一惘已飞身而至,“少废话,是爷们儿就来与我过两招!”

    秦非锏这话都说出来了,公孙轩也只好硬着头皮迎上,他心道今日怕是要折戟在此,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打个痛快!

    但没成想,秦非锏一与公孙轩交上手,便小声道:“你且跑,我替你拦住那史定应。”

    公孙轩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前辈的恩德 ,晚辈来日定报!”

    秦非锏嘿嘿一笑,朗声道:“少他娘的废话!”

    说罢,他陡然打出一掌,澎湃柔和的掌力顿时将公孙轩送出去了十几丈远。

    史定应冷笑道:“想跑?”

    只见史定应凭空张开大手,一只由气劲凝成地巨手就朝公孙轩拿去。

    秦非锏正想替公孙轩挡下这一招时,却忽觉的一阵阴寒之气正朝自己的腰间袭来。他双手一张,一面气墙便挡在了身前。但这阴寒之气好似无孔不入,秦非锏一个不小心,这寒气便侵入了他的身子。

    他顿时感觉小腹一凉,赶忙运气调节。

    与此同时,一苍茫大汉飞身而来,挡在了公孙轩身前,替他拦下了秦非锏的这一掌。但他强抗一掌,也不由得哇哇吐起血来。

    秦非锏叹道:“好一条大汉!”

    公孙轩扶住那大汉惊讶道:“萧兄!”

    来人正是萧山鸣,他擦了把嘴角的血迹道:“看到公孙老弟留下的记号,我便先来一步。”

    公孙轩暗暗叹道,今日,又欠了好几条性命。

    此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声音嘶哑难听,宛如恶鬼凄厉鸣泣之声:“史和尚,你怎得,还耽搁在此处!”

    史定应嘿嘿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阴老三。”

    公孙轩暗道:“阴护法也来了!”

    萧山鸣问道:“这阴老三又是什么人物?”

    公孙轩摇头道:“是个咱们惹不起的人物,萧兄,你先调息真气,过会儿我帮你拦下他们....”

    公孙轩话还没说完,就听那阴森森的声音再度传来:“拦下我?嘿嘿,许久不见,公孙堂主的口气倒是越发的大了起来。”

    这阴森森的话语刚落,就见一块黑布凭空出现在半空之中。那黑布慢悠悠的落下,这黑布刚一沾地,又鬼魅般的被撑了起来,黑布之中好似罩着一人。此等渗人景象,即使是在大白天看来,也鬼气森森的很。

    萧山鸣大笑道:“公孙老弟且放下心来,我倒要看今日谁能拦的下我们!”

    阴恻恻的笑声从那黑布之下发了出来:“少年郎,好大的口气。”

    此时已将那阴寒之气化解了的秦非锏走了过来道:“好汉子,好气魄。你们且走,这两条烂鱼便交给我秦非锏了!”

    此时赵一惘对着秦非锏喊道:“秦叔,他们之间的恩怨,不消得咱们管。”

    史定应笑道:“赵公子,难道你不想与我覆族同仇敌忾了?”

    赵一惘微笑道:“自然愿意,不过我这秦叔叔生来就嫉恶如仇,在下是怕这么打下去会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

    史定应不置可否地一笑后朗声道:“阴老三,咱们一人一对儿,且将他们给诛杀个干净!”

第六十八章 观时有影戏苍天(三)

    赵一惘下意识的撤了几步道:“大师不会连在下也想一并杀了吧?”

    史定应笑而不语。www.uu234.net

    此时,只听远空传来一柔和男声:“二位长老远道而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好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

    阴老三咯咯冷笑一声道:“不请自来,怎敢给水护法添麻烦。”说罢,阴老三又对真气传音给史定应道:“才三日不见,你就惹出这么多麻烦!若坏了舵主的大计,我看你怎么交代。”

    史定应心中一颤,但嘴上仍笑的开心:“嘿,今日佛爷我发善心就且饶了你们

    。”

    史定应要走,赵一惘却不敢再跟了,对于要不要跟史定应合作,赵一惘心中又有了一番思量。

    待史定应与那鬼气森森的阴长老走后,公孙轩向四方抱拳道:“多谢水护法出手相助!”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此时的水护法正倒骑着驴,漫无目的的在旷野中游荡。他眉头紧锁,满脸的凝重。他很少有这幅表情,因为大多时候他对

    俗事都满不在乎。但今日不同,今日之事,有关他五行舵的生死存亡。

    覆族在北莽有三大分舵,五行舵,开山舵与三千舵。三舵虽明面上是各分管十二州,但实则分工大不相同。五行舵是覆族的刀,当族里有大小行动时,出手的定是五行舵。因此,五行舵的地位,也稳压另外两舵一头。

    而开山舵,主要是在暗地里收集情报,构建覆族在北莽三十六州的地下暗网。开山舵众行事隐秘,一般情况下绝不会轻易在江湖上轻易露面。说白了,有几条地龙敢在大太阳底下扭的。

    而三千舵则是四年前刚成立的,要论资排辈的话,它是怎的都比不上五行与开山的。本来五行舵与开山舵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在北莽行事也算得上是如鱼得水。但三千舵一成立,则打破了五行舵与开山舵之间的平衡。

    虽自古就有三足鼎立之说,但这三足得有各自的差事才能平稳。而三千舵虽偏居极西,但其一直没有个明确的分工。四年来,三千舵招兵买马,到如今,其实力能与五行舵这老字号有的一拼。

    就在七日前,开山舵主发密信来五行舵,说有要事请五行舵主去开山舵一议。五行舵主便带着段云楼,与火木土三位护法一同赶往开山舵。舵里只留下了水金两位护法看家,但五行舵主一行人刚走没两天,水护法就接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段云楼等人在去开山舵的路上遭遇了埋伏。第二个消息是,三千舵里的人,频频在燕沧东三州境内出现生事。水护法与金护法商议后,便决定分头行动。金护法去接应五行舵主一行人,而水护法则来看看这三千舵到底要干什么。

    当一看到史定应与阴老三在飞将城附近出现时,水护法便将他们的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至少有大小几百个门派汇聚在飞将城中。而三千舵的高手出现在此,想来他们的目的定是冲着这几百个门派而来。不管这些门派要做什么,三千舵只需捣乱便好,最好再流些血。

    到那时,三千舵返回极西老巢。他们与北莽江湖结下的梁子就会丝毫不差的算在五行舵的头上,北莽各门派可不会管什么分舵,他们只认准覆族便可。

    如此一来,五行舵与北莽江湖开战,弄一个两败俱伤,三千舵就会出来享渔翁之利。这北莽的覆族势力,便不会有三足鼎立,而是会重新回到以前阴阳平衡的局面。

    不过到那时,三千舵已然取代了五行舵。

    想到此处,水护法叹息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

    飞将城中建有一座颇为气派的八角楼,八角楼高八层,八层八角暗合伏羲八八六十四卦之意。传闻此楼是由道家高人指点所建,常住此处,对武道修行也大有裨益。

    此时,这楼里已然住满了前来飞将城的江湖人士。光江湖上排名前四十的门派,这八角楼里,就住了十几家。

    儒雅中年与大帽道士进了城,一路打听着来到了这八角楼下。

    八角楼里人来人往,大多都是些混着玩儿的青年才俊。儒雅中年与大帽道士一入八角楼,便径直上了第八层。

    第八层的楼梯口处,正坐了个翘着二郎腿的闲散书生,他正专心看着书,好似全然没注意到有人走了上来。

    “请问,鹿岳书院一行可是下榻在此?”

    书生头也没抬的道:“正是。”

    儒雅中年抱拳道:“还请阁下通报太叔院长一声,就说是关州苏铁扇前来拜见。”

    书生淡淡道:“太叔院长在燕临。”

    “那吕学监呢?”

    “吕学监倒是在,不过出去了。”

    儒雅中年与大帽道士对视一眼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多打扰了,只是要麻烦阁下待吕学监回来后说一声苏铁扇来访过。”

    书生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办事牢靠着呢。”

    书生说罢,儒雅中年与大帽道士便下了楼。

    不多一会儿,一个伙计便端上来了一盘还泛白瓤的西瓜来,道:“客观,这是一位苏姓先生让小的送上来的。”虽快要六月份,但这西瓜仍是稀罕东西。

    书生淡淡道:“放下吧。”随后书生又掏出锭银子扔给小二道:“下次他们来,茶钱记在我曲轩逸的帐上。

    小二笑嘻嘻的接下,便下了楼。

    且说苏铁扇从八角楼出来后,又陆续在飞将城中接连拜访了数家门派。当他俩从城东钧股门下榻之处离开后,一高大的青年低头开口问道:“爷爷,这苏铁扇跟那关州赵家是什么来头,孙儿怎么从未听说过。”

    白发老者放下手中的茶杯后缓缓道:“爷爷问你,你可知道关州在何处。”

    青年笑着给茶杯里续上水后道:“这可难不倒孙儿,关州在燕州的东北处,出了关州便是辽国地界了。”

    白发老者感慨道:“当年辽人便是从关州入的大宋啊。”

    青年惊讶道:“难道跟这关州赵家有联系?”

    老者点头道:“关州作为曾经大宋国门,历来由一脉宋皇室派人把守。此脉,便是世袭的镇北王府。八年前,辽人南下,只用了七日便攻破了关州。”

    青年若有所思道:“赵是官家姓氏,莫非那关州赵家就是曾经的镇北王府?”

    老者点头,青年愤然道:“那这赵家便是我大宋的罪人啊,爷爷为何还要对其以礼相待?”

    老者摇头道:“罪人也罢,功臣也罢。关州赵家如今可是留存在北莽最后一道正统的宋皇室血脉,其中的门道可深的很。你这小娃,又怎么能懂。”

    青年突然笑了笑道:“孙儿又怎么不懂,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

    老者笑而不语。

    老者有些话没说清楚,当年关州的镇北王府兵强马壮,又有天堑加持。那辽人无论有多神通广大,短短七日,定是破不了关州的。

    所以关州一破,镇北王府立刻成了众矢之的。世人皆道是镇北王府与辽国沆瀣一气,镇北王为图宋皇之位一念之下卖了国。

    不过后来北莽大局稳定后,曾经的镇北王府便消失在世人眼中。也没听说那镇北王赵垒,接受了辽国什么赏赐。而当年辽军七日破了关州一事,更凭空添了些隐秘。

    此时,公孙轩二人已与冯玉书几人碰了头。听公孙轩将来龙去脉说清后,林三川自然是少不了说几句风凉话。

    秦非锏也带着赵一惘离开了,二人走时还与萧山鸣闹了些不愉快。无他,这秦非锏见萧山鸣的一身豪气,便起了结交之心。但当他得知萧山鸣的名字后,便立即冷着脸走了。萧山鸣也不在意,此等情景,他不知碰见过多少回了。

    见几人杵在这里一筹莫展,田径野笑道:“诸位大侠还是先移步去飞将城吧,飞将城中前辈高人众多,说不定还能碰见书院的前辈。若是能得几位前辈相助,救人这事也能容易些。”

    林三川道:“你的意思是,靠我们几个是救不了人呗!”

    田径野笑笑,算是默认了。

    林三川还想再损他两句,却被萧山鸣打断道:“我觉得田大侠言之有理,现在还是应以救人为重。”

    萧山鸣话音刚落,公孙轩便抱拳道:“那在下就与诸位兄台就此别过了。”

    萧山鸣道:“公孙堂主何出此言,如今你也有难在身,咱们在一起,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公孙轩摇头道:“如今不光是董兄之事了,从这几日的种种事迹看来,我覆族之内好像也出了乱子。无论如何,我也得回舵里看一眼。”

    公孙轩的忠义之心,令萧山鸣几人甚是敬佩。几人也不再劝他留下,只是道句保重。

    且说在那史定应的袋子里,蝶儿已虚弱的厉害。董平试着为她渡了两口真气,但不知为何,蝶儿虽不是修炼之人,但在她的体内却流动着一股怪异的气。董平运进蝶儿的真气,无一例外,都被这怪异的气给排斥了出来。

    董平无奈,只好用刀划开自己的手指,将热滚滚的鲜血滴进蝶儿的口中。像这般舍己为人的事,董平还是第一次做,因为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的命比其他人的都金贵。

    为何要救这丑丫头,大概是因为骨子里的同病相怜。至于什么病,董平也说不上来。

    武道修士大多血气旺盛,一滴血能比的上数斤牛羊血。蝶儿下意识的将董平滴在她唇上的血舔进嘴里,几个呼吸的功夫蝶儿就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在黑暗里,也散发着淡淡的晶莹。董平瞥见,心头一颤。他将滴血的手指拿开后淡淡道:“你现在流的泪可都是我的血,贵重着呢。”

    听闻此言,蝶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她又哭出了声。

    “你不惜用自己的血救我,但我还说谎骗你,打你。”

    “哦?你骗我什么了?”

    “其实我不叫蝶儿,我叫阮沥。”

    董平笑道:“这么说我也骗了你,我不叫大灯蛾子,我叫董平。”

    阮沥也不管董平愿不愿意,她讲头扎在董平怀里,颤声道:“我活了…十六年,你是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董平为阮沥擦擦泪珠儿,轻声道:“那你活的也太惨了些。”忽而,董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停住手道:“你脸上的不是麻子……,是烫伤…”

    阮沥点点头道:“是我父亲在我刚出生时烫的……”

    董平锁起眉头,他本想骂几句脏话,但终究是没说出口。

    “你刚出生时的事,你怎么会记得。”

    “我母亲告诉我的。”

    董平摇头叹息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爹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阮沥忙道:“不…不,不是我父亲,是我母亲让他烫的……”

    董平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无奈道:“你母亲可真是毒妇。”

    阮沥锤了董平胸口几下道:“我父母是世上对我…,除了你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阮沥自言自语起来:“我父亲最爱我母亲,我母亲也最爱我父亲。但我出生时,我父亲却抱了我好久,我母亲说她当时也不知哪儿来的怒火,逼着我父亲将我的脸烫伤……”

    董平听罢,叹道:“你爹倒是难做的很。”

    阮沥点头,又拼命摇头。

    阮沥哭诉道:“我讨厌他们,他们骗我,骗了我十六年。他们说我是世上最貌美如花的姑娘,但我出来后,却因为这张脸受尽了别人白眼。”

    董平听罢,有一丝心疼。他轻声道:“以后跟着我吧,我拿你当妹子待着,除了我能说你丑,别人都不行。”

    阮沥轻轻道:“董平…,你真是个好人……”

    董平自嘲一笑,喃喃道:“好人……我算得上好人吗……”

    苍凉寂寥的落日下,苟延残喘的春,固执的刮起一丝风。春风勉强,却挡不住将要来临的炎炎夏日。

    公孙轩迎着落日行着,他与这暮色同病相怜。他走了一路,换了七八个方向,却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许,他曾经以为的家,早已变了味道。

    忽而,暮色剪出了一道纤弱的人影。一人一驴,比他更加寂寥。

    公孙轩朗声道:“罪人公孙轩,拜见水护法!”

    水护法驾着驴缓缓走来道:“先暂且将你那罪人的身份收起来吧,现在本尊还有要事派给你。”

    公孙轩死气沉沉的眼里,突然迸射出一道生机勃勃的光。

    他登时跪下道:“在下任凭水护法调遣。”

    水护法从怀里摸出一块碧蓝色的玉牌扔给公孙轩道:“护法令,你应该认识吧。”

    公孙轩受宠若惊道:“自然认识,凭借此令不仅能调集寒水堂人马,更能调动护法亲卫。”

    水护法点点头道:“不错,拿着令牌,在明晚之前调集人马赶往杨家枪坪,若有半分耽搁,族法伺候。”

    “是!”公孙轩宛如垂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紧紧握住令牌就走入了牧野之中。

    水护法无奈道:“如今,那就看谁的炉火更旺盛一些吧。”

    八角楼里,吕梁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静静听完冯玉书的汇报后,心中道:“明晚的杨家枪坪一聚,定又要出乱子。”沉吟片刻后,吕梁梦道:“如今也只有静观其变了,如照你们所说,那明晚史定应必会来杨家枪坪,到那时,我不信堂堂八千豪杰拿不下他!”

