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芦苇荡
这个穿西服的人是谁?
此时,位启亮跳下了汽车,打开一侧车门。
穿西服的那个人紧走两步。
眼见位启亮从穿西服的人的肩膀上接过纸箱,慢慢放进车里,然后将车门拉上。
此刻,穿西服的人已经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位启亮快步进了驾驶位,关上车门,启动了面包车。
面包车左拐进入了北街——升平路。
面包车刚刚驶入升平路的时候,陆千的吉普车也跟着启动了。
马建平迅速闪到升平路路口。
吉普车行驶到北街口的时候,陆千放缓了车速,马建平拉开车门,“咻”地钻进了汽车。
根据马建平的判断,这深更半夜的,位启亮和那位神秘人行为如此诡异,一定是做什么密不可宣的事情,很可能是到什么地方进行私下交易。
难道刚才那个纸箱里面的东西是文物?
情况紧急,马建平立即拨通了赵子蒙的电话。
此时,赵子蒙刚骑行到干休家属院的门口。
赵子蒙单脚落地,从包里面拿出小福机,接通了电话。
“队长,我是马建平。”
“建平,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位启亮动了,我们正在跟踪,他的面包车刚才在云南路东街口停了一下,弄了一个纸箱上车,看样子里面装的物件很有分量。”
“他们有几个人?”
“目前来看,有两个人。”
“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们在升平路上。位启亮的车子就在前面。”
“好,别跟太紧,注意隐蔽。”
“放心吧,队长!”
“我马上带人去和你们会合,建平,五分钟报告一次行驶路线。”
“知道了。”
赵子蒙挂断电话,紧接着拨通了令狐云飞的电话:
“云飞,位启亮有情况,速回刑侦队,。”
赵子蒙又通知了项代沫,让他速速归队。
赵子蒙没有通知萧路含,他辛苦了一天。
今晚的行动有他们几个人足够了——特别是有项代沫在。
赵子蒙如此看重项代沫,是有原因的。
项代沫,今年三十五岁,只比赵子蒙年纪小一点,他已经从事了十年的刑侦工作。他也算是个老刑警了。
项代沫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放在人群中是个极不显眼的人。
个头虽然不高,但他身手矫健,有一身实打实的真功夫,只身对付三四个歹徒毫无压力。
他的父亲项峰山出生武术世家,如今是京西市武术学校的总教头,项代沫的拳脚功夫是从小跟着父亲练出来的。
项代沫原来在东城区公安分局就职,在一起命案的侦破工作中被局领导指派协助赵子蒙,他表现异常英勇,给赵子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赵子蒙后来申请把他调到市刑侦队来了。
项代沫的右太阳穴下方有一个两公分长的刀疤,这是在他抓捕凶手时被凶手刺伤以后留下的疤痕。
由于他有武术功底,在夏秋两季的考核中,搏击这一项,项代沫都是名列前茅。
项代沫敢说敢想,做事脚踏实地。
赵子蒙特别欣赏他身上那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乐观精神。
他个性沉稳,对大家都很照顾。
每天早上,他都是第一个走进刑侦队,他会把所有水瓶打满热水。
有了项代沫这块“硬料”,队里的任何行动都是如虎添翼。
赵子蒙骑到宝云路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令狐云飞骑着自行车飞快地来了。
两个人赶到公安局大门,项代沫早已在门口等候,他也够快的。
片刻,一辆大吉普驶出刑侦队的大门。
飞速朝解放路方向驶去。开车的是令狐云飞。
赵子蒙拨通了马建平的手机:“建平,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们的汽车刚驶出八大门,他们的汽车往东郊方向去了。”
“东郊?建平,他们的交易地点很可能在冷月湖。”
“我明白。”
令狐云飞的汽车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左拐上了东华路。
汽车快行驶到八大门的时候,赵子蒙的小福机又响了。
赵子蒙接通电话:“建平,什么情况?”
“队长,他们的汽车又折回头了。”
“是不是被发现了?行啊,这伙人的反侦查能力挺强。”
“这样,你们别跟了,先隐蔽。我们已经跟上来了,一会你们再跟上。”
赵子蒙边关小福机,边道:“云飞,开慢一点,找一条胡同,把车子倒进去。”
令狐云飞放慢速度,轻点车刹。
“路对面有一条胡同。”项代沫环视四周,看到路对面的一条宽敞的胡同。
令狐云飞左拐,将汽车驶入相反的车道,将车尾对着胡同口,然后猛打方向盘,熟练地将汽车倒进胡同,熄灭了车灯。
汽车刚停稳,几个人便看见一辆汽车从八大门方向急匆匆地驶来。
十几秒钟以后,令狐云飞启动汽车,驶出胡同口,慢慢跟了上去。
突然改变行车路线,是这些“老油子”惯用的伎俩。
为防止出现被跟踪和被伏击的情况,他们大多会突然改变行车路线,改变交易地点。
看来今晚要钓到大鱼了!同志们心中兴奋不已。
汽车前行七八公里以后,左拐向南,上了江边路,江边路的尽头是六道河大桥,过桥之后是船厂路,船厂路的西边是一片芦苇荡。
位启亮的汽车驶上六道河大桥的时候,赵子蒙拨通了马建平的电话:“建平。”
“他们的汽车上了六道河大桥,估计他们会在芦苇荡红旗沙场附近进行交易,你们过桥之后,右拐沿着河提和江堤,快到红旗沙场的时候,汽车注意隐蔽——记住熄车灯。”
“得令。队长,沙场在什么地方?”
“沿着江堤一直往前走,很快就会看到沙场,你们的车子不要到沙场,找一个芦苇茂密的地方把汽车藏好。”
“明白。”
“你们的动作要快。”
“明白。”
项代沫望着赵子蒙志在必得的脸,不由得心生敬意。
队长对芦苇荡、沙场和江边的道路都如此的熟悉,对市内的道路也是如此的熟悉,可见赵子蒙平时一定下了不少的工夫。
对环境和道路不熟悉,今天晚上的跟踪不可能如此的顺利。
一分钟左右的样子,令狐云飞的汽车也上了六道河大桥。
位启亮的汽车行驶到距离大桥一公里左右的地方,然后右拐消失在芦苇荡之中。
赵子蒙的判断没错,那伙人把交易地点放在了沙场附近的芦苇荡里。
令狐云飞的汽车驶离六道河大桥的时候,马建平的车已经跟了上来。
现在,时间对同志来讲非常重要,令狐云飞的汽车肯定要尾随在位启亮汽车的后面。
而马建平的汽车则要打一个提前量,在位启亮的汽车开到目的地之前恭候他们。
令狐云飞的汽车继续向南行驶。
在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果然有一条伸向芦苇荡的石子路,路口竖着一个树桩,树桩上写着“红旗沙场”四个字。
此时夜已渐深,夜色像一块大型幕布,悄悄的拉开了,月明星稀,夜风萧萧,石子路蜿蜒在浓密的芦苇荡中,芦苇们在风里沙沙作响。
赵子蒙示意令狐云飞继续向南行驶。
车子最后停在了距离石子路口两百米左右的茂密的芦苇荡里面,熄灭了车灯。
三个人跳下汽车,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枪,并将子弹上了膛。
令狐云飞明白赵子蒙的意思,对方先把交易地点定在冷月湖,后中途变卦,把交易地点改在红旗沙场附近的芦苇荡。
他们的汽车来的方向应该是热河路,如果让这伙人看到警方的汽车,这次跟踪和伏击就失败了。
三个人以警戒的姿态穿行在芦苇荡中,朝沙场方向运动了几分钟以后,他们发现有一辆汽车右拐驶上了石子路,车轮和石子互相摩擦,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辆汽车只打了小灯,但三人还是看到了灯光。
石子路坑坑洼洼,汽车行驶的非常缓慢。
赵子蒙一行三人箭步如飞。
他们贴着石子路,在芦苇丛的边界朝前跑了一公里左右,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三个人迅速闪进芦苇丛。
人影突然跑了过来。
“赵队,是我——陆千。”陆千低声道。
三人定睛一看,果然是小陆。
“建平呢?”
“建平让我来接你们——跟我走。”
三个人跟在陆千的后面穿过石子路,钻进路对面的芦苇丛。
路两边的芦苇有一人多高,一条大路曲折向西,路两边的芦苇丛里还有一些方向不明的小路。
向西走了四五百米的样子,路越来越宽,视野越来越开阔。
不远处是一座座山一样巨型沙堆,每一个沙堆的上方都有一条高高扬起的皮带机,此时正值夜里,皮带机已经停工。
那里应该就是红旗沙场。
从此处向沙场看,隐约可以看到几间房子,整个沙场看不到一点灯光。
向前大约走了几十米以后,眼前出现了三条小路,一条路通向沙场,另外两条路应该是通向南北两边的芦苇荡。
正在四个人四处张望的时候,从右边的芦苇丛里面闪出一个人来。
第四十七章 插翅难逃
赵子蒙定睛一看,这个人原来是马建平。www.uu234.net
他走上前来,低声道:“跟我走。”
四个人尾随着马建平钻进了路右边的芦苇丛。
在芦苇丛里面穿行了一百多米的样子,马建平停下脚步,蹲了下来,轻轻拨开面前的芦苇,指着不远处。
四个人顺势蹲下,顺着马建平手指的方向看去,距离五个人所在的位置大概有三四十米样子的地方,停着一辆面包车。
这辆车应该就是位启亮开的那辆。
车灯没有开。
面包车的周围全是芦苇,中间有一个半个篮球场大的空旷地带。
“赵队,人在面包车里坐着呢!”马建平压低声音道。
“队长,你真神了,他们果然在这里。”陆千小声道。
赵子蒙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点五十五分:“他们的接头时间有可能在十一点。”
令狐云飞拽了一下赵子蒙的衣袖。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手指的方向看去,面包车的车门开了,从里面走下一个人来。
因为距离远,谁也看不清他的脸,可他的一举一动却尽收眼底。
此人打开一个物件,那东西发出了亮光,他捋起衣袖,借着亮光看了看手腕处,原来是借着小福机屏幕的光线在看表。
小福机上有钟点,干嘛还要多此一举再看表?
此人又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东西。
借着月光,可以看出他掏出的是一盒香烟。
他踱到车门跟前,递给坐在车上的人一支烟,按着了打火机,将两个人的烟都点着了。
坐在车里的是位启亮,递烟给他的这位是什么人?
难道是蔡耀辉?赵子蒙几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选这么一个隐秘的地点交易,可见这伙人经验十分丰富。
周围是一望无边芦苇丛,一旦出现意外的情况,便可全身而退。
这片芦苇荡就是最理想的掩体。
突然间,从身后不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有人来了!
很快,四个人看到了汽车灯的光束。他们再次压低了身子。
当汽车行驶到距离芦苇丛中间空地二三十米远的时候,几个人看清楚了汽车的模样,这也是一辆小型面包车。
这辆面包车瞬间掉转了车头,车头对着来路的方向停了下来。
这帮人很狡猾,交易还没有进行,就提前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位启亮面包车的车头也正对着来路。
赵子蒙用气声和几个人嘀咕了几句。
四个人将脑袋凑到赵子蒙的跟前。
“这里的环境非常特殊,对抓捕工作不利。”
“待会儿,如果他们四散而逃的话,重点目标是前来交易的人。能控制多少就控制多少,能全部落网更好。万不得已不要开枪,大家注意安全!”
四个人点了点下头,同时摸了摸裤子口袋里面的手铐。
那辆汽车停稳之后,并没有熄火。
从车门里走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人来,他们从空地的一端缓步走向中间。
瘦高个的手上拎着一个手提箱,矮胖子一只手里握着一个手电筒,另一只手放在上衣口袋里。
位启亮和穿西服的人迎上前去,位启亮的手上抱着纸箱,他走到空地中间的位置,将纸箱慢慢放在地上。
矮胖子站定,用手电筒照照了位启亮和穿西服的人。
光线打在那人脸上的瞬间,陆千看清了那人的脸。
这个穿西服的人,正是蔡耀辉!
“队长,穿西服的那个是蔡耀辉,旁边那个是位启亮。”陆千低声道。
蔡耀辉掩面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矮胖子将手电筒的光收了。
蔡耀辉上前拍了一下那矮胖子的肩,嘀咕了一句,说的什么却听不清。
位启亮弯腰解开纸箱上的绳子,打开纸箱的盖子。
看样子他们不陌生,应该是熟人。
胖子打开手电筒对着纸箱里面照了十几秒钟,然后朝瘦高个点了一下头。
一旁的瘦高个将手提箱放在地上,打开箱盖,将箱口转身对着位启亮和蔡耀辉。
位启亮打开手电筒对着手提箱里照了片刻后,高个子迅速合上箱盖。
矮胖子和瘦高个半蹲在地上,再次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了纸箱里面的东西,先低头看了看,然后围绕纸箱转了一圈。
赵子蒙用手势示意陆千。
陆千借着芦苇丛的掩护,悄悄闪到位启亮的面包车后面,然后迅速钻进了面包车。
赵子蒙朝其他的队友点了下头,然后移动到第二辆面包车跟前。
令狐云飞、马建平和项代沫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空旷地带的边缘,准备出击。
此时,还有一个人坐在驾驶室里,发动机的声音还在“突突”的响着,那个人正头靠在背椅上抽香烟。
副驾驶室的门是开着的。
赵子蒙摸到车门旁,猛的跳上车,趁那人不注意,用*在他的太阳穴上猛击一下,那人顿时昏厥了过去。
赵子蒙观察了下空地上的动静,远处那些人正忙着看货,完全没注意面包车这边。
他将那人身子扶正,掏出手铐将那人的手铐在方向盘上。
赵子蒙刚才的力量并不大,只是将那人击打至晕,但又怕他突然醒过来,所以,用手铐加了一层保险。
为防万一,赵子蒙摸了摸那人腰带和所有口袋,在确定驾驶员的身上没有枪之后,他拔下了还插在孔里的车钥匙,面包车引擎的律动骤然停止。
空旷地带上的人立刻听到了车子的动静,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望向面包车。
瘦高个马上摸向了裤子口袋,他想掏家伙。
就在此时,令狐云飞、项代沫和马建平冲出芦苇丛。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两个卖主和蔡耀辉的身后。
令狐云飞和马建平将手枪的枪口对准了矮胖子和瘦高个的脑袋:“不许动,警察!按照我们的要求做,只会对你们有好处。”
与此同时,项代沫用枪口抵住了蔡耀辉的腰。
蔡耀辉被突然出现的人吓蒙了,他瘫坐在地上,但又迅速地爬了起来。
他的反应还是非常快的:“快跑!”
