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防线瓦解
面对赵子蒙的直视和质问,蔡耀辉的眼神开始漂移躲闪,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www.uu234.net
既然蔡耀辉有了反应,赵子蒙自然要趁热打铁、乘胜追击:“蔡耀辉,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先听我说。滕建业,海州人,绰号雪鸮。”
蔡耀辉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集,最大的汗珠开始往下滚落,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呆滞。
蔡耀辉对“滕建业”这个名字的反应强烈,赵子蒙有理由相信,宁尚智提供的情况是真实的。
“看情形,蔡老一定认识这个叫滕建业的人吧!我再说一个人,你可能也认识。”赵子蒙道。
蔡耀辉抬起头,看着赵子蒙的脸,他的眼神涣散,不像先前那样聚光了,他的嘴唇开始微微地颤动。
“水如章,绰号小诸葛。也是海州人,还需要我再说吗?”
蔡耀辉摇摇头。
“蔡耀辉,你确定不想听我再说了?”
蔡耀辉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既然你不愿意听我说,那你就跟我们好好说说吧!你现在说,还算是自首。”
宁尚智只向警方提供了滕建业和水如章二人的名字还有一些基本信息,可蔡耀辉并不知道赵子蒙的手上掌握了多少信息。
这就给赵子蒙提供了很多发挥的空间,也给了蔡耀辉这个曾经的文化人更多的想象空间。
难怪他刚听了名字就坐立难安了。
赵子蒙是一个打心理战的能手,更因为此刻主动权在他的手上,在心理上自然占据的有利的形势。
蔡耀辉突然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几根手指深埋进本就稀疏的头发里。
蔡耀辉此刻在挣扎,在纠结,在矛盾!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来人是市公安局的王东局长。
王局长向赵子蒙招招手示意他出去,赵子蒙和闻科长打了个招呼,赶紧起身,走出审讯室。
王局长个高且瘦,但人很精神,一脸春风。制服穿在他的身上,哪哪儿都撑不起来,看不出一点领导的样子。
六年前,在省厅开会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注意到赵子蒙这个年轻人。
后来,他直接找厅长和副厅长,要求把赵子蒙调到京西公安局刑侦队来当队长。
别看王局长貌不惊人,但在局里威望极高。他话不多,但不言自威,不由得你不对他产生敬畏之情。
“王局,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子蒙,六号晚上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听说对方持有枪支,而且还开枪了。”王局表情严肃。
“是,王局。”
“还好你处置得当。不过,目前看来暴力犯罪是一种趋势啊。”
“是!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局里已经已经开会研究过了,正准备报请省厅批准。”
“领导有什么新指示?”
“我想在我们公安系统内部组建一支特警队伍,一来,可以随时应对突发事件,二来能处置暴力犯罪事件,协助你们工作。我一听说你们昨晚以身涉险,我就觉得这样做很有必要。”
“王局,这个想法很好啊。”
赵子蒙从心里赞叹王局的想法,由衷地敬佩王局,他总是把同志们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如果有特警队协助,那刑侦队的工作一定是如虎添翼。
“子蒙,黑虎特警队,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好啊!黑虎特警队,这个名字响亮,有劲。”
“子蒙,我来是想告诉你另外一个好消息。”王局长微笑道。
“什么好消息,王局快说。”赵子蒙道。
“局里研究决定,给你们队配一辆新车。”王局长边说,边从口袋里面掏出三把车钥匙,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太好了,感谢王局关怀!我们刑侦队终于鸟枪换炮了。”赵子蒙眉飞色舞。
“你们队的那几辆老牙货,我是见过啊。现在,经费是紧点,委屈同志们了。不过子蒙你放心,局里会尽量给你们配置齐的。昨天,我到省厅开会的时候,又跟厅长说了引进dna鉴定技术的事情。”
“厅长是怎么说的?”
“他们也在极力促成这件事情。放心吧!省厅的领导都这么重视,我们离显现愿望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离子山的案子怎么样了?”
“正在调查中,目前已经有了一些线索,王局放心,我们一定尽快破案。”
“好,你先忙,我先回局里了。”
送走王局长后,赵子蒙的小福机突然响了。
他接通了电话:“赵队长,我是章明槐。”来电的是东关区远先桥派出所所长章明槐。
“章所长,什么情况?”
“赵队长,怀古村的车大嫂,您还记得吗?”
“车大嫂不是117号的邻居吗,她是不是有重要情况要提供?”
“就在刚才,车大嫂到我们所来报案,他丈夫段春生失踪了。”
“失踪了?”
“对,段春生在西城区机轮电机厂上班,中午在单位吃饭,晚上回家。昨天晚上,段春生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回家,车大嫂一直等到八点钟都没见人回来,就让自己的妹夫到单位去找。”
赵子蒙忽然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章所长,您接着说。”
“机轮电机厂的门卫师傅说,段春生下班以后就离开了工厂,单位值班的同志说,段春生在单位从来不加班,也不值夜班。段家人就到段春生的亲戚朋友家去找,结果也没有找到。今天一早,车大嫂又跑到单位去,段春生依然没有上班。”
“因为人失踪还没到24小时,我们没法立案。但是这个段春生是车大嫂的丈夫,车大嫂又是117号曾经的邻居,117号发生了盗墓凶杀案,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寻常,所以先告诉您一声。”
“感谢您啊!章所长,一会,我就派人过去。”
赵子蒙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车大嫂的丈夫在这个时候失踪似乎在时间点上也太敏感了点。
而且怀古村117号刚刚发生盗墓凶杀案,此人的失踪会不会与此案有关?
赵子蒙挂断电话以后,立即打电话给令狐云飞,让他会同章所长调查段春生失踪的事情。
本来,赵子蒙是把西城区作为工作重点的。
可事发突然,人手又不够,赵子蒙只能把令狐云飞调出来,让萧路含和马建平继续在西城区调查一号的踪迹。
在电话的那一头,令狐云飞沉默片刻,然后道:“队长,这也太巧了,我觉得段春生失踪不简单。”
“云飞,你现在就赶到东关区派出所,有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挂断电话,赵子蒙再次走进审讯室重新坐到椅子上。
蔡耀辉正伸头向门外张望,看见赵子蒙进来,他赶紧缩回了脖子。
“蔡耀辉,这样吧!你好好考虑考虑,今天下午两点,你父母要来看你,等你们见过面以后,我们再谈。”
赵子蒙说完盖上钢笔套,合上笔记本,做出结束审讯的样子。
“赵队长,千万别惊动我父母,我……我愿意交代自己的问题。”蔡耀辉猛然高声道。
“我父亲的身体不好,他一辈子清清白白,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蔡耀辉果然是个孝子。
“你愿意好好谈了?”
“我愿意交代自己的问题。”蔡耀辉哀形于色。
“蔡耀辉,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要看你的态度。”
“我全交代。”
赵子蒙倒了一杯水递到蔡耀辉的手上。
蔡耀辉手抱茶杯,此时,他已经泪流满面,太阳穴上的青筋时隐时现。
赵子蒙将闻科长和自己茶杯里面倒满了水,然后坐下。
赵子蒙说了不少的话,确实有点渴了。他回到座位上,喝了半杯水以后,放下茶杯,等待蔡耀辉交代问题。
“这次,除了宁老板,到京西来的还有滕建业和水如章。”
宁尚智的判断果然没有错,蔡耀辉出货的渠道不止他这一条。
“是你打电话让他们来的?”
“是的。”
“你和他们打了多长时间的交道了?”
“有五年了。”
“从五年前,你们开始做文物生意了?”
“做文物生意是从几年前开始的。之前,他们曾经找我鉴定过文物,我从中发现了商机,就开始收购文物。先从小件的开始,之后,他们便从我的手上收货。”
“你和滕建业、水如章接触过了吗?”
“还没有。”
“既然叫人家来,为什么迟迟不交易?”
“我要确认他们没有问题之后才能打电话给他们。”
“你真是个老滑头啊,蔡耀辉,你如何确认他们没有问题?”
“暗中监视和跟踪他们,只要他们不和可疑的人接触,我就可以和他们接头了。”
“你所说的可疑的人是指警察吗?”赵子蒙听出了蔡耀辉话中所指。
“……是的。”蔡耀辉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一下道。
这一两年,文物生意是越来越好做了,但风险却越来越大。我怕把自己弄进去。”
“你们怎么联系?”
“他们等我的电话。”
“你手上还有什么文物?”
“一个宣德炉,一个青铜鼎,还有一个玉玺。”
第六十二章 三件宝贝
“就这三件?”赵子蒙问。www.uu234.net
“就这三件。”蔡耀辉道。
赵子蒙朝闻科长点了一下头。
“青铜鼎是什么时期的?”闻科长问道。
“西周的。”
“玉玺呢?”
“是南明倒数第四个皇帝朱由崧的玉玺。”
“你说的三件文物现在在什么地方。”
“玉玺和宣德炉在斐湖我住处的保险柜里,青铜鼎在状元巷我租的房子里,门牌号是827号。”
“房东是什么人?”
蔡耀辉除了租房子以外,还要物色一个帮他看门的人,石鼓巷就是一个老太太帮他看东西的。
“房东是一个还俗的老尼姑,她没有收入来源,房租是她唯一的来源。”
蔡耀辉真会找人,无论是老太太,还是老尼姑,他们是没有兴趣和心力窥探蔡耀辉的**。
这些看门人有着先天的条件,她们既清贫,又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多半只在家中。
蔡耀辉的租住处,这样的情形,估计连贼都懒得光顾。
“你已经让滕建业和水如章看过东西了吗?”
“还没。我本来是打算明天。”
“直接看实物?”
“先看照片。”蔡耀辉解开腰带,从内衣里掏出几张照片。难怪昨晚抓获他的时候没从他身上搜到什么东西。
赵子蒙起身走到蔡耀辉面前接过照片,照片还热乎着。
回到座位上,赵子蒙和闻科长一张一张地看起来。
一张照片上是宣德炉,另外两张是玉玺,最后两张上是青铜鼎。
闻科长和赵子蒙小声交流着。
闻科长说单从照片可看出这个宣德炉造型古雅浑厚,有耳足。但照片一般会偏色,单从视觉上看此炉的包浆色泽接近栗壳色,色泽上乘。
青铜鼎和蔡耀辉所说无差,应该是西周的。玉玺也是上品。
三件宝贝都是无价之宝。
赵子蒙仔细观察着照片上的文物,青铜鼎的造型使他联想到古墓的勘测现场,可能就是因为这件文物,盗墓贼才将盗洞和盗洞口挖成长方形的。
“闻科长,玉玺上是什么字?”赵子蒙请教闻科长。
闻科长则望着蔡耀辉,他想让蔡耀辉先说。
蔡耀辉愣了一下,低声道:“玉玺上是弘光两个字,弘光是明安宗朱由崧的年号。”
闻科长俯首赞同。
赵子蒙接着问道:“蔡耀辉,这些文物,包括九羊樽是从一个人手上收的吗?”
“是的。之前,我没有说实话。”
“卖家就是你说的易容的那位?”
“是的,就是那个人。”
“是一次收的吗?”
“两次。九羊樽成交以后,第三天,他又找到我,说手上还有东西,他先给我看了照片。”
“他为什么要分两次卖给你?”
“依我看,他第一次是在试探我,成功交易后,他可能就放心了。我能看出来,他想早一点出手。”
“价钱都是你出的吗?”
“他既想早一点出手,又想买到一个好价钱。第一次,是我出价,第二次是他出的价,而且不让还价。他说如果答应他的价,就交易,不答应就免谈。”
“后三件文物以什么价格成交的?”闻科长问道。
“宣德炉是八万,青铜鼎是二十万,玉玺是六万。一共是三十四万。”
“你没有还价吗?”
“没有,他开的价格我可以接受,我还发现他在价格这方面经验不足。我也想继续从他手上收货。”
“这个人的手上还有东西吗?”赵子蒙十分关心这个神秘易容人的手上是否还有其他文物,尤其是否会有离子山古墓里丢失的其他陪葬品。
“我看有,如果没有的话,他也不可能第二次一下子拿出三件东西来。”蔡耀辉经验丰富,他的判断应该有几分依据。
“蔡耀辉,你觉得这个人是个什么来路?”赵子蒙道。
“依我看,他极有可能是一个摸金贼。”
“既然是盗墓贼,他就应该有自己的出货渠道,为什么单单找你呢?”
“这正是我疑惑的。”
“你是怎么想的呢?”
“能摸到这样的宝贝,他肯定不是一般的盗墓贼,老手肯定有自己的出货渠道。可奇怪的是这个人好像缺乏出货渠道的样子。也许他早就盯上我了,难道他早已知道了我的底细。要不然,怎么会贸然找我,并且一出手就是四件东西。”
“现在,你还坚持说是一个易了容的人卖给你的吗?”
“警察同志,我没有说假话,此人的确乔装易容了。”
这个神秘人物极有可能就是“10.5”盗墓凶杀案的主凶,而蔡耀辉是唯一和他接触过的人。所以蔡耀辉的记忆此刻非常重要。
此人虽有假发和胡子的掩护,但这些东西是无法遮盖人脸部所有五官特征的。
赵子蒙想从蔡耀辉的记忆中将这些构成人脸的要素提取出来。
“虽然乔装易容了,他的眉眼,你总该有些印象吧?”
“赵队长,我确实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我的注意力全在那些宝贝上,我只记得他鬓角的头发有点白,嘴唇上有胡子,下巴和下巴两边有络腮胡子。”
“你说那个易容的人,你判断他的年纪多大?”
“从他给我看照片到交易,我们只见过两次面。这个人实际年龄顶多四十岁。”
“四件东西是分两次交易的吗?”
“是两次交易的,他想尽快出手。对了,我总感觉,他在化装易容上很老道,但在文物的价格上,好像有点生疏。”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九羊樽价格是我开的,他还了价,最后以九万块成交,第一次,他是摸我的底,第二次,他一下子拿出三件文物。”
“第二次是在什么地方交易的呢?”
“还是在红旗沙场附近的芦苇荡里。”
“对方的交通工具是什么?”
“是面包车。”
“对方参与交易的是几个人?”
“一个人。”
“会不会是以前跟你打过交道的人,因为涉及人命,所以才乔装打扮了。”
“如果是以前跟我打过交道的人,不管他怎么化装易容,我都能猜出他是谁,说话的声音也是无法掩盖的,我耳朵很灵的。”
看来蔡耀辉的确不认识这个神秘易容人。
“昨天早晨,我们到你父母的住处去调查过你的情况。你知道吗?”赵子蒙道。
“知道,我母亲跟我说过了。”
“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敢和宁尚智交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我以为你们是调查离子山的案子,我不知道我手上的东西就是离子山古墓的陪葬品。”
“今天早晨听你们说这事,把我吓着了,这起盗墓凶杀案和我确实没有关系,我怕惹火烧身,才没有说实话。”
“昨天中午,母亲跟我说了之后,我本是想取消当天晚上的交易,可已经和宁尚智定好了交易的时间,我也想早一点把东西脱手,关键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收到两件青铜器,就……”
“蔡耀辉,你打电话让滕建业和水如章道京西来,有没有跟他们说你要出手什么物件?”赵子蒙道。
“说了,不说,他们不好带钱来。”
“照这么讲,你们已经议过价了?”
“对,我出的价,他们一般不还价。”
“这是为什么?”
“他们倒腾东西到境外,利润空间很大。”
“你是说滕建业和水如章搞文物走私?”
“我觉得是。”蔡耀辉也证实了宁尚智的说法。
“长期合作,大家都有财发,我给他们的价格不高。只要实物和照片两相符合就行。”
“滕建业和水如章看中了哪件文物?”
“不是他们看中了什么,而是我给他们什么,一件东西,我从不给两家,从不哄抬价格。”
“这是我的规矩,一是为了信誉,而是为了尽快出手,避免节外生枝。”蔡耀辉做的虽是非法生意,但还挺讲规矩。
“这三件文物,你是如何分配的呢?”