    他话音刚落,一人便推门进来了。

    吕梁梦揉揉眉头道:“你有何事,轩逸。”

    曲轩逸端着已经打了蔫儿的西瓜道:“几个时辰前,关州的宋铁扇前来拜见过吕学监。”

    “关州镇北王府的四家将之一的宋铁扇?”任由吕梁梦在江湖打滚多年,但这几个月接踵发生之事,也让他有些心乱如麻。

    墨家被屠,紧接着少林遇袭。本来牙非道逃离少林一事就已让人应对不暇,现如今覆族,关州赵家又出来搅动江湖。仿佛所有的担子,此时都压在了鹿岳书院的肩上。

    吕梁梦漫不经心的看了冯玉书萧山鸣一眼后,淡淡道:“你们先去休息吧,董平的事交给我。”

    萧山鸣二人见吕梁梦一脸的愁容,也不好再打扰,二人退下后。吕梁梦对曲轩逸道:“那宋铁扇此时在何处,你可知道。”

    曲轩逸道:“他没说,我便也没问。”

    吕梁梦暗道,“若能探探赵家的口风便好了,但看他们今日主动来找我书院,想来他们也是想与书院交好。若是利用得当,这赵家倒是一大助力。”

    “吕学监,吃西瓜吗?”

    曲轩逸冷不丁的一开口,吕梁梦的思绪瞬间又乱成了一锅粥。

    他瞪了眼曲轩逸后,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吃,我吃你个西瓜皮!”

    曲轩逸微笑道:“那吕学监可得等我将这瓤儿给吃完了。”

    吕梁梦无奈摇头,他提笔写下一封书信道:“你连夜回一趟燕临,将这封信给太叔院长,有些事还得他拿主意。”

第六十九章 观时有影戏苍天(四)

    这一夜过的倒是风平浪静,第二日,飞将城中的各派修士用过早点便接连往杨家枪坪赶了。另外一些才刚刚到飞将城的修士,更是连脚都没歇,便去了杨家枪坪,这一日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要不是燕地周遭的几州都归的张伯熊亲自管理,这飞将城闹出这么大动静,辽人早就出手了。

    日近中午,离飞将城四十里的荒野处。四个上了年纪的老者面朝四方,围了一圈,不知将何人给护在了当中。地上满是尸体,而四位老者也是皆身负重伤,先不说其身上正淌血的外伤,单看其隐隐散发青黑之气的印堂,便知道他们活不了多久了。

    而重伤他们的人,正是二十来个三千舵众。这些三千舵众,手臂之上皆缠一条纹蟒黑带。一虬髯老者吐出一口血沫,释然道:“就算拼了咱们几个的老命,也得将少主给送出去!”

    虬髯老者话音刚落,那三个老者便从怀里掏出三根大铁钉,蹭的一下扎进了气宫之中。随后,三位老者的气势也陡然拔高。

    这三位老者所用的刺宫秘术与那凤凰散的功效大同小异,虽无凤凰散那般厉害,但其惨烈下场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老者冲上那虬髯老者身前道:“哥哥,少主还得靠你照顾,这刺宫秘术我们哥仨用了便可。待我们杀出一条血路,你切记要将少主好生带出去!”这老者说完,虬髯老者已是老泪纵横,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归兄!你们乃我天极门的大恩人呐!”

    其声震颤寰野,飞鸟也为之一滞。

    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三位老者已冲杀了过去。

    这些三千舵众并非什么等闲之辈,尽管这三位老者功力猛增,仍然只是与其拼了个平手。

    这时,四位老者护住的那人也露出了本来面目,这是个身着大红肚兜,看上去还不过两三岁年纪的小女童。这小女童粉雕玉琢,说不上来的可爱。但其一对儿乌黑水灵的大眼珠此刻却是木讷的紧,虬髯老者知晓这女童是吓傻了。他一把将其抱起,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那飞将城,他是说什么都不去了。

    而那一旁,三位老者虽已是战的身体残破,但仍挺直着身板挡在那群三千舵众之前。

    忽而一满脸横肉的大汉飞身过来,握紧手中大刀就是一个横斩。顿时,如柱的鲜血“呲”的一声便从三位老者喉咙之中喷涌而出。

    横肉脸大汉,厉喝一声:“斩草除根!”顿时,十几道黑影便飞速掠向那虬髯老者。

    虬髯老者长叹一声,他从怀里掏出三根铁钉喃喃道:“命绝我天极门!”

    他刚要将铁钉插入气宫之时,一块小石子携着劲气从远处飞来。

    “砰”

    虬髯老者手中的铁钉被击落在地,他暗道:“莫非是有高人相助?”

    忽而,老者头顶一暗。他仰头看去,只瞧得一块巨石正朝自己飞来。老者心里一凉,他将女童塞到怀里,喃喃道:“少主,老朽就算死,也要保你一条性命!”

    只见飞石落地,发出轰然巨响。扬尘洒洒,遮天蔽日。

    此时,老者已然弯曲四肢撑在地上。他用身子为怀中的女童,搭起了一道坚实的屏障。

    可这巨石,却是落在了他的身后,替他挡住了身后的三千舵追兵。

    悠扬箫声从巨石之上飘荡而出,宛如高山流水又如温柔春风。箫声如水纹散去,洗涤这荒野上的残酷血迹。

    横肉脸汉子示意众人停下后,冲着巨石喊道:“是哪路的英雄?要挡我覆族行事?”

    灰尘散去,巨石之上,一白衣胜雪的玉箫客,正背对三千舵一行人盘腿而坐。忽而,这玉箫客站了起来,他转过身子面相横肉脸一行人道:“你们走吧,这爷孙俩,在下保了。”

    只见这玉箫客生的是面冠如玉,乍一看上去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漆黑如墨的双眉下,是一对儿懒散的睡凤眼。他抿着薄薄的嘴唇,五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手中的玉箫,从他身上察觉不到一丝杀意。

    横肉脸心中却知,这玉箫客控巨石从天外而来的这一手功夫,就不知道已赛过了多少江湖上成名的绝世高手。

    横肉脸沉吟片刻后开口道:“这,恐怕……”他一言未毕,就见玉箫客已从巨石跳下。玉箫客双脚刚一落地,强悍无匹的劲气便从地上扩散而出。横肉脸连同那十几个三千舵众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吭,便倒地身亡。

    一招毙命十数人,这玉箫客面色仍然如常,他好似极为厌恶别人与他讨价还价。

    玉箫客来至巨石之后,看到怀抱女童的老者正背靠巨石,面如死灰。

    虬髯老者见玉箫客过来,赶忙用出最后一丝力气道:“多谢恩公相救……”

    玉箫客淡淡道:“不必谢我,我只是看着女娃惹人怜爱,不想她死罢了。”

    就在玉箫客说话的功夫,老者又哇哇吐出了几口鲜血。老者心中黯然,他还打算着逃出生天后,好好教习小女童天极门的看家功夫。但没成想,自身早已是强弩之末。

    虬髯老者颤抖着双臂将小女童举起来道:“恩公,您若看这女娃可怜,能否赏她一口饭吃……”

    玉箫客与这小女童对视一眼,罕见的,二人都微微笑了起来。玉箫客从老者手中接过这小女童后道:“跟着我,她吃的用的定然都是世上最好的。”

    虬髯老者无力的点点头,突然,玉箫客问道:“这孩子有名儿吗?”

    虬髯老者回光返照般的喊道:“有!这孩子名宁,单名一个浊字,浑浊的浊。”

    玉箫客喃喃道:“宁浊不清,倒是个好名字…”

    老者说完这小女童的名字后,像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牵挂,他抬头看看刺眼的太阳,去了。

    天极门虽听上去威风,但也只是个小门派罢了。想当日墨酒军寿辰,曾受过墨家恩惠的天极门主一去肃州不回后,其遗孀便拖家带口到处去寻一个公道。天知晓,在来这飞将城的路上,竟惨遭灭门。

    玉箫客抱着宁浊经过那一片天极门众的尸体时,宁浊突然啼哭道:“娘!”

    玉箫客侧目看去,只见地上倒着一位满身血污的黄衣少妇。其面色灰暗,看上去早已断气多时。

    玉箫客将宁浊的的头埋在自己胸前后,便真气用在地上拍出一个大坑。将宁浊的娘亲安葬,玉箫客自语道:“过两日,再为你好好修缮坟冢。”

    玉箫客站起来后,对着前方低喝道:“出来吧。”他话音刚落,一被束缚住手脚的黄色宫装女子,哆哆嗦嗦的从前方的草丛里探起了身子。这女子长的到也不赖,鹅蛋脸,柳叶眉修长,一双杏眼满罕秋波。

    女子慌忙解释道:“大侠,小女子与那群歹人可不是一伙的!”

    玉箫客摇摇头,心中暗道,如果你们是一伙的,那才奇怪了。

    突然,玉箫客抬起了持萧的左手。一股劲气,正从其手中传到玉箫之上。

    宁浊像是感受到了从玉箫客身上升起的这丝杀意,她猛然回头,用满是稚气的声音对那宫装女子喊了一声:“娘!”

    这下,不光是那女子惊住了,连玉箫客都是一楞。过了半晌,他缓缓放下玉箫,不悦的对宁浊道:“你这小鬼头。”

    而宁浊确实歪着小脑袋,对着玉箫客甜甜一笑道:“爹爹……”

    玉箫客双目陡然一竖,宁浊被吓的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玉箫客自责的摇了摇头,他用衣衫为宁浊擦干眼泪后蚊声道:“我姓…卫。”

    玉箫客抱着宁浊走到宫装女子身旁,帮她解掉身上绳索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过了片刻,玉箫客回头冷冷道:“为何跟着我?”

    宫装女子低下头,兀自向后退了两步。她暗道,这人生的是温文尔雅,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吓人。她低声回道:“我……我要去飞将城,自然,自然是要往这个方向走……”

    玉箫客皱眉道:“你师从何派?”

    “晚辈秋止水,师从霏娥宫。”

    玉箫客思索了片刻,霏娥宫尽是些女子啊。他淡淡道:“你们霏娥宫也死光了?”

    秋止水赶忙摇头道:“不,不,我是无意被他们掠来的……,承蒙前辈相救,要不然晚辈……”

    说道此处,秋止水的脸已经红的都能滴出水来。

    玉箫客全然没在乎秋止水的脸色变化,他只是轻声问道:“会抱孩子吗?”

    秋止水偷偷看了眼玉箫客怀里的宁浊,点了点头。女人天生会抱孩子,就好像男人天生就会站着撒尿一样,这也算是天赋。

    秋止水从玉箫客怀里接过宁浊后,三人便一同往飞将城行去。

    ……

    放眼望去,辽阔的杨家枪坪之上除了锋利的刀枪剑戟,竟不生半根杂草。暮野四合,杨家枪坪之上已点起了数十堆篝火。篝火扭曲着空间,好似要将暗蓝色的苍天一并燃起。

    此时,杨家枪坪之上已聚齐了至少有两三千人。众人排成三四十排,面对着一位精神奕奕的老者而坐。那老者虽面目苍老,但一双虎目却是精光四射,他着一身黑色劲装,额头缠着一条锈云纹黑带。其气势磅礴,宛如天上神将。在老者身后,还坐着两位中年。更立着三位精气神十足的青年,和一位哈欠连天的英俊少年。

    老者对面第一排坐的乃是鹿岳书院,百褶观,千坠堂,九阳峰等十几个大派中人。其他人则是按江湖排名,依次而坐。

    老者扫了一眼对面众人后点了点头,随后其朗声道:“诸位好汉能来找我杨某主持公道,那是给足了我杨某人面子,杨某自当尽力而为。今夜,咱们一同定下时日安排,再一同去剑墟讨个公道!问个明白!”

    老者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出声附和。

    但不成想,一个瘦高男子却是在老者话音落稳后,猛的站了起来。这男子朗声道:“还望杨老爷子恕罪,今日晚辈田某还有一事想请杨老爷子给主持个公道!”

    站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蜡黄脸的八卦门人田径野。

    老者自然认出了田径野的服饰乃八卦门人,他伸出手臂道:“八卦门的好汉有何公道要老朽主持,请尽管说来,就算老朽主持不了,还有诸位豪杰在。”

    田径野好歹也算是七尺男儿,他此时竟淌泪道:“杨老爷子请明鉴,我八卦门与孟家,逐苍门,启道阁,阔剑门结伴来沧州飞将城,一行近百人,如今却只剩在下一人啊!”

    老者名杨先堡,乃是当今沧州杨家家主。这几日他杨府来客是络绎不绝,每日应酬繁忙,对城外三千舵猎杀江湖人士一事倒是不甚了解。他皱眉道:“是何人敢在我沧州作恶!”

    田径野目眦欲裂道:“乃是那打着驱逐鞑虏,反辽救宋,却无恶不作的覆族所为!不光我等小门小派受其迫害,连鹿岳书院也遭其毒手!”

    杨先堡大惊失色,他猛然看向吕梁梦道:“吕学监,田侠士所说可当真?”

    吕梁梦抱拳道:“杨老爷子,田大侠所言非虚,我书院的确有一学生被覆族中人擒去,至今生死未卜。”

    吕梁梦话音刚落,人群处处有回应,纷纷向杨先堡诉起苦来。这满场众人,竟有一多半都与覆族交过手,有过损伤。

    这时,一位宫装美妇站起来道:“这覆族与我们光明正大的争斗也就罢了,他们竟还以卑鄙手段掠去我宫中数名女子!”

    人群角落里,一女子险些惊呼出来,却被男子制住了。

    秋止水怯生生的看了眼玉箫客后喃喃道:“那是我师尊……”

    杨先堡怒极反笑,“好好好!这覆族是觉得我杨家无人了是吧!忠儿,义儿,你们调集人手全沧州境内大力搜捕覆族中人,一律格杀勿论!”

    杨先堡说罢,其身后两名中年男子当即抱拳称是。

    吕梁梦虽暗道不妥,但此时也只能如此。

    突然,无数道讥笑之声从杨家枪坪四面八方响起。

    一粗声粗气的男子之声从远处传来,在场众人却听的清清楚楚:“嘿嘿,就这群酒囊饭袋,还想找佛爷我讨公道,真是笑煞佛爷我了!”

    “史二哥,你待会儿杀人时,可切莫伤了第一排的第七位公子,第六排的第二位公子,第十三派的第**两位公子……”这时传来的女子声音,接连点了二三十个人,这些人无一不是风度翩翩的俊美青年。

    随后,又是一道奸细之声传来:“嘿嘿,老子偏要将那些小白脸给撕个稀巴烂。”

    那女子哀怨道:“洪大哥,你可真不疼爱妹子……”

    吕梁梦眉头一皱道:“装神弄鬼!”

    说罢,一道浩然之气从他手中发出,射向东南角处。与此同时,跟吕梁梦同排的几位高手同时朝那东南处发功。

    眨眼的功夫,一声女子的哀鸣便从那方

    位便传了出来。

    “奶奶的!敢动我家妹子!”

    “嘿嘿,这就是你这淫.荡婆娘的下场。”

    众豪杰只听那二人一唱一和,却没看到一块黑布陡然从空中落下,直冲着田径野盖下来。

    田径野突感头皮一阵发麻,他抬头一望,瞧见那黑布凶恶异常,竟抬手去挡。可这一挡,他的那只手臂却猛然化成了一摊血水。

    “啊!”