位启亮立刻抱起纸箱,转身朝西跑去——西边,距离交易地点七八米的地方就是茂密的芦苇丛。
在位启亮抱起纸箱,往芦苇丛跑去的同时,蔡耀辉推开项代沫撒开两脚,甩开膀子,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令狐云飞用左手扼住胖子的脖子,举起枪,对空放了一枪,时间不允许他说什么,他只能鸣枪示警。
大概是被枪声吓住了,亦或是位启亮负重前行、脚下不稳,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连人带纸箱摔在地上。
枪声对蔡耀辉却不起任何作用,他瞅了一眼摔倒在地的位启亮,犹豫片刻之后,慌不择路,继续朝芦苇丛跑去。
此时,赵子蒙距离蔡耀辉只有四米不到,蔡耀辉的上半身已经没入芦苇丛。
赵子蒙飞身一跃,将蔡耀辉瞬间扑倒。
蔡耀辉应声倒地,身体重重地摔在芦苇丛里。他还想爬起来,继续逃跑。
赵子蒙顺势将其压在身下,拿出手铐,把蔡耀辉的两手从其身后拷上。
转瞬之间,蔡耀辉面部朝下,动弹不得,只剩下“呼哧呼哧”喘气的份儿。
在令狐云飞鸣枪示警的时候,藏在面包车里面的陆千早已拔下了车钥匙。
他冲出车子,飞速追上了位启亮。
在位启亮刚刚钻进芦苇丛的时候,陆千离他只有半步之遥。
陆千从小就能跑,到警官学校之后,他是年级一百米、两百米短跑和三千米长跑冠军。
位启亮哪里是陆千的对手,他像只兔子似的被陆千扑倒在地。
即使陆千不是短跑、长跑冠军,位启亮也别想成功逃脱,倒地的时候,他手上还死死抱着那个装有重物的纸箱。
与此同时两个买主见状企图挣脱令狐云飞和马建平的控制。
矮胖子突然灵活无比。
他一个转身,用右膝盖在令狐云飞的裆部猛击一下,令狐云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差一点点就摔倒在地。
瘦高个突然用左手扼住马建平的右手腕,飞起一脚踢在马建平的胸口上,马建平跌倒在地。
瘦高个转身朝他们的面包车方向跑去。
项代沫箭步如飞,闪到矮胖子身后,一个扫堂腿,矮胖子轰然倒地。
项代沫紧接着一个腾空而起,如饿虎扑食一般,将膝盖压在矮胖子的腰上,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勺。
“别……别开枪。”矮胖子喘着粗气祈求着。
瘦高个的速度很快,就在此时,他已经钻进了面包车,拉上车门,朝着驾驶室的那人大声喊道:“快开车——快开车。”
可那人毫无反应。汽车的引擎声还在响着,汽车却纹丝不动。
瘦高个发现那人早已晕了,可手铐在方向盘上,他将那人往一边推,准备自己开车。
他伸手去摸车钥匙,却发现车钥匙不见了。
他气急败坏,打开车门,企图弃车逃离。
令狐云飞快步追了过去。
马建平倒地的时候,手枪从手中滑落。
他一个翻身从地上爬来,拿起枪,三步并作两步也朝面包车跑过去。
第四十八章 九羊樽
项代沫用手铐将矮胖子的手从其背面铐上以后,疾步如飞,也朝着面包车跑去。顶 点 X 23 U S
此时,陆千已经将位启亮拖出了芦苇丛,他的手上抓着一副手铐,手铐的另一头已经铐在了位启亮的右手腕上。
纸箱还躺在芦苇丛里。
此时此刻,陆千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得把人控制起来才行。
赵子蒙将蔡耀辉带到位启亮旁边,陆千将手铐的一头铐在了蔡耀辉的左手腕上。
一边匍匐在地的矮胖子想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右手不停地企图摸向右裤口袋。
赵子蒙走到矮胖子跟前,从矮胖子右裤口袋里面掏出一把手枪来。
赵子蒙将枪扔给了陆千。
陆千尚在实习期,他还没有正式加入神鹰大队,所以,暂时没有配枪资格。
真悬啊!如果把身上有家伙的矮胖子交给陆千一个人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陆千检查了一下*,子弹是上了膛的。
赵子蒙制住了蔡耀辉,将枪口对准了矮胖子。
矮胖子刚才那会折腾累了,此刻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喘粗气。
蔡耀辉和位启亮也放弃了抵抗,他们躺在地上,一副认栽的颓丧样。
这时候,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马建平和令狐云飞的动作极快。
令狐云飞闪到车门左侧,大声道:“注意隐蔽,他手上有枪。”
马建平闪到了副驾驶侧。
瘦高个左手持枪,正在推副驾驶室的车门,想要下车逃跑。
马建平一脚将尚未完全打开的车门蹬了回去,同时用枪对着车窗里,此时的车窗是开着的。
“不许动,放下枪!”马建平高声警告道。
瘦高个完全忽略马建平的警告,他趁马建平不注意,猛地再次推开车门,跳下车。
马建平被车门瞬间外推的力量撞了出去,踉跄了几下,跌倒在地。
瘦高个举枪正要向马建平射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项代沫骤然而至,他飞起一脚将他手中举着的枪踢飞了出去。
瘦高个一看情况不妙,撒丫子想跑,他的身旁就是一望无边的芦苇丛。
项代沫纵身上跃,从其身后将其扑倒,瘦高个来不及作出反应。
项代沫顺势将其右手向后一扳,铐上手铐,紧接着拉起其左手,将两只手铐在了一起。
“呀!疼疼疼……”瘦高个发出痛苦的*。
“老实点!”项代沫厉声道。
与此同时,令狐云飞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那位被赵子蒙击打至晕的驾驶员刚刚醒了来过来。
他还在迷糊状态,显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发现自己的手被铐在了方向盘上,着急火燎地想要挣脱。
一把枪抵住他的头部。
“不许动!”令狐云飞大声道。
“我不动!我不动!别……别杀我,我只是个开车的。”那人惊慌失措,声调都变了。
“把另外一只手放在头后面。”
那人十分听话的赶紧照做。
令狐云飞在他的身上摸了摸,这个人身上没有武器。
他打开方向盘上的手铐,用枪指着他,命令其双手抱头下车。
车的另一边,项代沫和马建平已经控制住了瘦高个。
几个人将瘦高个和驾驶员带到空旷地带,和蔡耀辉、位启亮还有矮胖子集中控制起来。
陆千从芦苇丛里抱回了那个纸箱,放在了地上。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上前去,纸箱旁边还放着一个皮箱。
赵子蒙先打开皮箱,令狐云飞打开手电筒。
皮箱里面放着一沓一沓的钱,令狐云飞大概看了一下。一共是九十沓,共计九十万。
赵子蒙打开纸箱。
那里面是个黑乎乎的形状怪异的物件。
令狐云飞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了黑乎乎的东西。
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一个三脚羊首青铜器,器身上方均匀的分布着九个羊首,造型优美,古朴别致。
这个物件有没有可能就是是离子山晚明古墓被盗的文物之一呢?
赵子蒙一行人将一干人等包括这个青铜器带回了刑侦队。
回到刑侦队的时间已经是将近午夜一点。
赵子蒙准备明天一早审讯这些人。
将蔡耀辉一干人犯分开关进拘押室以后,赵子蒙和队友们走进办公室,喝了一点水。
赵子蒙安排了一下明天的工作之后,然后各自回家休息。
连轴转肯定是不行的,现在的任务是回家睡觉。
明天还有两场硬仗要打:第一,要派人到西城区继续调查一号的踪迹。第二,对蔡耀辉等人进行审讯。
今天晚上的文物交易和“10.5”盗墓凶杀案之间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所以,寻觅一号踪迹的工作不能停下来。
赵子蒙很想知道蔡耀辉今天晚上交易的青铜鼎是不是离子山晚明古墓诸多青铜器中的一个。
目前离子山晚明古墓已经被市文物部门保护起来。
墓道口——或者盗洞口已经被封闭起来了,要想再进入古墓,需要文物部门的帮助。
墓室中那十几个石刻高台上不是还保留着青铜器留下的铜锈吗,只要将缴获的这个文物的三条腿和石刻高台上的锈迹比对一下就知道了。
现场勘查的时候,赵子蒙多了一个心眼,他让林狄将十几个石刻高台——包括高台上的锈迹全拍了下来。
在赵子蒙的印象中,在那些锈迹中,青铜器的脚留下的痕迹非常明显。
金属和石头历经三百多年岁月的洗礼,早已粘连在了一起。
粘连处在水和空气的双重作用下,金属在石头上留下了一层凝固物。
凝固物就像一个模子一样将青铜器脚的形状留了下来。
在离开办公室之前,赵子蒙觉得不得不向靳教授请教下,他知道时间很晚了,现在打扰教授十分不妥,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还是拨通了靳教授的电话。
“喂,是靳教授吗?我是刑侦队赵子蒙,非常抱歉这么晚给您打电话,实在是有重要的事情向您请教!”
“赵队长,没事,我还没睡。”
“是不是案子有了进展?”靳教授问道。
“情况是这样的,今天晚上,我们抓获了几个正在交易文物的罪犯。”
“哦?”
“我们收缴了一个文物。”靳教授一听文物二字,立刻精神百倍。
“是什么样的?你描述下。”
“是一件青铜器。有三个脚,上面有九个羊首。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是想请教您有关这件文物的信息,不知道这个物件是不是离子山古墓丢失的文物?”
“据你的描述,我判断应该是九羊樽。”
“至于是不是离子山晚明古墓里面被盗的青铜器,我们可以把这个青铜器和那些石刻高台上的锈迹对一下就知道了。”
靳教授和赵子蒙想到一处了。
“我打电话给您,就是这个意思。”
“赵队,我马上就打电话老聂,请他通知文物局的高局长,明天早晨我们在案发现场见面。”
“靳教授,太感谢您了。”
“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才对,不管这个九羊樽是不是离子山被盗的青铜器,它都具有很高的考古价值。”
“赵队长,明天早上什么时候去怀古村?”靳教授问道。
“八点半钟,您看行不行?”
“好。赵队长,我马上就给聂教授打电话,他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靳教授再见。”
神鹰大队今天的收获不算小,当场逮捕了几个私下交易文物的嫌犯,还收缴了一个可疑文物。
这会儿,同志们都对明天充满了期待和信心,这回可以回家踏踏实实地睡一觉了。
明天还要打起精神继续战斗。
赵子蒙有一个习惯,凡是能在今天完成的事情,绝不会拖到明天。
在晚上睡觉之前,把明天的工作安排好了,他才能安心睡觉。
他是一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儿,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不得不把目光放的长远一些,看来明天的现场极有可能是本案的关键。
在下楼的时候,马建平问赵子蒙:“赵队,为什么把时间定在明天早上八点半钟啊?”马建平有些性急。
陆千也有些不解,他走在赵子蒙的后面,他想知道答案。
令狐云飞猜出了赵子蒙的心思:“赵队,明天早上,你是不是想早一点提审蔡耀辉和他的小舅子啊?”
“云飞,你和我想的一样。”
“我在想,如果蔡耀辉不是盗墓贼和凶手的话,那么,这件青铜器一定是他从什么人的手上收购的。”
“如果是从别人手上弄来的,会是一件青铜器吗?”
“你说,明天早晨我们几点赶到刑侦队?”
“六点,你看怎么样?”
“行,就六点。”
“赵队,我也参加审讯。”马建平道。
“队长,我也要参加。”陆千道。
“行,都参加审讯。”
五个人在公安局的大门口分了手,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左拐向西,项代沫、马建平和陆千右拐向东。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宝云路前面的广德路口分手,赵子蒙向南,令狐云飞向北。
昏暗清冷的路灯下,留下了两个渐行渐远的剪影。
第四十九章 突击审讯
第二天凌晨,赵子蒙五点钟就起来了,他下了一碗水饺。
饺子是徐小岚昨天下午下班以后回家包好的。
徐小岚关心赵子蒙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她包好水饺,一半放在厨房的砧板上,一半放在冰箱的冷冻室里,然后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子蒙,砧板上的水饺,你今晚吃,冰箱里面的水饺,明早吃。爸爸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我明天就回来。岚。”
昨天半夜,赵子蒙回到家以后,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唤。
他看见了妻子留在桌上的纸条,心中一阵甜蜜,当即下了一碗水饺。
饺子白菜牛肉馅的,倍儿香,这是他最爱吃的馅料口味。
心满意足的饱餐之后,简单地洗漱,设好闹钟,然后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大早,闹钟就响了,收拾停当,他很利索的出了门。
赵子蒙出门的时候,时间是五点二十五分。
到刑侦队的时候,时间刚好五点五十分。
因为今天早晨时间太紧,晨练只能取消了。
令狐云飞、马建平已经到了。
审讯一室门已经打开。
这是个横向空间不大,上下空间狭长的屋子,里面没有窗户,给人一种十分幽暗压抑的感觉。
审讯室里有一大一小两张桌子,四把椅子,在大桌子前面两米处,放着一把审讯椅。
审讯椅的扶手前有一个栏板。整个房间光线昏暗,还有一盏刺眼的灯正对着审讯椅。。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坐在大桌子后面两把椅子上,马建平坐在小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小桌子上放着一本审讯记录和一支钢笔。
审讯记录本和钢笔都已经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
两分钟以后,两个看守将位启亮带进审讯室。
位启亮经历了昨夜的抓捕,精神状态低迷,头发蓬松凌乱,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
衬衫的领子一边翻在外面,一边折在里面。
一个看守将位启亮领到审讯椅跟前,掀起栏板。
位启亮坐在椅子上以后,看守放下栏板,从扶手下面插上插销。然后走出审讯室。
两个看守站在门外。
赵子蒙负责审讯。
“你的姓名。”
“位启亮。”
“年龄?”
“29岁。”
“哪里人?”
“本地的。”
“昨天和你在一辆车上的人是谁?”
“是我姐夫。”
“说名字。”
“他叫蔡耀辉。”
“昨天晚上,你和蔡耀辉到红旗沙场附近的芦苇荡做什么?”
“做点小买卖。”
“位启亮!你最好别和我玩这些虚的,既然拿住你们,自然是掌握了很多证据,老实交代对你有好处!”赵子蒙将灯直射位启亮的脸。
“卖——卖文物。”位启亮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结巴的说道。
“什么文物?”
“九羊樽。”
说法和靳教授完全一致,蔡耀辉果然是文物鉴定的专家,不是行家里手,绝不会知道这件青铜器叫九羊樽。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青铜器叫九羊樽?”
“我姐夫说的。”
“这件青铜器是怎么来的。”时间有限,赵子蒙直达主题。
“是我姐夫收的。”
“从什么人手上收购的?”
“不知道。”
“不知道?私下交易文物这种秘密的事情都让你参加,你会不知道?”
“警察同志,我没说谎,真的是不知道啊!今天是我姐夫第一次带我,他怕对方黑吃黑,才只让我参与的。你们也看见了,对方今天晚上带了枪。”
位启亮低头揉了一下眼睛“今天晚上出手的文物不是一般,姐夫想做成这笔生意,但又怕失手,所以,才叫上我的。”
位启亮咽了一下口水,接着道:“文物是从什么人的手上收购的,我确实不知道——我姐夫这个人行事一向很谨慎,不该让我知道的事情,他是不会让我知道的。”
“位启亮,倒卖文物是犯罪,这你不会不知道,不过你充其量算一个协从者。”
“如果你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将功补过,可以减轻对你的惩罚。”
“这对你只会有好处。我看你是一个聪明人,希望你好好掂量一下我说的话。”
“警察同志,我说的全是实话,文物的来路,只有我姐夫一个人知道。除了让我照应古玩店的生意,姐夫只让我进货运货。倒卖文物的事情,姐夫一概不让我参与。今天晚上是唯一一次。”
“你跟你姐夫做了多久了?”
“两年前我才跟我姐夫入行的。本来古玩店的生意是姐夫打理的,后来,他把古玩店的生意交给我管了,他让我负责进货、运货,还让我盯着几个伙计,防止他们私下里搞鬼。”
“昨天晚上,你离开古玩交易市场以后,开车先去了云南路东街口,菜耀辉是在那里上了你的车,对不对。”
“嗯,是姐夫说好,让我在巷口等他的。”
“那条巷子叫什么名字?”
“叫石鼓巷。”
“门牌号是多少?”
“门牌号,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姐夫只让我把汽车停在巷口,不要熄火,不要熄灯。”
据马建平的报告,昨天晚上,位启亮确实是坐在汽车上等蔡耀辉的。
“以前,你没有去过那条巷子吗?”
“没有,我只知道那条巷子,但从来没有进去过。”
“位启亮,你能对你刚才说的话负责吗?如果你刚才说的话与事实不符,那你的麻烦就大了。”
“警察同志,我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隐瞒。我姐姐曾叮嘱过蔡耀辉,让他千万不要把我往歪道上带。”
“昨天晚上,你们先去的冷月湖,后来怎么跑到红旗沙场附近的芦苇荡去了?”
“对方临时改变了交易地点。”
“对方什么来历?”
“姐夫没有跟我说,我一点也不知道!”