“宣德炉和玉玺,我卖给滕建业,青铜鼎卖给水如章。”
“你开价多少?”
“宣德炉开价五十万,玉玺开价四十八万,青铜器开价一百五十万。”
蔡耀辉报出这些价格的时候,赵子蒙和闻科长莫名惊诧,这些无价之宝在这些文物贩子的手中,它们的价值就像滚雪球一样,翻腾几次,就急速膨胀。
很难想象这些宝贝流向海外之后,这些价格会是怎样的天文数字。
“以前,那些和你打交道的人是怎么和你联系的呢?”赵子蒙已经验证了滕建业和水如章的事情,接下来他要将二号牵扯出来。
“他们到店铺里面和我接头,我每天下午五点左右到店铺对账。”
“你对账,其实是和卖家联系,是不是?”
“什么都瞒不过警察同志您。”
“你不担心几个伙计生疑吗?”
“我和对方不在店铺里正面接触,如果对方手上有东西的话,这些人就会跟在我身后——或者直接到停车场等我。”
“那你现在承认认识二号吗?”
“我承认。我的确见过画像里的这个人。”
“那你就跟我们说着这个二号吧!”
第六十三章 另辟蹊径
“那天傍晚,我在铺子里对账,这个人走了进来,他在铺子里转悠了一会,我以前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但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手上有东西。m.www.uu234.net”蔡耀辉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在店铺里面呆的时间也不算短,前后有十分钟左右吧。”
“我对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的柜台晃悠,我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后来我就没看他继续对我的账,但是我用余光察觉到他又看了我好几次,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应该是个上门卖家。”
“后来他就走了,等我结束对账,到停车场的时候,这个人从墙角处走出来。”
“你从他手上收东西了?”
“收了。”
“收了几件?”
“收了一件。”
“什么东西?”
“一个象笏。”
“什么是象笏?”
“象牙做的手板,是明代大臣朝见皇帝时手上拿的凭证。”闻科长科普道。
“对,这位领导说的对。”蔡耀辉对闻科长的解释表示赞同。
“蔡耀辉,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你竟然敢交易?”
“他直接拿实物找的我。我眼力不错,有实物在跟前,我用不着担心什么。”
“后来他有来找你吗?”
“自从我收了他的象笏以后,他陆陆续续找我两次,可是每次只拿出一样东西——都是小件。警察同志,我现在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你明白什么了?说来听听。”
“这个人,就是你们所说的二号,盯我时间应该不短了,他是看准了才找我的。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找过你了?”
“哎哟,时间不短了,总有二十几天了吧。后来找我的就是那个乔装易容的人。”
“蔡耀辉,你怎么看这一前一后找你的这两个人?”赵子蒙觉得二号和易容神秘人似乎关系匪浅。
“我认为把四件文物卖给我乔装易容的那位是二号的同伙。”蔡耀辉和赵子蒙所见也略同。
“说说你的判断依据。”
“警察同志,你说是一前一后,说明你也看出来了,这个二号也许就是为他的同伙探路的。搞不好这个把象笏卖给我的人和乔装的那位都是摸金贼,他们没准是为下面捞上来的宝贝事先找好下家,要不然就是这伙人掏了好几个墓。”
蔡耀辉的一番话,让赵子蒙一瞬间感到脊背发凉,他感到事态超出了自己原来的判断。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现在,你们想抓滕建业和水如章的小辫子,恐怕有难度。”蔡耀辉突然甩出来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赵子蒙第六感发作。
“你们把我的藏山斋查封了,滕建业和水如章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情,即使你们不查封我的铺子,他们也不会再搭理我了。”蔡耀辉一脸沮丧道。
“古玩市场里面一有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会知道。”
果然,赵子蒙没有想到这一点。
按照常理,蔡耀辉倒卖文物,查封他的古玩店,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原始判断蔡耀辉是本案的开门钥匙,现在又冒出了个易容神秘人,看来这个案子没有想象的简单。
赵子蒙噬脐莫及。
要想抓住滕建业和水如章,赵子蒙只得另辟蹊径。
“蔡耀辉,滕建业和水如章在京西只有你这一个卖家吗?他们还有别的线吗?”
“应该有,这两人做这行也有些年头了,他们隔一段时间就会到京西来。”
“有时候,我没联络他们,他们也会自己跑到京西来,单凭这一点我就知道他们不止我这一条线。”
“你如何知道他们的动向?”
“都是行内人,大家都有往来,就算他们不来找我,我这也能得到风声。”
“他们既来了,一般不会空手而归。如果我这里出了事,他们得知消息后,还可以从别人那里收货。”
“蔡耀辉,你这会儿在我们这里,按你的说法,这两个人应该有所耳闻,为什么他们还没离开京西。”
“如果还没有离开京西,那就说明一定有宝贝让他们迈不开步,他们可能打算冒险带几件东西走。”
蔡耀辉的说法很有道理,赵子蒙此刻心中也在琢磨这件事。
“听说虎口门古玩市场里面做这种生意的不止你一个。”
“这是肯定的。但到底是谁?我不知道。滕建业和水如章就在京西,应该还有机会。”
“蔡耀辉,你最早是从事文物鉴定的,在虎口门古玩市场,有谁请你鉴定过文物。”
“有人,警察同志,我指一个人给你,我不敢保证你们会有收获,但可以试试看。”
“说。”
“一区文萃堂的霍望亭。他是第一批在虎口门古玩市场做古董生意的,他常找我鉴定东西。他找我鉴定的东西,我看绝大部分是从摸金贼手上收来的。”
“你这么肯定?”
“这能看出来的,墓里的东西和常在人手上辗转的文物完全是两样。当然,一般人分辨不出来,得有些眼力。”
赵子蒙看了一眼闻科长,从他的眼神里面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对蔡耀辉的审讯结束以后,闻科长主动要求到虎口门古玩市场去监视霍望亭。
赵子蒙正为这件事情发愁,现在还真抽不出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可让闻科长去赵子蒙也有顾虑。
“这不太合适,闻科长,你是来协助我们工作的,怎么好让你去。况且监视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你也不是干这个的。”
“既然是协助,这也算是我的工作内容,赵队长,你也别小看了我,常年和这方面的事情打交道,监视跟踪个把人对我来说还不是问题。我先顶上去,等你们能抽出人手,替换我不就行了。”闻科长态度坚决。
“行,那就辛苦闻科长了,但是一定要小心行事,安全第一。”赵子蒙思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闻科长的请求。
赵子蒙拨通了唐所长的电话,告知他闻科长即将去古玩市场监视文萃堂的老板霍望亭,请唐所长安排并协助一下。
他和唐所长敲定闻科长下午三点过去,唐所长准备先派一个可靠的人盯着文萃堂直到闻科长到来。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蔡教授一家四个人已经在公安局的大门张望等候。
门卫师傅打电话给赵子蒙。
赵子蒙和闻科长赶到大门口,然后将蔡教授一行领进一个会议室。
会议室中间有一张长桌,桌子两边各有几把椅子,屋角还有两排沙发。
赵子蒙将他们引到沙发上坐下。
蔡大妈刚坐下又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心神不安的张望着。
几分钟以后,两个看守将蔡耀辉领进会议室。
为了让蔡教授夫妻俩心里好受一些,蔡耀辉被带进会议室前,赵子蒙授意看守去掉了手铐。
把见面的地点放在会议室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蔡耀辉走进会议室,看见年迈的双亲,扑通一声跪就在母亲的面前,失声痛哭起来。
蔡教授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受了老伴、儿子和媳妇的影响,他的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过脸颊。
他坐在沙发上,望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儿子。
蔡大妈和位凯莉哭的是稀里哗啦。
蔡耀华将蔡大妈扶到沙发上坐下。
赵子蒙走到蔡耀辉的跟前:“蔡耀辉,你要是真有孝心的话,就站起来,你父母刚才还好好的。你这样只会让老人家更伤心。只要你真心悔过,一切都还来得及。”
“哥,赵队长说的对,你先坐下,好好和爸爸、妈妈说会话。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的。爸妈的年纪都大了,他们经不住这样的折腾。”蔡耀华冷静的说道。
“是啊!耀辉,爸妈来就是要劝你好好交代自己的问题,放下心中所有包袱。以前,你没有听爸妈的,现在回头,应该还来得及。”位凯莉哽咽着道。
蔡耀辉听了家人的话,站起身。
赵子蒙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沙发前,示意蔡耀辉坐下。
“蔡教授,蔡耀辉悔罪态度良好,已经交代了不少问题,您二老年纪大了,不要过于激动,坐下慢慢说,我先出去了,有事叫看守。”赵子蒙说完走出了会议室,他想让蔡家人单独相处一会。
蔡耀辉坐在母亲的身旁低头拭泪。
“耀辉,你抬起头来。”蔡教授用沙哑的声音道。
蔡耀辉慢慢抬起头。
蔡教授指着蔡耀辉,他的手颤巍巍的:“从小到大,我们老两口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最多。想一想,我们就觉得对不起你的哥哥和你妹妹,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让我们操过一点心,我常常想,是不是我们的溺爱害了你。”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溺爱他了,老头子,不是你的错。”蔡大妈眼泪鼻涕胡在一处。
“爸,妈,你们没有错,是儿子错了,是儿子走错了路,是儿子辜负了二老的希望。”
“儿啊!你千不该,万不该这么做。你还祸害了凯莉的弟弟启亮。”
坐在一旁的位凯莉泪流不止。丈夫出事了,自己的弟弟也出事了,她承受着双重的压力和痛苦。
“是儿子一时糊涂,我对不起凯莉,对不起启亮。”
一家子人高高低低的说了一阵子体己话,赵子蒙看时间差不多了,重新走进了会议室。
“赵队长,求你们放了启亮,是我硬把他拉进来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蔡耀辉央求道。
“我们已经决定释放位启亮,待会儿,就让他跟你们走。”
“赵队长,谢谢你——谢谢你。”位凯莉紧紧握住赵子蒙的手连连说谢。
赵子蒙走到会议室的门口,朝两个看守示意。
不一会功夫,看守领着位启亮走进了进来。
第六十四章 状元巷
送走了蔡教授夫妻俩和蔡耀华后,赵子蒙和闻科长押着蔡耀辉去了斐湖,蔡耀辉的老婆位凯莉一路随行。www.uu234.net
出发之前,闻科长和局领导通了一个电话,告知三件文物的事情。
赵子蒙想在查抄文物的同时,将三件文物移交给文物部门。
一行人走到车库,一辆崭新的越野车停在车库里。
这就是王局给队里新配的车。赵子蒙暗自庆幸这辆车出现的太及时了!
他们赶到斐湖的时候,已经有一辆商务车停在斐湖山庄的大门外。
车前站着五个人。
这五个人分别是靳教授、聂教授、汪老、文物局的张中局长和京西博物馆的左里权左院长。
赵子蒙和闻科长押着蔡耀辉下了车,和五个人一一握手简单寒暄,然后赵子蒙向斐湖山庄的门卫出示了证件。
两分钟以后,两辆车停在一幢豪华别墅的门前。
赵子蒙从前听说过斐湖山庄,听闻这里是富商名流权贵的居住地,但他从未来过,今日一见,果然是叹为观止。
这个高档社区坐落在斐湖边,自然环境极佳。
里面的别墅碧瓦朱甍,各有风格,园林级别的绿化,称的上是京西市最上档次的社区。
蔡耀辉的别墅有三层,房子前面是一个面积中等的花园,植被茂密。
走下汽车的时候,赵子蒙将蔡耀辉被捕时穿着的米色西服搭在他的手腕处,算是给他留了一些尊严,蔡耀辉点头示谢。
位凯莉将别墅大门打开,蔡耀辉将一行人领上三楼的一间卧室。
在这间卧室的墙角处放着一个超大号的保险柜。
蔡耀辉输入了双层密码,然后打开保险柜的门。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赵子蒙就看见了里面的两个红布包裹。
几位文物专家戴上事先准备好的手套。
蔡耀辉退到一边。
赵子蒙戴上手套从保险柜里面依次拿出两个红布包,轻轻放在窗前的一张欧式大圆桌上。
几位专家围拢过去,靳教授揭开左边的红布包裹,聂教授揭开右边的包裹。
左边的包裹里是一个宣德炉。右边的红布包里面是一个玉玺。
几位专家开始仔细端详起两件宝贝。
他们不时交流意见。
靳教授拿起玉玺,看了看玺底的字。
那上面雕刻着篆体“弘光”二字。
几位专家的意见一致,此二物实乃臻品,世属罕见,异常珍贵。
赵子蒙征得文物局的专家同意后给两件文物拍了一些照片。
这两件文物要在文物局有关同志的见证下移交给京西博物馆,要当场办理移交手续,警方、文物局和博物馆三方都要签字。
移交手续要存入各自的档案室,在移交手续里,还要附加实物的照片。
左院长也给两件文物拍了一些照片。
离开斐湖山庄后,一行人又去了状元巷827号。
这里是另一件文物青铜鼎的所在之处。
蔡耀辉真会找地方,状元巷,名字倒是响亮,有书卷气。
可走进状元巷,赵子蒙才发现,这里的房子早已经破败不堪,真是名不符实。
状元巷的南巷口在上关大街上,北巷口在一条河边,河边全是垃圾,河水已经发黑。
更糟糕的是,出北巷口就是一个公共厕所。
而827号的门是距离厕所最近的一个院门。
走到状元巷中段的时候,就能闻到从公共厕所飘过来的味道。
巷子里面一共住着三户人家,三户人家的院门始终是关着的。
估计除了那些上厕所的人,一般人不会走这条巷子。
827号的院门上没有锁。
赵子蒙在院门上敲了三下。门自己开了,原来没有插门栓。
赵子蒙将一扇门完全推开。
这个院子不大,院墙边堆放着一些纸盒、纸、塑料瓶等废品,使得本不宽敞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
看这情形,院子的主人除了靠房租维持生活以外,平时应该还会去河沿上去捡拾破烂。
院子的南墙边有一间厨房,厨房的两边码放着几捆已经扎好的硬纸板和废纸。
院子里面虽然有很多废品、杂物,但收拾的还算整洁。
蔡耀辉第一个走进院子,将大家领到一间屋子前,示意赵子蒙自己的口袋里面有钥匙。
赵子蒙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
这时,对面的房门开了,从屋子里面走出一个年已古稀的老太太,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脚上穿一双驼色布鞋。
老人的头上有稀稀拉拉的几根白发,脸白的像纸,没有一点血色。
老人走上前来,打量了一圈,眼光最后在蔡耀辉的跟前停了下来:“蔡先生,你来了。”
“阿婆,我来拿东西,以后就不来了,您可以把房子租给别人了。”蔡耀辉道。
“除了您,不会有人租我的房子。蔡先生,您等一下,我把剩下来的房钱退给您。”老人一边说,一边掀起灰色外套,将手伸进内衣的口袋。
“阿婆,房钱不用退了。真不用退了,我以后说不定还会再租您的房子。”蔡耀辉推辞道。