    随着田径野一声惨叫,众人才回过味儿来。杨先堡登时暴喝:“滚!”

    声波滚滚,宛如天雷。陡然,就将那黑布给喝退百丈。

    杨先堡朗声道:“先为田侠士疗伤!”

    他话音刚落,其身后的慵懒少年的双眸蓦然间迸射出了道道精光。他拔地而起,踩着诸位豪杰侠士的肩膀,“噔噔噔”来至众人身后。

    他单手一招,一杆插在地上的丈许大枪猛然飞到了他的手上。少年挥动长枪,连连向四周刺了三下。待他再举起长枪时,已然有三个已经断了气儿的三千舵众被他穿在了枪上。

    少年环顾四周,桀骜道:“敢来我杨家闹事,先问过小爷手中的枪吧!”

    吕梁梦瞧这少年姿态,不由得赞叹道:“此子,当乃江湖未来扛鼎之人!”

    杨先堡捋一捋胡须,虽面色如常,但心中却已乐开了花。

    忽而,一彪形大汉飞身至少年身前,当头就是一棍!

    杨先堡失色道:“先儿!”

    桀骜少年抬枪一挡,竟倒飞出数十丈远,要不是杨先堡飞身接住,这少年怕是摔都得摔个筋断骨射。

    那彪形大汉感受着还隐隐发麻的虎口,不由得暗叹道:“好一个天生神力!”

    此时,史定应扛着大袋子扶着一浓妆艳抹的女子从黑暗中走到了那大汉身后。其实还有一人,就是那阴老三,不过其全身蒙着黑布,倒像是没他这个人。

    四人环顾一番群雄后,竟盘腿坐了下来。

    史定应嘿嘿笑道:“你们不是要讨公道吗?佛爷乃覆族二长老,你们要讨,就尽管来吧。”

    “死胖烂屁.眼的和尚!还我家公子来!”林三川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第七十章 摆擂

    “坐下。m.www.uu234.net”吕梁梦低声喝道。

    林三川极不情愿的坐下后,就听那彪形大汉开口道:“今日我们四人来此,早已抱着必死的信念。诸位英雄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若是群起而攻之,就算我等有三头六臂,想来也不是对手。诸位好汉若是不在乎颜面,那就且一起来吧。”

    大汉话刚说完,就有人在心里骂起娘来。这大汉虽看上去五大三粗,但心思却是灵活。他这番话说出,就等同于抓住了场中众人自诩江湖正道的这根命脉。若现在众人一同动手将他们拿下固然不是问题,但如此一来,岂不是做了没皮没脸的小人行径。

    在江湖闯荡,说到底,十之**都是在为这半分厚的脸皮拼命。

    此时,就有性子猛烈的人大喊道:“对付你们这群歪门邪道,哪里用得着群起而攻之,单挑你们也不是对手!”

    这话可正中了那大汉的下怀,他咧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斗胆借杨家贵宝地摆个擂台。我等与众群雄各出五人,来个五局三胜。若我等输了任由诸位处置,若各位输了只需齐声大呼三声覆族爷爷万岁便可。”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杨先堡身后年级稍轻的那名中年人当即道:“父亲,这第一战由孩儿先来!”

    杨先堡毕竟是老油条,他在检查过那桀骜少年并无大碍后,脸色早恢复了平静,他摆手示意那名中年人退下后,淡淡道:“诸位打的可是好算盘,想用激将法掣吾等的肘,当真是异想天开。就算今日,吾等以多欺少,最多也只算是除魔卫道。吾等,为何要与你们拼这个擂?”

    大汉听到杨先堡此言也并不慌张,他拍拍手,顿时这杨家枪坪上就不知升起了多少根火把。其覆族来人,不知远超在场豪杰几倍。大汉虽没说话,但其用意再明显不过,你既然不与我们比,那便硬拼好了。

    吕梁梦与其他几位门派的主事低语商量了一番后,便开口对杨先堡道:“我们固然不怕他们,但聚到此处的众人都是冲着讨一个公道而来的,没有几人愿意再流血死人。若此时再大动干戈,难免会两败俱伤。依他们之言摆擂台,也算的上是个折中的法子。”

    杨先堡听后微微颔首,道:“这第一战,自然是我杨家先打头阵。”

    他话音刚落,那大汉又开口道:“且慢,这打擂自当要讲个公平。在下虽有些浅薄修为,但场中能胜过在下的也有一手之数。若是境界修为不对等,那这擂台便没了意义。咱们倒不如按修为的从高到低,各派出五人来。”

    吕梁梦冷笑了一声道:“我道中人人才济济,难不成还会怕了你们。”

    吕梁梦心中也有盘算,当今局势,他鹿岳书院虽号称儒道执牛耳者,北莽江湖的巨擘,但近些日子,书院过的还没一个四流门派滋润。他也想靠着今日一战,找回些书院的面子。除了后来赶到飞将城的冯玉书几人,这次他还带着两位内院弟子,单论武道,他书院也不会输给谁。

    大汉笑了笑道:“阿牛,出来见过几位前辈。”大汉话音刚落,一个生的憨厚的少年便从大汉背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这叫阿牛的少年手中持着一根跟大汉手中一般样式的长棍。

    大汉道:“我这关门弟子虽愚钝了些,但如今也是炼心境大圆满。这第一战,便由我这徒儿打头阵吧。”

    大汉话音刚落,那阿牛便步伐稳健的走上前来:“覆族同安国门下蒋子牛拜见各位前辈。”

    “我林三川来会会你!”

    林三川刚立起来,却被那桀骜少年给抢了先:“这一战我杨家是急先锋,哪里轮得着你!”

    杨先堡道:“我这孙儿性情顽劣,不喜修炼。但如今也有炼心境第三层心寂修为,这一战便由他来吧。”

    大汉闻言暗自心颤,刚才他与这少年对过一招。他虽没用真气,但其一棍也有万钧力道,没成想这少年的天生神力竟恐怖至此。

    “蒋子牛,请赐教。”

    少年不屑的打量他一眼道:“杨奉先。”

    少年话音刚落,史定应便出口嘲讽道:“好霸道的名字,也不怕折了你那麻杆腰?”

    少年反唇相讥:“你若是不服,大可上来与小爷过两招。”

    史定应不再理他,歪头看向蒋子牛道:“好师侄,卖力些,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蒋子牛点点头,手中长棍顿时就朝杨奉先头顶劈下。

    天下武器虽有千百万种,但百变都不离十八般武器之宗。十八般武器中又属棍棒枪戟此等长兵器难练,若想练好枪法更是难上加难。其中的五大基本招式,劈,钻,撩,横,劈,每一式都要花上两三年的功夫去钻研。等这五招皆融会贯通后,方才能修习高深枪术。

    且看那蒋子牛手中长棍虽来的凶猛,但杨奉先只是随手一横便挡了下来。但内行却瞧得出来,这一横没有几万次的锤炼,根本就使不出来。

    杨奉先大枪一横,紧跟着就是一刺。

    蒋子牛头上的汗滴刷的一下淌了出来,他忍住双臂骨裂之痛,欲要硬抗杨奉先一枪。

    这蒋子牛倒也是有几分大家风范,要是换成别人,此时定是被杨奉先这份神力给骇的连连后退。但殊不知,若是后退,杨奉先这一刺定是挡不下的。

    见蒋子牛手中长棍又落,杨奉先一个反撩,便将蒋子牛的长棍给打了出去。

    杨奉先的一招一式间,皆没有运用真气,全凭一身蛮力。蒋子牛虽也是少年翘楚,但比起蒋子牛,还是差的远了些。

    那史定应也是阴沉着脸,忽而他猛然侧过脑袋嘟囔道:“谁在笑呢.....”

    刚才的确是有人在笑,不过史定应打死也想不到那笑是有人从人种袋里发出来的。

    董平虽刺不开这袋子,但阮沥给他出了个法子,便是顺着袋子缝制的纹理,能不能将袋子给刮薄一些。

    这个法子果然顶用,董平折腾了整整十几个时辰,终于是将一块巴掌大小的地方给刮成了薄薄一层。从这块“窗户纸”看去,外面的情形竟能看个大概。自然,这袋子一有点破损,隔音效果便没那么强了。人在袋子里说话,尽管一般人听不到,但却是逃不过史定应这般高手的耳朵的。

    刚才的笑声是阮沥发出来的,她一看董平将这袋子刮坏了,自然是乐开了花。董平见势赶忙捂住了阮沥的嘴巴,对她耳语道:“小声些。”

    阮沥点了点头,二人静静的向外看去。

    大汉同安国见蒋子牛败局已成,便道:“点到为止吧,这一局算我们输了。”

    杨奉先大笑道:“他都没认输,你着哪门子的急。”说罢,杨奉先一枪便将蒋子牛手中的长棍给挑飞了出去。

    蒋子牛满目颓然,他当即停手道:“我输了。”

    杨奉先将枪尖从蒋子牛的眉心移开后,兴致缺缺的说道:“没劲。”

    群雄皆是喝彩,杨奉先扛枪下去后,吕梁梦环顾一番众人后道:“这一战不如就交给我书院如何?”吕梁梦虽年纪不大,但其身肩书院要职,在江湖上结交甚光,也算得上是的德高望重。他既然说出话来了,众人也是都给他这个面子。

    吕梁梦的视线在他周遭几位弟子的脸上都停了片刻后道:“玉书,此战交给你如何?”

    冯玉书立起来道:“定不负学监重望。”

    且看冯玉书昂首挺胸提剑上前,众人皆叹好一翩翩公子。

    孙明香握住绿珠儿的手道:“且放心吧,冯公子定能得胜而归。”

    绿珠儿当即昂首道:“那是自然。”

    一见对面出来了个俊雅的青年公子,那浓妆艳抹的妇人当即娇声道:“可真是个妙人,妾身当真喜爱的紧呢。”

    蒙在黑布里的阴老三冷不丁的笑道:“骚.货。”

    女子白了阴老三一眼,脸上也无丝毫嗔怒之色。

    此时只听吕梁梦道:“武院学生冯玉书,境界为窃天境,三花聚顶。”

    冯玉书对着史定应四人抱了抱拳道:“请赐教。”

    浓妆女子似撒娇般的哼道:“赵公子,这一战你替我们来可好。”

    “求之不得。”

    只见,一位俊美紫衣佩剑青年已从四人身后走了过来。这人,正是赵一惘。

    史定应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想那日他与赵一惘分道扬镳后,本以为不会再见,却不知道赵一惘用什么法子勾搭上了他这“四妹”。

    赵一惘对冯玉书抱拳道:“早就听闻书院之中尽是人间龙凤,今日得见冯公子才知此言非虚。”

    冯玉书看这赵一惘神态谦和,倒也不似为非作歹之人,他回礼道:“赵公子言重了。”

    赵一惘又微笑道:“今日我二人权当是以武会友,无论输赢,冯公子这个朋友在下都交定了。”

    冯玉书也是笑道:“在下求之不得。”

    话说完,出剑。

    赵一惘剑出鞘,他手中的剑厚重古朴。握剑之人更是凭空添了几分王霸之气,若是不知晓赵一惘的身份,那便不知道这剑的来历。想当年宋祖开国,封王于关州为天子守国门。宋祖更是亲自铸剑赐予镇北王,此剑便名北王剑。

    对手既然出剑,那冯玉书也要出剑。

    这是属于剑客独有的尊重。

    冯玉书的剑灵动狭长,剑身挥动时有真气桃花纷纷扬扬落下。众人惊呼,桃花剑!

    赵一惘赞道:“好剑!”

    “第一剑,在下会攻赵公子左肩三寸处。”

    赵一惘目光微亮道:“在下横剑挡,施剑芒扫冯公子胸前。”

    赵一惘话音落下,冯玉书也陡然出剑。

    这一剑攻的正是赵一惘左肩三寸处,赵一惘也是横剑挡,随后剑芒大盛,横扫冯玉书胸口。冯玉书挡下后,这一战才算正式开始。

    不同与大多数人的满头云山雾罩,玉箫客淡淡道:“君子开剑。”

    秋止水不解,宁浊也是对玉箫客眨巴着一双大眼。

    玉箫客爱怜的摸了摸宁浊的头道:“古时多礼仪,剑客比试时也少不了诸多礼节。比如他们两个在比试前先报出一招自己要使的招式,这就是斗剑礼仪中的君子开剑。不过如今武士比斗哪里会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就连这简化到极致的君子开剑大多人也不知晓了。”

    秋止水听罢是满脸的仰慕,她突然道:“下一战若是前辈出手,自当是技惊四座。”

    “我?”玉箫客哑然失笑,不多做言语。

    且说赵一惘与冯玉书二人已然过了有一两百招,虽有剑走偏锋,兵行险着之时,但总的来说二人还是在伯仲之间。

    在这么打下去,未免会落个平分秋色。

    “我说你们这是念经呢,还是玩尿泥呢!不想打就赶快滚下去!”史定应朗声喝道。

    冯玉书笑道:“赵公子,我们三招定胜负如何?”

    北王剑轻吟,赵一惘道:“正有此意!”

    说罢,二人剑尖一对,相冲而来,这一招当有针尖对麦芒之意。

    且看二人长剑一撞,双剑竟贴在一起,向对方的胸口滑去。这一剑比的就是一个快字,谁的剑先点到对方胸口处,谁便是赢家。若要定胜负,哪里能用得着三招,一招便能见分晓。

    就在桃花剑要点在赵一惘的胸口上时,北王剑忽然剑身一颤。冯玉书大骇,他竟从桃花剑上觉出一丝惧意。就是这半分诧异,赵一惘的剑陡然刺在了冯玉书的胸口之上。一圈圈鲜红的血迹一圈圈的染红雪白的衣衫。

    赵一惘大骇,他猛然收剑,看到剑上的血迹时,赵一惘才宽下心来,这一剑应该只入了冯玉书胸口半毫深浅,并无大碍。

    “冯公....”

    赵一惘一言未必,就见冯玉书竟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绿珠儿瞬间立了起来,她正欲朝冯玉书跑去之时,却被吕梁梦给拦了下来。

    吕梁梦只身越向前去,他扶起冯玉书,一号其脉道:“你的剑上有毒。”

    赵一惘当即喝道:“不可能!”

    史定应斜睨一眼,见那人种袋鼓了起来。他冷笑道:“别着急,有你们亮相的时候。”

    突然,从群豪中飞出一人,那人速度极快,来至赵一惘身前便是啪啪两个巴掌。

    赵一惘正欲还手之时,却见打他的人正是宋铁扇。

    宋铁扇瞥了一眼赵一惘手中的剑冷冷道:“玷污北王剑,该当何罪!”

    此时人群中有人已经大喊了起来:“说是要公平比武,但你们覆族用下毒这种卑鄙伎俩,是为何意!”

    众人齐声附和。

    浓妆女子掩面笑道:“真是有意思,这赵公子并非我覆族中人,怎能说是我覆族卑鄙。”

    听闻此言,赵一惘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勃然大怒道:“是你在我的剑上淬的毒,我说你这毒妇为何非要借我的看我的剑!原来是早就打好了主意,.....”

    赵一惘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两巴掌。

    “北王剑除却赵家之人,他人不得经手,这家规你也忘了?”宋铁扇的声音虽无一丝波澜,但赵一惘却是噤若寒蝉。他暗道,若不是为了能跟覆族拉上关系,他又怎会对这几人言听计从。

    “难道秦非锏也任由你胡闹?”提到秦非锏,赵一惘闭眼道:“宋叔受伤了。”忽而,赵一惘睁开双眼,目露凶光道:“定又是他们四个设下的计!”赵一惘说完,惨然一笑,想不到他这堂堂大宋王族中人,竟会遭人一路摆布。

    这边宋铁扇在教训赵一惘,另一旁吕梁梦已用真气护住了冯玉书的心脉。

    “算不得什么厉害玩意儿。”吕梁梦寒声道。

    此时,宋铁扇对吕梁梦抱拳道:“吕学监,今日之事我赵家定会给书院一个交代。不过.....”