赵子蒙朝马建平点了点头。
马建平站起身,走到位启亮的跟前,将手伸到扶手下面拉开插销,掀起栏板。
“警察同志,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姐夫让我做的,你们可以去问他。”位启亮再次强调道。
没有人回应他。
审讯室的门开了,两个看守走进来,将位启亮带出了审讯室。
此时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三十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已经预感到对蔡耀辉的审讯也不会有什么很好的结果。
估计蔡耀辉只会承认倒卖文物的事实,至于盗墓杀人,除了蔡教授夫妇住在117号和曹汝南提供的那点情况以外,同志们的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
两分钟以后,两个看守将蔡耀辉带进审讯室。
蔡耀辉是一瘸一拐地走进审讯室的,昨天晚上,他在逃跑的时候,被赵子蒙扑倒在地,脚踝扭伤了。
蔡耀辉的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西装行头,只是经过一夜的折腾,此时已经不太体面了。他的右腿的裤脚上沾有黑乎乎的东西,可能是他昨夜慌不择路时踩进了芦苇荡的淤泥里。
夏天刚过不久,江边芦苇荡有些低洼处的水还没有干涸。
蔡耀辉的发际线后退的很厉害,他的头顶已经谢到了天灵盖的正中央,俨然一副清朝人的发型。
这和他的年龄很不相称。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秃的的这么厉害,不是身体的原因,就是用脑过度,思虑过甚。
难怪古玩交易市场里面的人都叫他“蔡老”。
蔡耀辉的身体过早发福了。
一脸的横肉,双下巴,肚子占地也不小,比孕妇的体态差不了多少。
马建平将挡板放下的时候,紧紧地贴着蔡耀辉的肚子。
蔡耀辉坐下以后,审讯开始。
“你的姓名。”
蔡耀辉慢慢抬起头:“蔡耀辉。”
“39岁。”
“哪里人?”
“本地人。”
“蔡耀辉,你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吗?”
“我认罪,我伏法,我咎由自取。”蔡耀辉自报家门。
蔡耀辉说的一口普通话,而且是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不愧曾经是大学的老师。
“你犯了什么罪?”
“我倒卖文物。我触犯了国法,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除了倒卖文物,你还有哪些罪行,不妨全都说出来,免得我们多费口舌。”
“还有哪些罪行?除了倒卖文物,我们没有做过其它违法乱纪的事情啊!我没有盗墓,更没有杀人。”蔡耀辉的思维跳跃的很厉害,脸上的表情丰富起来。
“我是个老实人,只是想挣点钱。我没有盗墓的本事,更没有杀人的胆量。”
“盗墓?杀人?你参与过这些事?”
“没有啊,我没有这样说。是我蔡耀辉做的事情,我认。不是我蔡耀辉做的事情,我没法认。”
“我倒卖文物,你们把我抓起来,这——我没有二话,至于怀古村离子山的案子,和我确实没有一点点瓜葛。”
“你已经知道怀古村离子山的案子了?”
“昨天,我去看父母,顺便给他们送了一些生活用品,我妈跟我说了怀古村的事。”
“你们到箍桶巷我父母家去调查的事情,我妈也跟我说了。电视台的午间新闻里的寻人启事我也看了。”
“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件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蔡耀辉一脸的义正辞严。
第五十章 审讯蔡老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林狄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顶 点 X 23 U S
她的手上拎着一个热水瓶,另一只手上拿着几个套叠在一起的杯子。
今天早晨,林狄早早的就来队里了,她的心里牵挂着案子和队友们,她想先为队友做一些后勤工作。
林狄一眼就看见一号审讯室的外面站着两个看守。
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是第一个来的,没想到队友们捷足先得。
她心中清楚一定是赵队他们昨天有所斩获,这会儿必然是在审讯重要的嫌疑人。
她和赵队共事好几年,知道他的脾气和行事方式,赵队是从部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他一向有连续作战的特点。
林狄倒了三杯水,一一轻放在在马建平、令狐云飞和赵子蒙的面前。
赵子蒙微笑着朝林狄点了一下头,然后示意她坐在马建平的旁边。
林狄的水非常及时,三个人还真有点渴了。
蔡耀辉看着桌子上的杯子里升腾上来的热气,不自觉地舔了几下嘴唇。
他的嘴唇干燥的紧,从昨天晚上被关进拘押室到现在,他没有喝过一口水。
赵子蒙观察到了这一细微的动作,朝林狄点了一下头。
林狄心领神会的站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蔡耀辉面前的栏板上。
“谢谢。”蔡耀辉如获至宝地将杯子抱在手中,他低下头,抿了一小口水,水是刚烧的,很烫。
“蔡耀辉,怀古村离子山下有古墓的传闻,你知道吗?”赵子蒙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
“你不是经常到怀古村去看望你父母吗?他们从来没和你说过这些?”
“我是经常去怀古村去看望他们,可是我每次去不过是给二老送一些生活用品,待一会就走了。我和父母说都不上几句话,就是说话,也是和我母亲说几句,我父亲不怎么搭理我。”
关于这一点,蔡耀辉没有撒谎。
“你父亲不搭理你?这是为什么?”
“我原来在大学里工作当老师。当年大学毕业以后,我就留在了学校,是我父亲卖的面子、找的关系。照理,我应该很知足了,凭着我父亲的名望,我从助教干到副教授,再从副教授转正,应该不成问题,这也是我父母所希望的。”
赵子蒙觉得蔡耀辉的话不得要领,赶紧将审讯的内容拉回到案子的主题上来:“你在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
“先学的是考古。后来我读研,专业是文物鉴定。要不然,我也不会辞职下海,走上这条路。我父亲对我很失望,一直不肯原谅我。但他毕竟是我父亲,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要去看望他们。”
“你父母为什么要从宁海路的房子搬到怀古村?”
“就是因为我辞职下海的事情,辞职的时候,我没有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很生气,我母亲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原谅了我,但父亲一直没有……他也许是在心里原谅我了。”蔡耀辉说完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在怀古村你父母所居住的117号房屋的后面,就是你父亲卧室的后面和后院墙之间发现了六个探洞。”赵子蒙直切正题,想看看蔡耀辉的反应。
“六个探洞?”蔡耀辉圆睁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对,六个探洞。盗墓贼就是通过这六个探洞确定了墓道口的位置,最后才确定将盗洞口放在你父亲住的房间里面。你大学里面学的是考古专业,对这个很在行吧?”赵子蒙直视蔡耀辉的双眼问道。
蔡耀辉哭笑不得:“警察同志,书本上的知识,和真正的考古工作完全不是一码事。没有一个考古工作者是学了几年考古就能称得上是考古工作者的。”
蔡耀辉的思维缜密,说话滴水不漏。他的言下之意是:学考古专业和盗墓是两码事,考古专业不等于盗墓专业。
“我问你,你父亲今年八月底、九月初是不是住过一次医院?”
“是啊,老人家身体不好。”
“在你父亲住院期间,你有没有单独去过117号?”
“去过啊,我不但去过,我还去过两次。”蔡耀辉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去过两次?”
“对。我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僵,我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缓和我们的关系,他毕竟是我父亲。”
“想表现你应该去医院,去117号做什么?”
“帮他们拿一些生活用品。”
“你妹妹在医院工作,家又在医院附近,有必要到117号拿生活用品吗?医院附近没有商店?”
“我是帮二老拿一些洗换的衣服,我母亲要陪床。这还不是主要的,我到怀古村去,主要是去拿我母亲腌制的糖醋蒜头和萝卜干,父亲生病,嘴里面淡没有味,他平时最喜欢吃母亲腌制的小菜。”
“你回117号还做了什么?”
“警察同志,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就是拿一些换洗衣物和小菜,我没做别的什么啊!”
“是吗?有人看到你在你父亲的正房的后面,你在干什么?”
“啊?我跑到正房的后面?我为什么要跑到正房后面去呢?”
“你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蔡耀辉,我希望你严肃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巧合。”
“谁看见我了?”
“你难道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每次到117号,我只在屋子里面坐一会就走了,从来不到院子里面转。”
“六个探洞是在你父亲住院这段时间内挖的。你父母不在家,只有你在117号出现过。”
“父亲住院期间,我确实到117号去过。警察同志,你能不能提示一下,我实在想不起来了。”蔡耀辉的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一副挖掘记忆的痛苦模样。
“你当时手上拿着一把铁锤,你拿铁锤在屋后做什么?”
蔡耀辉沉思片刻,突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提锤子,我就想起来了。我是到屋子后面去过。那是父亲住院的第二天,我母亲让我到117号替他拿些换洗衣物,顺便带一点糖醋蒜头和萝卜干。”
蔡耀辉抱着杯子灌了几口水,然后接着道:“我到父亲卧室的衣橱里拿衣服的时候,看见卧室的后窗坏了一块玻璃,我就到街上五金店划了一块玻璃装上去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面面相觑,这个说法倒是十分合理,而且从蔡耀辉的面部表情,并看不出任何造作掩饰的成分。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看到了隔壁的曹大爷,我们还说了几句话。曹大爷是到我家去关窗户的,我父亲的画室里面挂着一些刚装帧好的画,那些画怕潮湿,父亲请曹大爷每天到我家开关窗户。”这个情况和曹汝南说的一致。
“可我们听说,117的租客饶一览前两天刚给你父亲卧室的后窗装过一块玻璃,这——你又该怎么解释呢?”
“饶一览刚装过玻璃?这——这我没法解释,看到窗户上少了一块玻璃,我就装了一块。虽然父亲对我有意见,但我做儿子的不能记恨老子。我大哥在外地,家里就我一个劳力。凡是我能做的事情,我会尽量去做。”
“照这么讲,你还是一个孝子。”
“是不是孝子,我不敢说。你们可以去问问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妹妹耀华。扪心自问,除了在辞职下海这件事情上,我蔡耀辉确实不曾做过违逆父母的事情。”蔡耀辉的口气信誓旦旦。
“你是在哪家五金店划的玻璃呢?”
“李三五金店,就在怀古村小学大门的旁边,一块玻璃是三块钱,我给老板十块钱,没有让老板找钱。”
“老板还追我来着,老板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有一只眼睛不好。不信,你们找他问问,但愿他还能记得。你们也可以去问问我母亲。”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和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什么。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在工作中,只要是他觉得比较重要的东西,他都会写在笔记本上。
赵子蒙朝马建平点了一下头。
马建平站起身,将放在身后的纸箱搬到蔡耀辉的面前,打开纸箱的盖子。
“蔡耀辉,这是什么?”赵子蒙指了指箱子里的东西。
“就是我要出手的宝贝。”
“这是什么时期的物件。”
“战国时期的。”
“何以见得?”
“这是祭祀用的酒器,上面有篆文,篆文的内容叙述了齐桓公时期的一个历史事件。”
“知道你是专家,水平很高啊。来,再说说,这个物件你还知道什么?”
“它叫九羊樽。在西安市博物馆里面有一个相同造型,但器形比这个大一点。上面也有篆文,篆文的内容叙述的是秦穆公时期一次祭祀活动。战国时期,各诸侯国都有在青铜鼎和青铜樽上记载重大事件的定制。”蔡耀辉如数家珍,看来他对这些文物的背景来历了如指掌。
“这个九羊樽是从哪里来的?”
“是从一个人的手上收的。”
“你一共收了几件?”
“警察同志,就这一件,我说的是实话!”
“这个九羊樽是什么时候收的?”
“九天前收的——九月二十九号。”
第五十一章 易容神秘人
赵子蒙立刻联想到:一号和二号的死亡时间在十五天左右,而蔡耀辉收九羊樽的时间,和“10.5”盗墓凶杀案的时间正好吻合。www.uu234.net
“卖九羊樽给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这是什么意思?”赵子蒙听不懂他的话。
“警察同志,我有店铺,对方来去无踪影,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蔡耀辉一脸的无奈。
“你们怎么交易?”
“他主动找的我?”
“是吗?”
“是的,在圈子里面,会有人请我帮他们鉴定文物。我在虎口门古玩市场有店铺,这你们应该知道了。”
“你把交易过程详细交代一下。”
“九月二十九号的傍晚吧,五点左右的样子,我在店铺里面对完账,走到停车场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走到我的面前,说有好东西,问我有没有兴趣看一眼。”
“我对这个人有一点印象,下午我在店铺里面对账的时候,这个人在铺子里转悠了一会。”
“这个人为什么找你?他知道你做这个?”
“我不确定,也许他知道吧。但从表面上他好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蔡耀辉,照你这么说,你做这些勾当不是一回两回了?否则这些人为什么单单找你!”赵子蒙厉声道。
“这个……”蔡耀辉低下头挠了挠头顶,一时语塞。
“我希望你认真的掂量一下,主动交代你的事情,说的越多对你越有好处。你是高学历的知识分子,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应该明白!”赵子蒙非常认真的说道,他觉得这个蔡耀辉不是十分冥顽不灵的那种死倔头。
蔡耀辉沉默了好一会,抬起头来道:
“我之前确实收过一些文物。我承认。”
“很好,继续。”赵子蒙喝了一口热水道。
“我是个谨慎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从不冒险。其实也用不着冒险,我是搞文物鉴定的,在卖家面前,我是收藏家,在买家面前,我还是忍痛割爱的收藏家。”
“卖家想通过我卖一个好价钱,买家想通过我买到便宜货。”
“那你这个中间人倒是两头都拿,不吃亏啊!”
“警察同志,你们可能不懂,文物市场里价格的伸缩性很大。”
“一件东西在不同时期、不同人的手上完全可以卖出不同的价钱。就看个人的本事。”“现在,市场刚有一点热,以后的价格空间更大。这也是我铤而走险的主要原因。”
“很好,你有这个态度就好办多了。你刚才说的找你兜售东西的那个人,他长什么模样,你总该有印象吧!”
“有印象,但没用。”蔡耀辉摇摇头道。
“这是为什么?”赵子蒙对蔡耀辉这句没头没脑的回答感到不太满意。
“警察同志,跟你们说了,你们可能不信。干“这种”营生的,谁会以真面目示人?”蔡耀辉一副神神叨叨的表情。
“不以真面目示人?什么意思?”赵子蒙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了。
“他化装易容了。”
“化装易容?”赵子蒙怀疑自己误听了武侠小说的情节,皱着眉盯着蔡耀辉,一旁陪审的队友们也一脸怀疑。
“对啊,对方很谨慎,他不想让我认出他来。其实干这个事的人多少都有两下子,乔装易容不过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否则没准就翻船。”
“这件器皿,你们是怎么交易的,你详细交代一下过程。”
“这人说请我帮他看一样东西,说是一件青铜器。本来,我没打算去,我不了解他的底细!后来他给我看了照片,果然是好东西。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去了。”
“你们在什么地方看的实物?”
“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
“具体位置?”
“京西第三钢铁厂,就在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南边三四里的安顺门附近。”
“领你去看东西的一共几个人?”
“就他一个人。”
“他对这件器皿知道多少?”
“我猜他肯定知道,但他在我面前装作不懂的样子,我能看出来。他是想试探我,我不能不说实话。”
“你说实话,还怎么收他的东西?”
“只有说了实话,他才可能把东西给我。”
“这是为什么?”
“他们这些人估计只知道东西是什么朝代的,但具体多少价钱应该是不知道。要不然还要我这种中间人干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现在市场才开始热起来,几万块钱,对他们来讲,恐怕就是天文数字。这些人对地下的活在行,对市场的发展趋势知之甚少。”
“这些人做的时间长了,估计也感觉到这种东西会越来越值钱,但到底能值多少钱,他们也不知道,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敢想。”
“然后呢?”
“然后,我说我想要,问他想要多少钱,他看我说了实话,就大着胆子开了价。”
“什么价?”
“十万。”
“十万?”
“是的,他开价十万,我说我目前手上只有九万现金。他说九万就九万。”
“你为什么砍了一万?”
“我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的价格开低了。后来我们约好第二天凌晨交易。”
“在什么地方交易的?”
“他定的地方,我答应了。交易前,我临时换了地方。”
“什么地方?”
“就是红旗沙场的芦苇荡。”
“你为什么要临时换地方?”
“我不知道他的底细,我担心他是……”蔡耀辉下意识的又挠了一下头。
“这个人年纪多大,身高是多少?”