“那怎么行呢?你给了两个月的房钱,只住了半个月没到啊。”老太太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说道。
“阿婆,您把院子里面东西卖了,收拾一下,还是能租出去的。房钱我说真的不用退了。”
“那就谢谢你了,蔡先生。您先忙,我进去了。”老太太边说边将手从衣服里抽了出来,转身进屋去了。
赵子蒙用钥匙将房门打开。
屋子不大,里面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
蔡耀辉走到大床跟前:“东西在床下面的纸箱里。把床抬起来,才能把纸箱拽出来。”
赵子蒙和闻科长一人一边,合力将大木床的一边抬起来。
那纸箱上捆了好几道绳子。
靳教授和左院长抠住纸箱上的绳子,将纸箱慢慢移出床底。
靳教授解开绳子,打开纸箱。
纸箱里面塞了很多稻草。
聂教授戴上手套,慢慢掀起稻草,青铜鼎的上沿慢慢显现出来。
聂教授用手指在上沿一角上轻轻摸了一下,手套上便留下一些粉末状的铜锈。
赵子蒙围绕纸箱转了一圈,他仔细看了看青铜鼎的四个角,他注意到鼎的四个角上还有残留的些微黄土。
估计是青铜鼎在搬出盗洞的时候,四角在盗洞的四个角上产生摩擦,这些黄土颗粒就是在摩擦的时候留在青铜鼎上的。
汪老建议把青铜鼎从纸箱里拿出来。
于是,闻科长和戴上手套,和赵子蒙将纸箱抬到了院子里面的空地上,放稳之后,四个人合力将青铜鼎从纸箱里面抬了出来。
面对眼前的青铜鼎,大家都惊叹不已。
青铜鼎上的锈迹绿褐相间,鼎体外方底圆,双耳四足。
鼎口平沿外折,双立耳微向外撇,内面饰窃曲纹,外饰两周空心连珠纹,鼎腹前后左右铸有四段铭文,铭文周围饰窃曲纹。
汪老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卷皮尺。
鼎高88.5厘米,口径49.4厘米,腹径42..5厘米。
闻科长、左院长和赵子蒙围绕青铜鼎,从不同角度拍了照片。
张局长从包里面拿出一份交接文件和一支钢笔。
张局长、左院长和赵子蒙都在文件上签了字。
几个人小心翼翼,将青铜鼎重新装进纸箱中,塞上稻草,合上纸箱的盖子,系上绳子。
四个人一手托底,一手紧抓着绳子,亦步亦趋地走出了状元巷。
上车之前,赵子蒙和张局长、左院长和三位教授一一握手告别。
离开状元巷以后,赵子蒙把闻科长送到虎口门古玩交易市场,然后自己去了京西机轮电机厂。
在启动车子之前,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通了一个电话,了解了一下他现在的位置。
令狐云飞之前的担心并非多余:通过模拟画像寻觅一号和二号的踪迹,势在必然,但容易打草惊蛇。
段春生和爱人车大嫂曾经是117号的邻居,他的失踪极其诡异。
段春生有没有可能看见过“10.5”案的凶手和一号或者二号在一起,所以凶手才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赵子蒙的后脊背突然冒起了一股凉气:如果这个猜测成立,段春生很可能已经出事了。
段春生在西城区机轮电机厂工作,因为家离很远,中午带饭菜到单位吃饭,这给凶手提供了比较充裕的作案时间。
段春生在单位里没有机会看到电视上的寻人启事,而通过各区分局、派出所和居委会发下去的模拟画像一时还不能完全到位。
凶手跟同志们打了一个时间差。
令狐云飞在电话里面说,他正在前往段春生单位——京西电机厂的路上。
于是,赵子蒙直接去了京西电机厂。
京西电机厂在西城区,位置在西郊,周围是丘陵地带,北边、东边和西边都是山林。
一条大路直通西城区的玉带镇,在玉带镇的西边有一个很大的水库,水库的名字叫银牛湖水库。
在距离京西电机厂两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山林环抱着的小集镇,小集镇的名字叫卸甲甸。
汽车驶出卸甲甸,便能看见掩映在山林之间的机轮电机厂。
第六十五章 电机厂
赵子蒙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下午四点零五分。www.uu234.net
从古玩交易市场到京西机轮电机厂,汽车足足行驶了四十分钟,骑自行车最少也要一个多小时。
看来这里地处偏僻,离市区较远,难怪段春生中午要在单位吃饭。
吉普车驶进京西机轮电机厂大门的时候,令狐云飞的车还没有到。
赵子蒙亮明身份,说明来意以后,一个门卫师傅将赵子蒙领到喷漆车间主任办公室。
接待赵子蒙的是陶主任。
此时赵子蒙只能一边了解情况,一边等令狐云飞了。
陶主任将赵子蒙引进办公室椅子上坐下。
陶主任说,段春生老婆车大嫂昨天晚上到厂里来寻他男人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今天早上,就是他接待车大嫂和其亲友的。
陶主任还喊来了一组的三个师傅了解情况,这三个师傅平时和段春生关系很好。
陶主任说,段春生是喷漆车间一组的组长,他工作认真,为人勤恳,平时和工友们的相处的不错。
他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在他失踪前,没有任何异常。
“昨天下午下班的时候,有没有人和段春生一同走呢?”赵子蒙问道。
“这我也问了,昨天下午,段春生是最后一个离开车间的。他经常最后走,他是组长,下班之前,要检查一下才走,这是他多年的习惯。”陶主任一边说,一边朝门口走去。
赵子蒙伸头看了眼,门卫师傅领着令狐云飞朝办公室走来,后面跟着三个女人。
赵子蒙认得,走在中间的中年女人是车大嫂,她的身上仍然穿着那件红色毛衣。
车大嫂哭哭啼啼,旁边两个女人搀扶着她。
车大嫂的眼睛都哭肿了。
赵子蒙起身走到车大嫂跟前安慰道:“大嫂,您不要难过,我们一定想办法找到段师傅。”
听了赵子蒙话,车大嫂哭的更凶了。陶主任刚想说什么,门外又走进两个人来。
陶主任快步迎上前去:“黄厂长,李书记,你们怎么来了?”
车大嫂见有人来,极力控制住自己,及时收住了哭声。
“厂里面的人莫名奇妙地不见了,我们做领导的能坐的住吗?”黄厂长一脸焦急。
赵子蒙、令狐云飞也迎了上去。
“两位领导,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陶主任道。
双方一一握手,互致问候,然后都坐了下来。
车大嫂非常伤心,但她还算识大体,现在还不是她伤心的时候,警察同志来是为帮他寻找男人的,可不是来看她哭鼻子的。
在两位领导的安抚下,她很快就止住了眼泪。
赵子蒙直切主题问道:“车大嫂,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在案发之前,段师傅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车大嫂摇摇头,眼窝里面噙着泪。
“我姐夫平时很少说话。”旁边一个比车大嫂小几岁的女人道。
“警察同志,这是我妹妹。”车大嫂道。
“是啊!段春生平时话不多。”陶主任道。
“我跟警察同志要了两张画像,想等春生下班以后让他看看,没想到……”车大嫂再次哽咽。
这句话倒是给赵子蒙提了个醒。
“大嫂,段师傅的身高是多少?”赵子蒙道。
“比我高半个头。”车大嫂道。
“段春生个子不高,一米六二上下。”陶主任道。
赵子蒙的大脑迅速运转着:一号在西城区的梦荣堂洗了将近半年的澡,段师傅的单位也在西城区。
无论是年龄,还是身高,段春生肯定不是冉师傅等人口中的那个神秘的年轻人。
段师傅有没有可能见过那个神秘年轻人?
那他又有没有可能在什么地方曾经看到神秘年轻人和一号在一起?
他可能不认识一号,但看到一号的模拟画像,有没有可能回想起一号的样子,继而想起那个神秘年轻人?
可惜的是,段春生还没来得及看见那两张模拟画像。
否则,为什么恰恰在这个时候,段春生就人间蒸发了呢?
“两位领导,你们厂有多少职工?”赵子蒙道。
“我们厂有一千两百多个职工。”黄厂长道。
“你们厂下班时间是?”
“五点半。”
“陶主任,你说段春生比组里面的工人迟一点下班,他一般是什么时候下班?”
“段春生一般会在下午五点五十分左右离开车间。”
“厂里面的人都认识段春生吗?”
“都认识,他是我们厂的生产标兵,年年是先进。”陶主任道。
“黄厂长,你们厂,除了车间,还有哪些人下班会迟一些呢?”
“厂领导,还有个车间的领导,技术科的人,赵队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李书记,走……”
李书记木然地望着黄厂长,他还没有听懂赵子蒙的话。
“李书记,我们派人到各车间和各科室了解一下,昨天晚上,有谁在下班的路上看见了段春生。”
李书记拍了一下脑门:“我晓得了,我们厂有一千多号职工,肯定有人在下班的路上碰到段春生。段春生一定是在下班的路上被什么人截住了。”
“赵队长,你们坐一会,稍等一下。”黄厂长一边说,一边和李书记往外走。
陶主任也出了办公室,不一会,他带着七八个人到各班组去了。
段春生所在的车间是喷漆车间,所以,坐在办公室里面,能闻到比较浓烈的油漆的味道。
几分钟以后,有几个女职工走进办公室,他们是段春生班组的工友,听说车大嫂来了,特地来看看她。
几个女人坐在车大嫂的身边,说着一些安慰的话。
赵子蒙能感受到车大嫂的心情。
他一个钢铁直男,最见不得眼泪,每当看到别人的眼泪,他的心里就发酸,很难受。
面对伤心欲绝的车大嫂,赵子蒙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把满腔的愤懑挥洒到工作中去。
半个小时左右的样子,黄厂长和陶主任领着两个人走进办公室。
这两个人,一个是组装车间的技术员桂庆冠,一个是厂长办公室的主任雷振。
令狐云飞从皮包里面拿出记录本和钢笔。
先提供情况的是雷振。
雷振说自己昨天是和段春生一同走出工厂大门的。
两个人一边骑车,一边说话。在卸甲甸分的手,雷振右拐向西,他家住在卸甲甸的西边,段春生则朝玉带镇方向去了。
车大嫂说,玉带镇是段春生回家的必经之地。
第二个提供情况的人是桂庆冠。
昨天晚上,桂庆冠绘制一张图纸,因为厂长等着要,所以,他就加了个班,走的比较迟,离开办公室的时间是五点四十分左右。
他在玉带镇华龙路一家饭店的门口看到了段春生,他正在和一个人说话。
这个情况太重要了!
“赵队长,我男人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玉带镇。”车大嫂道。
“桂同志,这个和段春生说话的人长什么样?”
“我离他们的距离不短,两个人都推着自行车,这个人正好背对着马路。”桂庆冠道。
“此人身高是多少?”
“没在意,我赶着回家,骑车的速度比较快,只是闪了一下,我连招呼都没有跟段师傅打,我看到段师傅的时候,我的车子已经骑过去了。”
“那此人穿什么衣服?”
“我当时只扫了段师傅一眼,没有在意那个人穿什么衣服。看情形他们有点像到饭店去吃饭。”
“到饭店吃饭?”
“对,像是要到饭店吃饭,那个人说话的时候,用手指着什么——那条街上全是饭店。”
“我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好个酒,一见到酒,他就连自己的名姓都不记得了。”车大嫂噙着眼泪道。
“姐姐,公安同志在问话呢?你别打岔。”车大嫂的妹妹道。
车大嫂听了妹妹的话,不做声了。
“桂同志,他们要去的饭店叫什么名字?”赵子蒙接着问。
“去哪家饭店吃饭我不知道,你们可以到华龙路上打听一下,那条路上有十几家饭店。”
“桂同志,你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谢谢你。”
“希望能帮到你们。”桂庆冠道。
“陶主任,你们有段师傅的照片吗?”
“厂部有。”陶主任道。
“赵队长,您想要什么样的照片?”黄厂长道。
“半身照全身照都行,全身照最好。”赵子蒙道,“桂技术员,段师傅下班的时候换便服吗?”
“工人们下班都急着回家,一般都穿着工作服。”桂庆冠道。
“我男人下班不换衣服。”车大嫂道。
“陶主任,你现在就到宣传科找仇科长,他手上有先进生产者的照片,只要是段春生的照片,全拿过来。”黄厂长对陶主任道。
陶主任快速走出办公室。
几分钟后,他又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几张照片。
赵子蒙接过照片,照片一共有四张,一张是全身照,穿着工作服,戴着工作帽。
一张是半身照,也是戴着帽子,穿着工作服。
另外两张是和几个人在一起照的。
赵子蒙将四张照片装进口袋之中。
黄厂长和陶主任将赵子蒙一行送出大门。
车大嫂和她的亲友被黄厂长安排在厂招待所住下。
黄厂长已经意识到:段春生可以已经出事了,在这种时候,他作为一厂之长,自然不能不闻不问,袖手旁观。车大嫂在这时候,是需要组织照顾关怀的。
第六十六章 华龙路
两辆汽车直奔玉带镇华龙路。www.uu234.net
桂庆冠技术员所言非虚,在华龙路的道路两边都是小饭店,路的一边打眼一看就有十几家饭店。
华龙路一条街是玉带镇的中心区,也是玉带镇最热闹的街道。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将两辆车停在饭店附近一所小学的操场边上,然后步行去了华龙路。
昨天桂庆冠是从电机厂方向骑行穿过玉带镇华龙路,逆着这个方向,两个人从街首的第一家饭店开始,一家一家地挨个询问。
到了街中段的第六家饭店——郭月娥饭店,两个人终于询问到了一些情况。
此时已经快到饭点了,饭店开始上生意了。
店的面积不大,有六张桌子,一张桌子边围坐着五个人,一个服务员正在招呼五个人喝茶。
灶间,两个师傅正在炒菜,炉火映红了厨师汗湿的脸。
两人走上台阶的时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欢迎光临。到里面坐。”
这个女人看样子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
令狐云飞找了最里面一张桌子坐下。
女人回到吧台前拿了一份菜谱走了过来。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拿出证件,在女人的面前亮了一下,大致说明了来意。
女人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公安同志,我是这家饭店的老板郭月娥,你们想打听什么事情?”
女人一边说,一边朝一个女服务生招了一下手。
女服务生从柜台上拿起一个茶盘,茶盘里面有一个茶壶和两个倒扣着的茶杯。
女服务员放下茶盘,将两个茶杯放正,拿起茶壶将两个茶杯倒满。
“大嫂,请你坐下,我们好说话。”令狐云飞道。
女人坐了下来。
“大嫂,昨天晚上六点钟左右,照片上这个人是不是在你家喝的酒?”赵子蒙拿出了电机厂提供的段春生的照片。
女人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照片,一张一张地看起来。
她放下照片道:“公安同志,傍晚六点那会吃饭的人还不少,这个人我没什么印象,你说的来吃饭的是几个人?”
“两个人。”赵子蒙道。
“两个人?没有,昨天晚上,我们做了七单生意,最少是四个人,最多的是六个人。小凤,你过来一下。”郭月娥招呼一个女服务生过来。
“小凤,你看看照片上这个人昨天晚上有没有在我们这里喝过酒?”
“没有。不过,这个人好像在我们店门外站了一会,他旁边还有一个人,我刚想上前招呼,两个人却走了。”小凤回忆道。
“这两个人是不是推着自行车?”赵子蒙道。
“对,对,是推着自行车,有一个人就是照片上这个人,他身上穿着一身工作服,就是照片上这种颜色的工作服。”女服务小凤生指着照片上的人口气十分确定。
“小妹妹,你说这两个人在你们店门外说了一会话?”令狐云飞道。
“是啊,他们是站在门外说了一会话。”
“他们说什么了?”
“这个我没在意,当时饭店正在上人,我还要招呼客人,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
“另外一个人穿什么衣服?”
“我没有在意。”
“那你怎么会记得照片上的这人穿什么衣服的呢?”
“他穿一身工作服,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机轮电机厂的工人,我哥哥也在机轮电机厂工作。”
“后来,你看他们俩往哪边去了?”
“往那边去了。”小凤用手朝东边指了指。
“他们是骑着车子走,还是推着车子走的呢?”