    吕梁梦摆手打断他道:“此事与赵家无关,我吕某人自然知道这笔帐该算在谁头上。”

    宋铁扇抱拳拜别,提起赵一惘便遁出了杨家枪坪,于此同时,一位大帽道士也悄然而去。

    这一战,自然算是三千舵这边赢了。

    那阴老三走了出来道:“想要哭丧尽管回家哭去,别挡着本尊的这场比武....”

    阴老三话音未落,便轰然倒地。

    吕梁梦从飞尘中站起来,冷冷的看了一眼阴老三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吕某人面前自称本尊。”

    史定应拍地而起,指着吕梁梦的鼻子大喊道:“姓吕的!你难道要坏规矩!你难道就不怕我覆族万众,血洗杨家枪坪?”

    吕梁梦大笑两声,一身水墨长袍无风自鼓,他冷然道:“就凭你们?”

    吕梁梦身上的气势顿时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将史定应四人浇了个透心凉。

    突然,有人开口道:“吕学监,切莫被心魔所扰。”

    听闻此言,吕梁梦如临当头棒喝。他猛然惊醒,满头冷汗。自从前些日子他突破境界以后,心思常不受自己所控。若是刚才吕梁梦真由着自己的心魔大开杀戒,那后果不堪设想。吕梁梦回头望去,道:“多谢紫云道长。”

第七十一章 败局

    待吕梁梦将冯玉书带回去后,百褶观的紫云道长开口道:“吕学监,你刚才可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势啊!”

    吕梁梦点头道:“太多事赶在了一起,我本刚刚突破桎梏,但来不及静修稳固,才让这心魔钻了空子。www.uu234.net还要多谢紫云道长刚才喝退心魔。”

    紫云道长摆了摆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道:“这是贫道闲暇时练的几颗驱毒的丹药,拿去给赵公子服了吧。”

    “多谢。”吕梁梦接过丹药,递给了蹲在地上,正抱着冯玉书的绿珠儿。绿珠儿自是对紫阳道长千恩万谢,林三川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来日等要将这四个混球的脑袋给拧下来。”

    此时,那同安国站起来朗声道:“刚才我这三弟冲撞吕学监负了些伤,算是他自找的。但这擂还得打下去,这战,便由在下来领教一番各位的高招!”

    说罢,那同安国猛的一脚躲地。赫然,结实的地面上就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宽大缝隙。

    同安国明面上就是三千舵这四位长老中最强一位,他刚才这一脚便是要给众人一个下马威。看来这一战,同安国是志在必得。

    同安国大手一挥道:“陆地神仙之下的,随意来吧!”

    众人道:“好大的口气!”

    这窃天境虽只有十二层,四个小境界。但层层差距,也是极大。就算有二人修为只差分毫,但也能差之千里。同安国如此说,难不成他自认为是陆地神仙之下无敌!

    也不管他是不是吹牛,反正现在已有不少人打了退堂鼓。今日若是输了,那丢的可是大半个江湖的面子。此中关系重大,一时间几千人中竟无一人敢站出来。

    此时,杨先堡淡淡道:“敲山震虎,故弄玄虚。忠儿,你且去将这厮拿下。”

    杨先堡身后面色沉稳的中年人道:“是。”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向前而去。

    二人虽未动手,但身上的气场已然相互较量起来。

    两尊无形巨人,各持棍棒,你来我往。

    当杨忠将要走出最后一步,跨出人群时,他却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旁人大惊,赶忙起身把他扶稳。

    同安国故作诧异道:“杨大爷难不成是怕了?想用这装病的伎俩,来骗同某人几分同情?”

    杨忠暗叹口气,方才的气场之拼,他已然输了。

    同安国大笑道:“依同某人来看,诸位还是派个健全人出来。要不然一会儿打输了,还得赖我覆族用了什么卑鄙伎俩。”

    杨忠将体内真气调息平稳后,淡淡道:“嘴皮子倒是厉害,就是不知手上功夫如何!”

    杨忠话音刚落,两截短枪便从其袖中滑到了他手里。

    同安国收起笑脸,冷然道:“给了你台阶你不下,那就休怪同某以强欺弱了!”

    他刚说罢,就听有人幽幽道:“既然杨大爷身上有伤,那这一战由我蓝玉暖代为出战,如何?”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说话之人身着一水蓝色大氅,手持小折扇,一身温柔气。

    萧山鸣与林三川暗自心惊,孙明香小声道:“这不是当日从那棺材里蹦出来的高手么?”

    众人惊讶,按理说修为境界若是到了一个层次的人物。不管他多行事多低调,总会在江湖上留下几分名声。他们看这蓝衣男子既然敢出声挑战同安国,想来其修为自然是不弱。但场中却是无一人,听过这蓝玉暖的名号。

    同安国先是目光微寒,随后又开怀大笑道:“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水护法,你我皆为覆族之人。就算同某同意与你一战,怕其他豪杰,也不同意。”

    一听这蓝衣男子是覆族之人,一群人刷的一声便从他身边散开了。

    杨先堡等人也不知他们要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他们真是想里应外合赢下这一局,那同安国大可不必抖出蓝衣男子的真实身份。听同安国的语气,他与这蓝衣男子虽皆是覆族中人,但也有那么几分不对付。

    水护法呵呵笑了两声,他转身面相群杰道:“在下乃覆族五行舵主座下水字护法,而这四位,乃是覆族三千舵里的四位长老。今日在下前来,完全是听闻有人打着覆族的名声在大张旗鼓的,行一舵龌龊之事。在下除却五行舵水护法身份外,更是覆族的护教使者,如今有人败坏我覆族名声,在下怎能置之不理。”

    水护法说完后,一些精明之人也隐隐猜到了其中的原由。

    “什么五行舵,三千舵,蛇鼠一窝而已!”

    水护法听闻此言也不生气,他温和道:“阁下话糙理不糙,今日三千舵大闹杨家枪坪后,诸位定会将这笔账完全算在覆族的头上。在下想说的是,如今在北地行走的覆族族众,大多是我五行舵中人,而三千舵偏安极西之地。过了今夜,诸位再想找麻烦,定也是找我五行舵的麻烦。

    我五行舵虽不怕惹麻烦,但也不想惹麻烦。在下一番话诸位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在下只想让诸位明白,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

    同安国四人陡然变色,他们哪里能料到今夜会杀出水护法这么个程咬金。

    同安国一声厉喝:“姓蓝的,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屁话!覆族本是一家,你在此妖言惑众,分裂我覆族,难不成你就不怕覆族族规!”

    水护法回头道:“同长老,可是你坏规矩在先。”

    水护法话音刚落,一根长棍便朝其面门而来。他手中折扇翻转,将那长棍扇了回去道:“那便手上见真章吧。”

    忽而,水护法已与同安国缠斗在了一起。这一战,难道真要覆族的护法代他们一战?众人心里打鼓,但看杨先堡等大人物都没说话,他们便也不愿去管。

    杨先堡他们心里打的都是一个主意,便是让他们覆族狗咬狗有何不可。

    但片刻后,杨先堡等人却是飞身上前而去。

    杨先堡,吕梁梦,紫云道长,还有一位九阳峰的洞主四个各占一个方位,同放真气,将同安国与水护法酣战之处给封了起来。

    原因无他,同安国与书护法皆为顶尖高手,二人之战一招一式皆有莫大威能。若是杨先堡四人不动手将此地给封起来,难免会伤及无辜。

    且说水护法一身至柔真气,宛如绵绵大江,虽柔和,但却也是最坚不可破。但同安国哪里管得那么多,他招招刚猛,大开大合中求的便是个一力降十会!

    水护法向来不喜与人面对面的硬拼,因为他觉得那是最为蠢笨的法子。所以与同安国此等高手对战,他仍在用自己的如水真气卸同安国的开山巨力。

    那些被水护法卸去的力道,击在杨先堡四人凝成的真气屏障上,竟发出当当当的金石交鸣之声。

    “什么狗屁护法使者,我看也不过尔尔!”

    仅是说这句话的功夫,同安国就打出了三百六十四棍,棍影漫天飞舞,好不壮观!

    看水护法抵挡的更加吃力,同安国是愈发的不屑。但其手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的招式此时堪称有横扫天下之势。而由杨先堡四人凝成的屏障,此时隐隐有破裂迹象。

    吕梁梦心中暗道,看来这同安国之前所说的陆地神仙之下皆可战之言非需。他对自身几人的实力大致也有几分了解,能撼动他们所凝的真气屏障,同安国与水护法不愧为覆族的顶尖好手。

    只见水护法已被同安国的棍影给逼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同安国心道,十招之内,定叫你有来无回!

    “足够了。”水护法微笑,同安国还真是把他蓝玉暖给小瞧了。

    忽而,水护法双臂一转,这屏障之内的棍影竟皆化成独属于他水护法的至柔真气。同安国连道不好,他没想到水护法竟将这借力打力的法门参研到了如此地步。此时,不光是他打出的真气为其所用,就连吕梁梦四人注于屏障中的真气也被水护法调用了三分。

    一条碧蓝色水龙,瞬间浮现于此方天地之中。

    “要命!”

    那骨子里满是爆裂之气的水龙已朝他绞杀而来,同安国心下一横,竟翻身跳进了他之前震出来的那道地缝之中。水龙随之也跟着冲了进去,登时,众人只觉大地一阵猛烈震颤。

    “姓蓝的!你他娘下死手!”

    水护法淡淡的瞥了史定应一眼道:“若不是在下还有几分本事,怕是早就殒命与此了。”

    过了几乎有一盏茶的时间,这杨家枪坪才恢复风平浪静。

    “嘿!”

    只听一声暴喝,一条黑影从地下飞出,正是那同安国。

    此时的同安国哪里还有半分气定神闲,血沫和着土化成一身污泥挂在他身上,其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同安国双臂一震,将上前来扶她的史定应与阿牛挡在身后。又是一抱拳道:“水护法手段高明,同某佩服。”

    同安国输人不输阵,此时认输,倒是颇为他添了几分气度。

    水护法回道:“承让。”

    此时杨先堡几人走到了水护法身前,吕梁梦道:“水护法为一证己方清白,不稀与同门刀兵相向,实在令在下佩服。”

    也不知吕梁梦是来挖苦水护法吃里扒外,还是真心夸赞。水护法不为所动道:“在其位谋其职而已,若有一天书院如此,想来吕学监也会这么做。”

    吕梁梦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那史定应又骂骂咧咧的走了上来:“姓蓝的,你他娘整个一白眼狼!让佛爷我来会会你!”

    水护法摇头道:“我这擂已打完,史长老若想打架,且去找别人吧。”说罢,水护法向吕梁梦几人抱了个拳,又退回人群之中。

    三战两胜,再赢一场,同安国等人便算是输了。杨先堡几人也回到原位,史定应看看身后,来了四个护法一下子就伤了三个,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他将手上的人种袋狠狠往地上一摔,泄了几分怒气后朗声道:“谁敢与佛爷我一战!”

    杨先堡身后另一名中年人早就按捺不住,刚才同安国折了他杨家的面子,这个场子他杨义得找回来!

    杨义上前找来一根大枪道:“我与你一战!”

    史定应却摆手冷笑道:“不急,打之前,我先来给诸位找个乐子。”

    林三川憋了许久,此时忍不住讥讽道:“将你这贼和尚打趴在地,便是最大的乐子!”

    史定应嘿嘿阴笑了两声道:“久不来中原,没成想中原之地到处都是乐子。前些日子,佛爷我捉到一对儿男女。说来也怪,这对儿男女长的丝毫不像,但却自称兄妹。佛爷我怀疑,你们中原人是不是爱与牲畜相交,才能生的出此等怪胎!”

    史定应说罢,倒提人种袋一抖落。

    “嘭”的一声,就从人种袋里掉出两个人。

    “公子!”

    “董老弟!”

    ……

    董平抬头看看天道:“好大的一个天下……”

    其他人不知史定应在搞什么把戏,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从袋子里掉出来的这两人。

    董平站起来后,将阮沥拉起来抱在了怀里。阮沥轻声道:“我头一次知道这平日里呼进肚里的空气这么好闻。”

    众人看那阮沥的身条,都道这应是个美人。的确如此,阮沥的身段不肥不瘦,凹凸有致,是个美人身段,十足的美人身段。

    听见有许多人在窃窃私语,阮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阮沥这一回头,却是满场哗然。

    阮沥一害怕,赶忙又将头埋在了董平的胸口处。

    那张脸,坑坑巴巴,暗红色的老肉全都从坑里翻了出来。这张脸已经不能说是丑,而是恐怖。怕是城隍庙里画着的恶鬼,都要比阮沥的这张脸耐看许多。

    史定应对众人的反应颇为满意,他大笑道:“若不是人与畜生相交,怎能生的出这般怪人!”

    “我不许你骂我父母!”阮沥狠狠的瞪了史定应一眼,随后又赶忙将头埋在了董平怀里。

    董平只是将目光淡淡的掠过场中众人,众人或厌恶,或恐惧,或感叹,或鄙夷,还有的窃喜那张鬼脸没长在自己脑袋上……一眼说不尽的千般情绪。

    董平沉默,也不知他心里再想些什么。

    看董平对这丑姑娘的举止颇为亲昵,又听到周遭之人的窃窃私语,林三川怒吼道:“他娘的,亏你们还自诩什么江湖正道。人家姑娘长的难看了些,你们便说三到四个没完,长舌妇托生的?!”

    忽而,孙明香抽出连环鞭将正对着阮沥评头论足的几人给抽翻在地道:“啥子东西!”

    阮沥的眼泪打湿了董平的胸襟,阮沥在离家前不会想到,短短的半年功夫,她流了完十多年攒下的泪。

    “董大哥……我们……回去哪个…袋子好不好?”

    董平摇头道:“不好。”

    突然,那浓妆艳抹的妇人嗤嗤笑道:“好美的男人。小哥,你告诉妾身想让谁死,那妾身便帮你去杀了他。”

    董平微笑道:“不劳烦前辈了。”

    忽而,一道寒芒划过天际。

    惊雪,好一把宝刀!

    董平反手一刀,直刺史定应心口。

    史定应满不在乎的伸出双指一夹,凭董平这点微末道行,又能耐他如何!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这一指竟没夹住董平的惊雪。

    “噗!”

    刀入胸口三寸,要不是史定应有一身厚肉,这一刀下去,他已然死了。

    史定应暴怒,他如野兽般嘶吼一声。陡然伸出双手抓住董平与阮沥,向西极速飞去。

    这变故来的太快,以至于场中众人丝毫没反应过来。

    吕梁梦回过味儿来,飞身而起,便朝史定应追去。

    同安国三人对视一眼,跃身拦去。

    与此同时,几个三千舵众狼狈的跑过来,对着空中正与吕梁梦.交战的同安国三人喊道:“长老,咱们中埋伏了!”

    刹那间,幽蓝色火把在杨家枪坪亮起。

    一声大笑传来:“启禀水护法,公孙轩不辱使命!”

    登时,杨先堡与紫云道长也跃上半空,为吕梁梦助战。

    同安国三人联手勉强才与吕梁梦拼个平手,这时再加上杨先堡与紫云道长,他们瞬间便败下阵来。

    “够了。”

    似梦呓般的声响在杨家枪坪响起,其声虽不大,但震耳欲聋!

    秋止水震惊的看向一旁的玉箫客道:“刚才……是前辈在说话…?”