“从貌相上看,这个人五十岁的样子,鬓角有些白,有络腮胡子,背有些驼,身高差不多一米七三的样子。但我能听出来他说话的中气很足,声音脆,和实际年龄明显不相符。”
“此人是什么口音?”
“听着像天府口音,我怀疑他的口音也是装出来的。”
“昨天晚上,在红旗沙场附近的芦苇荡,和你交易的那三个人,你总该认识吧!”
“我只认识两个,开车的我不认识。”
“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老板姓宁,名字叫宁尚智,就是那个胖子,高高瘦瘦的那个是马仔,姓达,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
“他们是哪里人?”
“广州人。宁老板说他是一个收藏家。”
“他走私文物?”
“不知道,他说他是收藏家,对青铜器情有独钟。”
“你们交易过几次?”
“三四次吧。”
“说说看,都交易了哪些什么东西?”
“一尊南朝铜佛,一个唐代铜镜,一个汉代玉杯,一把宋代铜剑,还有一对元代虎形铜兵符。”蔡耀辉一一道来。
难怪他发迹的如此之快,他口中的这些宝贝应该都是无价之宝。
“昨天这个九羊樽成交价是多少?”
“你们已经看到了,九十万。”
蔡耀辉花九万收的宝贝,转手之后就变成了九十万,嚯,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你还有哪些出货渠道?还有别的人和你交易吗?”
“我只认这个宁尚智。我不会把东西卖给不认识的人。”
“但愿你说的都是实话,否则,你知道后果。”
“警察同志,我保证我说的句句属实。”
“这几年,刚做这行的时候,我挺满足的。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接触到这些宝贝,我就不淡定了。”
“我父亲曾警告过我,甄可染也劝过我,可是我没有听他们的,我……”蔡耀辉说着竟然激动了起来,几滴眼泪溢出他的眼窝。
看来,兴隆古玩店的老板甄可染提供的情况是可信的。
“接着往下说。”
“我对不住我爸,甄可染也和我分道扬镳,后来我自己开了一家古玩店,我自己知道开古玩店只是一个幌子,我想……我想一夜暴富。”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让位启亮在石鼓巷的巷口等你?”
“我在那里租了一间房子,那里很偏僻,很少人知道,安全一点,九羊樽就是放在那里的。我从来不把东西放在古玩店和家里。”
“租的房子门牌号是多少?”
“187号——进巷子,右边第四个院门。”
“你把钥匙给我们。”
“我只有房门的钥匙,院门不用钥匙,只要叫门,就会有人开门。”
“院子里面住着一个七十几岁的孤寡老太。我租的房子就是她的。那老太太平时很少出门。”蔡耀辉一边说,一边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串钥匙,从钥匙串上卸下了一把铜钥匙。
令狐云飞站起身,从蔡耀辉的手上接过钥匙。
与此同时,赵子蒙起身,将马建平和林狄叫到门外,交代了几句之后,两个人下楼去了。
赵子蒙派马建平和林狄到石鼓巷187号去看看,待会儿直接赶到怀古村和大家会合。
赵子蒙回到审讯室,审讯继续,时间已经不早了。
蔡耀辉果然聪明,在一个孤寡老太手上租房子,既有了存放赃物的地方,又有了看门户的人。
“位启亮去没去过187号?”
“没有。我不想让他知道,昨天晚上,我只让把汽车停在巷口等我。”
第五十二章 怀古村
“位启亮跟你做这种生意有多长时间?”
“就这一次,以前,我从不带他。只是让他帮我打理古玩店的生意。他是我的妻弟。我老婆嘱咐我照顾好他弟弟。”
“之前不带他,这次为什么要带上他?”
“我也说不清,这次交易我感觉有点不对,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我怕就我自己应付不来,所以我才带着位启亮。”
“干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在刀口上舔血,迟早要出事。虽然是老主顾,但是我不得不留一个心眼。结果还是……”
“我后悔没有听他们的,我真……”
蔡耀辉没有说完整这一句话,他抬头仰望着审讯室的屋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赵子蒙知道蔡耀辉口中他们应该指的是他的父母、妻子和曾经的朋友甄可染。
不过他的忏悔和眼泪究竟有几分的可信度,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心里面都没有底,时间仓促,对蔡耀辉的审讯只能就此打住。
接下来,赵子蒙对宁尚智和姓达的瘦高个进行了审讯——瘦高个的名字叫达七宝。
这两个人交代的情况和蔡耀辉交代的情况基本吻合,包括几次交易和交易的文物都分毫不差。
这个矮胖子宁尚智坚称自己是一个收藏家。
至于达七宝为什么要带枪,他声称是为了防止被对方黑吃黑。
达七宝特别强调,他不太会用枪,带枪只是为了防身。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开枪,至于后来开枪,是自己太过紧张,枪走了火。
对于他的说辞,赵子蒙未置可否。
在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看来,无论是蔡耀辉,还是宁尚智和达七宝都没有完全说实话,他们的表现似乎都有表演的成分。
关于宁尚智和达七宝的具体情况,赵子蒙计划会同广州警方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
“10.5”盗墓凶杀案,牵扯出一起文物倒卖案,可能还牵扯到文物走私案。
但这些是后面的事情,目前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赵子蒙问明了宁尚智和达七宝的家庭住址以后,两个看守将他们送回拘押室。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出了大楼,迎面碰上了萧路含和项代沫。
此时太阳已经露脸,时间是早上的七点四十五分了。
七点五十,两辆吉普车驶出刑侦队的大门,小吉普右拐向东,一路往东城区而去。
车上有赵子蒙和萧路含,萧路含开车。
另一辆大吉普车左拐向西,往西城区而去,车上坐着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他们要去西城区继续调查一号。
在车上,赵子蒙打开了纸箱的盖子,箱子里还有一条旧毛毯半包裹着那件文物——九羊樽。
赵子蒙仔细端详了一会九羊樽,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亲睹这件珍贵文物的真颜。
这件九羊樽造型古朴别致,器形优美,只是表面氧化的厉害,通体有铜锈。
樽体上确实有文字,因为是篆书,赵子蒙凭他现有的知识只能猜出“齐”、“公”、“中”、“车”等几个字。
九羊樽三只脚的最下面锈蚀的尤为厉害。那上面有一些颗粒状的锈迹。
如果真像蔡耀辉所说的那样,这个九羊樽是战国时期的文物的话,那么,这件文物迄今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
赵子蒙心中既沉重又有一丝欣慰。
沉重的是这件宝贝以及和它同等性质的其他文物,命运多舛,在文物贩子和盗墓贼的手中辗转流离,还有可能落入文物走私犯的手中,流向海外。
这对于国家和民族将是无可估量的损失。
昨日突击行动能够追回这件九羊樽,赵子蒙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
但他清楚的知道,战斗远还未结束,任务依然艰巨。
“10.5”案眼见稍有眉目,但是还有许多文物流失在外,他暗下决心,誓破此案。
这个时候,马建平和林狄正在赶往石鼓巷187号的路上。
七点五十五分,他们的老牙车停在了石鼓巷的巷口。
两个人下了车,走进巷口。
187号的院门没有上锁。
马建平在门上敲了三下:“笃——笃——笃——”
不一会,院子里面传来了拐杖点在石板上的声音,还有几声猫叫。
院门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出现在眼前。
她的手上拄着一个拐杖,佝偻着腰,头不自觉的点的厉害。
老人眯虚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马建平和林狄。
“请问,您是戚大妈吗?”
“你们找我有事?”
“大妈,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林狄说着掏出证件。
“公安局的?”老太太不住的点头。
“对,蔡耀辉蔡老板是不是在您这里租了一间房子?”
老人家愣了一会,点了点头。
“我们想到他租住的屋子看看。”
“我没有房门钥匙,钥匙在屋主身上。”
“大妈,蔡耀辉已经把钥匙给我们了。”马建平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
“你们有钥匙,那我就不好拦着了。”
老人将两个人让进院门。
院子里面有六间房子:三间正屋,两间东厢房,东厢房的南边有一间厨房。
三间正屋,中间是门厅,两边是东屋和西屋。
东屋的门开着,门口的地毯上躺着一只狸花猫正在伸懒腰。
西屋的门上挂着一把老式铜锁,门厅里面码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
蔡耀辉真会找地方,即使是蟊贼,看到这口棺材也会毛骨悚然。
马建平打开门锁,推开房门。
西屋分里间和外间,外间是起居室,里间是卧室。
卧室里面有一张老式木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大衣和一个半截橱,床前还放着一把老式的椅子。
起居室里面放着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窗户跟前还有一对太师椅,太师椅的中间放着一个茶几。
马建平和林狄仔细检查了大衣橱、半截橱和床底下,什么东西都没有。
老太太站在门口朝里张望着。
“大妈,蔡耀辉经常到这里来吗?”
“不怎么来,他不住在这里,只在这里放些东西。所有家具都是我的,他不在这睡觉。昨天晚上,他来过一趟。”
很显然,187号只是蔡耀辉临时存放东西的地方。
“大妈,蔡耀辉带人来过吗?”
“没有,他从不带人来——他每次来都是一个人。”
马建平和林狄在屋里屋外又搜寻了一遍,没有新的发现。
离开石鼓巷以后,两个人去了怀古村。
八点二十分左右,萧路含将吉普车停在一堆码放整齐的青砖旁边,他们到了怀古村。
砖堆旁边还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这辆汽车应该是文物局同志的车。
两个人走下汽车,远远看到117号废墟上聚集了几个人,今天看热闹的人只增未减。
靳教授、聂教授已经先他们一步赶到了现场。
萧路含轻轻抱起纸箱,两个人朝废墟走去。
靳教授、聂教授和另外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迎了上来,冯经理和肖队长跟在后面。
大家简单寒暄了几句。
萧路含将纸箱放在一块平整的地上,解开纸箱上的绳子,打开纸箱的盖子,揭开毛毯。
靳教授、聂教授和两位老者立刻围拢过来,半蹲着朝纸箱里看去。
四个人神情凝重,凝重之中还有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四个人如获至宝,盯着箱子里的九羊樽好一会功夫,不时地小声交流着。
他们一一观察九个羊首的造型,靳教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放大镜研究了一会樽体上的篆文。
他戴上手套,在樽体上轻抚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手套。
手套上有一些铜锈和粉末状的东西。
靳教授站起身:“赶快把毛毯包好,一定要轻一点。”
萧路含将毛毯重新裹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纸箱之中。
“这是战国,齐国时期的九羊樽。”一个戴着眼镜的老者道。
“赵队长,这是我系考古专家汪老。他听说九羊樽的事情,一定要来看看。”
“赵队长,我判断这个九羊樽极有可能是这座晚明古墓里面的陪葬品。”
聂教授从一个手提包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他从文件袋里拿二十几张照片,从里面挑出四张,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赵子蒙和萧路含一张一张地仔细看起来。
“你们看,在墓中这十几个石刻高台上,留下三足锈迹的有三个,这件九羊樽极有可能是这三个中的一个。”聂教授道。
一个工人走到肖队长的跟前,他的手上戴着一副手套:“队长,墓道口已经打开了。”
“赵队长,几位教授,现在可以进墓室了。”肖队长道。
于是冯经理和肖队长领着大家朝废墟走去。
原来占领废墟制高点的人群此刻将墓道口周围围了个严严实实。
好在今晨,陆千先行来到怀古村做好了准备工作,他和当地派出所的同志早已将现场秩序控制起来。
此刻墓道口的周围已经拉起了一条黄色警戒线。
看热闹的人群在线外伸长率脖子朝墓道口张望着。
看到赵队长一行走过来,人群让出一条路来。
第五十三章 比对锈迹
昨天,同志离开现场之后,在靳教授、聂教授和文物局领导的监督下,肖队长带着工人,将墓道口前面的土挖开之后,用砖块和水泥将墓道口封堵了起来。
文物部门的保护措施非常及时,如果不及时将墓道口封闭起来,难免会有一些好奇心过剩的人进去一探究竟。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么墓室里的面貌就很难保持同志们离开时的样子。
特别是十几个石刻高台的的铜锈有可能会遭到破坏。
至于这座古墓是否进行挖掘保护,何时进行挖掘工作,必须得等文物局开会讨论拿出具体方案,再经过专家进行论证之后才能决定。
一行人走到墓道口,将口罩手套穿戴齐整。
一个工人将一个工程灯递到肖队长的手上。
肖队长打开工程灯,向墓道口走去,萧路含抱着纸箱紧随其后,赵子蒙、四位教授和文物局的一位领导跟在后面。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紧接着是汽车的引擎声。
不远处的人群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大家停下了脚步。
眼见马建平和林狄快步跑了过来。
赵子蒙快步迎了上去:“怎么样?”
“石鼓巷187号只有一个姓戚的孤寡老太太,她是房主。我们仔细搜查了蔡耀辉所租住的房间,里面除了一些家具,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马建平道。
“赵队,目前看来这个蔡耀辉说的是实话,他租戚老太太的房子是临时存放东西。”林狄道,
“我们没有找到别的物件,恐怕187号只有这件青铜器。狡兔还三窟呢!我看他没那么简单,我觉得除了石鼓巷,他应该还有其它存放东西的地方。”
“蔡耀辉什么时候住进187号的?”
“一个星期前。”
“他打算住多长时间?”
“戚老太太说他打算租一个月,并且已经付清了房租。昨天晚上蔡耀辉从那离开的时候,他跟戚老太太讲,房子可以租给别人了。”
“赵队,我也觉得这个蔡耀辉很狡猾,他没准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主儿,他不让位启亮知道石鼓巷的地址,租房周期又很短,他应该还有别的地方。”马建平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蔡耀辉的话我们不能全信。他手上的东西可能不止这一件。”赵子蒙边说边扶着靳教授,“靳教授,走——我们进去吧。”
马建平留在了外面和项代沫以及冯经理等人维持秩序。
林狄带上口罩手套跟在赵子蒙的身后朝里走去。
一行人小心谨慎的在墓道中穿行,片刻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有石刻高台的墓室。
靳教授很快就找到了那三个留下三足状锈迹的石刻高台——就是墓室前厅右柱周围的三个高台。
萧路含和赵子蒙协力从纸箱里取出九羊樽,揭开了毛毯。
靳教授和聂教授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九羊樽,在三个石刻高台上一一比对,最后回到第二个石刻高台跟前。
高台上的三块锈迹之间的距离和九羊樽三足之间的距离分毫不差。
九羊樽的三个脚是羊脚的造型,而石刻高台上锈迹形状和羊脚的形状完全一样。
另外两位考古学家还将残留在高台上的细小颗粒物质和九羊樽上的细小颗粒物质进行了比对,结论是同一种物质。
四位教授给出的意见是:这件九羊樽就是离子山晚明古墓失窃的随葬品。
聂教授说:九羊樽是国家一级文物,它铸造精湛,樽面的纹饰内涵丰富,瑰丽雄奇,与九个羊首的造型相得益彰。
它不仅是青铜器中的珍品,在美术史上也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像这样器皿,长安博物馆有一件,而且是仅存的一件。
所以,眼前这个九羊樽是一件无价之宝,它对研究战国时期齐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祭祀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看的出来,几位考古学专家和那位文物局的领导面对这个结果难抑兴奋。
那位领导连连和赵子蒙握手,感谢他找回了失盗的文物。
赵子蒙他们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就找到了古墓里丢失的随葬品,这使文物局的领导大喜过望。
可此时赵子蒙的心情却十分沉重,他知道九羊樽只是失盗文物中的一件,想要寻回其他的宝贝困难重重,道阻且长。
林狄随身携带了相机,她这回在墓室里面又拍了三十二张照片——石刻高台一共有十八个,有铜锈的高台是十六个。
每个高台,林狄拍了两张,之前,林狄虽然已经拍了不少照片,但角度不同,这次拍的全是由上而下的正面照。
比对工作结束后,一行人出了墓室,冯经理和肖队长指挥工人用砖头和水泥将墓道口重新封上。
赵子蒙将九羊樽交给了文物局的同志。
林狄用照相机给九羊樽拍了十几张照片。
古墓里有铜锈的高台有十六个,考古专家判断这高台上原来应该伫立着16尊青铜器皿。现在,经过比对,已经确定九羊樽就是其中一件。
赵子蒙不禁心中暗自发问:另外丢失的十五件青铜器又在什么地方呢?