“是推着车子走的。”
推着自行车走,说明他们有可能到另外一家饭店喝酒。
“公安同志,我领你们一家一家问一下,我们这半边街上有十八家饭店。”郭月娥很热心。
“眼看到饭点了,这不耽误你做生意吗?”赵子蒙道。
“没事,我男人和小凤能照应过来,这些饭店的老板都是些熟人,我能说上话,走,我领你们去。小凤,照看着点,我一会就回来。”郭月娥道。
“郭老板,谢谢你。”赵子蒙以示谢意。
“谢啥?走。”郭月娥说着站起身往外走。
郭月娥领着赵子蒙一行先去了西边的几家饭店,然后去了马路对面和东边几家饭店。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个人最后在一家叫做二胖子饭店里找到了线索。
二胖子饭店的老板姓芮,饭店很小,位置在华龙路东边最后一家。
饭店的西边有一条路斜插向东北方向,这条路狭长,宽度只相当于华龙路的三分之一。
路对面是煤球厂,煤球厂的前面有一个不大的停车场。
郭月娥说,这条路通向银牛山和银牛山水库。
郭月娥领着两人走进二胖子饭店。
饭店里面只有五张桌子。
这个点饭店里面还没有顾客,一个腆着肚子的男人和一个女服务生正坐在椅子上聊闲篇。
“嫂子,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啊?”二胖子见有人来站起身,满脸堆笑道。
“芮二胖,生意怎么样啊?”郭月娥寒暄道。
“嫂子,我这的生意哪能和你比啊!”二胖子一边将郭大嫂往饭店里面让,一边打量着赵子蒙和令狐云飞。
“芮二胖,这两位是公安,他们想了解一些情况。”郭月娥道。
“了解情况?了解什么情况?”二胖子有点紧张。
“别怕,他们只是想找一个人。”郭大嫂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让到椅子上坐下。
郭大嫂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照片递给二胖子:“二胖子,你好好看看这几张照片。”
二胖子接过照片,看到第一张的时候停住抬头问道:“你们找这个人?”
“对,我们找这个人,你见过他吗?”赵子蒙觉得有门。
这个二胖子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个人昨天晚上是不是在你店里喝酒了?”郭月娥道。
“对啊!这个人昨天晚上是在我这里喝酒。”二胖子道。
“一共几个人?”赵子蒙道。
“三个人。”二胖子很笃定。
桂技术员看到的是两个人。可是据二胖子口述,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是三个人。
照这么看,这两个约段春生喝酒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截住段春生致使他失踪的人,至少也是最后见过段春生的人。
“警察同志,眼看到饭点了,你们就在二胖这里吃饭吧!二胖家有几道招牌菜,还便宜,你们一边吃饭,一边办案子。”郭月娥建议道。
郭月娥古道热肠,还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难怪沿街饭店的老板对她这么客气。
“行,我们就在这里吃饭。”赵子蒙爽快应允。
“二胖子,一定要把这两位伺候好了。我也该回店里去了。”郭月娥说着微笑着朝赵子蒙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出店铺。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站起身,和二胖子将郭月娥送到门外。
走出店门的时候,郭月娥还丢给二胖子一句话:“二胖,千万不要怠慢了人,人可是我领过来的。”
“大嫂,您就放心吧。”二胖子挥了挥手道。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一个服务生已经倒好了两杯大麦茶。
令狐云飞从服务生的手上接过菜谱,点了三个菜一个汤,伙房里面的师傅就开始忙乎起来了。
“老板,你确定照片上这个人昨天晚上在这里喝酒的?”赵子蒙道。
“确定!我一看就知道他是电机厂的工人,那的职工都穿那种颜色的工作服——就是照片上这身衣服。”二胖子道。
“他们是几点进的饭店?”
“五点半钟左右,先来了一个人,点了几道菜,他让我先上冷盘,炖菜和炒菜等另外两个人来了以后再上,他还自带了两瓶白酒。后来电机厂的这个人和另一个人六点左右进了店。”
“除了电机厂的这位,另外两个人的模样,你还能记得吧?”赵子蒙接着问道。
“有一点印象。有一个个头挺高的,比你稍微矮一点,身材偏瘦,看样子年龄不大。另外一个人头比较矮,和我差不多吧,头发花白的,看那样子也快有五十了吧。先来点菜的就是这个半大老头。”
“这两个人穿的什么衣服呢?”
“那个高个子年轻点的,穿的是衬衫,灰黑格子的。那个半大老头,穿的好像是灰色针织衫,我记得他俩外套都搭在手臂上。这几个人坐下以后,就搭把外套在椅背上。”
“他们的外套是什么款式颜色?”
“瘦高个的外套好像是蓝色,胖子的外套是灰色的,什么款式看不出来,走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穿外套。”
“恩,你说的半大老头是骑自行车来的吗?”赵子蒙想尽量多的挖掘一些信息。
“不是,他是开汽车来的。”
这个信息很重要,有了汽车,作案不是更为方便吗?
“你看见车子的牌照了吗?”令狐云飞道。
“没注意,但我记得是个银灰色的面包车。”二胖子道。
“那辆车就停在对面煤球厂的大门外。”二胖子站起身走到饭店的门口,指着路对面的煤球厂的大门道,“那个半大老头就把车子就停在那儿。”
煤球厂的大门上方有一个招牌:西门煤球厂。
厂门外有一大块空地,正好可以停车。
厂门开着,一个人推着一辆三轮车走出大门,三轮车上码放着煤基。
厂房里面传来煤基机加工煤基时发出的“咔嚓——咔嚓”声。
煤球厂在饭店的东边,在煤球厂和饭店之间,又看见那条不宽的斜插向东北方向水泥路。
“这条路通什么地方?”赵子蒙指着那条狭长的小路道。
“这条路通银牛湖水库和银牛山。”
“这几个人坐在哪一张桌子?”赵子蒙继续问道。
“他们坐在包间里面。”二胖子指着巴台旁边的一扇门道。
几个人再次站起身。
二胖子推开包间的门。
第六十七章 二胖子饭店
这个包间的面积在十平方左右,一张方桌,四周放着八把椅子。m.www.uu234.net
在包间里面喝酒吃饭,既减少了和老板、服务生接触的次数——除了上菜,老板和服务生是不会随便进入包间的,又避免遇到熟人。
这里正是一个相对隐秘的空间。
凶手选择在这个包间喝酒是有考虑的。
“他们喝酒的时候,门是关着的吗?”赵子蒙问道。
“门是关着的。”二胖子道。
“你和他们有接触吗?”
“没有,客人到包间喝酒就是不希望别人打扰,客人不叫,我是不会进去的。小翠,你过来。”
一个女服务生跑出伙房,走了过来。
“小翠,这几位公安同志问你一些事情。昨天晚上,是小翠招呼这三个客人的。你们可以问问她。”
赵子蒙搬了一把椅子,让小翠坐下。
小翠侧身在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拘谨。
“小姑娘,你别怕,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不好?”赵子蒙微笑安抚道。
小翠微微点了一下头。
“除了这个人,另外两个人,你还记得他们的长相吗?”赵子蒙指着段春生的照片道,“比如说他们的发型五官,或者有什么突出的特点。”
“高个的那个人短头发,中分,长脸。那个胖大爷的头发有点长,是个圆脸。他们五官不疤不麻,脸都很干净。其他,我就说不上来了。”
“小姑娘,你说的胖大爷是哪个?”赵子蒙道。
“小翠说的就是那个半大老头,头发有点白的那个人。”二胖子插话道。
小翠和二胖子提供的情况,都没有描述出两个人特征性的东西。
这也难怪:一般情况下,老板和服务生是不会特别在意顾客长相的,除非这个顾客有异于常人的特征,况且他们也不是刑侦人员,并不擅长抓要领。
如果饭店里面的生意特别好的话,服务员的注意力还会被分散,更何况三个人是在包间里面呢。
“我没在包间里面多耽搁,放好菜,我就出来了。”小翠补充道。
“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据你观察这三个人的关系怎么样?”令狐云飞道。
“我送菜进去的时候,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前后,我只进去两次,他们点的热菜不多,一次是上菜,一次是结账。”
“是他们让你结的账?”
“是,他把钱给我,我到巴台结的账。”
“是谁让你结的账?”
“是高个子。”
“他们喝了多长时间的酒?”
“从六点钟左右喝到八点多钟吧。”
“他们喝了多少酒?”
“酒是他们自己带的,带了两瓶酒,最后还剩下半瓶,那个胖大爷就把半瓶就揣在裤子口袋里带走了。”
“照片里的这个人是不是喝醉了?”
“对啊!您是怎么知道的呢?”小翠惊异于赵子蒙的判断。
“公安同志,您说的没错,最后是那个瘦高个和胖子架着这个人走出饭店的。”二胖子道。
赵子蒙的第六感再次发作,他的感觉很不好,段春生一准是出事了。
凶手从京西电视台的午间新闻中看到了一号和二号的寻人启事,于是在段春生下班的路上截住了他,把他约到二胖子饭店喝酒,灌醉他,然后……
赵子蒙不敢往下想。
“他们把他扶上了汽车?”赵子蒙继续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走的时候,又来了几个客人,我本来是想搭把手的,可胖大爷说不用。我就招呼客人去了。”小翠道。
“对了,这几个人吃饭的过程中抽烟了吗?”赵子蒙突然想起117号案发现场的烟头。
“抽了吧。”
“有没有看到是什么牌子的香烟?”
“我只顾上菜,没有在意香烟。”
调查只能到此结束,显然二胖子和小翠并没能提供任何实质性的线索。
根据他们提供的情况,马建平都无法下笔绘制画像。
刚开始,赵子蒙这样想过,如果让马建平根据描述描绘出两个人的相貌来,那将有益于破案,但事实证明,这种想法有点幼稚。
好在,同志们找到了段春生最后落脚的地方。这也算是一个不算太坏的线索。
两个神秘男人请段春生喝酒的意图是否是想把他灌醉,然后结果他的性命?
据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观察,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据车大嫂说,他丈夫段春生平常下了班就回家,很少在外面喝酒,除非有熟人宴请。
而桂庆冠的描述,段春生和那个瘦高个应该是认识的。
二胖子饭店的老板和员工说,那个半大老头是事先在他们饭店定好包间,可见这两个人请段春生喝酒应该是事先计划好的。
还有一点,这两个人为什么偏偏选择在二胖子饭店请段春生喝酒?
二胖子饭店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这家饭店在华龙路的末尾。对面是一家煤球厂,西边就是一条直通银牛湖和银牛湖水库的荒芜小道。
二胖子口中的半大老头事先把汽车停在煤球厂的大门外,难道是方便办事?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半大老头先定好包间,瘦高个在段春生下班的路上去截住他,然后灌醉他,最后用汽车把段春生带到某处去,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吃完饭付完钱之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驾车去了银牛湖水库。
职业的敏感性为赵子蒙指引着方向。
据他对这一带地形的观察,在玉带镇,想让一个人消失,银牛湖水库似乎是最理想的地方。
银牛湖水库地处偏僻,是最理想的抛尸地点。
在出发之前,赵子蒙给玉带镇派出所的季所长打了一个电话。
五分钟左右,季所长开着一辆车来了。
赵子蒙想请季所长帮忙,两个人上了季所长的汽车。
季所长刚启动汽车,二胖子突然冲出饭店,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喊道:“等一下——请等一下。”
赵子蒙打开车门,跳下汽车。
二胖子冲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位厨师,刚才在伙房里面烧菜的就是这位师傅,他头上戴着厨师帽,身上穿着白围裙。
“公安同志,老王有话跟你们说。老王,你自己说。”胖子气喘吁吁道。
“我们老板刚才跟我说昨天晚上那三个人在包间喝酒,我想起了一件事。”厨师老王道。
“王师傅,您请说。”
“昨天晚上,八点钟左右,我到路对面的公共厕所去小解,回来的时候,老远看见那两个人架着你们要找的人走出饭店,我就多看了一眼。”
在王师傅手指的方向,的确有一个公共厕所。
“您看到了什么?”赵子蒙十分急切。
“我看见他们把那个喝醉的人——就是那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扶进了面包车,然后还把两辆自行车放进车厢里面。”
“他们的汽车往什么方向去了?”
王师傅朝银牛湖的方向指了指:“顺着那条小道往银牛湖方向去了。”
“谢谢你们。”赵子蒙大手一挥,赶紧钻进车里。
汽车朝银牛湖水库驶去。
赵子蒙刚才的判断是对的。
季所长说,银牛湖水库是京西市最大的水库,它东西长六公里左右,南北宽四公里左右,源头在银牛山的南麓。
如果想在这么大的水库里面寻找一具尸体,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二十分钟左右,汽车驶上南湖堤。
令狐云飞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四点四十五分。
汽车在丁字路口停下。
“赵队长,我们向西还是向东?”季所长道。
“往山里走,那边近一些?”赵子蒙回应道。
“那就向东。”季所长右拐上了湖堤。
汽车上了湖堤以后,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偌大的湖面展现在眼前,湖堤的内侧是用石头和水泥砌成的,湖堤的外侧是防护林,路是两点五米宽左右的水泥路。
水库的护坡上坐着、站着很多垂钓的人。
“这个点了,钓鱼的人怎么这么多啊!”令狐云飞道。
“是啊,每天都这么多人,很多人天不亮就来占位子了,现在的人还不算多,开春的时候,人最多。那时候,鱼好钓,到秋天就不好钓了。”季所长很熟悉自己辖区的情况。
“不好钓,还有这么多人?”
“鱼是不好钓,但只要钓到都是大家伙,就看各人的运气了。大部分人是闲来无聊,钓到钓不到无所谓。”
汽车行驶了几百米以后,湖堤左拐向北。
季所长说:北湖堤的尽头就是银牛湖的源头银牛山。
赵子蒙分析:如果段春生真的遇害了,凶手在抛尸之前,一定到蒙牛湖来看过,在湖堤上转一圈,有一辆汽车就方便多了。
经常有人钓鱼的地方,凶手是不会抛尸的。
除了尸体以外,还有段春生的自行车,鱼钩最怕的是尸体和自行车。所以,凶手一定会选择一个不容易下钩的地方。
汽车行驶了两公路左右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季所长放慢了车速。
汽车行驶了两百多米以后,坐在汽车上的人才明白为什么会有嘈杂声。
一个人钓到了一条大鱼,鱼竿已经弯成了一张弓,但鱼还没有露头。
钓鱼人坐在水泥石头护坡上,因为护坡太陡,脚下站不稳,而鱼的力量又很大。
钓鱼人表情狰狞,他的怀中紧紧抱着鱼竿,一会儿放鱼线,一会儿收鱼线。
这个人的两边和后面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还有几个人在旁边做具体的指导,大家七嘴八舌,一时间弄得钓鱼人手足无措。
湖岸两头不时有人往这边跑。
第六十八章 银牛湖
同志们可没有时间看热闹,汽车继续向前。m.www.uu234.net
路本来就很窄,加上路边停着很多钓鱼人的自行车,偶尔还能看到几辆摩托车。
所以,汽车只能缓缓前行。
路上看不到一辆汽车。
季所长说:银牛湖的湖边路只是水库的堤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道路,所以,这条路上很难看到汽车。
“赵队,你看,越往北,钓鱼的人越少。”令狐云飞道。
赵子蒙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如果凶手想把段春生的尸体和他的自行车扔进银牛湖,就一定会避人耳目,他们绝不会选择有人垂钓的地方。
“季所长,既然是钓鱼,在什么地方都可以,这些垂钓者为什么大都集中在水库的南半段呢?”令狐云飞道。
“你们看,水库的护坡越往北越陡,几乎站不住人。”季所长一边说,一边放慢车速。
赵子蒙伸头看了一眼,湖堤坝果然很陡,不但陡,而且很高。
“以前,也有人在这里钓鱼,但自从出过事情以后,钓鱼人就不敢到这里来钓鱼了,水库管理站也在这一带挂了警示牌。”
季所长停住车,几个人走下汽车。
“赵队长,你看,前面就有一个警示牌。”
几个人顺着季所长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几步远的路边,一棵树的树干上用铁丝绑着一个很大的木牌子,牌子上用红漆写着两行醒目的字:
第一行是:“此处坡陡水深!!!”
第二行是:“禁止垂钓,珍爱生命!”
“在这里垂钓,就是钓到鱼,也弄不上来,因为湖堤太陡,关键是这里的湖水很深。”季所长道,“以前出事,都是在钓到鱼的时候出事的。”
“季所长,这条路是u形路吗?”赵子蒙道。
“可不是嘛,再走两公里就到头了,要想到湖的西岸,我们得掉头往回走。”季所长道。
“你的意思是车子到头,必须掉头?”