    玉箫客缓缓站起,他的面容也第一次在杨家枪坪被火光照亮。

    “你们还嫌输得不够丢人吗?”

    听闻此言,同安国三人皆是面露畏惧,匍匐在地。

    玉箫客缓缓道:“在下卫理,三千舵主。”

    玉箫客话音一落,宛如平地惊雷。

    任由水护法有多临危不乱,此时也是留了满头的冷汗。

    方才他不止一次巡视过场中众人,但却丝毫没察觉到这玉箫客的所在,可见玉箫客一身修为之骇人。

    秋止水已然失了神,她呆呆的看向怀中的宁浊道:“前辈……怎么会是…覆族的舵主……”

    玉箫客,不,该叫他卫理。

    卫理缓步来至同安国三人身前道:“今日既然输了,那便走吧。”

第七十二章 云山雾罩

    满场惊颤。顶 点 X 23 U S

    覆族高层向来行事神秘,似史定应同安国这般长老级人物,场中大多数人也是第一次见。别说那高高在上的一舵之主,更是神鬼莫测。

    但今日一见这覆族舵主真容,却让人晓得,这覆族舵主不是神更不是鬼,倒是风采傲人的紧。

    吕梁梦却不理他,欲要起身再去追董平。卫理轻拍玉箫,化作一道流光挡在吕梁梦身前。

    “轰!”

    二人同时打出一掌,不花哨,却有赫赫的为能买。

    噔!噔!噔!

    二人是各退三步,卫理淡淡的诧异,道:“好修为!”

    吕梁梦此时才仔细打量了这卫舵主一番,他回道:“承让。”

    卫理轻抚玉箫,摩擦之声似靡靡之音。

    “今日我三千舵多有叨扰,还请宽恕则个。”

    杨先堡走上前,耷拉的眼皮之下一双鹰眸寒光四射:“宽恕?谈不上。之前贵舵的四位长老已说过,若是今夜这擂输了,便任由吾等处置,望贵舵莫要食言。”

    卫理微笑道:“这是自然…”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同安国三人齐声惨叫。三条手臂齐刷刷的滚到了杨先堡身前,那刺眼的猩红,令杨先堡也微微移步。

    “今日他们三个办事不利,这是在下的惩罚。至于诸位要怎么处置他们,悉听尊便。”卫理说完,在场诸人皆叹其心狠手辣。

    杨先堡暗自冷笑,卫理这一招虽狠,但却堵住了在场群豪的嘴,保住了同安国三人的命。

    卫理接着道:“至于被本舵长老掠去的那两人人,在下自然完璧归赵。”

    萧山鸣按住要说话的林三川,示意他听吕梁梦的吩咐。

    而吕梁梦沉吟了片刻后,竟点了点头。

    卫理满意的笑了笑,他扭头看向刚才坐着的角落道:“走吧。”

    众人也好奇的寻声看去,只见一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抱着一娃娃站了起来。

    “止水!”

    刚开头讲话的那霏娥宫中年美妇蹭的立了起来,秋止水转头回道:“师父…”

    中年美妇双眉微蹙道:“你怎的跟覆族中人混在了一起。”

    秋止水忙摇头道:“师父您误会了,是卫前…卫舵主救了徒儿。”

    有好事者嬉笑道:“救人连娃娃都救出来了,妙哉,妙哉!”

    而宁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她操着满是稚气的嗓子突然清脆的喊了宁浊一声:“娘!”忽而,她又转头看向卫理叫了一声爹。

    满堂哄笑,秋止水又气又羞。那中年美妇的脸色已被气成了铁青,她霏娥宫虽不是尼姑庵,但宫内也向来将维持清白看成头等大事。此时被众人一笑,中年美妇的脸面更是难看。

    卫理面色恬淡,不为所动。而秋止水也不解释,她心中是有几分窃喜的,卫理虽是覆族舵主,但他也着实是令人仰慕的豪雄。

    紫云道长咳嗽了一声,他看向正要发作的中年美妇道:“这小娃贫道实得,她乃天极门少门主。当年她出生时,宁门主曾托贫道为其测测八字,取个名儿。应是,宁浊吧。”

    秋止水回过神来,她猛点头道:“道长说的是,浊儿正是天极门之后。当日天极门遭难,要不是卫舵主出手,浊儿早死在了歹人手中。”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如此说来,北莽江湖又少了一派。

    有人出声问道:“歹人?是何歹人?”刚说完此话,那人便暗骂自己蠢。那歹人除了三千舵的人,还能是谁。

    “就怕是贼喊捉贼哦!”

    卫理斜睨刚才说话的那少年,突然放声大笑道:“好少年,你说的不错。正是本人看这女娃惹人喜爱,才命手下去灭她满门,随后再装个好人出手相助,如此方能名正言顺的收养这女娃。”

    卫理笑的的是坦荡荡,但杨奉先听得却是毛骨悚然。

    秋止水连忙开口替卫理辩解道:“如果是前辈贼喊捉贼,那他只需亮出自己的身份,那群来灭天极门的三千舵众自然会将宁浊双手奉上。前辈又何须…,何须出手杀死自己的手下!”

    那中年美妇冷哼道:“杀人灭口而已,卫舵主的心狠手辣咱们已领教过。止水,还不快将宁家后人抱过来。”

    不知何时,卫理已飘然来至秋止水身前,宁浊也到了他的怀里。卫理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秋止水暗自神伤,她口中呢喃细语,但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止水,过来。”中年美妇的语气已满是严厉。

    秋止水低垂下眼眉,她刚要走时,却发现宁浊伸出了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裳。忽而,宁浊竟放声大哭起来。嘹亮的婴孩哭泣之声,响彻在这血肉横飞的杨家枪坪之上。卫理望着哭泣的宁浊,又瞧一眼眼眶含泪的秋止水。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呢喃道:“孩儿,孩儿你在哭什么……难道是在埋怨爹爹吗……?”

    但仅是片刻的失神,卫理又恢复一脸的淡然道:“这孩子喜欢你,你也随着我走吧。”

    秋止水惊喜,但不语。

    中年美妇乃霏娥宫副宫主之一,眼瞧着自己的亲传弟子要被别人掳走,这岂不是在扇她霏娥宫的耳光。

    “覆族贼子,休的胡言乱语!”中间美妇抽出一柄细长佩剑,便要杀向卫理。但中年美妇哪里是卫理的对手,紫云道长与杨先堡瞧出此中关节,纷纷使出暗劲,拦下了中年美妇。就是这一刹那的停顿,卫理已携着秋止水与倒在地上的三位长老飘然而去。

    中年美妇看一眼德高望重的杨先堡不好发作,她便瞪向紫云道长骂道:“苟老道,你不帮我便是,为何还要拦我!”

    紫云道长俗姓个苟字,其年轻未成名时常被人唤做苟道长。想来,已有二十多年没人喊过了。紫云道长又感慨又尴尬,他无奈道:“你再横,能横的过天理人伦么?”

    另一旁,萧山鸣等人虽嘴上不说,但心中还为吕梁梦妥协于卫理而耿耿于怀。林三川小声对萧山鸣道:“咱们往西边走,我家公子跟那姑娘被史贼秃给掠到西边去了。”

    他话音刚落,却见吕梁梦哐哐倒退三步,其身形飘忽,说话间就要倒下。萧山鸣与林三川眼疾手快,赶忙将他扶住。

    吕梁梦面若金纸,忽的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学监,你这是怎的了?”

    紫云道长忙为吕梁梦把脉,过了片刻后,他长吁口气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许内伤。”

    吕梁梦喉结动了动,微声道:“那厮,好深的修为……”

    众人方才知道,刚才吕梁梦与卫理对掌是输了一筹。紫云道长面带微笑道:“诸位还请往后退退,我来为吕学监运气疗伤。”众人退避数丈后,紫云道长突然面露忧色,他一边为吕梁梦疗伤,一边使真气传音道:“你体内的真气虚浮且燥,前年在燕临见你时,你尚且还是半步陆地神仙。不到一年,你便入了陆地神仙境。梁梦啊,你可别是为了突破境界,走了什么邪门路子。”

    吕梁梦传音回道:“老友,咱们相识有大半个甲子了。我吕梁梦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晓得?”

    吕梁梦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紫云道长也没再往下问。

    水护法见杨家枪坪大事已定,他也悄然而去。一刚离了杨家枪坪,他便瞧见有几分春风得意的公孙轩正带着人马在路口等着。

    “罪人公孙轩幸不辱使命,如今事了,还请水护法责罚。”

    水护法还没说话,就听得一女子冷笑道:“得了便宜,就不要在此处卖乖了。”

    水护法面色一喜,他往前望,只见一群人正簇拥着一白衣女子往自己这边走来。

    “小楼。”

    女子白了水护法一眼,却是没说话。

    来人正是段云楼,不过此时的她却少了几分纵横捭阖的气魄,而是多了几分独属于女子的焦急。

    永远也别怀疑,喜形于色这句话适用于所有女人。

    公孙轩往一旁让了让,他此刻对段云楼是恭敬的很。想他回五行舵调人,虽然他身上带着水护法的令牌,但仍受了不少刁难。险些还被其他护法的人给一刀杀了,若不是段云楼及时出现,镇住了场子。怕是他此时早就遂了心愿,请好了罪。

    水护法道:“舵主与其他护法可回来了?”

    段云楼摇摇头道:“舵主他们被人困住了,若不是火护法拼了命报我,我怕是现在也出不来。”

    水护法当机立断道:“回舵里,调人前去营救舵主。”

    段云楼摆手道:“这倒是不着急,想来过了今晚,舵主他们便会回来了。”

    “嗯?”水护法皱眉,他觉得段云楼这次稍有些武断了。

    段云楼接着说道:“拦住我们的那批人其用意只是困住我们罢了,倒没有伤人之意。想来,他们是要借此机会挑起我们覆族之间的内斗。”

    水护法颔首称是,从今夜卫理前来杨家枪坪,他便知道困住他五行舵主这档子事儿,定然不是三千舵干的。但何人又有这个本事能困的五行舵主,与其他几位护法?

    看出水护法的疑惑,段云楼不屑道:“要想知道,那亲自去问卫舵主不就晓得了。”

    水护法看段云楼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问道:“你怀疑是那人干的?”

    段云楼有几分无奈道:“他虽没亲自出手,但想来也是他授意手下人干的。与虎谋皮!他先是借覆族之力袭了少林,如今又想挑起覆族内斗,削弱我覆族势力。此等人物,当真是可怕的紧。”

    水护法一打折扇笑道:“无论如何,三千舵也是要走一次的。今日三千舵大闹杨家枪坪,虽没得到几分便宜。但那史和尚,却是将董公子给掳走了。若我们不快些,董公子怕是有性命之忧哦!”

    “你怎么不拦住他!”段云楼有几分失态,水护法摇头道:“人家书院都没管,我何苦要狗拿耗子。”

    公孙轩插嘴道:“史长老的规矩中有一条,便是不杀装进袋子里的人。”

    水护法哼了一声道:“若是这袋子里的人,险些要了他的命呢?”

    公孙轩哑然,段云楼一跺脚,半句话都没讲便转身上了马。

    看着段云楼一骑绝尘而去,水护法不由得怅然道:“你何时也能为我着一次急……”

    董平跟阮沥被史定应带去了何处,咱先按下不表。且说宋铁扇与大帽道士携着赵一惘来到秦非锏的住处时,就见秦非锏已面色铁青,气若游丝吊起命悬一线。

    大帽道士赶忙坐下为秦非锏诊察医治,宋铁扇瞅着满脸焦急的赵一惘,心中虽恨铁不成钢,但仍缓着语气道:“你肯定你秦叔,是被那四个覆族妖人所伤?”

    赵一惘自小被娇生惯养,其虽天资聪颖,但遇到此等大事,也不由得慌了神。他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道:“说来也是奇怪,我和秦叔前日里辞别史定应后就想着往飞将城赶。但在半路上却碰见一女子跟我们搭讪。”赵一惘怕宋铁扇听不明白,又紧接着解释道:“就是三千舵那女长老,她自称姓朱。”

    宋铁扇点点头,赵一惘继续道:“后来一攀谈,听闻她跟那史定应一样,都是覆族长老,我便起了结交之心。朱长老也好说话,交谈半晌后,我们便结伴朝飞将城来了。但秦叔却是颇为讨厌她,一路上少不了冷嘲热讽。但朱长老好似也没生气,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

    突然,从天外飞来一柄利刃,陡的便穿透了秦叔的身子。我当时也是吓坏了,好在朱长老精通杏林之术,出手替秦叔续了命。如果不是她对秦叔有救命之恩,我怎会将北王剑借给她看。现在一想,定是她为了找机会在北王剑上淬毒,才设计了这么一出好戏!”

    赵一惘满脸的愤然,宋铁扇却是沉吟不语。

    “飞剑……”他正暗自思索时,大帽道士长呼一口气道:“秦二哥的命算是保住了。”

    宋铁扇猛的问道:“秦弟受的可是剑伤?”

    大帽道士点头道:“不错,伤秦二哥的是个用剑高手。这剑刺的位置巧妙,以秦二哥的修为,若不是有高手贴身突然袭击,万万是刺不了这么一剑的。”

    大帽道士为了专心为秦非锏疗伤,自封五感。刚才赵一惘的飞剑之说,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

    宋铁扇突然对着赵一惘暴喝道:“我要让你以宋祖名义起誓,你刚才所言非虚!”

    赵一惘见宋铁扇这般架势,哪里敢有半分虚言。他当即跪地道:“我赵一惘以宋祖名义起誓,若我刚才所言有半句假话,那我甘愿受五马分尸之刑!”

    “少爷赶快起来,大哥,你这是何意?”大帽道士不解的看向宋铁扇道。

    宋铁扇眉头紧锁,面色有几分苍白道:“秦弟是被飞剑所伤!”

    “飞剑?!”大帽道士闻言,险些从床上滚下来。他惊颤道:“世上仅有剑墟有飞剑之术,而能用飞剑伤秦二哥之人,定也是剑墟中不出世的大能啊!”

    宋铁扇颔首道:“正是。”

    大帽道士不解道:“那剑墟为何要对秦二哥下手?”

    宋铁扇不停开合着折扇,一幅青山碧水的大好扇面在他开合之间若隐若现,这山水仿佛添了几分云雾。

    “并非如此,他们不是要对秦弟下手,而是要对咱们赵家下手。”

    大帽道士摇头道:“愚弟不明白。”

    宋铁扇却淡淡道:“剑墟要对我赵家下手,是合情合理。”

    看大帽道士与赵一惘皆是一脸不解,宋铁扇便道:“我也是从前翻阅府中藏书才知道的。你们可知道,剑墟的第一代山河剑主是谁?”

    山河剑主,说的便是兵器谱排名第一的山河巨剑之主,也就是剑墟掌门人。山河剑主一脉相承,其第一代剑主最为神秘。宋铁扇若不是从万家野史中寻得些蛛丝马迹,他也不会猜到第一代山河剑主竟会是那人。

    赵一惘急道:“宋叔,你还是直说了吧!”

    宋铁扇淡淡道:“隔墙有耳。”

    这话没落,他便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下了几个字。大帽道士与赵一惘刚看清,宋铁扇便将那几个字给扶去了。

    赵一惘忙给了自己几个巴掌,他颤声道:“宋叔……这话…可不能乱说!”

    大帽道士虽惊,但仍是沉稳道:“观大宋数百年历史景象,大哥说的倒是也有几分可能。”

    “啪!”