而在一座晚明的古墓里,为什么会出现战国时期的青铜器呢?而且数量有16件之多?
过去,赵子蒙在和风也曾接触过盗墓案,被盗墓贼盗取的陪葬品,绝大部分都是与墓主人同时代的物件。
赵子蒙有意向几位专家请教。
几位考古专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的初步意见是:一个朝代的灭亡是大势所趋,谁都无法阻挡,但历代君王,无一不希望自己的江山永固,并且世代相传。
到明朝末期之后,出现了几个并不为正史所承认的小王朝,他们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不愿接受改朝换代的现实。
而青铜器是西周、春秋战国、秦汉时期的国之重器,是王朝的象征。
墓主人幻想这些东西能挽救王朝灭亡的命运,即使现实不能够,他们也希望能在另一个世界实现自己的梦想。
古人有视死如生的理念,在他们的墓室里面摆放这些东西,如同在人世间一样君临天下。
市文物部门这次决定派一位同志协助刑侦队侦破“10.5”盗墓凶杀案,这位同志叫闻鸣涧。
闻鸣涧是文物局文物科的科长,曾经协助公安部门侦破几起倒卖、走私文物的案子,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他对各类文物的鉴定有很高的水平,熟悉国内文物市场行情走势,和全国各地的文物部门都有联系。
赵子蒙虽然接手过此类案件,但对文物鉴定识别完全是个门外汉。
文物部门经常协同公安部门查处文物犯罪案件,有他们从旁协助,刑侦队如虎添翼。
赵子蒙正打算派两个人到海州走一趟,那个矮胖子宁尚智到底是收藏家还是文物走私犯,不能只听蔡耀辉和宁尚智、达七宝的一面之词。
这次的海州之行,派一个人和闻科长一同前往就行了。
派谁和闻科长到海州去呢?
赵子蒙想到了项代沫。
项代沫行事稳当,做事踏实,思考问题比一般人深刻。
他身手矫健,善于应对突发情况,派他去最合适不过了。
项代沫接受任务之后,他打算再和宁尚智、达七宝和那辆车的驾驶员接触一次。
他觉得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去海州协同当地警方查案,掌握的信息量不多会使自己变得十分被动。
他希望能从这三个人的口中再掌握多一些的信息,这也是赵子蒙的意思。今天早晨,因为时间仓促,对宁尚智和达七宝的审讯不够透彻。
项代沫和闻科长这次到海州去的主要任务是查找另外几件青铜器的下落,通过遗失文物的踪迹找到“10.5”盗墓凶杀案的凶手。
现在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不少天,有些青铜器可能已经早已不在京西市内了。
闻科长说,目前在国内,有三个文物集散地,而海州就是其中重要的一个地点,它还是文物流向海外的最后一个落脚点。
文物贩子通过各种渠道将收购来的文物,集中在这三个集散地,其中的大部分会直接经海州转道南港和琉球,最后经由这两个地方流向世界各地。
南港、琉球——特别是南港,是文物走私集团走私文物最主要的中转站。
现在,瞄准国内市场顶级文物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文物收藏家,一种是文物走私集团。
随着文物市场的逐步升温,一些文物收藏家也按耐不住,干起了走私文物的勾当。
一旦文物进入市场,人们追求的一定是价值利益的最大化。
文物在国内市场,利润上升空间受到购买力的限制,而国际市场的利润空间更大,走私文物和文物走私集团应运而生。
当代开放革新的时间还不长,人们的腰包才开始鼓起来,某些人铤而走险走私文物到海外想迅速发家致富。这已经成为目前出现的一个不好的苗头趋势。
所以,到海州去查找这批文物的下落,堵截这批文物,是目前的一个恰当的选择。
第五十四章 再访箍桶巷
根据闻科长的说法,赵子蒙忽觉情况不容乐观。www.uu234.net
如果文物走私渠道如此畅达,那么离子山古墓失窃的其他文物此时此刻的去向……
他不敢往下想,但又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它们中的某个或是某些可能即将交易,或者已经落入国内某个“收藏家”之手,某些可能已经正在飘洋过海飞向另一个国家。
而这些所谓的收藏家中,有人待价而沽,他们看懂了文物市场未来的发展趋势。
文物一旦落入这种人的手中,就难以寻觅其踪迹了,他们不会轻易再让宝贝“露金面”。但这种人毕竟是极少数,绝大部分人是没有前后眼的。
赵子蒙觉得情况刻不容缓,必须要加快案件侦查的步伐,争取多的追回文物,将损失减少到最小。
赵子蒙请文物局的同志和项代沫到海州去就是出于这种考虑——他们接触过文物走私案件,对文物市场的情况更加了解。
告别几位教授和文物局的同志回到刑侦队以后,赵子蒙计划兵分三路:
项代沫会同闻科长抓紧继续对宁尚智、达七宝的审讯,然后去海州。
萧路含,马建平以及陆千接替项代沫与令狐云飞会合,去西城区继续寻找一号和二号——特别是一号的踪迹。
赵子蒙始终觉得寻找一号和二号曾经的踪迹是“10.5”盗墓凶杀案的主攻方向。
如果能寻觅到一号和二号的踪迹,就可能寻觅到“10.5”盗墓凶杀案的凶手,找到凶手,就一定能找到离子山晚明古墓被盗文物的下落。
赵子蒙和林狄去箍桶巷找蔡教授夫妇核实情况——主要是核实蔡耀辉交代的情况。
赵子蒙认为对蔡耀辉和位启亮的调查还需进一步深入。
赵子蒙确定这个蔡耀辉没有说实话,至少在倒卖文物的问题上没有说实话。
蔡耀辉似乎给了赵子蒙一个无解的方程式,他的答案把同志们的侦破工作带进了一条死胡同,卖九羊樽给他的人易容了。
这个说法虽然荒诞,但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找一个易了容的人,好一道难题!
如果想破解这一道难题,这就要看赵子蒙和队友们的本事了。
通过寻觅青铜器的去向找出凶手和通过寻觅凶手最后找到那些青铜器,是两条路径。
赵子蒙不能确定哪一条路径能侦破此案,所以要双管齐下。
任务明确以后,三路人马分头行动。
赵子蒙、林狄和陆千驱车去了箍桶巷。
开院门的是蔡大妈。
因为赵子蒙之前来过一次,蔡大妈没说什么就把两人领进了东厢房,但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赵子蒙再次登门,而且来的是两个人,蔡大妈应该是预感到了什么。
其实,赵子蒙上次来的时候,蔡大妈就已经有所警觉了。
蔡教授这会正在画室里面挥毫泼墨,他见有人造访,将手中的画笔放在颜料盘里,走出画室:“快请坐,老伴,快倒两杯茶给二位同志,我去洗个手,马上就来。”
蔡大妈阴着脸走进厨房,倒了两杯水,然后端进会客室,放在茶几上。
蔡教授一边用围巾擦手,一边走进会客室,他解下围裙,递到老伴的手上,然后坐在赵子蒙的对面。
夫妻俩目前为止对儿子蔡耀辉被抓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赵子蒙绝不会感情用事,经过十几年刑侦工作的磨砺,他已经习惯于面对不同的人,包括疑犯的亲人。
蔡大妈将一个玻璃杯递到蔡教授的手上。
蔡教授拧开茶杯盖,刚要开口说话,院门响了:“笃——笃——笃——”
蔡大妈起身走出会客室,打开院门。
院门外冲进来两个女人。
“耀华,凯莉,你们怎么来了?”
耀华就是蔡教授的女儿——蔡耀辉的妹妹。
“妈,耀辉昨天晚上没有回家。今天早上,我就他铺子里去找他,可伙计说他没来。”另一个衣着时髦的女人走进门厅,用尖利的声音说道。
“启亮也不在店铺里。伙计说,昨天耀辉到店铺对过账就走了。妈,他会去哪啊?”
说话的女人应该是蔡耀辉的老婆,位启亮的姐姐。
她一头时尚的大卷,穿一件红色风衣,脚上是黑色高跟鞋,耳朵上戴着金耳环,手腕上戴着玉镯,一副富太太的模样。
“凯莉,别着急,耀辉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蔡大妈道。
“有事,他会给我打电话,每天晚上,不管有多迟,他都会回家,启亮从来没有在早晨离开过店铺。我到停车场去看过了,耀辉的汽车不在,启亮的面包车也不在。”
蔡教授站起身:“你打耀辉的电话了吗?”
“我打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打了十几个电话,可他一直关机。”这个叫凯莉的女人神情慌张,六神无主。
赵子蒙本来是打算先了解情况再说出实情的,蔡耀华和位凯莉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子蒙不能不提前说了。
赵子蒙站起身:“蔡教授,蔡大妈,你们不必找蔡耀辉和位启亮了。”
“赵同志,你们来找我们,难道……”蔡大妈脸色突变。
“爸,妈,他们是谁啊?”位凯莉这才注意到家里有两个生人,她望着赵子蒙道。
“他们是市公安局的。”蔡教授道。
“啊?警察,他们怎么会来我们家。”蔡耀华大惊失色。
“二位先不要激动,请坐下,我们赵队有话跟你们说。”林狄道。
位凯莉听闻警察来访,她女人的第六感发作,预感自己的丈夫可能出了事。
她只觉天旋地转,身体摇晃了几下,就要晕倒,蔡耀华见状上前两步,扶住了位凯莉,将她引到椅子边坐下。
蔡教授和蔡大妈瘫坐在长椅上,神情立刻变得悲戚起来。
位凯莉面无血色,眼睛里面噙着泪,蔡大妈的眼泪已经溢出了眼眶。
“蔡教授,蔡大妈,本来,我是想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告诉你们的,现在,我只能以实相告了。”赵子蒙道。
蔡教授嘴唇颤抖着道:“逆子啊!我跟他说了不知道多少回,他一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一定是他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我就知道……”
“同志,您快说,我儿子耀辉他到底怎么了?”蔡大妈的声音都变了。
“二位老人家,蔡耀辉和位启亮涉嫌倒卖文物,已经被我们拘捕。昨晚交易的时候被我们当场抓获。经过审讯,他对倒卖文物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倒卖文物?这个混账东西!我就知道他早晚会出事。一定是他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干起了倒卖文物的勾当。逆子啊!逆子!”蔡教授捶胸顿足,痛苦万分。
蔡大妈泪眼汪汪,扯着哭腔道:“是我害了耀辉啊!当初老蔡不同意他辞职下海,我要是也坚决反对,耀辉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是我害了他!”
位凯莉失声痛哭。
“请几位先不要激动,我们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
两个女人哭哭啼啼,谈话暂时无法继续下去。
“老伴儿,凯莉,你们先不要哭了,听赵队长怎么说。”蔡教授道。
“蔡耀辉这一次被我们抓获,他在交代犯罪事实上有所保留。你们应该明白,这对他十分不利。我希望二老能做做蔡耀辉的思想工作。让他如实交代他所有的罪行。”赵子蒙道。
蔡大妈用衣袖擦干眼泪:“赵队长,耀辉从小就听我的话,我可以劝他彻底交代自己的罪行。他倒卖文物赚的钱,我一定让他全部上交。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本质不坏,他一定是财迷心窍,才走上这条路的。”
“蔡教授,蔡大妈,我们担心蔡耀辉不仅仅是倒卖文物。”
“耀辉他——他除了倒卖文物,还犯了什么罪?”蔡教授紧皱眉头,注视着赵子蒙道。
一旁的位凯莉还在啜泣。
蔡教授剜了儿媳妇一眼,厉声道:“凯莉,你不要哭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让你多劝劝耀辉,叮嘱他规规矩矩做生意,你劝了吗?”
“爸,我劝了啊,可他阳奉阴违,我有什么办法!我还叮嘱他不要把启亮往歪路上带,可他——这——我该怎么向父母交代啊!”位凯莉说着又哭了起来,她脸上的妆容糊作一团。
“这个混账,我跟他说过不止一回,平安就是福,人要走正道,亏得我从小教导他这么多!他这是要气死我啊!”
位凯莉被蔡教授一阵数落给震住了,她停止了抽泣,但眼泪依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
蔡耀华递给位凯莉几张纸巾。
位凯莉接过纸巾,不停擦拭眼睛和脸颊上的泪水。
“赵队长,您继续说。”蔡教授道。
“我们从蔡耀辉手上缴获的青铜器,已经确定就是怀古村离子山晚明古墓里面被盗的陪葬品之一。在失盗的古墓中,一共有十六件青铜器。”
听了赵子蒙的话,蔡教授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同志,难道耀辉和怀古村离子山的案子有关?这——这怎么可能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的儿子不会杀人的。”
第五十五章 一块玻璃
“蔡教授,您别激动,您听我说,目前离子山古墓案还在调查当中,一切尚未有定论。m.www.uu234.net”“这次我们从蔡耀辉手中缴获的青铜器正是离子山古墓中的失盗品,这说明蔡耀辉可能与此案有关,他的供词也有所保留。当然我本人是不希望他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
“所以我特来拜访,希望二老能劝一劝你们的儿子。”赵子蒙诚恳地表露来意。
“警察同志,我哥哥他是怎么说的呢?”一众人等心神不宁,心慌意乱,唯有蔡耀华十分冷静。
她应该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
“据蔡耀辉交代,这件青铜器是从一个盗墓贼的手上收的,但他说不认识这个人——他说此人是易容乔装过的。”赵子蒙道。
“不认识的人,他能收人家的东西?这可不是菜场买青菜豆腐,这是犯法的事情啊!”蔡耀华有些疑惑。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和老伴儿在117号住过,那原来是我的家啊!我的儿子收的文物竟然是盗墓贼的赃物。”蔡教授大惊失色。
蔡教授的疑虑正是赵子蒙心中所疑。
沉默了片刻,蔡教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赵队长,我这么跟您说吧!如果耀辉真的干了盗墓杀人的事,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当我们老两口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蔡教授用颤抖的手捂住了双眼,两行泪从指缝倾泻而下。
他虽然言语上狠厉,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爱子心切。
“不过,我哥哥在古玩市场做生意,盗墓贼找他销赃也不是没有可能。”蔡耀华道。
“我们也希望是这样。”赵子蒙道。
“赵队长,您希望我做什么?”蔡教授抹去老泪,收拾了下情绪,正视赵子蒙道。
“我们想核实一些情况,希望您二老能以实相告。”
“您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们绝不会有丝毫的隐瞒。”
“如果我儿子耀辉真的参与了盗墓杀人案,怎么判那都是他咎由自取,我绝无二话!”
“如果他只是倒卖文物的话,我一定会劝他把这些年倒卖文物赚来的钱全部上交给国家。”
“蔡教授,您能有这个态度,我们就放心了。”赵子蒙道。
“我还要劝他彻底的交代自己的罪行,协助你们破案,争取宽大处理。”
“蔡教授果然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赵队长,您想问什么就问吧!”蔡耀华道。
到底是亲人,蔡耀辉的家人都盼望着事情能有一些转机。
“蔡教授,作为儿子,蔡耀辉对你们到底怎么样?”
蔡耀辉自诩自己一个大孝子,赵子蒙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耀辉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对我都是言听计从。除了在辞职下海这件事情上,他从来没有不听我的话。哎……这个孩子……”蔡教授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耀辉大学毕业以后留在学校当了助教,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我在学校人缘说的过去,领导看在我面子上,才力排众议,让耀辉留校工作。”
蔡耀华看母亲的嘴唇有些干燥,倒了半杯水递到母亲的手上。
蔡大妈接过杯子喝了两口道:“耀辉考研,也是老蔡找的人,能在大学里面教书做学问,收入高,还受人尊敬,可耀辉这孩子——他竟然把这么好的金饭碗扔掉了。”
“我们是生他的气,他爸爸从来没有好脸给他看,可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他做生意赚了点钱,但这孩子隔三差五的送些东西来,还没把我和老头子忘了。”
“他常回家吗?”