“肯定要掉头。平时是没有汽车到这里来的。”
“赵队,我们的汽车要掉头,那凶手的汽车也得掉头。这条路这么窄,想掉头肯定会在水泥路的东边的防护林边留下车轮印。”令狐云飞和赵子蒙想到了一处。
说罢,三个人开始顺着防护林的边缘寻找车轮印。
道理非常简单,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想通,问题就在于能不能想到。
如果段春生真的遇害,凶手在这里抛尸,那么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寻找一具尸体,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如果能进一步确定具体的方位,事情就简单多了。
季所长说的对,从汽车驶上湖堤以来,没有看到一辆汽车的身影。
如果王厨师所说的那辆面包车来过这里的话,那么,它在离开抛尸现场的时候,必然会在防护林边缘的土地上面留下车轮印。
有车轮印的地方可能就是凶手抛尸的地方,至少也是在车轮印出现的附近区域。
大家一路向北,仔细寻觅。
过了警示牌以后,就看不见垂钓者了,路两边也不见了自行车和摩托车的踪影。
几个人寻觅到到银牛湖的闸口附近时,令狐云飞突然大声道:“赵队、季所长,你们快过来!”
令狐云飞一脸兴奋。
令狐云飞走在最前面,他最先发现了车轮印。
赵子蒙和季所长飞速冲上前去。
令狐云飞半蹲在路边:“赵队,你看……”
两人循着令狐云飞手指之处看去:地上有一些稀疏的巴根草,巴根草之间的土层上有比较明显的车轮印。
据肉眼观,这车轮印的宽度与普通面包车的车轮宽度相当。
这是一个“人”字形的车轮印,是明显的倒车印。
“你们看这里有水泥……”季所长道。
在“人”字一撇一捺的末端,有一些脱落的水泥碎片,这应该是汽车在倒车的过程中碾坏的湖堤路的路面部分。
这湖堤路虽是水泥材质,但质量还算过得去,可见凶手做完事后,急于离开这里,倒车时简单粗暴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赵子蒙站起身,望向防护林的东边,这个初秋的季节里,防护林的树叶已经变黄,地上有一层落叶。
放眼东望,看不到一个村庄,进入眼帘的是起伏不平的丘陵。
夜阑人静的时候,谁会来这里?
所以,此处应该是最为理想的抛尸地点。
大家走到路的另一边——即湖堤的护坡一侧。
凶手把尸体抛入湖水中,肯定要在尸体上绑石块。这样,尸体才不会浮出水面。
湖堤的护坡虽然比较陡,但有一定的坡度,有坡度,绑着石头的尸体肯定会在护坡上下滑——或者翻滚。
石头要有分量,估计不是就地取材多半是事先早已准备好的。
石头翻滚下滑,就会和水泥石头护坡产生摩擦,有摩擦就会留下痕迹。
除了尸体,段春生的自行车也会被扔进湖中。
自行车沿着水泥石头护坡下滑——或者翻滚也在所难免。
自行车的龙头、后座、脚踏和车腿等突出的地方,在下滑——或者翻滚的时候,也一定会在水泥石头护坡上留下摩擦的痕迹。
凶手虽然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但他们未必能预见到以上这些情况的发生。
估计他们急于处理尸体,对这些小细节可能不会过于在意。
或者等他们听到石头和自行车在护坡上发出摩擦的声音,意识到不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事发突然,情况紧急,凶手没有时间做充分、周密的考虑。
很快,令狐云飞在前方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了重要的发现。
赵子蒙和季所长跟上去。
此时,令狐云飞正趴在水泥护栏上往下面看。
赵子蒙顺着令狐云飞手指的方向看去。
借着还不算太暗的天色,在护栏下方三米左右的地方他们看到有一条明显的划痕,划痕贯穿三块石板和三块石板中间的水泥连接缝。
划痕既直又细。只有物体垂直下落的时候,才能留下一条直线。
这条比较细的划痕应该是自行车的某一个尖锐的部分留下的。
湖面距离水泥护栏的高度有十米左右。
赵子蒙随即掏出小福机,拨通了王局长的电话,把即时情况向王局长做了简单汇报,请求局里支援。
王局长立马答应马上和京西市港务局打捞队联系,有结果以后,马上回电话。
赵子蒙挂断电话,望着季所长道:“季所长,能不能弄一条船来?”
“没问题,我到水库管理处去一下,水库管理处有船。”
赵子蒙请季所长来就是这个意思。
“季所长,你和管理处协商好以后,就在水库管理处等一会儿,到时我领打捞队过去。这里没法下湖。”
“好。”
“天眼看就要黑了,船上要是有灯就好了。”
“没问题,我来安排。”季所长马上朝汽车走去。
不一会,季所长开着汽车朝北驶去。
在银牛湖的最北边有一排建筑,那里应该是水库管理处,在建筑物下面的湖岸边停着几条木船,还有一条机动船。
两分钟左右,赵子蒙的小福机响了。
是王局的来电:“子蒙,我已经和京西港务局打捞队罗队长说好了,我亲自带他们过去。”
“太好了,感谢王局。”
“打捞队的罗队长说,银牛胡的护坡既高又陡,你们要准备一条船。”
“船,我们已经有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路边耐心等待着。
两个人和停在湖堤上的警车引起了远处人们的注意,只一眨眼的功夫,一些钓鱼人和看热闹的人慢慢往汽车跟前汇集,湖岸边原本密匝匝的钓鱼人,一下子稀疏了很多,近处的钓鱼人全收起了鱼竿。
这些围观人毫无去意,饶有兴趣的望向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这边,好像他们已经预见有一场“好热闹”不能错过。
四十分钟左右的样子,一辆依维柯缓慢驶来。
此时,夜的薄纱不知不觉遮盖了远近的一切。
两个人迎了上去。
依维柯在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面前戛然而止。
车门开了,两个人车上跳下来,这两个人一个是王局长,一个是京西港务局打捞队的罗队长。
赵子蒙和罗队长从前打过几次交道,所以认识罗队长。
赵子蒙和罗队长握手致意。
这时从依维柯上走下来四个人——他们都是潜水员。
京西港务局打捞队是京西唯一一支正轨的水上打捞队。
汽车驶上银牛湖的湖堤,赵子蒙就想到了罗队长的打捞队。
银牛湖是水库,不是一般的河流,想打捞东西,必须借助于京西港务局打捞队。
赵子蒙和四个人一一握手。
赵子蒙将罗队长和四个人引到落水点上方的护栏跟前,一边比划,一边说明情况。
关于尸体和自行车的落水点,赵子蒙说的不是很肯定。
罗队长明白赵子蒙的意思,他表示,尸体和自行车只要在这一带,他们一定把他们捞上来。
“子蒙,船在什么地方?”王局长道。
“季所长在水库管理处等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过去。云飞,你在这里……”赵子蒙指着划痕上方的护栏道。
令狐云飞心领神会招了招手。
一行人上了依维柯。
汽车朝水库管理处驶去。
在水库管理处下面的码头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季所长,一个是水库管理站的刘站长。
机动船已经启动。一个工人正在船上拉电线。
夜幕就要降临,必须在船上拉几盏灯。
季所长在这边已经看到了行驶在湖堤上的依维柯,还看到了赵子蒙和罗队长等人一一握手。
王局长和赵子蒙和刘站长握手之后,罗队长等人带着潜水服和潜水器械上了机动船。
机动船沿着距离湖岸七八米远的水道向南行驶。
机动船长十米左右,宽四米左右,后半部分是船舱,后半部分是甲板。
罗队长和四个潜水员正在穿潜水服。
不一会,四盏灯同时亮了。
此时夜从容的蒙上了黑面纱,银牛山在夜色的映衬下露出黑黢黢的粗野轮廓,诺大的银牛湖阴沉的紧,好像怪兽一样张着黑洞洞的大口。
第六十九章 打捞
几分钟以后,机动船停在了距离护坡五米左右的地方,几个船员抛锚停船。
这时候,湖堤上已经聚集了几十个人。
几个胆子大的人竟然跑到护坡上去看热闹。
刘站长喊了几嗓子,那几个人赶紧爬上了湖堤。
此时赵子蒙电话通知了法医萧长松,让他和几个助手立刻戴上工具来现场。
在潜水员下水之前,罗队长向刘站长了解水下面的情况。
刘站长说下面还有两级护坡,水下四米左右是第二级护坡,水下六米左右是第一级护坡。每一级护坡的宽度在三米左右。
银牛湖的最深处在三十米左右,水越往中间越深。
罗队长和四个潜水员穿戴好潜水衣和头灯,一字排开,坐在船边的甲板上。
罗队长坐在甲板的边缘上,他首当其冲,翻身入水,然后慢慢沉了下去,另外四个潜水员依次入水。
五个人头上的照明灯像夜空中的星宿一般在水里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光。
很快水面上冒出五串水泡。
不一会,水泡开始移动,水也慢慢浑浊起来,随着潜水员的下潜,灯光也愈加微弱。
此时,湖岸边已经看不见一个垂钓者,湖堤上站着很多人伸头张望着,大部分是扛着鱼竿和鱼抄,背着鱼篓的人,这些人是不会错过这个热闹的。
虽然围观的群众不少,但嘈杂声很小,人们一边把目光投向湖面,一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王局长、赵子蒙、令狐云飞、季所长和刘站长都站在甲板上。
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专注。
起风了,早秋时节夜风还不算凶狠,机动船在湖面上轻轻地摇晃着,湖水不时抚摸着护坡。
七八分钟左右的样子,在令狐云飞视角下方的湖面上,有一块像乌云一样的黑水在向上翻腾着。
这团黑影越来越接近湖面,面积也越发的变大。
赵子蒙目不转睛地望着这团黑影。
先浮出水面的是一个潜水员的脑袋,紧接着离他不远的水面冒出了另一个潜水员的脑袋,他们往机动船游去。
两个潜水员游到机动船跟前,把一大片湖水都搅浑了。
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两个潜水员似乎合力拖着一个物体,看上去那个物体分量不轻。
人们的判断没有错,潜水员们将这个黑乎乎的物体托举高,机动船上的人及时的接住了它。
“自行车!”湖堤上好几个人同时大声惊呼道。
湖堤上的人借着机动船上探照灯的光亮看见了自行车的车轮子。
船上的人观察到:这辆自行车的轮毂和钢丝还比较新——估计这车在水下只待了十几个小时。
人群开始骚动嘈杂起来。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半蹲在甲板边,合力将自行车慢慢往上拎。
令狐云飞抓住的是自行车的前车轮,因为令狐云飞已经看见了水下的另一个车轮,那是自行车的后车轮。
很快,自行车的后车轮也出了水。
两个人同时用力,将自行车拎上了甲板。
这是一辆八成新的永久牌加重自行车。
自行车的右龙头把、后座和车腿上还占着一些黑色的淤泥。
自行车的后座上缠绕着一根绳子,这根绳子应该平时用来固定重物的。
赵子蒙并不知道段春生骑的是什么牌子的自行车,因为他没有向车大嫂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令狐云飞在向车大嫂了解情况的时候,也不曾提过。
但赵子蒙已经能确定,这就是段春生的自行车。
因为他已经从自行车的钢圈上看到了几点红漆。
段春生的车间是喷漆车间,整天和油漆打交道的人,自行车上沾点油漆,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将自行车送上来后,潜水员再次潜入水下。
几分钟以后,五个人的脑袋陆续浮出水面。
罗队长向船上的人摆了摆手,然后和四个潜水员比划了几下以后,开始沿着护坡向北移动。
自行车是找到了,可这湖里究竟有没有段春生的尸体?
赵子蒙以他敏锐的直觉认定,段春生的尸首就在这银牛湖中,应该就在不远处。
他判断凶手虽然是夜里行事,但他们绝不会抬着一具尸体走很远的路。
在自行车落水点北边十几米长的湖岸边,五个人分散开,再次潜入水底搜寻。
船上的人都紧张的盯着自行车落水点附近的湖面。
赵子蒙屏气凝神,目不转睛。
令狐云飞一脸凝重。
此刻时间好像故意矫情,走的慢极了。
大家都焦急地等待着。
十分钟的功夫,在距离自行车落水点二十米远的地方,伴随着一阵黑水和气泡的升腾,两个潜水员的脑袋露出了水面。
紧接着,另外三个潜水员也浮出水面。
五个人慢慢往机动船方向移动,他们在移动的时候,始终保持着不变的距离,在他们经过的水面上,留下了一条越来越长的水痕。
五个人应该是抬着什么东西在浮游。
赵子蒙和季所长半蹲在甲板边上等着接应。
五个潜水员奋力游到船舷边,同时向上用力托举。
很快,人们看到了一只脚,然后是一条腿。
赵子蒙心中一沉。
湖堤上发出了炸雷一般的惊呼声。
“是一条腿啊!”一个人高声喊道。
紧接着,人们看到了第二条腿。
然后是一个八十公分左右长的方形水泥桩,水泥桩上缠绕着十几圈绳子。
站在甲板上的人看到了绑在水泥桩下面的基围虾般形态的尸体。
“快看,是个死人!”湖堤上炸了锅。
赵子蒙和季所长抓住水泥桩两头的绳子,企图将水泥桩和尸体一起拎到甲板上,但重量很沉,令狐云飞和刘站长赶忙上前搭了一把手,四个人废了老鼻子劲才将尸体弄上了夹板。
死者的脑袋是最后出水的。
船上的探照灯照亮了尸首的全部面貌:死者的双臂连同身体,一起被绑在水泥桩上。由于经过了长时间水中的浸泡,尸身已经浮肿发白,那根水泥桩还死死地压在尸体上。
季所长和令狐云飞将水泥桩和尸体之间的绳子解开,两人合力将水泥桩抬到了一边。
赵子蒙赶忙从身上摸出那几张电机厂提供的段春生的照片,首件要事就是辨认这具尸体是否就是段春生。
经过照片和尸首的比对,赵子蒙确定这个人就是失踪的段春生。
虽然死者头部已经泡的发大,但五官特征还可以辨认,这具尸体就是段春生无疑。
令狐云飞从王局长的手上接过照相机,打开照相机镜头上的盖子,调整好焦距,拍了几张照片。
经初步观察:死者的额头上有严重的撞击伤,右膝盖上有严重的摩擦伤。额骨和膝盖骨已经外露。
死者的左脚的五个脚趾头也受伤了,大脚趾头从根部折断,仅靠软组织粘连在一起。
额头、膝盖和脚趾上的伤应该是坠落时接触撞击到石头和水泥护坡时留下来的。
此时,五个潜水员已经收队上船,机动船开始返航。
在机动船返回管理站码头的同时,赵子蒙穿戴好手套口罩,初步尸检也开始了。
一切工作都是要按程序肯走的。尸检在甲板上进行。
赵子蒙负责尸检,令狐云飞负责记录。
原先那些站在湖堤上看热闹的人先机动船一步聚集到管理站的码头上去了,他们对这件事情的兴趣愈浓。
尸检之前,赵子蒙给黄厂长打了一个电话,请厂里面派人来认尸。
赵子蒙表示希望暂时不去惊动车大嫂,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怜了。赵子蒙最见不得这种场面。
确认过尸体以后,什么时候通知家属,由厂领导决定。
死者身高:一米六三。
死亡时间:10——12小时之间;
死因:窒息。在死者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细勒痕。
死者身着一件白色有黑色细条纹的衬衫,下面是一条灰色秋裤。
赵子蒙记得电机厂的人包括那个桂庆冠技术员描述,段春生昨天下班的时候穿着一身工作服。
可现在死者身上只有内衬衣物,外套已经不见了,显然这是凶手刻意从死者身上扒下来的,为的是不让别人轻易的辨认出死者的身份。
赵子蒙在扒开死者衣领的时候,在死者的脖子后面看到了两股拧在一起的铁丝。
凶手手段残忍,他们急于将被害者致死,下了狠手,那根铁丝还嵌在死者的肉里。
备注:除了致命源,死者的身上还有三处摩擦、顿挫撞击伤:额头、右膝盖、左脚趾(另见照片)。
死者的嘴是张开的,半截舌头僵在口腔外面。
段春生的死状惨不忍睹。
这样恐怖的情状,这样凄惨的场面,车大嫂哪里经受得了!