    宋铁扇将折扇展圆,顿时柳暗花明之感毕现。

    他淡然道:“孰真孰假,这剑墟还是要走一趟的。不管是谁要对我赵家下手,我宋铁扇定绕他不得。”宋铁扇说完后看向大帽道士:“三弟,你明日先带秦弟跟少爷回关州吧。”

    “全听大哥吩咐。”

    赵一惘则是一脸的不情愿,若回了关州。他这道士叔叔将近日来的事全告诉他老爹,他虽说不至于被打个身体残废。但二三百鞭子与禁足七八个月,是少不了的。

    “宋叔……”

    赵一惘话音未落,便对上了宋铁扇渗人的目光。他未说出口的那半句话,也被吓得憋进了肚子里。

第七十三章 剑墟

    未免夜长梦多,翌日,杨先堡就携着众人一同往剑墟赶了。m.www.uu234.net从天光乍破走到落日余晖,待平道变成了山路,众人便晓得,这里是剑墟脚下了。

    剑墟又名剑冢,剑墓。顾名思义,便是葬剑之处。江湖之上的练剑之人,若是死后能被准许葬于剑墟之中,也是一种荣耀。

    离剑墟最近的一座城名为陪耳城,陪耳城虽临近剑墟,但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中规中矩的一座小城罢了。

    城里有座楼,名固执。固执楼里的姑娘日日夜夜盼着能遇见个剑墟的仙人共度良宵,但过了小一百年,也没剑墟中人进过固执楼。

    固执楼这个名字奇怪,说人是固执,但哪有说楼是固执的。当初建这楼的,想必也是个固执的人。固执楼虽是青楼,但其中的姑娘是向来不接客的。卖艺不卖身这个规矩在固执楼流传了百年,从未变过。但就在今日的清晨,这个规矩却是变了。

    清晨有男子骑马来,入了固执楼,楼里最红的姑娘还亲自为其侍寝。男子虽有了些年纪,但他那一副国字脸却是威严又俊逸。

    男子还长了两撇胡子,八字胡。但这八字胡不同于公孙轩那样直愣愣的胡子,而是打着卷儿的。

    同寝的绝美女子从锦缎被辱里钻出了头,小鸟依人般的靠着中年男子,她温顺的像个新媳妇儿。女子笑嘻嘻的拨弄着中年人的胡子,她道:“你生的可真有趣,这胡子打着卷,倒像是从南疆西域来的人。”

    男子听后一笑道:“虽奇怪,但你却喜欢的紧。”

    听男子这般说,姣美女子是又羞又愁。这男子看上去也是风流浪子,他当真会一心一意对她?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

    “洗漱吧。”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传来,男女二人皆是起床,简单披上了轻薄的衣衫。

    “婆婆,您进来吧。”女子话说完不久,一老态龙钟,但打扮极为干净的老妪端着盛满清水的铜盆走了进来。

    老妪先是伺候女子梳洗,她满是溺爱的看着女子道:“丫头,你多好的命啊。老祖宗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的人,你等了二十年便等到了。要不说,人活在世,都得讲个命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女子偷偷瞧了一眼正在喝茶的中年男子道:“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趣珍儿呢。”

    老妪也看向男子道:“先生可不是言而无信,吃白食的人。”

    男子颇为大方的笑道:“阿婆说的是,虞姑娘放心,过两日我办完是回来,便将你迎进门,明媒正娶的七夫人。”

    女子听后有些许不快,怎么她守了二十年的清白,就这么不值钱呢。

    老妪微笑道:“丫头,别不知足。你难道像跟婆婆一般,守着固执楼,固执众生么?”

    虞姑娘听罢咬了咬朱唇,她并不后悔,只是有些不快。

    这时男子道:“固执楼的规矩我也早有耳闻,虞姑娘愿意跟我,怕是因为这个吧。”男子说完,展开胸前的衣襟,露出个青蓝色的刺青。

    老妪也不掩饰,她道:“今日清晨先生风尘仆仆来到固执楼时,我就看出先生非常人气质。便特意让人伺候先生洗澡,果然,就看到了先生胸前这块刺青。”

    男子淡然道:“想来也是如此。我猜当年固执楼的第一代楼主,也是被这东西给耽误了终身。”男子说道此处,还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男子说罢,一只青金色的灵巧飞鸟便从窗外钻了进来。男子摊手,那飞鸟便扑棱一下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我该走了。”

    听闻此言,女子神情有几分落寞,她不由得问道:“你何时回来,总要给个准点吧……”

    男子沉思了片刻道:“后天。”忽而男子又微笑道:“我将这鸟儿留给你,你手上攥着我的鸟儿,我能不回来么?”

    虞姑娘先是欢喜了片刻,但仔细琢磨一番男子的话,又忍不住羞红脸暗暗啐了口。

    男子虽面无异色,但他对将女人弄害羞这种事还是颇为乐子其中的。

    “上好的胭脂。”

    男子不自觉的说了一声后,虞姑娘道:“哪有什么好胭脂,一两银子能买一箩筐的普通货色罢了。”

    男子摇头道:“我不是说那胭脂。十多年前,我去南边普州看花魁会,台下总有个少年喜欢逗弄台上的姑娘。那些姑娘被他逗的羞红脸时,那少年就会大喊一声,上好的胭脂!后来我一想也是,女子霞飞双颊的模样,当真赛得过涂抹最好的胭脂。”

    虞姑娘仔细端详着已经落在她手中的飞鸟道:“听上去那人也有趣的很。”

    男子道:“是有趣,不过英年早逝。”

    “呀!”虞姑娘失声喊了出来,鸟儿一受惊,又扑棱着飞到了男子的肩上。

    男子有几分心痛道:“这鸟儿你可要好生待着,日飞十万里的流星鸟,可比咱人还娇贵的多呢。”

    虞姑娘娇嗔道:“你就会唬我,哪有一日能飞十万里的鸟儿。”

    男子得意道:“要说平常日子,这鸟一日只能飞两三万里,但这个时节它一日却能飞十万,你可知为何。”

    虞姑娘心里暗笑,她笑男子都这么大人了,怎还跟个小孩子一般爱卖关子。

    她道:“你是顶聪明的人,快些告诉妾身吧。”

    看二人打情骂俏,老妪也颇为有眼力见儿的退出了屋子。

    男子笑吟吟的解释道:“只因这个时节流星鸟刚孵出幼鸟,想要这流星鸟日飞十万,便得将大鸟与幼鸟分开。大鸟一着急回巢哺育幼鸟,自然便飞的快了。”

    男子说罢,虞姑娘黯然道:“这法子也太残酷了些……”

    男子本还正得意洋洋,但看虞姑娘的神情便闭嘴不言了。他重新将流星鸟交给虞姑娘道:“好生照顾它。”说罢,男子穿好外衣,推门而出。

    虞姑娘见他要走,也顾不得衣衫不整,急匆匆的也跟了出去。

    男子一处固执楼,便吹了个呼哨,登时,一毛色黑光油亮的高头大马,绝尘而来。

    男子翻身上马,见虞姑娘正站着门前,他温柔道:“回去吧,你现在身子虚,吃不得风。”

    虞姑娘急切道:“你可说准了要后天回来,要不然,这鸟儿我可不给你喂了。”

    虞姑娘话音刚落,男子便大笑道:“我有这夜行八千的踏月乌骓,你还怕我赶不回来?”说罢,男子一扬马鞭,呼啸而去。

    人马不见了影子,但虞姑娘仍在痴痴的望着。

    老妪走了过来,她站在虞姑娘身后轻声道:“他人走了,但心却留在了你这里。”

    老妪牵住虞姑娘的手,将她拉回了固执楼。

    剑墟山门下,有一条狭长的石阶曲折蜿蜒,盘山而下。石阶底层,正有一背剑的少年与一酒糟鼻子的邋遢老汉背对而坐。二人红彤着脸,迷瞪着眼,空酒坛与鸡骨头撒了一地。

    杨先堡等人站在这一老一少身前,缄默不语。其实杨先堡早就喊了这少年多声,但这少年应是醉的厉害,没几个时辰醒不了。没人上山去通报,众人也不敢用蛮力弄醒这二人,便只好呆呆的站着。

    “剑墟的守门人怎是这个德行……”

    “谁晓得呢…”

    ……

    众人等的不耐烦,已开始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杨先堡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想他好歹也是沧州江湖德高望重的先辈,如今被两个醉汉给晾在这里,他心中甚至怀疑是剑墟上面有意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无需通禀了,咱们径直上山去吧!”杨先堡一声大喊,中气十足。

    众人附和一声,便要动身上山。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窃笑传了过来。再然后,就见那本是醉死的少年竟抱着肚子在石阶上打起滚儿来,他一便打滚儿还一边大笑道:“老离儿,这场是你输了,拿银子,拿银子。”

    那酒槽鼻子老汉突然也睁开双眼,先是露出满口的大黄牙嘿嘿笑了两声,随后他又大哭起来,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两枚铜板,递在少年面前。少年歪着嘴,将酒槽鼻老汉紧攥着的拳头掰开,颇为满足的拿起那几枚铜钱塞进怀里后,才看向杨先堡等人道:“在下温若筠,特迎诸位上山。”

    杨先堡虽不知这一老一少在搞什么把戏,但仍是压住火气道:“那就请少侠带路吧。”

    温若筠瞅一眼酒槽鼻子老汉道:“老离儿,你先等着。等我将他们送上山去了,再来陪你喝酒。”

    酒槽鼻子老汉傻笑着猛点头,随后他又连忙摇头道:“钱……”说一个字,他便摊开了双手,那意思是,钱没了。

    众人暗道,原来是个傻子。

    温若筠大方道:“我刚从个傻子哪儿赢了些钱,晚上本大侠请你!”

    酒槽鼻子转悲为喜:“好…好孩子……”

    众人皆是两眼一番,暗道,你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少年拍拍酒槽鼻的鸟窝般蓬乱的头道:“那本大侠就先走了。说罢,少年侧身至台阶一侧,对杨先堡众人道:“请吧。”

    众人一字排开,依次上山。

    少年就在原地立着,目光看似不经意的在众人身上扫着。突然他大声喊道:“你不能上山!”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温若筠拦住的那人是鹿岳书院的弟子。

    “为何?”那人问道。

    温若筠抽了抽鼻子道:“因为你是辽人,剑墟有规矩,辽人夏人蛮夷人均不能上山。”

    吕梁梦在前,淡淡道:“山鸣,那你就先在此等着吧。”

    萧山鸣虽然无奈,但也只好往后退了退,与他一同退去的还有孙明香与林三川。至于绿珠儿,仍在飞将城照料着昏迷不醒的冯玉书。

    “劳什子剑墟,我也不想去!”林三川瞪眼道。

    杨先堡却是道:“温少侠是如何看出他是辽人的?”

    温若筠懒散道:“你没看他穿的是狼皮靴子吗?宋人,何时有穿牲口皮的习惯?”

    温若筠说罢,杨先堡不由得暗赞了这少年一声眼光毒辣。就连他这个老江湖,也没注意道萧山鸣的靴子。

    “走喽!”温若筠喊了一声,众人继续向前行去,等几千号人都上了山,温若筠才转身断后。

    孙明香对萧山鸣笑道:“山鸣哥,此处风景甚好,咱们何不四处转转。那些烦心事,且让他们这群老头子去管。”

    萧山鸣面上并无不悦,他揽住孙明香的肩膀道:“还是等等吧,若学监下来不见我们,定也会着急。”

    林三川则蹲下来逗弄那酒槽鼻子老头,而酒槽鼻子却只会露出一口大黄牙对他傻笑。

    在石阶山路上,温若筠确认不会再有人跟来后,又快步走上前去领头。

    紫云道长见温若筠颇有灵气,他便微笑道:“温少侠,不知刚才你与那老者在山下玩的是什么游戏,他还输给了你银子。”

    温若筠大笑道:“我是在与老离儿赌你们会在哪儿傻站多久,我猜你们会站一个时辰,老离儿不信,所以他便输给了我银子喽。”

    温若筠此言一出,杨先堡脸色又瞬间铁青起来。紫云道长则大笑道:“有趣,有趣的紧,但温少侠以后还是不要捉弄那老人家的好。”

    “切。”温若筠不屑的瞥了紫云道长一眼道:“本大侠那是好心在陪他寻乐子,哪里是在耍他。老离儿曾也是剑墟弟子,但年少时滚下山摔坏了脑子,从此便疯癫了起来。师祖瞧他可怜,便让他做了剑墟的守门人。如今他年事已高,要不是本大侠发善心帮他日夜守山,他怕是早就死了,不闷死也得病死。”

    紫云道长笑道:“原来如此,还请少侠宽恕则个。”

    温若筠摇头晃脑道:“本大侠怎会怪罪你这个小道士。”

    吕梁梦闻言道:“紫云道长怎样说也是少侠的前辈,少侠说话之前应先要仔细思量一番方是。”

    一听吕梁梦斥责他出言不逊,温若筠有几分不乐意道:“我问你小道士,你与赵绝江的辈分谁比较大!”

    如今剑墟除山河剑主之外,另有十大剑主,各掌一柄名剑。温若筠口中的赵绝山乃当代寒冥剑主,其在江湖上的辈分与紫云道长的师父是一般大的。

    紫云道长道:“自然是绝江前辈的辈分大。”

    温若筠颇有深意的一笑,不过这笑在杨先堡等人看来却是有几分卖弄了。吕梁梦心中更为不悦,这温若筠虽然如紫云道长说的有几分灵性,但其也太没有礼数了些。

    “疾!”温若筠猛然暴喝一声,忽见一道寒芒伴随着噼啪雷声从温若筠背后飞出。数人惊呼:“独雷剑!”

    但那带着电花的利剑,却是刚出鞘就咣当一声掉在了石阶上。温若筠有些尴尬的拾起剑,他口中喃喃道:“这御剑术,还是没入门……”

    但随后他有趾高气扬道:“你们可看清了,此剑乃为剑墟十剑之一的独雷剑。而本大侠,便是独雷剑主,与赵绝江是一辈人,你们说本大侠有没有资格唤你一声小道士。”

    众人此时都成了哑巴,这没几分修为的少年,怎的就成了独雷剑主?

    紫云道长失笑道:“如此一说,自然叫的。”

    这时还是杨先堡心思转的快,他缓缓开口道:“不知如今的剑墟还有多少人,还会独雷剑主这手御剑术。”

    温若筠闻言有些不快,他以为杨先堡是在笑他刚才出丑,便梗着脖子道:“御剑术这玩意儿,我们剑墟自然是人人都会!”

    他话音刚落,杨先堡等人的心里就打起了鼓。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温若筠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众人只道剑墟有一手天下无敌的神异御剑术,但剑墟中到底有多少人会这法门,却是没人知道。

    此时看这所谓的独雷剑主尚不能掌控御剑术,那剑墟真能派出数百位飞剑高手么?

    杨先堡试探道:“那剑墟中,可有一人御几十,甚者能御几百柄飞剑的高人?”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温若筠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一般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道:“那你告诉我,你平时用几双筷子吃饭?”

    杨先堡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是一双。”

    温若筠笑够了后方才立起来,又作高深莫测状道:“这就是了。御剑术是何等玄妙的法门,控一剑尚且不易,哪里能御几十,几百剑。况且我剑墟中人,一生只用一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我们对剑的忠贞你们这些三妻四妾之人,哪里能懂。”

    温若筠的此番话,又为众人的心头上笼罩了一层阴云。有些事情,只能等上山后仔细问过山河剑主方才会明了了。

    半个时辰的无语,众人脚力快,此时已然来到了剑墟的山门前。

    剑墟为江湖霸主,又有几人真的来过剑墟。

    众人抬眼看去,那剑墟的山门令他们不禁怀疑,这当真是名闻天下的第一宗剑墟。

    石阶尽头是一颇为简陋的石门,石门不大,仅能容一人侧身而过。藤蔓蔓延间,隐隐约约看见两字。

    剑墟!