“耀辉隔一段时间会回来一次,每次,坐一会,和我说几句话就走了。”
“这也怪我,”蔡教授反思道:“他开古玩店以后,想把我的画拿到店铺里面去卖,我因为生他的气,没有理他。如果我答应他,他可能就不会走歪门邪道了。”
既然蔡教授提到了字画,赵子蒙正好提一下:“可我们在蔡耀辉的古玩店看到了不少字画。”
“哦……那些字画是几个画家的学生的作品。我已经打过几个老朋友的招呼,如果耀辉去找他们,千万不要答应他。这些年轻的学生,眼皮子浅点!”
“这孩子有一点好,不管我怎么对他,他都不生我的气,他不但对我们老两口好,对他妹妹也好。耀华医院里面搞集资建房,他二话没说,就把钱送到他妹妹的手上。”蔡教授夸赞起自己的儿子来。
“我爸说的对,我哥哥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我爸妈这边缺什么,他总是想办法给买齐,而且还都是买最好的。”蔡耀华也认同她哥哥的孝心。
看来蔡耀辉在这一点上应该没有撒谎。
“近一年来,蔡耀辉是不是常到怀古村去?”赵子蒙道。
“这几年,我爸的身体不怎么好,年初和年中生了两次病,我在医院工作,经常加班,腾不出时间来,大哥又在外地,我二哥就去的勤了一些。”
“他曾经想雇一个保姆伺候二老,但我爸妈喜欢安静,不愿意家里有个外人,就没有同意。这样一来,就只能二哥多跑跑了。”蔡耀华道。
“今年八月底、九月初,蔡教授生病住院期间,蔡耀辉回过怀古村117号吗?”
蔡大妈略带回忆道:“耀辉确实去过117号的老房子。是我让他回去的,一共回去过两次。”
“您让蔡耀辉回怀古村做什么?”
“老蔡生病,没有胃口,他想吃我腌制的糖醋蒜头和萝卜干。我就让耀辉回老房子把这两样取来。”
“耀华,你到厨房去把那两个菜坛子抱来,凯莉,你也去。”
位凯莉这时的心情已经稍许平复了一些。
蔡耀华和位凯莉站起身,走出了会客室。
不一会功夫,两人一人抱着一个酱色的菜坛子走了进来。
她们将菜坛子放在茶几上。
蔡大妈解开坛口上的细麻绳,揭开纸封,一股酸溜溜的醋香味飘了出来。
赵子蒙和林狄伸头一看,一个坛子里面果然有半坛子浸泡在醋里的蒜头,另外一个坛子里是五香萝卜干。
蔡大妈接着道:“除了拿糖醋蒜头和萝卜干,我还让耀辉拿一些洗换衣服,老蔡住在医院,我要陪护我老伴,需要换内衣裤。”
“妈,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想给您买几件内衣,您说不用,家里面有现成的,非让耀辉到怀古村跑一趟。”
蔡大妈和蔡耀华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蔡教授,住院之前,您卧室后窗的玻璃是不是坏过一块?”
“赵队长,你们的调查真细致。您说对了,我住院之前,后窗有一块玻璃确实坏了。”
“是谁给您装上的呢?”
“是小饶。就是住在我家的饶一览,他看我卧室后窗少了一块玻璃,就从曹先生家拿来一块玻璃装上了。”
这和曹汝南的说法一致。
“蔡教授,您确定卧室的后窗上只有一块玻璃坏了吗?”
“是啊,我记得就坏了一块玻璃啊。”
“这就不对了。”
“怎么不对?”
“蔡耀辉说那块玻璃是他装上去的。”
“是耀辉装上去的?我有点糊涂了,那块玻璃明明是小饶装上去的——是我亲眼看着小饶装上去的,我还在一旁搭了一把手。”
“蔡教授,您住院期间是不是请隔壁的曹先生帮您开关窗户?”
“是有这么回事。家里没人,万一下雨,我怕画室里的画遭殃,就拜托老曹帮我定时开关窗户。”
“曹先生到你家去关窗户的时候,看到了您的儿子蔡耀辉,他看到蔡耀辉从屋子后面走过来,手上拿着一把铁锤,他说您屋子后窗上坏了一块玻璃,他就到五金店划了一块玻璃装上了。”
“小饶刚装上的玻璃,我走的时候,老伴特地检查了一下所有的窗户,窗户明明都是好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蔡教授疑惑不解。
“爸妈,难道是你们离开家以后,窗户玻璃又坏了一块?”蔡耀华道。
“这怎么可能呢?没人碰,玻璃自己怎么会坏呢?我们家的围墙高,再大的风也刮不到院子里面去啊,离开的时候,我把所有的插销都插上了,即使风能刮到院子里面去,也刮不坏玻璃啊!”蔡大妈道。
“耀辉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不过,不是我护着自己的孩子啊!在小饶搬来之前,耀辉每次来,只要看到电线老化了,窗户的玻璃坏了,他就会亲自动手。兴许是他看玻璃坏了,然后又装了一块玻璃?”蔡大妈替儿子辩解道。
“赵队长,您到五金店去问过了吗?也许店老板能想起来这件事情。在怀古村,只有一家五金店,耀辉只可能到他家去划玻璃。”蔡教授道。
“我们正打算去看看。你们有蔡耀辉的近照吗?”
“有。”蔡大妈道。
“我们想借用一下。”
“耀华,到妈的房间,半截橱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把两本相册拿来。”
蔡耀华起身走进正屋。
片刻,蔡耀华利落地拿着两本相册走进会客室。
第五十六章 尹也驰
蔡大妈接过相册,打开来,递到赵子蒙的手上:“赵队长,这里面有耀辉的照片,您自己挑,需要几张就拿几张。www.uu234.net”
赵子蒙随便翻了一下,蔡耀辉的照片不少,半身照,全身照,单人照,合照,都有。
赵子蒙挑了三张照片。
“赵队长,我们能不能和耀辉见一面。”蔡教授道。
“蔡教授,我正要和您二老说这件事。今天下午两点左右,我派人来接你们。”
“不好麻烦你们,我们自己过去吧。”
“那好,两点左右,我在公安局的大门口等你们。”
赵子蒙和林狄起身告辞。
离开箍桶巷以后,赵子蒙和林狄驱车又去了怀古村。
两个人在怀古村小学的旁边找到了李三五金店。
店铺里面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长脸男人,他就是李三。
店铺两边放着货架,货架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些五金零件,货品琳琅满目。
店铺中间放着一个长一点五米左右,宽一米左右的桌子,桌子上铺着一块毛毯,毛毯上放着一个皮尺和一把玻璃刀。
在店铺最里面的墙边立着几十块厚度不一的玻璃。
赵子蒙走进店铺,林狄站在外面。
李三看见有人走进铺子,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老板,想买什么东西?”
“您是李老板吧!”赵子蒙道。
“是啊,我是李三。有什么事吗?”李三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子蒙。
赵子蒙注意到这个李三有一只眼睛是假眼。
据他观察,这个人的眼眶里面应该是镶嵌着一个球状体,眼角上还有一点分泌物。
刚才他说话的时候,这只眼睛的眼球一动不动。
“李老板,我们是公安局的,想找您了解一点情况。”赵子蒙说话拿出了证件给李三看。
正,此时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走进店铺:“小李,给我一桶乳胶漆,再给我一个滚筒。”
“你们等一下,我招呼一下,马上就过来。”李三一边说,一边走进里屋,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上拎着一桶乳胶漆,然后从货架上拿了一把滚筒。
李三将乳胶漆和滚筒放在桌子上。
“多少钱?”秃顶男人一边问,一边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夹来。
“乳胶漆,你就给二十块钱吧!滚筒你给四块钱。一共二十四。”
“小李,你就照实收钱。用不着跟我客气。”秃顶男人道。
“都是老街坊,老主顾,感谢你们照顾我的生意。”李三憨笑着说。
男人从皮夹子里面拿出二十五块钱,放在桌子上,然后拎起乳胶漆,拿起滚筒径直走出店铺。
“等一下,我找你钱。”
“不用找了。”男人头也没回一溜烟地走了。
李三将钱放进一个木盒子里面,走到赵子蒙的跟前:“抱歉,怠慢您了。请问,您想问什么?”
“住在怀古村后村117号的蔡教授,你认识吗?”赵子蒙问道。
“认识——认识。他是一个大画家,我们这里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
“蔡教授的儿子蔡耀辉,你认识吗?”
“谁?不认识。”李三摇摇头。
赵子蒙朝林狄点了一下头。
林狄走了进来,从包里面拿出三张照片递给李三。
一张是蔡耀辉夫妻俩和女儿的照片,一张是蔡耀辉和母亲在一起拍的照片,还有一张是蔡耀辉一个人在虎口门广场拍的照片。
李三从林狄的手上接过照片,凑的很近费劲地看了一会。
“李老板,照片上这个男人,你认识吗?”
李三若有所思:“有点印象——有点印象。”
“他一个多月前曾经在你这里划了一块玻璃走,有这回事吗?”
李三拿着一张照片又看了一遍,然后道:“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来过。当时他拿着尺寸来我这里划了一块玻璃走。玻璃是三块钱,他给了十块钱,等我要找钱给他的时候,他都走远了。真是个怪人。”
果真有这么一回事!蔡耀辉没有编造这一段故事。
离开怀古村以后,两个人去了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
赵子蒙打算找藏山斋古玩店的四个伙计谈一谈。
对蔡耀辉的调查遇到了瓶颈,蔡耀辉到底认不认识倒卖九羊樽的神秘人物,赵子蒙不能确定。
赵子蒙只能在四个伙计的身上碰碰运气了。
汽车刚驶出怀古村前村,赵子蒙的小福机响了。
他接通了电话:“喂,我是赵子蒙,请问您是哪一位?”
“赵队长,我是唐人杰啊!”来电的是虎口门古玩市场的唐所长。
“唐所长,什么情况?”
“赵队长,我这里有情况。”
“您说。”
“今天上午,我们拿着您给我的画像到市场各个店铺去打听,有人说见过二号。”
“哦?太好了,感谢你,唐所长。您稍等,我们马上就到。”
不一会,车子驶进古玩交易市场三区停车场。
唐所长和另外两个人正站在牌坊下等候。
看到赵子蒙的车,三个人迎了上来。
一一握手之后,唐所长领着一行人去了品茗楼。
唐所长和赵子蒙一边走一边说。
“赵队长,这两个人说见过二号。”唐所长指着身边的两个人道。
“两位贵姓?”赵子蒙停住了脚步,再次和两位师傅握手。
“免贵姓杨,杨世业。”
“我叫金标。”两个人介绍了自己的姓名。
“他们是二区荟萃轩古玩店的伙计。”唐所长道。
茶楼的生意一般在下午,厅堂里除了两个正在搞卫生的服务员,没有茶客。
唐所长跟一个服务员说了几句之后,服务员将大家领到厅堂最里面一个桌子旁坐下。
一个服务员端过来五个杯子和一壶茶。
林狄拿出谈话记录和笔。
两个服务员离开之后,谈话开始。
“二位,见到此人(二号)是在什么时候?”赵子蒙道。
“一个月前。”金标道。
“一个月左右吧!”杨世业补充道。
“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你们二位能描述一下吗?”
“时间有点长了,我只记得,这个人鼻梁特别高,有点像外国人的鼻子。和那个画像上人特别像。”金标道。
“金标说的对,那天下大雨,我记得很清楚,也没什么客人。这个人四十多岁吧,短头发,个子不高,看上去挺显老的。”杨世业的记性显然比金标更好。
“他的右眼下方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杨世业补充道。
尸检的时候,赵子蒙、令狐云飞和萧长松都没有看到黑痣。
他们是不可能看到黑痣的,因为当时二号的脸被砸烂了。
“你们和他说话了吗?”
“说了。”
“说什么了?”
“我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古玩。他说,随便看看。”杨世业道。
“这个人是什么口音?”
“他说话太少,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
“他在你们店铺转了多长时间?”
“十几分钟的样子,他在玉器柜台站的时间比较长。我们掌柜会把捡漏来的玉器放在柜台里面,在我们店,玉器柜台值钱的东西最多,我看他好像很在行的样子。”杨世业道。
“他询价了吗?”
“没有,他只点了几个玉器,拿在手上看了不短的时间——之后,他就离开了。”金标道。
“我们老板说此人的眼睛毒,他进我们荟萃轩,什么都没有看,只看了那几个玉器。我们店里最值钱的就是那几个物件。”杨世业道。
“后来,那几个玉器被识货的人买走了,价格都在万元以上,有一个玉器卖了四万块钱。”金标道。
“我们老板说的没错,这个人一定是一个行家里手。”杨世业道。
“此人离开荟萃轩以后,去了哪里?”
“这——我们没有在意,我们要照应别的顾客,依我看,此人到这里来,绝不会只进我们一家店铺,你们可以到其它店铺去问问。”金标道。
“其它店铺,我们都去问过了,他们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人。”唐所长道。
“人命关天,这种事嘛,人家肯定要掂量掂量。”赵子蒙听出了杨世业的潜台词。
赵子蒙明显地意识到,虎口门古玩市场已经和“10.5”盗墓凶杀案联系在了一起。
有人将九羊樽出手给了蔡耀辉,而二号遇害者竟然也曾出现虎口门古玩市场。
这绝非巧合!
虎口门古玩市场也应该是调查的重点。
“依你们看,此人想做什么?”
“我们老板说,此人的长相和做派倒有点像个盗墓贼,他没准是在找买家。”
“那他进到你们店里,后来为什么又走了呢?”
“我估计他是看不上我们荟萃轩。我们是小店,小本经营,我们老板本分人,盗墓贼的生意,他是不做的——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本钱。”
“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
“他们老板姓尹,名字叫尹也驰。”唐所长道。
“尹也驰去年初才租的店铺,刚开始,他是摆地摊的,他整天呆在店铺里面,要么就是到地摊上转转。”
“尹老板不在店铺吗?”
“我们老板进货去了。”杨世业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中午就回来。”
赵子蒙觉得有必要找这个荟萃轩的老板尹也驰谈谈。
尹也驰的店虽小,但他独具慧眼。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通过几个玉器就看出二号的职业和意图。
他还能靠在地摊上捡漏赚大钱,这就更不简单了。
第五十七章 四个伙计
杨世业和金标提供的情况和尸检记录、寻人启事上的内容是一致的。m.www.uu234.net
只是有些地方还比较模糊,这也符合实际。
人在短时间内,大脑不可能将所有信息一一不落地储存起来,有时某些信息还会出现一些错乱。
送走杨世业和金标以后,唐所长答应派一个人在二区等候尹也驰。
杨世业和金标的话使赵子蒙和唐所长很受启发,他们决定改变一下调查的策略。
之前,唐所长是每个店铺挨个调查的。
每个铺子里都有伙计,最少是两个人。
这件事对于做古玩行当的人来说本来就十分敏感。
况且场合环境不一样,人的心境和想法就会不一样,顾虑也会多一些。
赵子蒙非常赞赏唐所长的想法,由衷的感谢他对破案工作的大力配合,只是觉得这种公开的撒网式,大张旗鼓的调查,效果一般不会太好,而且工作量巨大。
唐所长说:工作量是不小,但他必须这么做。
从同志们掌握的信息来看,到目前为止,至少有两个人在古玩交易市场出现过。
一个是二号,一个是将九羊樽倒卖给蔡耀辉的那位易了容的神秘人物——姑且把蔡耀辉提供的情况当成真的。
所以,在虎口门古玩市场,肯定还有人见过这两个人,或许还会发现其它盗墓贼的身影。
本来,赵子蒙是打算进到藏山斋古玩店里找四个伙计了解情况,受了杨世业和金标以及唐所长的启发,他决定逐个击破,找每个伙计单独谈话。
蔡耀辉虽然现在羁押在审,但藏山斋还在正常营业,铺子里的几个伙计都在。
四个伙计分别是陈宏、焦小兵、马学文、高孝强。
在唐所长的安排下,陈宏和马学文先后被请进了所长办公室,负责询问的是林狄。
焦小兵和高孝强先后被请到二区的值班室,接待他们的是赵子蒙。
这几个伙计被警方问话,知道老板出了事,回答问题更加字斟句酌。
今天早晨,唐所长带着一个手下到藏山斋找陈宏等人了解情况,四个伙计异口同声,说不认识一号和二号。
这会儿分开询问的结果却出人意料。
四个伙计都说都见过二号,时间在一个月前,和荟萃轩的杨世业和金标见到二号的时间是一致的。
关于二号的样貌特征,四个伙计的描述和杨世业、金标的描述是一样的。
唐所长好奇先前询问的时候,四个人为什么矢口否认呢?