赵子蒙解开铁丝。
铁丝是从肉里面抽出来的,铁丝扣在肉里,最深的地方竟然有零点五公分深。
尸检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一辆厢式货车往管理站方向来了。
货车在季所长的车子后面停了下来。
从车长走下六个人来。
第一个跳下汽车的是陶主任,第二个是黄厂长,第三个走下汽车的是一个女人,最后三个走下汽车的是穿着工作服的工人:两个男同志,一个女同志。
第三个走下车的女人应该是车大嫂的妹妹。
此时,机动船缓缓靠在码头上。
赵子蒙停下手中的活,站起身,和王局长迎上前去。
第七十章 前进牌香烟
“姐夫啊!我苦命的姐姐啊!”车怀菊右脚刚踏上船,突然情绪失控,失声痛哭起来,她看到了躺在尸体旁边的自行车。顶 点 X 23 U S
车怀菊最先看到的是自行车车后座上缠绕着的绳子。
搬离怀古村后村以后,段春生家住在老婆车怀英的妹妹车怀菊的家里。
朝夕相处,她一眼就认出了姐夫段春生的自行车——这是一辆永久牌加重自行车。
两个女工友走到车怀菊的跟前,双双扶住了她。
赵子蒙和王局长和王厂长、陶主任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领着几个人上了船。
这时候,抚慰家属是头等大事。
赵子蒙不得不暂时中断尸检。
车怀菊还没有走到尸体的跟前,就泣不成声了,她已经看见了死者日常穿着的那件白底黑色细条纹的衬衫。
黄厂长和王局长、赵子蒙做了简单的交流:本来,车大嫂是坚持要来的,在厂领导和妹妹车怀菊的劝说下,才答应在厂里面等消息。
况且还没确认尸体就是她的丈夫段春生。
黄厂长答应车怀英,在适当的时候,会安排她和孩子们来。
这边,黄厂长和王局长以及赵子蒙正说着话,那边,车怀菊放声大哭。
两个女工友见哭兴悲,她们一个人抱着车怀菊的腰,一个人挽住车怀菊的胳膊,不让车怀菊往尸体方向靠。
赵子蒙走上前去:“车怀菊,你确认死者就是你的姐夫段春生嘛?”
“是啊!就是我的姐夫!呜呜……”车怀菊哽咽难语。
“那是我姐夫的自行车,还有他常穿的衬衫!是哪个该天杀的害了我姐夫啊!害了我姐夫就是害了我姐姐啊。姐夫没了,他们的日子还怎么往下过啊!”车怀菊涕泗流涟,难以自制。
陶主任赶忙走到车怀菊的身边,扶住了她:“小车同志,节哀啊!在来的路上,你可是答应黄厂长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们还指望你好好劝慰你姐姐呢!你姐姐和孩子今后的生活,厂领导不是表过态了吗?”
黄厂长走到车怀菊的身后安抚她:“小车同志,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都很悲痛。现在伤心也是于事无补,你要做的事情是想一想怎么抚慰你的姐姐。你要相信公安同志一定会将凶手抓获归案。至于,你姐姐和孩子的生活,有我们厂领导在,你不用担心。”
“是啊!时间已经不早了——天已经黑了,我们不能干扰公安同志的工作。”陶主任道又劝慰了两句,“总不能让你姐夫一直躺在这里吧!”
车怀菊听罢领导的安慰言语,用手抹去眼角上的泪,可她一时还停止不了抽泣。
陶主任朝厢式货车指了指。
车怀菊在两个女同志的搀扶下走下机动船,上了厢式货车。
令狐云飞对赵子蒙说:“今天上午,我们赶到车怀英家的时候,她的情绪非常低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后来,车怀菊陪车怀英随我们的车到厂里,我也想和车怀菊谈一谈,可因为车怀英在跟前,一直没有机会。”
“云飞,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继续尸检,我去和车怀菊谈一下。”赵子蒙道。
不远处的人群出现一阵骚动,赵子蒙转身看去,湖堤上驶来两辆汽车,车大灯的光刺人的眼。
汽车在码头上停了下来。
几个人依次走下第一辆汽车,其中一人的手上拎着一个法医箱,赵子蒙一眼就看到了萧长松。
赵子蒙没有想到萧长松这么快就赶到了现场,市公安局离银牛湖水库距离可是不短。
他跳到岸上,将萧长松、封一鸣、成秋水引上机动船。
赵子蒙和萧长松简单交代几句,萧长松和两个助手开始进行初步尸检,进一步的尸检要待尸体运回法医处以后才能进行。
赵子蒙刚准备跳上岸,被令狐云飞叫住了:“赵队,除了车怀菊,我们还是要和车怀英谈。段春生虽然好酒,但关系不好的人,他是不会随便跟这些人喝酒的。”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然后跳下船,朝厢式货车走去。
令狐云飞则留在船上协助萧长松的尸检。
成秋水蹲在尸体旁,发现死者衬衫胸前的口袋鼓鼓的。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湿漉漉的前进牌香烟。
段春生的老婆车大嫂去年刚失去了工作,在乡下的母亲又是一个药罐子,孩子又太小,所以,经济上的负担比较重。
段春生平时除了酒还爱烟,但经济状况使他捉襟见肘,他只能抽几毛钱一包的前进牌香烟过过瘾。
一般情况下,段春生一包香烟能抽上两天。
成秋水打开烟盒,里面只剩下五支香烟,烟盒已经瘪了,香烟的头部已经散开,他还从干瘪的烟盒里面倒出了一点水,水中还有一点烟丝。
“昨天中午,我还抽过段春生的烟。”一旁的陶主任神色悲哀,话还没有说完,眼泪便夺眶而出。
死者的身上没有外衣和裤子,只有一套灰色的秋衣秋裤,秋衣的外面是那件白底黑细条纹的衬衫。
段春生失踪前穿着一套工作服。
工作服的职业特征太明显,黄厂长和陶主任带着几个工人赶到现场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便更加确定凶手去除段春生的外衣的目的。
除了黄厂长以外,陶主任等人都穿着工作服,工作服上或多或少都沾着一些油漆。
陶主任说,段春生是组长,他平时干的活最多,所以,身上的油漆比一般工人多。
工作服是棉制品,在水下浸泡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腐烂,粘上油漆的棉布,在水中是比较难降解的。
凶手把段春生的尸体和自行车分开投入水中——尸体和自行车之间的距离相隔二十几米,也许是出于此种考虑。
萧长松在尸检的时候,赵子蒙正坐在厢式货车里面和车怀菊谈话。
刚开始,车怀菊的情绪很不好。
货车上有几个木箱子,赵子蒙和车怀菊坐在木箱上。
“大嫂,请你节哀,请相信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也请你相信法律让凶手逍遥法外。”
车怀菊抬起头,朝赵子蒙点了几下头。
“现在,当务之急是追踪凶手的下落,我希望你和你姐姐能向警方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车怀菊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
“我同时希望你劝说你姐姐车怀英能够配合我们的调查,这都是为了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你姐姐得知段师傅被害的消息以后,肯定会非常悲痛,可我们的调查又不能耽搁。我们警方比任何人都着急抓住杀害你姐夫的凶手。”
“赵队长,您想问什么?就问吧!”车怀菊报仇心切。
“你们姐妹俩的关系很好吧?”
“我和我姐姐最亲,姐姐家原先住在怀古村后村,我家住在船厂的宿舍区,走路只需要几分钟,姐姐家拆迁之后,就搬来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这些情况赵子蒙是知道的,他到车怀菊家去过。
“你对你姐夫的印象怎么样?”
“我很敬重我姐夫,他对我姐姐很好。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在我姐姐的身上一点都不抠门。别的工人在单位食堂吃饭,我姐夫从家里带饭菜,目的是为了省钱。”
车怀菊沉思片刻接着道:“我姐夫在单位里面,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
“段春生是不是喜欢喝酒?”
“是的,但他都是买最便宜的酒,而且他喝的很节省,每天晚上只喝一小杯,有时候,我男人会送一两瓶酒给他。”
“他常和人在外面喝酒吗?”
“不经常。我姐夫这个人厚道,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喝别人的酒,肯定要回请,他每天按时上下班,除了别人喜事宴请,他一般不在外面喝酒。”
“据你所知,段师傅平时一般和哪些人在一起喝酒呢?”
“我男人,再就是门口的邻居。”
“他和哪些邻居在一起喝过酒呢?”
“曹家两兄弟,张家老三,还有李锦城。”
“曹家两兄弟就是曹汝南的两个儿子吗?”
“嗯。”
“张家是多少号?”
“115号。李锦城家是113号,我姐姐家是114号。”
“住在117号的饶一览和你姐夫在一起喝过酒吗?”
赵子蒙此时想起了饶一览,他也应该算是段春生的邻居。项代沫在中关粮库了解到的情况:饶一览经常请两个朋友喝酒。
据电机厂的桂庆冠所述,华龙路上请段春生喝酒的人,段春生应该是认识的。熟人作案不是没有可能。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姐姐应该知道吧。”车怀菊的语气不十分肯定。
曹大爷和车大嫂对饶一览的印象都很好,这说明饶一览和大家的关系不错,饶一览平时乐于助人,段师傅请饶一览喝酒的可能是有的,所以他也不能免除嫌疑。
如果段春生请饶一览喝过酒,那么,饶一览回请段春生喝酒的话,他是不会拒绝的。
车怀菊也觉得,能在半道上截住姐夫,并请他喝酒的人,一定是和姐夫认识的人,姐夫抹不开面子才答应赴约,因为姐夫每天都按时上下班,从来不在外面多耽搁。
车怀菊还说,姐夫和姐姐感情很好,两个人无话不说,所以,姐姐对姐夫在外面的交际应该是了解的。
车怀菊对段春生的交际圈了解就这么多。赵子蒙对她的询问只能到此结束。
下车之前,车怀菊答应赵子蒙,她会劝姐姐配合警方的调查。
赵子蒙走下货车的时候,段春生的尸体已经被装进尸袋,抬下了机动船,放上了运尸体车。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湖堤上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
送走了罗队长、王局长和萧长松等人,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趁着夜色随黄厂长一行去了机轮电机厂。
赵子蒙决定今晚和车怀英好好谈一谈。
车怀英此时还在厂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消息。
第七十一章 车怀英
该面对的,所有人都要面对,车怀英也不能例外。www.uu234.net
从昨天晚上直到现在,车怀英应该有了比较充分的思想准备,陶主任也答应赵子蒙好好劝劝车怀英。
黄厂长支持赵子蒙的想法,他表示:厂里面一定会处理好段春生的身后事。
在来银牛湖的路上,黄厂长已经决定让车怀英到电机厂的后勤部去工作,段春生的儿子长大成人以后,如果不上大学的话,就到电机厂工作。
厂里面还会给车怀英一些补助,以帮助她和儿子度过眼前的难关。
段春生的儿子尚未成年,正在读高一。
黄厂长将赵子蒙一行人领进厂会议室以后去了厂招待所。
今天上午,车怀英就被安排在厂招待所里,厂领导安排了两个女职工照顾她。
早晨,在来电机厂之前,车怀菊将侄子交给自己的丈夫照顾。
十几分钟以后,车怀英被陶主任领进会议室,跟着走进来的还有她妹妹车怀菊和黄厂长。
车怀英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双眼通红,神情涣散,头发散乱,一副悲痛欲绝的可怜模样,这和赵子蒙印象中那个地方口音很重的打扮时髦精致的女人大相径庭。
但她并没有哭闹。这也许是黄厂长等人的安抚工作起了作用。
待车怀英坐下以后,陶主任倒了一杯开水,递到车怀英的手上。
赵子蒙、令狐云飞坐在车怀英的对面。
陶主任和车怀菊坐在车怀英的两边。
黄厂长也落了座。
“车大嫂,很抱歉,这时候,我们本不该打扰你的,可是……”看到车怀英眼泡红肿,眼睛里面布满的血丝,赵子蒙的心里发酸,他最怕看见受害者家属伤心难过的样子。
“赵队长,你不用抱歉,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春生。”车大嫂两行泪瞬间滚落而下。
“车大嫂,你丈夫的遇害,我们都很惋惜。请你放心,抓捕凶手是我们警方的职责,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赵子蒙安慰道。
“我丈夫死的太惨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抓住那个该死的凶手!”车大嫂难掩悲情恨意,她痛恨这些没有人性的恶人,夺走了她丈夫的生命,让她原本平安的生活天翻地覆。
“厂领导已经和我说了很多,我能撑住,只要能抓住凶手,替春生报仇。您想问什么就问吧!”车怀英重整心绪,直视赵子蒙道。
“车大嫂,据我们警方调查,段师傅应该是在下班的途中,在玉带镇被人请去喝酒的。我们听说段师傅下班就回家,很少在外逗留,请你好好想一想,会是谁能在半道上截住他?”赵子蒙问道。
车怀英迷茫地摇了摇头。
“以前,段师傅有没有在外面喝过酒,很迟才回家的情况?”
“从来没有过。我们家春生就是好个烟和酒,什么事情他都有主见,就是在喝酒这件事情上,只要有人勾他,他一准没了主意。”
“在段师傅的熟人和朋友中,有没有请段师傅喝过酒的?”
“张家老二,还有曹家两兄弟,恩……还有李锦城,请过春生喝酒,但他们都是在家里请他的,我们也回请过他们,也是在家里。”
“段师傅没有和他们在外面喝过酒?”
“没有,在外面喝酒要进饭店呀,那得多贵啊!就是有人请,春生也不敢去的嘛!春生虽然好酒,但他不会做不着调的事,我是担心他在外面馋好酒……我们家条件不好,春生会买最便宜的酒在家过过嘴瘾,他很节省的嘛!”车大嫂说的是实情,赵子蒙去过她的住处,家里条件着实不太好。
“饶一览有没有在你家喝过酒呢?”
“没有没有。不过……”车怀英欲言又止。
“大嫂,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小饶和我丈夫一样从来不占人家便宜的。今年夏天,我家的房子漏雨,他就从怀古前村找来一把梯子,和春生忙了半天。晚上,我想不能让人家白忙乎半天,就买了一瓶酒,烧了几样菜留他吃饭,可他硬说晚上单位要值夜班,骑着车子就跑了。”
“小饶常帮我们的忙,我心里过意不去的嘛,会送一些饺子给他。可第二天,他一定会买一些点心给我儿子吃。他也知道我家生活困难。”
这是车怀英第二次评价饶一览,这次的评价比第一次还要高。
这次,车怀英还举了几个鲜活的例子。
饶一览在领导和同事们的眼里,也是一个好同志。
凶手请段春生喝酒,那一定是他熟悉认识的人,如果有类似的情况,车大嫂应该是知道的。可她的描述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大嫂,段师傅平时和单位的同事在一起喝酒吗?”赵子蒙一一问过,不想略过一个角落。
“春生从不和单位的人在一起喝酒,除了同事结婚和孩子过生日,推脱不掉以外,在这方面,他还是有分寸的。”
“他在单位里难道没有好朋友吗?”
“他对什么人都很好,但特别要好的朋友没有……我们家的条件不好,喝别人的酒,就要回请别人,我们实在负担不起这样的来往。”
“嫂子说的对,”在一旁陪同车怀英的女工友柳芳芳道,“段春生是我们组的组长,他对大家都很照顾,以前,有些人想请他喝酒,他都会委婉的拒绝,后来,大家知道了段组长家的经济状况,就没有人有这种想法了。”
车怀英和柳芳芳的意思是,请段春生喝酒的人不会是厂里面的工友。
“段师傅生活里有没有朋友——或者老同学呢?”