第七十四章 善

    不识此山真面目,只因未到云起处。www.uu234.net

    众人依次从狭窄石门进入剑墟,借被眼前之境震撼。一进山门,便身处万丈悬崖之上。悬崖之下是一汪浩瀚黑水湖泊。看那千山万仞竟从湖泊中拔地而起,直刺云霄。行行飞鹤游戏群山之间,条条老猿攀缘于峭壁之上。万条金鲤从湖中跃出,在辉煌落日余晖映照下,更是迸射出万道霞光。入得剑墟,方知人间真有仙境。

    温若筠见众人脸上神采各异,心中极是快活。他得意的朗声道:“诸位请看山河剑!”

    哪里有剑?众人面面相觑。

    吕梁梦一指前方道:“那就是了。”

    众人循声一望,只见一极薄峭壁孤鹜的矗立于群山之中。峭壁从水出,入云间。峭壁不知多高,也不知在这水中矗立了多少年月,只瞧得峭壁之上布满青苔。

    “宋祖终五代十国之乱,还天下盛世清平。其后三十六年间,宋祖将征战时缴来的四万万斤金石钢铁于苍山中铸得此历朝历代,都绝无仅有的第一巨剑。谓之山河,有永镇太平与望天下再不举刀兵之意。”杨先堡一捋白胡缓缓道来。

    温若筠笑道:“老头儿倒是有些见识。”

    众人仍是心中怀疑,这世间当真有用四万万斤铁石所造的巨剑?世人就是如此,若是不将那峭壁之上的青苔拨开,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信那是一柄剑。

    温若筠倒是颇为高兴,至少他今日镇住了这些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土老帽。他作为剑墟中人得让别人知道,这天下,除了剑墟之外的门派都不值一提。

    过了片刻,众人又转身往走上西边的小石路。温若筠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道:“今日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若搁前两日来,这山前下着雨,那景色才美呢。千山万仞,茫茫黑水,全氤在迷离水雾里。就这这景儿吃饭,也能比平日多吃两大碗。”

    杨先堡在其身后不由得问道:“温剑主,你可知我们来剑墟是为何事?”

    温若筠正在拨弄耷拉在眉心前的一缕不听话长发,一听杨先堡发问,他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为那个什么黑家,不,墨家的灭门之事而来的吗?”

    杨先堡听后深吸口气,心中暗自思量,这温若筠与他那奉先孙儿都是出类拔萃的少年。杨奉先多的是恃才傲物的少年桀骜,而这温若筠则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清高。按理说,要是温若筠早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定不会对他们如此热情态度。他这般态度就表示,剑墟与墨家之事并无瓜葛,我问心无愧,你奈我何?再者就是,那事就是剑墟做的,但我剑墟并不在乎,你们这群小胳膊,还能拧得过我剑墟的大腿?

    无论是哪一种,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一个好兆头。若是第一种,他们不但查不到墨家惨案的真凶,还会得罪了剑墟。而第二种便是剑墟要光明正大的与天下为敌,若真当如此,天下又有谁能挡,拥有御剑术与三千六百种至高剑术的剑墟?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众人已来至剑墟中的苍山剑场。苍山剑场开辟与山间,只有十来亩大小。剑场虽算不上大,但此时却是剑气冲天。只瞧得剑场之上竖直插满了锋利无双的宝剑,又有数百扎着发髻,穿着宽大衣衫的老少剑客面容恬淡的闭目盘坐于宝剑之上。

    杨先堡与吕梁梦等人一眼便数出,剑场之中整整有八百人。剑墟从立派至今,人数便一直是八百一十单一人。十一位剑主,再加上剑场之中的八百剑仙,便是无可匹敌的剑墟。

    突然,场中八百剑仙齐齐瞪开双目。

    齐声呼:“何人闯剑墟!”

    于此同时,一柄巨剑虚影从苍山剑场冲天而起,数千豪杰皆被此剑逼的连连倒退。

    温若筠上前道:“诸位不必分神,继续潜修。山河剑主特有嘱咐,命我带他们上山。”

    温若筠话音一落,众剑仙闭目。那冲天巨剑,也消散无踪。有不少人已是满头冷汗,他们确信,光凭刚才那剑意便能将他们就地诛杀。

    来至此处,温若筠身上的气质也隐隐锐利起来,他正色道:“山上地方小,容不得太多人。老头儿,你挑些人随我一同上山吧。”杨先堡点点头,他按江湖辈分依次挑了一百人,众人也无异议。

    待杨先堡带着人随着温若筠上山后,其余众人也就地盘腿坐下。但身在此处,众人都有些局促不安。八百道锋利异常的剑气萦绕在身旁,任谁都不会视若无睹。

    剑墟之中有十一座大殿,分别对应剑墟中的十一位剑主。温若筠带众人来至的一殿名为弃身殿,其对应的便是弃身剑主。

    众人还未进殿,便听得一声爽朗大笑传出,“杨老前辈,吕兄,苟兄,在下可是已等候多时啊!”

    伴随着未落的话音,一玄衣男子从殿中走了出来,那玄衣男子面白无须,但眼角处却有不少皱纹。一柄无鞘长剑,由其负于背上。

    见到此人吕梁梦与紫云道长皆是一惊,无他,这人他们二人都认识。数十年前,几人还曾一同闯荡过江湖。这男子名曹人游,当年以指道在江湖闯出了一番名堂,不过三十年前,他便弃指从剑,还入了剑墟。这多年不见,曹人游竟成了剑墟中的弃身剑主,这令吕梁梦与紫云道长是又惊又喜。

    二人虽如今已是江湖前辈,但见到多年前的老友,一时也把持不住,皆走上前来。

    紫云道长唏嘘道:“曹兄,这多年可好?”

    吕梁梦笑道:“都成剑墟的弃身剑主了,自然是过的极好。”

    曹人游听罢苦笑着摇头道:“吕兄还是莫要取笑我了。”

    看着三人自顾自的叙旧,众人不禁暗自嘀咕起来。吕梁梦与紫云道长也算是众人的领路羊,若二人因为以前的交情,对墨府一事糊弄了之,该如何是好。

    杨先堡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道:“赶了半天山路,老朽也有几分口干舌燥,若有一杯清水润润嗓子,便好了。”

    听得杨先堡讲话,吕梁梦三人便道自身光顾着叙旧而失了礼数。曹人游笑道:“诸位请入殿吧,温剑主,还请帮忙奉茶。”

    温若筠被曹人游这声温剑主叫的乐开了花,他哼了声道:“曹剑主多礼了。”

    众人进至大殿后,见殿内空荡,便都席地坐下。待温若筠将一杯杯清茶奉上来后,杨先堡便道:“想必吾等今日的来意,曹剑主已然清楚了。”

    曹人游道:“自然,诸位是为了墨家上下与三千侠士惨死一事而来。当夜墨酒军过寿,府中忽来飞剑。天下间会御剑术的只有剑墟,众人来找剑墟问个原由自然也是理所当然。剑墟作为北地大派,自然也会助各位查明真相。”

    “呵呵,曹剑主何必谦虚。剑墟可不是什么北地大派,而是天下第一宗。”说话的乃是霏娥宫的中年美妇。

    这话里的刺儿曹人游怎么听不出来,他转头看向说话的人道:“刘副宫主此言差矣,我剑墟从未以天下第一宗而自居。我剑墟立足天下,承蒙江湖庙堂抬爱,博了个大大的虚名。为不愧对江湖豪杰与天下百姓,我剑墟向来以匡扶正道为己任。剑墟立派几百年,试问我剑墟可做过一件危害天下之事?”

    有人道:“那墨家一直为辽人做事,如今天下皆知,但以前天下可不知。没准儿剑墟早就知道其中的原由,想除掉墨家,但又避免麻烦,便将那日去墨家的人,一并都杀了。”

    曹人游听罢,大笑道:“锄奸惩恶乃是天大的好事,我剑墟为何要偷偷摸摸。就算真如阁下所说,那我们又何必大费周折之后还要放走鹿岳书院中人,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哼,如果当时不是徐间客……”

    那人话音未毕,曹人游遍打断他道:“徐刀皇虽算一号人物,但我剑墟还不消得卖他面子。有人大费周折弄出所谓飞剑屠灭墨家,但又放走鹿岳书院中人。这明摆着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有人想在我剑墟身上泼脏水,好让北莽群雄与我剑墟作对罢了。诸位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难道还想不通这个关节?”

    曹人游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又句句在理,一时间没人言语。

    忽而,霏娥宫的刘宫主又开口道:“曹剑主为何如此笃定此是不是剑墟所为,那御剑术可是剑墟独有的。”

    曹人游满是深意的摇摇头,他忽而捏个剑指。其背后弃身剑陡然飞出,只见那飞剑在大殿之中围着中人绕了个大圈,蹭的一声又,长剑又调转剑头,往地面刺去。眨眼间,那弃身剑便连柄没入大殿的青石板中。曹人游又是伸手一招,弃身剑霎时飞出,回到其掌心之中。

    见曹人游露出这一手,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曹人游则是笑道:“刚才诸位所见并非御剑术,只要修为境界达到一个层次。再加以修炼,控剑飞行并非难事。”

    众人本已信服,但吕梁梦又开口道:“控剑与御剑,我还是能分的清楚的。但那日在墨府中出现的飞剑,不仅又破空之意,而且切割真气也如砍瓜切菜,照本院的吴院长与几位学生的描述,那日出现的的确是御剑术而非控剑法。”

    剑墟御剑术之所以神奇,就是因为御剑术能破除真气。真气这种东西,弱小时无形无力,但修士达到窃天境后,凝结出来的真气,便为世上数一数二的坚实之物。能够轻易破除此等真气的御剑术,自然为世人所敬畏。

    曹人游并不慌张,他淡然道:“吕兄,那你能否告诉我,那日在墨府出现了多少把飞剑。”

    吕梁梦道:“至少上百把。”

    曹人游听后微笑道:“上百把,好生厉害。但你们可知,如今剑墟中会这御剑术之人,仅九人耳。那九位每一位想要灭杀墨家与那几千豪杰,也只是翻手之间而已,根本无需动用御剑术。如若我剑墟中真有上百人会御剑术,又怎会放得那辽人入关。我剑墟只需八百飞剑,日行千里,诛杀蛮夷于关外,天下又怎会再陷入刀兵。”说道此处,曹人游一声长叹,悲从中来。

    众人也是唏嘘,如今山河破碎,北莽江湖理应拧成一股绳,共抗外敌。说到底如今北莽江湖事端纷起,频频被有心之人钻空子也只能怪每个人心里都打的那点小算盘。

    因家世原因,杨先堡对此体会最深,他淡淡道:“若当初在辽人入关时,剑墟能振臂一呼,北莽江湖人士自当纷纷响应。听曹剑主今日一番言语,老朽便知剑墟也是一心向着大宋。但为何从辽人入关至今,剑墟都默不作声,没有一点动作。”

    曹人游抬头看向殿外,目光坚毅。

    他道:“因为剑墟不能动。”

    其实听闻曹人游一番话,众人心中对剑墟的芥蒂已打消不少。但心头疑云更稠,这天下除了剑墟中人,谁还会御剑术,而且一御就是上百把?

    黑水湖中,穿云绝壁之上。

    八位老者围绕一更老者坐于云端,更老者不知活了多大年纪,但其胡须皆白,长二十余丈。

    更老者忽而睁开双眼,轻声道:“多久了。”

    一老者道:“十三个时辰。”

    更老者心满意足的说道:“许久没睡过这么长功夫了。”

    其余八位老者相互看看,皆是不语。

    更老者又缓缓道:“牙非道被人劫出少林之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一老者道:“知道了,但牙非道被困少林七十年,拜古教也早就消亡。即使他能出来,没了万万信徒的信仰念力,他一个牙非道也不足为惧。况且,还有老剑主在。”

    老者微笑道:“牙非道的手段非我等能揣测,还是要联合佛道儒三家小心应对。而且老夫虚度光阴二百六十余载,再过十日,就是老夫的大限,不能再庇护尔等了。”

    更老者说罢,其余八位老者暗自垂泪。尽管早就知晓,但众人仍是不能接受,陪剑墟历经风雨的老剑主怎也会死?他可是山河剑主啊!但他们不会去想,更老者也是人,只要是人,就逃不过生老病死。

    更老者淡淡道:“下一任的山河剑主老夫已挑好了人选,便由那温小子来做吧。”

    一老者当即开口道:“山河巨剑不传外姓人,这是老祖定下的规矩。况且,温若筠已掌独雷剑,又有何资格当山河剑主?”

    更老者叹息一口道:“老祖的责罚等老夫下了黄泉后自会由老夫来受,这规矩早在六十年前就该变变了。想当年与拜古教一战,剑墟折损甚重,到如今也只有我等九人会这御剑术了。若不是这规矩束缚着,剑墟又何以至此。至于山河剑主一谈,呵,老夫只是守剑人罢了,又何德何能敢做山河巨剑的剑主。”

    见更老者已经定死了心意,八人也不再反驳。

    更老者忽而道:“陪耳城的那楼还在么?”

    “老剑主是说固执楼?”

    更老者哑然,他思索了片刻喃喃道:“两百多年前,那楼还叫楚欢楼……”

    两百年前,天灾连连,沧州闹地震,大地裂开,崩出个好大的妖怪。那妖怪吃人,闹得人心惶惶。这时,一位少年剑客从天而降,两三剑便将那妖怪给斩了。少年斩妖后喃喃道:“好大的地老鼠。”

    少年回山时,数城百姓夹道相迎。待他来到陪耳城时,却在一楼前停下了。他问旁人这楼为何叫楚欢楼,旁人告诉他说:“这楼主姓虞,美得很,她自称虞姬,这楼自然便叫做楚欢了。”

    少年上了楼,擅自闯进那虞姬的屋子,看着贴花黄的女子道:“我就是楚霸王!”

    那女子不怕也不恼,她笑吟吟的看着少年道:“你是什么楚霸王,你就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孩子。”尽管如此说,虞姬还是颇为对这少年感兴趣。

    少年自是服气,他坐下来,将自己斩妖之事添油加醋的说给了虞姬听。其实那故事虞姬已经听城里的人说了数百变,每一遍都比少年说的夸张。

    虞姬坐到少年身前,注视着他道:“我原以为那英雄该有七八丈高,四对儿眼睛,两张嘴巴。”

    少年挠头道:“那不是比妖精还吓人。”

    虞姬笑,少年也跟着笑。

    少年还是做了楚欢楼的霸王,待了许久,少年要走了,回山上复命。虞姬依依不舍,少年大大咧咧的道:“过两日,我便回来。”说罢,他扯开胸襟,露出一只青蓝色的雀鸟道:“有这个,我便跑不了。”

    那一走,便是百年。

    楚欢楼也变成了固执楼,人人都笑傻虞姬找了个假霸王。自此,城里再没有斩妖的英雄谈,而是多了个负心郎的故事。但那楼里的女子,却还固执着。

    更老者仰天道:“若再来一次,老夫要做楚霸王,不做剑墟主。”

    他又垂头道:“山河巨剑的下代传人老夫找好了,就那温小子吧……”

    众人这次不语,其实这句话更老者已经反复说过不下百次了。此时,他不再是驰骋江湖的山河剑主,而是一位风烛残年的两百余岁老人。

    见众人没反驳他,更老者宛如孩童般的哈哈一笑道:“善。”

第七十五章 往事

    山上本已事了,但又来不速之客。www.uu234.net

    萧山鸣三人本正在山下静坐着,突来一道水墨之影,从四人中间穿过,一闪而逝,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萧山鸣道:“有人闯山门。”

    “指不定又是哪家的苦主来找剑墟算账,管他作甚。”林三川不在意的说道。

    而傻老离儿却在痴痴的傻笑,一幅憨态,令人捧腹。

    那道虚影掠过黑水千山,径直来到苍山剑场站定,面对众人大喝道:“剑墟之主何在,出来见我,关州宋铁扇来拜!”