四个人众口一词——他们不想给老板添麻烦。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老板出事了。
如果蔡耀辉知道是自己的伙计向警方提供的情况,恐怕难保饭碗。
老板虽然派位启亮盯着他们,但老板不曾在薪酬待遇上亏待过他们。
在古玩市场里,藏山斋四个伙计的工资估计是最高的。
其中一个伙计焦小兵还提供了一个细节:二号是下午五点左右来的藏山斋,这个人来了不久,蔡耀辉也走进店铺,到了他对账的时间。
在蔡耀辉对账时,二号一直在店铺里面转悠,蔡耀辉离开后,二号也走了。
之后,赵子蒙到荟萃轩找杨世业和金标核实。
两个人回想了一下,说是二号在荟萃轩转悠的时间在五点之前。
这也就是说,二号离开荟萃轩以后去了藏山斋。
荟萃轩就在藏山斋的旁边,走出荟萃轩,走进藏山斋,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焦小兵还说了一个他发现的小细节:蔡耀辉在对账的时候,瞥了好几眼二号。
赵子蒙分析:蔡耀辉开古玩店是挂羊头卖狗肉。
寻找目标、物色卖家也许是他的主题思想。
对二号和易容的神秘人物而言,他们何尝不是在寻找目标,物色买家呢?
文物和店铺里面的古玩性质完全不同,是不能拿到桌面上说的。文物交易只能私下进行,当然是越隐秘越好。
买方和卖方就像谈恋爱似的,得对上眼,这是接触的基本前提。
两方都要观察对方,嗅闻对方的气味。
四个伙计对二号是无意注意,而蔡耀辉对二号则是有心注意。
以蔡耀辉敏锐的嗅觉,他应该能闻出盗墓贼身上的气味。
易容的神秘人物是否是盗墓贼,赵子蒙不敢肯定,但二号肯定是盗墓贼无疑。
难道二号和那个易容的神秘人物一样,也是来找蔡耀辉的?会有这种巧合吗?
为了避人耳目,这类人一般不会在店铺里面谈这种生意,易容的神秘人物就是在一区的停车场等侯蔡耀辉的。
二号在藏山斋的时候,店铺里面一共是六个人,蔡耀辉、位启亮和四个伙计。
既然四个伙计认出了二号,蔡耀辉也没有理由认不出二号。况且伙计焦小兵说蔡耀辉看了二号好几眼。
一干人等问话结束之后,唐所长派人将藏山斋查封了。
赵子蒙又让唐所长派人请来了兴隆古董店的两个伙计,这两个伙计,一个叫段鼎力,一个叫于小淼。
林狄在所长办公室接待了段鼎力。
赵子蒙和唐所长在三区的停车场接待了于小淼。
无独有偶,段鼎力竟然也认出了二号。
在一个月前,二号曾经到兴隆古董店,但他只是转了一圈,就离开了。
段鼎力对二号的描述和杨世业、金标和陈宏等人的描述基本一致。
下午三点钟左右,一个管理员将尹也驰领进了唐所长办公室。
赵子蒙、林狄和唐所长三个人正在等候尹也驰。
尹老板个子有点矮,一米六零左右,人清瘦,长着一张精明的脸。
他穿着讲究,一副文人雅士的样子。上身是一件灰色对襟丝绸罩褂,下面配一条米色西裤,脚上穿一双米色一脚蹬皮鞋。
尹老板进来看屋子里坐着三个人,毫无惧色,十分坦然的坐到沙发,摩挲着右手腕上的一串小叶紫檀。
“唐所长,事儿,我已经听两个伙计说了。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是一个吃死人饭的。”尹老板先开口说话。
“尹老板何以这么肯定?”赵子蒙道。
“这个人进了我的铺子,只在玉石柜台呆了一段时间,他还让伙计拿了几个玉器给他看,那几件是我在地摊上捡漏捡来的。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是识货的主。”
“我以为他会买,可他看完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看了却不买,我看他不是想买东西,而是要卖东西。”
“他是在试探我,我猜他手上有东西。我从他身上闻到了坟墓和死人的味道,他的手很糙,脸发白。如果我没走眼的话,这个人是个干阴间活吃阳间饭的摸金人。”
“他在玉石柜台不挪步,还要看我从地摊上淘来的玉器,就是想告诉我他手上有东西,不过,我可是个守规矩的生意人,从不做违法的事情。他看我没有反应,就离开了。”
“警察同志,依我看,此人到虎口门来,是寻找买家,只要你们找到这个买家就成了。”尹也弛的一席话洋洋洒洒,有理有据,对于各大铺子唯恐避之不及的话题不仅毫不避讳,还实言相告。
赵子蒙对他刮目相看。
目前买家蔡耀辉已经落网。
尹也驰可能知道蔡耀辉从盗墓贼手上收购文物,也可能知道二号离开他的荟萃轩以后去了蔡耀辉藏山斋,但是这一点他不能明说,毕竟牵涉到邻店的同行。
所以,尹也驰的意思应该是,只要顺着蔡耀辉这根藤就一定能摸到瓜。
之前接触过的甄可染也有这个意思。
离开古玩市场,赵子蒙和林狄两人回到刑侦队以后,再次提审了蔡耀辉。
对他的审讯在审讯二室进行。
项代沫和闻科长此时正在一室对达七宝等人进行审讯。
赵子蒙进二室前,先进一室和项代沫、闻科长照了一个面。
项代沫说,他们已经审讯过达七宝和驾驶员,但是审讯并没有突破性的进展。
达七宝和驾驶员的口供如出一辙:他们的老板就是一个文物收藏家。在京西,他们只有蔡耀辉这一条线,他们到京西只来过几次,他们连老板从蔡耀辉的手上收藏了那些文物都知道。
所以,项代沫对宁尚志的审讯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他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认为,这三个人和蔡耀辉很可能事先咬好了扣,套好了词。
“如果他确实是收藏家,那他从蔡耀辉收藏的文物应该还在手上。”赵子蒙道。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项代沫道。
“为什么?”
“他们之间的交易不会就这几笔,这几样东西很可能是他们交易的一小部分,为了证明自己的收藏家身份,放几件文物在身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项代沫思维的触觉总要比一般人深一些广一些。
赵子蒙觉得项代沫想法不无道理。
闻科长也赞同项代沫的想法。
他在文物部门工作,他了解,为防万一,文物贩子总有很多保护自己的方法。
赵子蒙和项代沫、闻科长说话的时候,宁尚智被带进审讯室。
第五十八章 口风松动
赵子蒙临时决定先和项代沫、闻科长一起审讯宁尚智,然后再审讯蔡耀辉。
项代沫继续负责审讯,闻科长负责记录。
审讯之前,赵子蒙和项代沫、闻科长进行了几分钟的交流沟通:想撬开宁老板的嘴巴绝非易事,但赵子蒙不能不再做一些努力。
赵子蒙坐在项代沫的身边旁听,林狄坐则在另外一张桌子的后面。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之后,审讯开始。
“宁尚智,你倒卖文物,还非法持有枪支,单凭这两条,你的罪就不轻!”项代沫道。
“我有罪,我有罪。”宁尚智连连点头。
“现在还没有到定罪的时候。你有走私文物的嫌疑,但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这个,相信我们一定会把你的问题查清楚。”项代沫望着宁尚智,眼睛里面射出咄咄逼人的寒光。
宁尚智头微低,眼睛直直地望着项代沫和一旁的赵子蒙。
“坐在我左边的这位是京西市文物局的闻科长。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跟踪蔡耀辉吗?”
“不知道。”宁尚智摇摇头。
“蔡耀辉和一起盗墓凶杀案有牵连。”
“啊?”宁尚智表情凝固,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看你的样子,你是不知道这件事?”
宁尚智猛地摇摇头。
“行,那我给你说说!离子山脚下,一座古墓里的陪葬品包括十几件青铜器被洗劫一空,墓室里还有两具尸体。”
宁尚智突然抬起头,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听清楚了,昨天晚上,你们交易的九羊樽就是这起盗墓杀人案中的一件陪葬品!”
“所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案子。至于你和你的手下,我们只是搂草顺带搂到了你们这三只兔子。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地交代,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说出来,我们或许会网开一面。”
宁尚智愣愣地望着项代沫,面无表情。
“警察同志,该——该说的,我全说了。我真的只是一个文物收藏爱好者。”
“在京西,我只在蔡耀辉的手上收过东西。他是文物鉴定行家,以前,我在他手上收过几件东西,都没有出过错。至于,他和你们正在办的案子有没有关系,我确实不知道。”
宁尚智的口风没有一点松动的意思。
“京西刚发生古墓被盗案,你就出现在京西,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是蔡耀辉打电话让我来的,他说他手上有一个青铜器,让我过来看看,我才来京西的。”
“在交易之前,你看过九羊樽的实物吗?”
“我看的是照片。蔡耀辉为人很谨慎,他让我看照片,还把东西的尺寸告诉我。我们过去就是这么交易的。”
“既然是打过几次交道的老熟人,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跑到芦苇荡去?”
“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再熟的人,就是亲兄弟,也要按规矩办事。我不想出任何差错。”
“蔡耀辉本来提出白天在闹市区交易,是我提出找一个偏僻的地方交易的。”
“昨天晚上,和蔡耀辉一起到芦苇荡交易的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以前的交易,只有蔡耀辉一个人。蔡耀辉说,东西太大,太重,他一个人弄不了,说要带一个人来。”
“以前,我们定过规矩,只要有生面孔,交易就取消。”
“为什么?”
“为安全起见,主要怕对方出事。”
“以前交易,都是你们三个人和蔡耀辉交易吗?”
“是的,我的人,蔡耀辉都认识。”
“蔡耀辉带生人,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本来,我们定在东郊冷月湖交易,时间是十点钟,九点半钟之前,我派人到交易地点去看了看。”
“这是为什么?”
“我担心蔡耀辉出事。干这种事情,迟早会出事。所以,我才派人去哨探。”
这个宁尚智的心眼子比蔡耀辉只多不少。
难怪位启亮的面包车驶出八大门之后,又重新折回头呢。
事实证明,宁尚智的担心并非多余。
赵子蒙示意项代沫,项代沫起身打开审讯室的门,两个看守心照不宣地走进了进来。
宁尚智慢慢站起身,转身迈步的时候,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项代沫和赵子蒙。
赵子蒙捕捉到了这个细节:“等一下。”
宁尚智转过身来,看着赵子蒙的脸。
“宁尚智,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
宁尚智在犹豫,他的两只脚却做好了迈步的准备,可他的眼睛却盯着审讯椅。
赵子蒙摆了一下手。
两个看守走出审讯室,重新关上门。
“宁尚智,你坐下。”赵子蒙道。
宁尚智迟疑片刻,然后坐在椅子上,他欲言又止。
宁尚智坐下的时候,两只手的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他的下颌骨颤动的厉害。
这应该是激烈的思想斗争的表现。
宁尚智舔了几下嘴唇。
林狄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宁尚智的手上。
宁尚智欠身点头,以示谢意。
“宁尚智,你想说什么,趁早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再强调一遍,我们的目标是“10.5”盗墓凶杀案,如果你能协助我们侦破此案,哪怕是能提供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算立功表现,可以将功折罪。你好好想一想。”项代沫催促道。
宁尚智望了望赵子蒙,又望了望项代沫。
“宁尚智,这是我们的赵队长。”项代沫道。
“赵队长,我愿意把这几年收藏的文物全部交给国家。”宁尚智对着赵子蒙认真道。
“你能这个态度,这很好。如果你能提供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那就更好了。”
“我会被判什么罪?赵队长。”
“你们那个开车的驾驶员是个从犯,罪责从轻。你和达七宝倒卖文物和非法持有枪支,并且涉嫌走私文物,自然要另当别论。”
“赵队长,我确实只是收藏文物,倒卖文物的罪,我认。我发誓我从来没参与过走私文物的事,如果我说谎天打五雷轰!”
“发誓赌咒这一套在我们这不管用。宁尚智,说点有用的!”项代沫厉声道。
“是否有罪要看证据,我们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宁尚智,你应该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有确实的立功表现才行。”赵子蒙道。
“我把自己收藏的文物全部交给国家,这还不够吗?”宁尚智一脸苦相哀求道。
“你把文物上交,也无法完全抵消你的罪。我跟你明说了吧!除非你有重大的立功表现。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赵子蒙道。
“赵队长,关于蔡耀辉,该说的我全都说了,我真是一点点隐瞒都没有,我就知道这些。”
“你在京西确实只和蔡耀辉一个人交易?”
“我没有说谎,我就是看蔡耀辉做事稳当,才从他手上收东西,他没给过我赝品。”
“蔡耀辉只把文物卖给你?”
“蔡耀辉的出货渠道肯定不止我这一条线,但我只是凭经验判断,没有证据啊,这个我也不好乱说。”
“既然这样,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哎……别,别啊。”
“警察同志,我……我……我知道有两个人常到京西来收东西。”宁尚智霎时间结巴起来。
“哦?说来听听。”
赵子蒙和项代沫、闻科长互相对视片刻:为了得到宽大处理,宁尚智的心理防线总算出现了一点松动。
赵子蒙有理由相信:蔡耀辉的出货渠道绝不止宁尚智这一条线。
他手上的青铜器也很可能不止九羊樽一个。
先前判断蔡耀辉藏匿赃物的窝点也不止石鼓巷一处。他每个地方只放一件东西,如果把收购来的文物放在同一个地方,一旦出事,难逃被一锅端的下场。
狡兔尚有三窟,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蔡耀辉的狡猾。
“这两个人我不是很熟,但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都喜欢收藏好东西,常往返于海州和京西之间。”宁尚智道。
“后来他们有好几次竟然要用高价收我的藏品,我们收藏界可有不夺人所爱的规矩。”
“哦?这么说他们坏了规矩。你把藏品卖给他们了吗?”
宁尚智对这个问题未置一词,赵子蒙和项代沫已经从他的面部表情猜出了结果。
项代沫换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怀疑他们走私文物。”宁尚智神神叨叨的样子。
“你有什么证据?”赵子蒙道。
“他们出的价格高过市价,这不正常,我看他们出手大方的样子,应该是专营倒腾东西到外面。那样的话利润空间更大。这年头能有几个像我这样正儿八经的收藏家!还不都是想发财的主儿。”
“这不能算是证据。”
“是,我知道。赵队长,我再强调一遍,我仅仅是怀疑,不能作为证据——我怀疑他们也是在蔡耀辉手上收的东西。”
“说来听听。”
“先前,我从蔡耀辉的手上收了一个汉代玉杯。无独有偶,我在一个人的家里也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宝贝。器型的大小、造型特点、纹饰完全一样。”
“我猜测,这两个汉代玉杯应该都出自蔡耀辉之手。”
“你说的海州的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我有一个要求。”
第五十九章 兜底
“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可以考虑。顶 点 X 23 U S”
“你们能不能别马上去抓他们,如果现在就去抓他俩,他们就会知道是我出卖了他们。”
“宁尚智,你脑子糊涂了还是怎么地?你对于这两个海州人的说辞仅仅是你个人的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会随便抓人吗?”项代沫横眉立目道。
“对对,您说的对。是我糊涂了。”宁尚智被项代沫的气势吓得缩头道。
“这两个人是否有走私文物的罪行,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一经查实自会逮捕他们。宁尚智,你要做的是协助我们查清此案,才能减轻你的罪行。如果你的提供的线索有价值,那你就算是线人,我们警方自然能保证你的安全。”赵子蒙道。
“我一定配合,我一定配合。”宁尚智听了赵子蒙的话,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紧绷的面皮立刻松弛下来。
“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项代沫将审讯拉回正题。
“一个叫滕建业,还有一个叫水如章。”
“这两个人除了从蔡耀辉的手上收东西以外,还在其他人的手上收东西吗?”