“我们家春生不善交际的嘛,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工人,但有那么点小清高,老同学是有,但从不来往。我跟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有过看见他有朋友,他也从来没有和我提过。”车大嫂否认了“同学”这种可能。
这样一来,请段春生喝酒的人就只有街坊邻居了。
“大嫂,你知道段师傅上下班的路线吗?”赵子蒙接着问道。
“这我知道,我跟他到单位去过几次,每次都走同一条路。出怀古村之后,沿着护城河路,上护城大道和金叶路,穿过洪武大街,再经过玉带镇,最后到电机厂。”
赵子蒙提这个问题是有一些考虑的。
结束对车大嫂的问询,回刑侦队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沿着段春生下班回家的路,一直行驶到洪武大街。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有一个发现:
二胖子的饭店在玉带镇华龙路上,也是段春生下班的路上。凶手就是在这条路上截住段春生的。
而一号常去泡澡的梦荣堂就在洪武大街上,也就是说洪武大街也是段春生下班这一条路线上的一个点。
这个发现引发了赵子蒙很多联想:
在半年的时间里面,一号每天下午到梦荣堂泡澡,这说明一号经常出现在这条街上,而段春生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这里,他会不会在这条路上看见过一号和凶手?
这种可能性极大。
段春生可能不会认识一号,但假若看到自己认识的人和一号在一起,而那位仁兄也看见了段春生。
如果他记忆力正常的话,看到一号的模拟画像以后,段春生自然会想到这位认识的人。
这位仁兄如果看到电视台播出的、或者散发到各居委会的寻人启事,难道会放过曾经看见过他和一号在一起的目击证人段春生?
答案是肯定不会。
凶手还可能已经看见了下发至各街道的寻人启事和模拟画像,知道警方正在找车怀英了解情况,便打算及时在段春生下班的路上截住他,只要不让段春生看到那张寻人启事,凶手的目的就达到了。
而要想让段春生看不到寻人启事,只能杀人灭口。
赵子蒙愈加确定能在半道上截住段春生,并把他骗到酒桌上的人,一定是段春生非常熟悉的人。
“10.5”盗墓凶杀案还没有一点头绪,又凭空冒出一个杀人抛尸案,赵子蒙压力山大。
赵子蒙能确定的是,杀害段春生的凶手就是杀害一号和二号的凶手,至少也是杀害一号、二号的凶手的同伙。
瘦高个和半大老头,这两个人中,应该至少有一个人是段春生的熟人。
段春生社交简单,从段春生的社会关系来看,这个熟人有可能是街坊邻居中的某一个人。
于是,赵子蒙决定对车怀英提到的几个人进行调查,调查的重点放在十月六号晚上五点到九点之间的活动情况。
段春生和两个神秘人物是在六点钟左右走进二胖子饭店,八点左右离开的。
两个凶手把段春生带离二胖子饭店以后,驱车去了水库,杀害段春生,并将他的尸体和自行车投进银牛湖,需要将近一个小时。
时间紧急,留给凶手的时间有限,六点钟之前,凶手还要寻找抛尸地点,寻找抛尸地点,至少也要一个小时。
经过深入细致的调查,这几个人都没有作案的时间。
赵子蒙仍然没有忘记曾经住在怀古村后村117号的饶一览。
虽然赵子蒙找不出这个人一点破绽。但心细如发的赵子蒙还是要再过滤一次饶一览。
赵子蒙打电话让马建平代替项代沫,继续监视水如章。自己赶到古玩市场和闻科长回合。闻科长是来协助刑侦队工作的,赵子蒙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
负责调查饶一览的仍然是项代沫,因为项代沫去过一次中关粮库,轻车熟路。
八号早晨八点半钟左右,项代沫再次走进了中关粮库。
第七十二章 举步维艰
凑巧的是,项代沫走进周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饶一览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饶一览的身上穿着工作服,口袋上方印着“中粮”两个字。
看到项代沫走进办公室,周主任站起身,迎上前来。
饶一览打量了项代沫一眼,也站起身:“同志,快请坐。”
这是项代沫和饶一览的第二次见面。
“小饶,你认识他?”周主任疑惑道。
“认识,前几天,我原来住的怀古村蔡教授家发生了一个案子,在那里见过,他是市公安局的同志。”
项代沫在周主任的引导下坐在沙发上,望向饶一览客套道:“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是住在怀古村117号蔡教授家的租客,抱歉啊,你姓什么来着。”
其实,项代沫一走进办公室就认出了饶一览,他就是来再次调查饶一览的。
可这时突然在办公室见到了被调查人,项代沫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项代沫不清楚上次来中关粮库调查饶一览的事情,当事人是否已经知晓,不过单从这小子的面部表情上,倒看不出什么来。
“公安同志,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周主任心照不宣地配合出演。
“您就是周主任吗?”
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拿出证件在周主任的面前亮了一下。
周主任煞有介事地扫了一眼工作证:“项同志,您认识小饶?”周主任演技不俗。
“见过一面,我们和他谈过案子的事情。”
“公安同志,怀古村的案子怎么样了?”饶一览一脸好奇的样子。
“我们正在调查。”项代沫没有多说。
“你们谈,周主任,你说的事情,我回去再想想,明天给你答复。”饶一览起身准备告辞。
“很好,明天,我希望听到肯定的答复,你在同事中的威信很高,几位领导对你的印象都不错。”
“主任,我走了。”饶一览最后还不忘和项代沫点头示意,他微笑着走出办公室,并且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
待饶一览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以后。
周主任坐在了项代沫的对面:“项同志,你今天还是为饶一览来的?”
项代沫点了一下头。
“饶一览已经下楼去了,在这里,外面有一点动静,我就能听见,你不用担心。”
“饶一览知道我上次来调查他的事了吗?”
“他应该不知道。你上次来的时候,厂里面没什么工,而且苗金贵和孙鸿发都不是嚼舌根的人。我刚才找他来是想让他担任一组的组长,一组的组长孙鸿发生病住院,几个领导想让饶一览到一组去担任组长。”
“哦?他是什么想法?”
“你刚才也听见了,他说回去考虑一下,明天给我答复。既然他愿意考虑,就有可能会答应,过去,我也找他谈过这个问题,他每次都是一口回绝。”
周主任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走到门跟前,听了一会,然后轻轻打开门,朝走廊上看了一眼。
走廊上空无一人。
周主任干脆把门完全打开,这样一来,整个走廊尽收眼底。
“周主任,六号下午,饶一览在不在粮库?”
“在啊!六号下午,有一批粮食入库,我和几个领导都在现场。”
“你们什么时候下班的呢?”
“和平时一样,五点钟下的班。”
“整个下午,饶一览一直没有离开吗?”
“没有离开吧。”
段春生五点五十分左右离开单位,而饶一览五点下班。
从中关粮库到玉带镇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段春生从单位到玉带镇只需要几分钟。
饶一览要想到玉带镇去截住段春生,时间是还是充裕的。
“六号晚上,饶一览有没有值夜班呢?”
“巧了,六号晚上,正好是饶一览值夜班。”周主任十分肯定。
如果饶一览值夜班的话,那他就没有作案的时间。
“几点钟开始值夜班?”
“晚上七点。”
“值到什么时候?”
“到第二天早晨。”
“几个人值班?”
“每个组两个人。”
“怎么值班?”
“这由两个人自己商量,可以一两个小时轮换一次,也可以一个值上半夜,一个值下半夜。还可以找人代班、换班,我们这里对这个管的不是特别严,只要有人值班就行。”
“夜里面有没有领导查岗?”
“有啊。查岗时间是从九点半到十点之间。”
“六号的晚上,是哪位领导查的岗?”
“六号晚上是孟副站长查岗,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叫一下。”周主任说着朝门外走去。
“周主任,顺便把昨天晚上和饶一览在一起值班的师傅请过来。”
“昨天和小饶值夜班的是小高,他今天休息,小饶今天也休息,是我派人喊他过来谈工作的,我待会儿领你到小高家去,小高家就在附近。我先把孟副站长叫过来。”
周主任走出办公室,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两分钟左右的样子,周主任领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走进了办公室,这人就是孟副站长。
“警察同志,六号晚上,饶一览确实在单位值班。”孟副站长道。
“孟副站长,您是几点看见饶一览的?”项代沫道。
“按照惯例,我在九点半钟左右会到几个库房去看一看,我走到九号库房的时候,正好碰到饶一览在库房外面巡视。”
“除了九点半钟左右,之前,您有没有见到过饶一览呢?”项代沫继续追问。
“项同志,是这样的,我们的库房每天晚上都有人值班,领导在九点半钟到十点之间查岗,只要每个小组有人值班,就没有领导什么事情了。”周主任道。
“警察同志,您可以找小高问问,昨天晚上,小高和饶一览在一起值班。”孟副班长道。
“孟副站长,今天的谈话,希望你不要和饶一览说,我只是例行问询,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项代沫道。
“我明白,你放心。”
送走孟副站长之后,周主任领着项代沫去了小高家。
小高的家在粮库附近商业局的宿舍区。
商业局宿舍区有五个筒子楼,小高家在五号楼的305号。
两个人一口气爬上了三楼。
走廊上,放着一些杂物和灶具,这条狭长的走廊成了每一家的公共厨房,显得更加拥挤不堪。
两个人小心的在走廊上穿行,生怕碰到这些人家的锅碗瓢盆还有炉灶杂物。
前面有两个女人正在炉子上炒菜。
周主任走到一个中年女人的跟前:“大嫂,请问高玉龙家住在……”
“我就是高玉龙的娘。”女人热情的说道。
“我叫周得贵,是你儿子的领导,找他有点事情。高玉龙在家吗?”
“在家,他正在睡觉。您就是周主任吧!请随我来。”
女人推开一扇门:“玉龙,别睡了,周主任来找你有事。”
房间里面有一张颤巍巍的小铁床,小铁床上蜷缩着一个人,身上是一床半旧的薄被。
高玉龙睡得很沉,根本就没有听到母亲的话。
女人走到床跟前,掀开被头,在高玉龙的脸蛋上拍了几下,然后俯下身体道:“玉龙,快起来,你们单位的周主任来找你有事。”
高玉龙从梦中惊醒,他转了一个身,然后坐起来,愣愣的望着门口周主任道:“周主任,您怎么来了?”
“小高,我找你说点事情。”
高玉龙掀开被子,利索的穿上鞋子,搬了两把椅子,请周主任和项代沫坐。
“周主任,我锅上有菜,你们谈。”女人说着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高玉龙坐在床上:“周主任,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小高,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项同志,他问你几个问题,你要照实回答。”
高玉龙懵懂的点了一下头。
刚走进这个房间,一股浓烈的酒气就扑面而来,项代沫和周主任都闻到了。
床边高玉龙的脸颊发红,目光呆滞,眼睛还里有一些血丝,眼角上有一些分泌物,嘴角上还有一些食物的残渣,看样子应该是喝高了。
高玉龙的年龄不大,约摸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房门开了,女人送进来两杯茶,然后又出去了。
女人关上房门之后,项代沫开始提问:“高玉龙,六号晚上,你和饶一览在一起值夜班?”
“嗯那。”高玉龙和母亲一样,也是莲北口音。
“六号夜里,饶一览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高玉龙点了一下头:“嗯那。六号晚上,孟副站长看见我和饶一览了。”
“在你们夜班期间,饶一览有没有离开过你?”
“没有啊,我俩一直在一块啊?”高玉龙脱口道。
“你是说六号夜里,饶一览一直和你在一起?”
“嗯那。”
“你们隔多长时间巡视一次仓库?”
“饶一览巡视上半夜,我巡视下半夜,这有什么问题吗?”高玉龙莫名所以。
“你们夜里面有没有喝酒?”项代沫道。
“没有,绝对没有,领导不许喝酒。”高玉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在家才喝酒,今天中午,我喝了一点酒。值夜班的时候,我们从不喝酒。”
高玉龙矢口否认,项代沫也不好再说什么。
走出房间的时候,周主任特别叮嘱高玉龙:“我们找你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讲,包括饶一览。”
“嗯那,周主任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讲。”高玉龙满口答应。
项代沫和周主任出了高玉龙的房间,高玉龙将房门一关,继续睡他的大头觉。
他的母亲还在炉灶上忙乎着,项代沫走上前去:“伯母,今天打扰你,冒昧了,昨天晚上高玉龙值夜班的是吗?”
“没事,没事。昨晚他是值夜班的,他早晨回来倒头就睡。”高母道。
“早晨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有酒味吗?”
“这孩子好酒,身上成天见的一身的酒味,洗都洗不掉。怎么劝他都不听,这不今天中午又喝上了。”高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看来高玉龙这里也无所斩获,项代沫只得无功而返。
第七十三章 燕子山
队里几个人半天的调查鲜有进展。
电视台的寻人启事播出也有段时间了,却没有一个人打电话给警方提供线索。
通过各辖区派出所分发下去的模拟画像,也没有收到一点反馈。
令狐云飞和萧路含在西城区的调查同样一无所获。
一时间案子似乎遇到了瓶颈,同志们一筹莫展,神鹰大队的士气有点低落。
令狐云飞甚至走访了几条街上九家烟酒店。
这九家烟酒店零星的分布在五条街上,这五条街皆通向洪武大街,通过这五条街都能走到梦荣堂。
在这九家烟酒店中,有七个私人开的,两个是商场里面的专柜。
一号抽的是中华牌软壳香烟。
从冉师傅反映的情况看,一号的烟瘾大,所以,他是有可能在这九家烟酒店买香烟的。
如若能确定在哪家烟酒店购买的香烟,就能确定他住在什么方位,然后再确定一个调查的范围。
遗憾的是,九家烟酒店的老板和售货员没人见过模拟画像上的一号。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一号非常谨慎。
除了梦荣堂,他尽量减少和一些人的接触,即使在按摩、搓背、修脚的时候也不和师傅们交谈,为了保险起见,他也有可能去到很远的地方买烟。
至于一号为什么天天到梦荣堂去泡澡,至今还是一个难解之谜。
令狐云飞去调查段春生的失踪案,马建平、林狄、陆千在监视滕建业和水如章,项代沫被抽调走调查饶一览以后,西城区的调查只剩下萧路含一个人了。
但萧路含并不急躁,也不气馁。他知道不是他一个人孤军奋战,西城区各辖区派出所的同志和街道居委会的大妈们也在努力的配合公安局展开追查工作。
包局长也很给力,他决定扩大调查范围,十月七号的调查仅限于梦荣堂周边三个派出所的管辖区域。
在整个西城区,有七个派出所。
除去调查过的三个派出所,还有四个派出所。
十月八号,包局长决定抽调三个人协助萧路含的调查。
这三个同志分别是邱艺中、黄岩和柴廷栋。
四个人分了一下工以后,两辆车分别朝两个方向驶去。
萧路含和黄岩去的是西城区最偏避的两个派出所。
邱艺中和柴廷栋去的是南边两个派出所。
萧路含的汽车向北行驶了二十分钟左右,停在燕子山派出所的门前。
黄岩下了汽车。
汽车继续前行,萧路含要到最西边的玉带镇派出所去。
接待萧路含的是季所长,他刚刚协助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查访了段春生的失踪案。
季所长不辞辛苦地带着萧路含跑了八个居委会,在居委会主任和一帮热心肠老太太的帮助下,两个人走访了十几个街道和老小区,并且把辖区内的大小旅馆一一查访,可终无所获。
从玉带镇到洪武大街的梦荣堂,步行至少需要四十分钟左右,所以,一号住在玉带镇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四个人回到西城区公安分局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失望”两个字。
午间,包局长和四个人在分局食堂吃的中饭。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谈案子的事情。
“一号一定曾经住在某一个居民区或者旅馆里,可我们像筛子一样过了一遍,这个家伙难道会隐身术不成?燕过尚且留痕,这个人怎么就没留下一点踪迹呢!”柴廷栋道。
“是啊,所有的居委会和可能留宿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了。居委会的大妈们眼睛灵的很,如果这个人曾经住在居民区,她们一准能发动群众把他认出来。”黄岩道。
“除了居民区,一号难道还有其它藏身之地?”包局长道。
“一号在这里住了将近半年时间,每天都抽中华牌香烟,我们要不要把西城区所有烟酒店过一遍啊?”邱艺中道。
“现在,我们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柴廷栋道,“他每天最少抽一包烟,一个月就是三条,烟瘾犯了,他就要去买。不过依我看这家伙狡猾的很,他只会去偏僻之所买烟。”
“包局长,燕子山上有没有人家?”萧路含突然冷不丁道。
“小萧,你怎么会想到燕子山?”包局长有些不解。
“我们去和回来的时候曾经经过燕子山,那里是风景区?”