    其声赫赫,震颤山野。

    在剑场等待的三千豪杰不禁捂耳侧目,八百剑仙登的睁开双目,齐呼道:“退!”

    不请自来,擅闯剑墟山门者,先受三式杀威剑!

    霎时,一柄巨剑便向宋铁扇杀来!

    宋铁扇目露精光道:“来的好!”

    他宋铁扇乃曾经镇北王府四大家将之一,虽在江湖上没博得多大名声,但其一身修为又岂是凡俗!剑墟的杀威剑他早有耳闻,传说百年前拳镇东南,闯荡江湖十载未逢敌手的洪飞虎擅闯剑墟,便载在了这杀威剑之下。宋铁扇也想看看,这杀威剑到底有多大门道。

    说时迟那时快,巨剑已擦着众人的头皮刺向宋铁扇的胸口。这剑之大,宛如天堑横亘。宋铁扇渺小,与其比之宛如蚍蜉。

    轰!

    一面八角巨盾登时浮现于宋铁扇胸口,有几分眼里的人顿时就认出宋铁扇这招名为合气盾。合八荒之气,御**之敌!

    剑盾相撞,巨剑之影竟寸寸碎裂,碎裂之剑化作满天晶莹四散飞去,而宋铁扇的八角盾上也显出龟裂之相。

    当!

    剑碎过半,八角盾轰然炸裂。

    宋铁扇并无惊惧之色,陡然,一条巨链从宋铁扇袖中飞出,盘桓缠绕于断剑之上。剑身一顿,随即又急射而出。宋铁扇眉头微颦,噔噔噔连连倒退。

    “去!”

    宋铁扇暴喝一声,正面与这断剑相撞。

    只听轰然巨响,剑消云散。

    宋铁扇暗道,退了三十六步,这杀威剑果真厉害。他不敢再小觑,噼啪骨裂之声响起,赵铁扇的身体瞬间暴涨两尺。与此同时,第二剑已至。

    此时弃身殿的众人听到宋铁扇的喝声,也都随曹人游下山而来,来至剑场,他们自然也瞧得宋铁扇正与一柄巨剑虚影酣斗。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宋铁扇都曾拜访过,众人没考虑他为何入剑墟,又为何与巨剑相搏,反而是暗暗为他揪了一把心。

    曹人游道:“杀威剑虽只有八百剑仙的一分力,两分力,三分力,但也不是他能挡的。”

    吕梁梦悄声道:“他是关州赵家的人,若在剑墟出了事,怕是不妥。”

    曹人游道:“闯剑墟山门者要受三式杀威剑,这是宋祖留下的规矩,无人例外。”

    吕梁梦颇有深意的笑道:“大宋皇室对剑墟还真是偏爱非常。”

    曹人游微笑道:“鹿岳书院不是也曾为大宋的国学院么?”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宋铁扇已是大汗淋漓,这第二剑着实厉害。除却有第一剑的锋利之外,更添几分吊诡剑气。吊诡剑气化作万缕,纷纷向宋铁扇身上的各处穴道刺去。这剑气虽厉害,但宋铁扇已无暇顾及。他专心应对那大剑,身上已鲜血淋漓。

    当断则断,宋铁扇深谙其中道理。

    忽而,他提起浑身真气,也凝出一剑撞向杀威巨剑。两剑相撞,自有天地变色,老猿啼血,风声鹤唳。

    宋铁扇倒飞出去,躺倒在地。这一剑他虽堪堪挡下,但再无余力抗下一剑。

    绝壁之上,老剑主淡淡道:“既然他用此法逼你们出面,那你们就去见他一面吧。”

    一老者傲然道:“等他抗完三招杀威剑,再见他也不迟。”

    老剑主淡然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今天下风云不定,剑墟不应再树敌手。”

    另一花白胡子老者忙道:“可老剑主你……”

    老剑主挥手打断他道:“我还死不了,你们且去吧。”

    对于生死,老剑主比他们看的淡然。几人听罢,心中哀叹一声,皆踏剑下云端。至从知晓老剑主将不久于人世,这几位剑主皆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日夜魂不守舍。殊不知,他们中间随便出来一位,便能撑起半个江湖。老剑主对于他们,更是血浓于水的亲人长辈。

    老剑主二十七岁入陆地神仙境,比当今风头无两的蜀中剑神李闵济不知要厉害多少。四十岁老剑主于东海斩妖鳖,八十岁又一剑为燕州挡下了浩荡山洪,一百五十岁老剑主只身付南疆与南疆巨人王对饮江河之酒,为边疆百姓换来了百年太平。两百岁,老剑主更是与书院吾师一并统领四道修士,击溃拜古教……

    如此敢为天下先的神仙般人物,怎么说走就要走了?八位剑主怅然,但又无力。老剑主敌的了天下,但却敌不了岁月。

    此时苍山剑场中,中人皆是抬头仰望那八位不世剑仙。

    “退。”为首老者轻喝一字,正要向宋铁扇袭来的那第三柄杀威剑轰然碎裂。

    八百剑仙面无表情,同时闭目。

    “喂,绝江老头!”温若筠嘻嘻一笑道:“你快些下来告诉他们我与你是一个辈分,要不然他们都不服气!”

    为首的老者赫然便是寒冥剑主,赵绝江。赵绝江无心搭理温若筠,他暗自摇头,这么个毛头小子,怎能一掌剑墟。温若筠见寒冥剑主不理他,便撇嘴切了一声。

    八位剑主常年居于剑墟之中,常人无缘得见,今日一见,心中难以掩激动之情,皆连连问好。而八位剑主心事重重,倒显得冷漠了些,众人看来也不以为意,权当是世外高人该有的派头。

    而杨先堡几人则显得较为平淡,等拜过八位剑主后吕梁梦与紫云道长便上前为宋铁扇医治疗伤。宋铁扇好歹也算的是陆地神仙,在不伤及根本之下,稍作调息,此时也没了大碍。

    宋铁扇对吕梁梦与紫云道长道了声谢后,便起身对空中的八位剑主抱拳道:“晚辈关州赵铁扇,今日来闯剑墟实乃情非得已,往几位前辈见谅。”

    赵绝江淡然中显露出一丝焦急,他道:“为何要闯剑墟山门,若你拿不出个说法,这第三式杀威剑,你还是要受的。”

    宋铁扇恭敬道:“前两日,晚辈的二弟惨遭御剑术所伤。所以……”

    宋铁扇一言未毕,忽然似有一座大山朝他袭来。宋铁扇一时扛不住,竟单膝跪倒在了地上。他分外不解的抬头望去,赵绝江收回了右手淡淡道:“你的实力与我比之如何?”

    宋铁扇忽觉身子一轻,又站了起来道:“晚辈与前辈的修为有云泥之别。”

    赵绝江道:“实话告诉你,剑墟之中会此御剑术的只有我与另外八位剑主,其他几位剑主的实力比我只高不低。若我们真要杀你那二弟,根本不消得动用御剑术。”

    宋铁扇仍不死心,他接着道:“除了前辈所说的几位剑主,世上当真在无人会此御剑术?”

    他一语说罢,赵绝江目光一寒道:“无一人!”

    ……

    此时的山下,又来一人。

    “吁!”

    尽管中年男子勒了缰绳,但那大黑马还是哒哒的在石板上乱蹬了几下。中年男子指着马头,佯怒道:“连你也跟我较劲。”

    但坐在石阶上的萧山鸣却瞧得出来,中年人对他的爱马可是万分怜惜。中年人翻身下马,对萧山鸣三人和那傻老离儿一一抱拳,彬彬有礼道:“哪位是剑墟的守门人,且上山通禀一声,说守关求见便可。”

    傻老离儿乐呵呵的呲开一嘴大黄牙,指了指一旁的林三川道:……不是他。”

    中年男子一笑,从怀里摸出块儿好大的翡翠送给傻老离儿道:“还请前辈上山通禀一声。”

    傻老离儿接过那翡翠,就是往嘴里一送。

    只听“啪”的一声,翡翠碎裂。傻老离儿将翡翠“咣”的一声扔在地上,呸了两口唾沫,将嘴里翡翠碎末全吐到了地上。

    中年人好是心痛,这大宛国的翡翠可是有价无市的宝贝,竟被这老头当薄饼给咬烂了。可怜,可气!

    林三川在一旁耻笑道:“这是个傻子,你若是给他块儿石头他会当块宝,但给他这翡翠却是暴殄天物。”

    “多谢少侠指教。”中年男子对林三川抱了抱拳,又摸出块银元宝,递给傻老离儿。傻老离儿这次再放嘴里一咬,却是乐的不行。

    中年男子道:“还请先生上山通禀一声,说守关来了。”

    男子说罢,傻老离儿将银子塞进了怀里,又对中年男子拍了拍胸脯,便连跪带爬的上山去了。

    看老离儿一瘸一拐,中年男子有一些不忍道:“怎么让个残疾老者当守门人,上来下去着实不方便。”

    角儿里坐着的孙明香噗嗤一笑道:“我看这里才是那老伯的好归所,若一个身子不便又有些痴傻的老者去了别处,怕是活不了多久。”

    中年男子看向孙明香,似他这般花丛老手,也不禁眼前一亮。但他的目光里却只是有一种淡淡的欣赏,并无淫邪之意。在看到孙明香与萧山鸣依偎而坐时,他更是赶快移开了视线道:“姑娘教训的是。”

    孙明香莞尔一笑道:“我哪里教训你了,你这人说满是假斯文。”

    萧山鸣瞧这中年男子有几分面熟,便抱拳道:“阁下可是姓赵。”

    中年男子回礼道:“正是,在下姓赵名守关。恕在下失礼,在下好像与少侠并未见过,不知少侠为何知晓在下的姓氏?”

    萧山鸣回道:“阁下莫要误会,只是昨夜我等与一位赵姓的公子有一番纠葛。今日见阁下神态仪容与那公子倒有六七分相似,所以在下斗胆猜测阁下是那公子的家中长辈。”

    听到此处,赵守关轻挑眉头道:“那位公子可曾是给诸位添了麻烦?”

    萧山鸣淡淡道:“麻烦到说不上……”

    林三川这时插话道:“嘿嘿,在剑上淬毒,刺伤了我们的一个兄弟,这算不算的上是添了麻烦?”

    听闻此言,赵守关忙道:“那位受伤公子如今怎样了!”

    萧山鸣笑道:“并无大碍。”

    赵守关此时平静下来,对萧山鸣三人抱拳道:“在下替犬子向诸位陪个不是。”

    此言未落,萧山鸣三人噌的一下立了起来。在冯玉书受伤后,众人也好生探查了一番赵一惘的底。关州赵府公子是也,这赵守关自称是赵一惘的父亲,那他岂不就是当年的镇北王么?

    萧山鸣带头道:“原来是镇北王爷,吾等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宽恕则个。”

    赵守关摆手道:“什么镇北王爷,在下如今只是一草头百姓耳。”

    说到此处,萧山鸣道:“可在下听闻镇北王爷的名与字,皆不是守关二字啊。”

    赵守关淡然道:“败军之将,大宋罪人,又有何颜面再用先王赐的名字。”看一时间众人拘谨了起来,赵守关笑道:“车马劳顿,在下也有些乏了,咱们坐下说。”

    几人坐下后又互报了名讳,当知道萧山鸣是辽人时,赵守关脸上也并无多少反感之色。

    但注意到孙明香腰间系着的连环鞭时,赵守关却是一惊道:“正宗的三十六连环鞭。”说完这句话,孙明香面色一变,赵守关也不再多言。

    且说老离儿行于山路之上,他虽有些微跛,但速度却是飞快。若萧山鸣几人在此定会发现,这老离儿的神态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目光中再无痴傻之感,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毅与狠厉。

    老离儿走着,心中却在微颤。

    他眼神恍惚,像是瞬间回到了许多年前。

    六十年前,拜古教之乱刚过,江湖百废待兴。剑墟中的八十七位会御剑术的决定剑仙,也只剩下了九位。剑墟辉煌不在,大宋也开始走下坡路。

    拜古教之危后的十年间,剑墟各位剑主纷纷下山去寻找资质超群的少年,准备加以调教,休养生息。

    惠宗十七年腊月十七,大雪夜。

    离开剑墟十年的老剑主回来了,他回来时手中还牵着一个红鼻头的少年,那少年叫离,不知道是他的名还是姓。

    据老剑主所说,这少年天资之高,他见所未见。

    第二日,另一位剑主也带回了一位少年。那少年远不如离的悟性高,但九位剑主却日夜教他一种神奇法门。后来离特意与那少年交好,后来离从那少年口中得知,九位剑主在教他御剑术。

    御剑术的神奇少年早就见识过,当他与老剑主回剑墟时,路上忽然遇见一拨落魄慌张的流民。

    老剑主拦住他们问清原由后得知,三十里外的跑马镇里来了群恶人,没出三日镇里的官兵与百姓便被他们杀了个七七八八。这群流民,是历尽劫难才逃出来的。老剑主让他们先莫要慌张逃走,而是问清了那群人的打扮与人数后,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扔了出去。随后老剑主道:“走吧,可以回家了。

    那群百姓不敢,老剑主无奈自报了身份后,众人才将信将疑的跟着他一同回了跑马镇。等回到跑马镇,除了满地的尸体,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排列整齐的一百二十六颗人头。众人见此清形,皆对老剑主感恩戴德,连连跪拜。

    后来离问老剑主,那些是什么人。

    老剑主道,拜古教残余。

    离又问,老剑主是用什么仙术杀了他们。

    老剑主呵呵一笑道,御剑术。

    离再问,那我能学吗?

    老剑主缄默不言。

    知道那少年在学御剑术,离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之火。

    翌日,那少年的尸体在山脚被发现。谁杀的人没有查出来,众人只道是他失足摔死的。

    那日,众剑主齐呼,天亡剑墟。

    那年十五,黑水湖罕见的结了一层厚实的冰。千山万仞全被盖在厚厚的大雪里,煞是好看。

    当夜,有一道小小的黑影攀下的万丈深渊,踏着冰,走到了那道被人称之为山河巨剑的绝壁之前。

    那人盘膝坐于绝壁之前,瞬间就入了定。殊不知,此时已经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身后。

    忽而,坐于冰上那人感觉肩膀一疼。他再回头时,已然来到了剑墟山门之前。

    “为何要偷练御剑术!”

    少年浑身颤抖,不是恐惧,却是愤怒,他大吼道:“难道那御剑术,只有你们姓赵的能练!”

    啪!

    少年挨了一巴掌,少年更怒。

    “赵尊是你杀的?”

    那跌落山崖的少年便名赵尊。

    少年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

    抓着他肩膀的老者黯然叹息一声,忽而,他一掌打在少年的胸口。少年像颗无力的石子,跌跌撞撞的一路从山门滚到了山下。

    那夜过后,剑墟少了一位少年天才,多了一个又傻又瘸的守门人。

    众人皆称他为,傻老离儿。

    傻老离儿想罢,他已来至了剑墟山门前。

    此时,他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分柔和。

    他双唇翕动道:“师父,我回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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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寒三尺三介绍:
大国争锋之下,引江湖动荡,庙堂不安。北莽之地虎啸龙吟,南蜀一隅三神相争,少林大佛下的老魔能辩群僧,剑墟中的仙人傲骨铮铮。天宝元年,正当乱。董平带刀离了戍北城,从烂俗的江湖走到更烂俗的庙堂。他与人斗,又与天斗,一不小心,就把这烂俗尘世闹了个天翻地覆。锋寒三尺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锋寒三尺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锋寒三尺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