“我觉得会,谁会嫌钱多呢!他们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怎么和他们联系?”
“用不着联系,我说的这两个人此刻就在京西。我把他们住的酒店地址告诉你们。”
“宁尚智,跟我们玩仙人跳是吧!刚才还说和这两个人不熟,这会儿连人家的住处都门清!还说自己没参与文物走私?”项代沫道。
宁尚智自觉前后话说岔了,嗓子眼不自然地的哼哼了两声。
“警察同志,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我是冒了很大风险才……刚开始,我什么都不说,我是有顾虑的,我怕呀,我家里有老人还有孩子,我也是为他们……”宁尚智表情再次纠结起来。
“宁尚智,只要你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积极的配合我们,才有出路,这一点你很清楚。”赵子蒙道。
“赵队长,我明白,我都交代。”
宁尚智长叹了一口气道:“出境的口岸最要紧,把住口岸,那些文物就走不掉。”
“哪个口岸?”赵子蒙迅速追上了宁尚智极其跳跃的思维。
“去往南港的大罗口岸!绝大部分宝贝都是通过那里转道南港和小琉球,然后走私到世界各地的。”看来宁尚智知道的情况不是一星半点。
这个信息和闻科长介绍的文物走私方式是一致的。
“看来你很懂行啊!”项代沫道。
“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把文物弄到南港去的?”赵子蒙继续问道。
“只要抓住他们中的一个,就什么都清楚了。这种事情,我是外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宁尚智极力把自己摘干净。
“只要东西还在国内,就有挽回的可能。”宁尚智补充道。
“赵队,蔡耀辉在我们手上,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林狄道。
“赵队长,蔡耀辉的规矩是只能他单线联系别人,不允许别人打电话给他。”
“如果蔡耀辉的手上不止一件东西的话,他不会都拿出来,每次只会出手一件。”
“你怎么知道?”赵子蒙道。
“是这样,东西多他就不好要价。一次出手好几件,给买家一种急于出手的感觉。”
“而且一批宝贝极有可能是同一时期的物件,买家收了一件,就想收第二件。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待价而沽。”
“即使他们联系上了,也不会马上成交。”
“为什么?”赵子蒙道。
“蔡耀辉想卖高价,买家想压价,他们之间要磨合几个回合。”
宁尚智的嘴巴闸门大开。一大堆玄乎的信息像洪水一般汹涌出闸。
根据宁尚智的为人,这些信息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自我撇清,又有哪些是夸大其词,赵子蒙心如明镜。
赵子蒙是什么人?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在他看来,这个宁尚智不仅仅是收藏文物,一定有走私文物的嫌疑。
宁尚智最早可能像他自己所说的是一个收藏家。
但随着文物市场的日益活跃,利润水涨船高,他是有可能走私文物的,这些所谓的收藏家没有几个能坐视他人发财而坚持守住自身清白的。
事实证明,真正意义上的收藏家是凤毛麟角。当他们收藏的文物价值飞速攀升时候,人性让这些人再难坐住。
“宁尚智,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想减轻罪行,就要积极的配合警方。但是目前看来,你避重就轻,只挑轻省干净的说,关于你自己的事情,你一直是轻描淡写!我看你是不想好了,是吧!”
“如果调查结果证明你也参与其中,那我们还是要对你实施抓捕,除非你现在就跟我们说实话。如果被我们抓住,你想说,也没人想听了。那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你要真为自己的家人着想,就应该早点醒悟,不要做自绝于亲人的蠢事。我看你这个人还是有悟性的,也很聪明。不要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才后悔。我的话说的已经非常到位了。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赵子蒙道。
宁尚智突然哑然失声,陷入了沉默。他没想到左躲右闪还是没能逃过赵子蒙鹰般锐利的眼睛。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宁尚智情绪上的变化:刚才还口若悬河的宁尚智骤然脸色晦暗。
赵子蒙捏到宁尚智的七寸。
“宁尚智,我们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好好想清楚。”项代沫道,“赵队长历来说话算话。”
宁尚智自知无处遁形,终于缴械投降:“赵队长,我现在交代问题,还能得到宽大处理吗?”
赵子蒙点点头。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真是这样!”宁尚智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全交代,我全说。”
“刚开始,我真的就是收藏,我是真心喜欢这些宝贝。最近这几年,市场越来越热,我也沉不住气了,我从蔡耀辉手上收的这个九羊樽就是想弄到境外去卖的。”他终于说了一句大实话。
“宁尚智,你这才是明智的选择。我问你,蔡耀辉知不知道你在干走私文物的勾当?”
“他可能知道吧,也可能不知道。”
“把话说清楚了。”项代沫道。
“往常,我从他手上拿东西,他开价都不算高,所以,我从不还价。”
“从去年开始,他开的价就开始越来越高,特别是这次的九羊樽,他一开口就是一百万!”“我估计他已经猜出我想走私文物,所以把价格提的很高。当然,文物——特别是夏商周、春秋战国的青铜器的价格在境外市场持续走高。他提高价格也在情理之中。”
“我出价八十万,最后,我们以九十万成交。”
闻科长用钢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段话,然后将纸递到项代沫面前。
纸上有一行字,内容是:问问他是怎么将文物弄到香港去的?
项代沫看完纸上的内容,抬起头:“宁尚智,你的明智救了你,希望你继续明智下去。”
“警察同志,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为他们着想。你尽管问,这回我一定知无不言。”
“很好。你告诉我你们具体是怎么把文物弄到境外去的?”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本来,宁尚智是想逍遥事外,让项代沫去问另外两个走私分子的,现在,只能由宁尚智自己老实交代了。
“恩……文物出境方法很多,随着国家打击文物走私力度的加大,文物出境的方式越来越多,越来越隐蔽。”
“都有哪些方法,你详细跟我们说说。”
“我只能说说我的办法。”
“说。”
“随车出境,这是我用过的方法。”
“汽车出关的时候,边检检查不出来吗?”
“有人检查,但很难查出来。车上的货很多,文物经过包装,混在普通货物里面,没法查。”
“除了随车出境,还有呢?”
“海州的菜农。”
“菜农?”
“对,把文物放在当地菜农的背篓中,过境之后,给他们一些钱。这些菜农买菜挣不了几个钱,带个东西出关,轻轻松松就能挣到钱,他们十分乐意。这些文物一般都是小件。刚开始,我都是这么干。”
“接着说。”
“最隐蔽、最稳妥方法的是打着文化交流的幌子,把文物混在普通工艺品之间——或者藏在一些普通工艺品的身上,工艺品和文物,一般人凭肉眼是看不出来的。”
“这件九羊樽,如果被你得手,你会用哪种方法弄出境?”
“最后这种途径吧!现在查的严,不好弄了。”
“还有那些更隐蔽的方法?”
“把小件的文物藏在小的机械设备里面,把大一些的文物藏在大的机械设备里面,过关的时候,检查人员顶多开箱看看,不可能把机器拆开。”
宁尚智说话的时候,赵子蒙不时用眼神和闻科长进行交流。
闻科长不时点一下头,对宁尚智的交代表示认可。
事后,闻科长说,宁尚智所说的前两种方法,他是知道的。
后两种方法则是这一两年来刚刚出现的。
第六十章 钉嘴铁舌
“宁尚智,说说滕建业和水如章。顶 点 X 23 U S”项代沫道。
“滕建业的五十岁上下,和我年纪差不多。水如章年纪比我小点。”
“你刚才说他们在京西,这两人住在什么地方?”
“滕建业住路易金饭店,水如章住在古北都大饭店。”
“这两人不住一起?”
“对,他们都是分开行动的,互不相扰。”
“他们是用真名入住的饭店吗?”
“他们应该会用真名入住饭店吧。”
“这两个人面貌有什么特点或者有什么喜好?”
“滕建业绰号叫雪鸮,他右脸颊上有一块铜钱大的烫伤疤,眼白发黄。他好酒,喜欢穿黑色唐装丝绸衣服。”
“水如章呢?”
“水如章的绰号叫小诸葛。他是一个小眼睛,歪脖子,塌鼻梁。这个人十分精明,他有可能用假名入住酒店。他喜欢穿白色西服。”
“这两个人是单独来京西的吗?”
“不是,他们手下都有马仔,干这种事,一个人玩不转。水如章的身边有两个人,有些功夫。滕建业一般会带三个人来。”
宁尚智被带走之后,赵子蒙决定从西城区抽调回陆千会同林狄到路易金饭店监视滕建业,派项代沫到古北都饭店监视水如章。
林狄和项代沫走了以后,赵子蒙会同闻科长开始了对蔡耀辉的第二次审讯。
蔡耀辉再次被带进了审讯室。
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两只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蔡耀辉,你还有什么什么话要跟我们说吗?”赵子蒙道。
“没有了,该说的,我全说了。”蔡耀辉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再看看这两张画像。”
赵子蒙将那两张模拟画像递到蔡耀辉的手上。
蔡耀辉接过两张画像:“这两张画像,我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你再仔细看看第二张画像。”赵子蒙指的是二号的画像。
“不用看,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没有说谎,警察同志。”蔡耀辉的口气十分笃定。
“一个月前,这个人曾经在你的藏山斋出现过。你再好好想想。”赵子蒙有意提示道。
“警察同志,来我铺子里买东西的人很多,不可能每个人我都记得啊。”蔡耀辉有点委屈。
“我们刚从虎口门古玩市场来,你店铺里的伙计都说见过这个人。”
“警察同志,你是知道的,我平时不在店铺里,只是傍晚五点钟左右到铺子对账,对完账以后,我就走人。伙计见过此人,不代表我就见过这个人啊。”
“蔡耀辉,我可以提示你一下,那天你的几个伙计看到此人的时候,你正好在店铺里面对账。”
“我——我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既然我当时正在对账,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个人呢。”
“哦,是吗?有两个伙计说,你在对账的时候和这个人对过好几次眼神。”
“警察同志,你这就点冤枉我了。有人在我的店铺里面转悠,我作为老板,对进店的顾客多看几眼,这不是很正常嘛!做生意的人,哪有对走进自己的店铺顾客视而不见的?”
“不是我夸海口,我的铺子在古玩市场里侥幸也数的上号,这每天人来人往的,只要是进店的顾客,我说我都认识,您也不信啊!”
蔡耀辉面不改色,对答如流。
赵子蒙发现距离上一次审讯时间虽然不长,但蔡耀辉的心理状态和上一次不太一样了。
前一次,他一副悔不当初的痛苦模样,几度哽咽,而现在他虽然面无血色,但神情却松弛了很多,并且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蔡耀辉,现在,形势对你很不利。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了你:“10.5”盗墓凶杀案发生在你父母所住过的117号,盗洞口就在你父亲卧室里。而你手上又有离子山晚明古墓被盗文物中的九羊樽。”
“无独有偶,这起盗墓凶杀案中死者二号还曾出现在你的藏山斋。”
“你父亲屋后的探洞,你不合时宜地在117号出现,还有你无法解释的装玻璃事件。”
面对赵子蒙的一串质问,蔡耀辉沉默无语。
“你几句话就想打发了?你的想法是不是太幼稚了点。”赵子蒙道。
“警察同志,你说的事实我不能否认,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关于玻璃的事情,你们到李三五金店找过那个老板了吗?”
“李三证实你确实在他的五金店划过一块玻璃。但这并不能排除你的嫌疑。”
“警察同志,你总算说了一句让我信服的话。”
“蔡耀辉,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用嫌疑这个词,感谢你们没有直接把我蔡耀辉当成罪犯。说我和那个盗墓杀人有关,我希望你们能拿出有力的证据来。倒卖文物的罪,我已经认了。”
“昨晚,你们的汽车本来是往东郊方向去了,出了八大门以后,怎么突然往回走了?”赵子蒙想证实一下宁尚智的供词。
“宁尚智行事一向很谨慎,交易地点,先定的是冷月湖,我们的汽车驶出八大门的时候,他突然打电话,要把交易的地点改在红旗沙场附近的芦苇荡里,时间也往后推迟了一个小时。”
“过去交易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干的,我早就习惯了。其实,我也希望这样。”
“蔡耀辉,除了宁尚智在你手上收东西以外,还有什么人在你手上收东西?”
“前面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跟宁老板交易。”
“你没有跟我们说实话!”
“我没有半句假话。”蔡耀辉理直气壮。
“你说宁尚智只是个收藏家,这你该不会忘了吧!”
“我是这么说的。”
“遗憾的是,宁尚智让你失望了。”
“警察同志,我听不懂你的话。”
“宁尚智已经承认,他走私文物。”
“我只知道他是文物收藏家,他不跟我说,我怎么能知道呢?”
“你在斐湖边是不是有一幢别墅?”
“恩——是啊,我是在那里有个房子,警察同志你想说什么?”
“如果单单是宁尚智这一条线,你就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面赚这么多的钱,还在高端社区置了业?要知道斐湖可是本市富豪的汇集地。”
“我就是想多赚一些钱,我也的确挣了点钱。关键我也从别人手上收藏点东西,现在,文物市场这么热,吃这碗饭的人有很多,我收到的东西有限。”
“你在宁海路有一幢别墅,你父母原就住在那里,为了九羊樽,你特地在石鼓巷租了一间房子。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是你们这些人的惯用伎俩,不要告诉我你就只有石鼓巷这一个藏匿点。”
“警察同志,这是你们的想象——想象和事实之间是不能划等号的。”蔡耀辉摇唇鼓舌,好不淡定。
“你曾经卖过一个汉代玉杯给宁尚智,是不是?”赵子蒙看蔡耀辉不肯就范,转换了一个话题。
“……对。”蔡耀辉愣了一下说道。
“你还卖过一个汉代玉杯给谁?”
“没有啊!我只卖过一个给宁尚智。”蔡耀辉对此说法断然否认。
“可宁尚智在另一个收藏家的家里看到一个和你出手给他的那个玉杯一样的文物。”
“这能说明什么呢?”
“我们判断,这两个汉代玉杯应该是同宗同源。”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闻科长道。
蔡耀辉狐疑的望向赵子蒙身边的这个人。
“这位是文物局的专家。”赵子蒙道,“宁尚智也是这种说法。”
“这只是宁尚智的主观臆测吧!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蔡耀辉不愿认同。
“是吗?看来你还是不肯认啊。”
“警察同志,照你这么说,两个汉代玉杯应该是同一个时期的文物,同一时期的文物会有很多人收藏,这不足为奇。”
“同理,同一个墓里面的东西也会有多人收藏。但这些并不能说明这两件东西都是出自我之手啊。”
“如果两个玉杯都是同一墓室中陪葬品,那也只能是一种巧合。”
蔡耀辉的话听上去逻辑严密,有理有据,毫无破绽。
“滕建业,你认识吗?”赵子蒙的眼睛直视着蔡耀辉的脸。
忽听到这个名字,蔡耀辉募地抬起头,貌似茫然地望着赵子蒙,但他用力要咬紧牙关的动作没能逃过赵子蒙的双眼。
他咽喉部也做了一次吞咽动作,十指紧紧地扣在一起。
审讯室里突然安静的可怕。
赵子蒙静静的观察着,他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蔡耀辉。
在赵子蒙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有很多心理学——特别是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书。
自从从事刑侦工作以后,他利用空余时间阅读了一些刑侦学——特别是刑侦心理学方面的书,他将书本上的知识和刑侦实践结合起来,收获颇多。
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加上在刑侦实践中积累的经验,赵子蒙在审讯工作中能较快掌握主动权。
他善于观察对手情绪上的细小变化和生理上的细微反应,窥探对方的内心活动。
“蔡耀辉,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不是蛮能说的吗?”赵子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