这显然是萧路含的职业第六感在起作用。
“燕子山不算是风景区吧,小山丘一座,那里没什么人家,只有一个道观。”包局长道。
萧路含脑子里骤然间灵光一闪:“包局长,燕子山到梦荣堂有多远?”
“燕子山就在洪武大街的北边,到梦荣堂,步行半个小时左右吧。”
黄岩也听出了萧路含的意思:“包局长,从燕子山到梦荣堂有两条路。先走燕子山路,然后上洪武大街,最后到梦荣堂,您说的就是这条近道吧。”他对那一带轻车熟路。
“另一条路呢?”包局长问。
“走胭脂河的西河沿,穿过燕子巷,穿过武夫路,经过将军巷,进入洪武大街,再走半分钟就到梦荣堂了。”
包局长如梦初醒,他望着萧路含道:“对,我们的确忽略了燕子山,吃过饭以后,我陪你到燕子山走一趟。”
“我觉得这个人不太可能在那里住过,那山那么小,只有一个破道观,他会躲那儿?”黄岩不以为然。
“咱们这些人快把西城区跑遍了,也不差这一个地方了,我们到燕子山去看看就当溜腿了,只是又要辛苦你们了。”萧路含玩笑着道。
“小萧,你这就外道了不是?协助你们破案那是我们分内职责。我们哪,宁可错跑一千处,也不能放过这一个地啊。”黄局长道。
“黄岩,你和我们到燕子山去,邱艺中,你和柴廷栋继续到烟酒店去碰碰运气。”
于是,大家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饭后,包局长、萧路含和黄岩一行三人先走出大门。
西城区公安分局的位置在洪武大街南边的麒麟大街上,步行到洪武大街只需要十几分钟左右的时间。
三个人步行去了洪武大街。
十五分钟左右,三个人来到洪武大街和燕子山路的交汇处。
站在路口,便能看到一座突兀的、呈红溢黛的小山峰,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高高翘起的屋檐。
包局长说,燕子山不高,海拔只有两百多米,在西城区,一共有三座山,燕子山是最小最不起眼的山。
黄岩走过人行道,朝东指了指,三个右拐上了洪武大街。
走了两分钟以后,萧路含便认清了方位,因为萧路含之前到梦荣堂去过,他还和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在洪武大街的一家面馆吃过面。
在萧路含看到牛肉馆和羊肉馆幌子的时候,黄岩左拐进入一条深巷。
包局长和萧路含抬头便看见了一个蓝底白字的铁牌子。铁牌子上写着“将军巷”三个字。
萧路含站在巷口朝东边看了看,牛肉面馆和羊肉面馆距离巷口只有五六十米的样子,这也就是说,巷口距离梦荣堂只有一百五六十米的样子。
三个人沿着巷子往前走。
即使此刻是白天,这巷子里也黑洞洞的,阴森可怖。
巷子非常窄,只能容一个人正常走路,如果迎面遇到人走过来,必须有一方侧身贴在墙上礼让一下,对方才能走过去。
老天好像故意为了验证这一点,三个人走到几十米的地方,迎面走过来一个抱小孩的女人。
包局长紧走几步,前面正好有一户人家的院门,院门凹进去四五十公分的样子,三个人站在凹陷处,等女人走过去以后,才继续往前走。
巷子不但窄,两边的墙也高的吓人,抬头向上看,只有一线天。
从洪武大街走过来,萧路含就感觉到,洪武大街是一条历史悠久的街,除了路面铺着现代的沥青以外,路两边的建筑无一不古色古香。
梦荣堂就是一个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澡堂子。
巷子不但又窄又深,而且很长。
巷子虽然很长,但巷子里面只有三户人家,三户人家的门全开在巷子的左手边。
右手边,一个门都没有。
三个人走了几分钟的样子,出北巷口又是一条街。
包局长说,这条街叫武夫路。
穿过大街,斜对面是一条比较宽巷子,巷子的名字叫燕子巷。
在进巷子之前,萧路含看了看两个巷口的东西两边。
这条燕子巷大概是由燕子山而得名的。
向前走三百多米的样子,三个人便出了巷口。
出巷口就是一座五拱石桥,一条河从桥下穿过。
石拱桥的北面就是燕子山,一条不算宽的路左拐沿着山的南麓和西麓向西北方向延伸,一条小路沿着山的东麓向东北延伸。
大路能走自行车、摩托车、三轮车。小路只能走人。
小路沿着河岸边蜿蜒向前。
“这条小路可以到那座道观。”黄岩指着小路道。
包局长说,这条河叫胭脂河。
三个人沿着河边小路继续前行,走了五百多米的样子,萧路含发现,胭脂河是贴着燕子山的山脚走的。
这里杂草丛生、树茂林深。
走了五六分钟的样子,三个人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萧路含心想,如果一号曾住在那道观的话,他选择脚下这条路到梦荣堂去洗澡,一路上除了仄仄的深巷,就是偏避的河边小路,是不大会遇到什么人的。
还是黄岩的眼睛尖,他看到了一个人影:“看,前面有一个钓鱼的人。”
第七十四章 齐云观
包局长和黄岩顺着萧路含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一片茂密的树丛下面果然坐着一个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根很长的鱼竿。www.uu234.net
三个人拨开树丛,走了过去。
钓鱼人是个老头,他皮肤黝黑,嘴里面叼着一支香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漂在水面上的鱼浮。
水边有一个鱼篓。
老头坐在一个破马扎上,地上有十几个烟头。
这说明他已经钓了不短的时间,这里的鱼估计不好钓。如果好钓的话,河边肯定会有很多人。
萧路含径直走到鱼篓跟前,朝鱼篓里面看了看,里面只有两条半揸长的小鲫鱼。
他刚想开口答茬,那老头头也没回,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萧路含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立在一边默默的等待着。
后方的包局长和黄岩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也呆在原地,没有上前。
这时水面冒出一小串气泡,鱼浮突然有了动静,鱼线微微摇摆着。
那老头站起身,一扬竿,只见一条小鲫鱼跃出水面,拼命翻腾挣扎着。
老头利落的收线,将那条小鱼从鱼钩上取下,扔进了鱼篓中。
包局长快步走上前去,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香烟递到老人的手上。
“谢谢。”老人扭头看了看三个人,然后接过香烟。
萧路含寒暄道:“老人家,怎么就您一个人在这钓鱼啊?这里的鱼好钓吗?”
“不好钓哟,你看这里就我一个人。我不过是消遣,不指望钓到鱼。”老头一脸的淡然。
“老人家,这条路通哪里啊?”包局长道。
“前面是齐云观,你们是到那里去上香的?怎么不走大路呢?”
“我们怕不是走错了吧,这条路能到那里吗?”
“这条路能到齐云观,一般人到齐云观是不走这条路的。”
“这是为什么?”
“这条路只通齐云观的后门,不好走哟,而且那齐云观的后门平时是不开的。香客进出都走正门。后门只供道士们出入。”老头估计是这附近的居民,对这里的情况还挺熟悉的。
难怪三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也没有碰到一个人。
一号如果曾经住在齐云观中,走这条路应当是比较稳妥的,走这样一条既偏避、又隐蔽的小路,是很难遇到人的。
萧路含心生疑虑:照这位老者的说法,齐云观后门不开,香客只走正门,这个一号是怎么独享这个“走后门”的待遇的呢?他又是以什么身份住进去的呢?
“老人家,如果齐云观的后门关着的话,有没有路绕到前门去呢?”包局长接着问道。
“没有。”老头语气肯定。
“没有路?”
“齐云观的东边全是水,另一面是山崖。你们要想到齐云观去,那就得回头走大路,从前门进去。”
告别钓鱼老头,根据老头的指示,三个人按原路返回到石拱桥,然后上了另一条大路。
约摸走了二十分钟的样子,便看见了坐落在燕子山西坡上的黑灰色古建筑。
又向前走了一两分钟,便看见路右面矗立着一个高大古朴的石刻牌坊。
牌坊上雕刻着“齐云观”三个大字。
三个人从牌坊下走过,前面有一条蜿蜒而上、掩映在古柏苍松下的石阶路。
走了两三分钟的样子,一座气势恢宏典型的道教建筑赫然印入眼帘。
他们望见了齐云观的山门,那门大开着。
一路上,三个人也没有遇到什么人。可见这里鲜少有人踏足。
走进山门,便看见坐落在十几级台阶上的紫霞殿。
在紫霞殿两边,还有两个纵向的大殿。
三个人走上台阶,走进紫霞殿。
大殿里面有一对青年男女在元始天尊的神像跟前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在紫霞殿的南门右侧,坐着一个身着道士服的老道士,他正在翻阅一本书。
在灵宝天尊前的香案上,有一个年轻的道士正在往一个铜碗里面添灯油。
包局长走到老道士跟前:“师傅,请问观中负责人在什么地方?”包局长不信神佛,平生从未进过庙宇道观,他不知道观中的头应该怎么称呼。
那老道站起身,施了一个礼:“您是……”
萧路含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在老道士的眼前亮了一下。
“请三位随贫道来。”
老道士带着三个人穿过紫霞殿,右拐上了一条长廊,在长廊的尽头有一个圆形的门。
进入圆形门,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小花园,小花园的左手有一个九级石阶。
走上石阶,便看见一个老道士蹲在地上侍弄一个盆景。一个小道士拎着一个小水桶站在旁边。
“道长,这几位公安同志找您有事。这位是齐云道长。”
老道士起身拍了拍手:“道弘,忙你的去吧。”
他转身对着三人施了一个礼“三位,贫道稽首了,请随我来。”
老道士转身走下石阶。
齐云道长将三个人引进一间屋子。
待双方坐下后,刚才那个侍奉齐云道长的小道士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将三杯茶放在茶几上以后,站在齐云道长的身后。
“公安同志,有什么指教,不妨直言。”齐云道长微笑着道。
“道长,冒昧前来,还请见谅。”萧路含道“贵观有没有接待过观外的宿客?”。
“敝观有一些闲置的屋子,常有一些香客到敝观来小住,也有到敝观长住的。”齐云道长说话不紧不慢。
萧路含从包里面拿出一号和二号的模拟画像,站起身,递到齐云道长的手上。
齐云道长接过画像,看了片刻,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一号的模拟画像上。
一旁的小道士也盯着这张画像若有所思。
萧路含已经从两个人的眼睛和神情里看到了肯定的答案,他大喜过望。
多亏今天多跑这一处的腿子,否则还逮不着这只狡猾的兔子。
“这个人在敝观住了一段时间。他不是普通的香客。”齐云道长道。
“何以见得?”
“据他说他是一个作家。想借敝观这个清静之地写点东西。”
一号在齐云道长的舌头尖上摇身一变成了大作家。以这个身份住进观中应该算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此人在贵观住了多长时间?”
“他是三月份住进来的,国庆前后离开的。”
“国庆前后离开的?”萧路含的心中顿生疑窦。
一号的遇害时间在半个月左右,而齐云道长却说一号是国庆前后离开齐云观的。
难道住在齐云观的不是一号?难道是尸检有问题,一号的死亡时间不是半个月左右?
“师傅,这个人是八月底离开的。”小道士指着一号的画像低声道“国庆前来拿走行李的是这个人的朋友。”
“平儿说的对,贫道老了,不记事了。此人是八月底离开敝观的,国庆前,他的朋友来拿走了他的行李。”
“道长,他的朋友是谁?”
“公安同志,是这么回事:今年三月,此人的朋友到敝观来进香。平儿,你到主薄那里去把功德薄拿来。”
小道士转身退出房间。
齐云道长接着道:“此人的朋友给本观捐了两千块的香火钱,说他的朋友,就是画像上的这个人,想在敝观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写书。贫道就在后院安排了一间房子。第二天,他就带着此人来了。”
“捐香火钱的这位有没有说他是做什么的?”
“他说自己是市作家协会的。”
“那人什么长相?多大年龄?”
“五十岁左右的样子,戴一副眼镜,穿一身西服。背有点驼。”
萧路含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卖九羊樽给蔡耀辉的易容神秘人也是五十岁左右,背也有点驼。此人和那个神秘人物难道是同一个人?
“他的身高是多少?”
“和平儿一般高。”
萧路含看了一眼那个小道士,他的身高在一米七三左右。
蔡耀辉所描述的易容神秘人的身高也是一米七三。
“他的头发是不是有点白?”
“是,他的鬓角有点白发。”
综合所有特征,萧路含判断此人就是蔡耀辉所说的易容神秘人。
萧路含心中暗喜。
他在西城区已经走访两天多,全无收获。
这齐云观是来对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能找到一号的落脚处,已是重大突破,萧路含没有想到能在齐云观寻觅到蔡耀辉口中那位易容神秘人物的踪迹。
他赶忙接着上面的话茬继续问道:“这个捐香火钱的人,说话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中原口音。”
易容神秘人物是天府口音,如果按照蔡耀辉的说法,此人会易容术,中原口音难道也是装出来的吗?
如果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只会一种方言,这种逻辑也说得通。
“道长,您能具体描述一下这个人的相貌吗?”
“嗯……这个人头发是向后梳的,鬓角有些白,络腮胡子。”
易容神秘人的鬓角也有些白,也有络腮胡子,但蔡耀辉在审讯中却没有提到此人的发型,看来回去有必要再找蔡耀辉求证一下。
这应该算是一个遗漏,现在想一想,遗漏处还是蛮多的。
既然是遗漏,那就要及时弥补。
“道长,那人穿什么样的衣服?”
“他穿一身浅灰色西服,打着蓝色领带,一看便知是一个文化人。”
“西服里面穿什么颜色的衬衫,您还记得吗?”
“白衬衫。他前两次到本观来就是这一身装束。”看来齐云道长的记忆力并不像他自谦的那样糟糕。
“此人一共来过几次?”
“前后一共来过三次吧。捐香火钱的第二天,他就把画像里的这个人带来了,这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行李箱。”
第七十五章 倪广福
“哦?他第三次到齐云观来是在什么时候?”萧路含道。
“国庆节前他又来了,跟贫道打了个招呼,就去紫霞殿拜了三清,这次他又捐了一千块的香火钱。无量寿福啊!”齐云道长道。
“这次他的打扮如何?”
“那天他穿的是一身墨蓝色的西装,也是白色的衬衫,但没有系领带。最后他去房间里面拿走了一个行李箱。”
门开了,小道士走了进来,将功德薄递到齐云道长的手上:“师尊,那人最后一次到观里来是国庆节前一天。”
道长翻开三月份的功德簿:“公安同志,这两千块钱就是他捐的。”
萧路含从齐云道长的手上接过功德簿,在大写贰仟元正的下面有一个名字:倪广福。抬头是捐款的时间:三月二十七日。
这个名字也应该是假的,不过这人倒是挺能编的,广福应该是“广种福田”的缩写。
齐云道长又将九月份的功德簿翻开递到萧路含的手上。
在壹仟元整的下面,捐款人的名字还是倪广福。捐款时间是九月三十日。
之后,齐云道长和小道士领着三个人去了一号曾经居住过的房间。
那间屋子在齐云观的后院。
一道黛色大门将前观和后院隔开。
一行人走进了后院,这里既幽深,又清静。
走过两个长廊之后,眼前是十几级石阶。
上了石阶,便看到了道观的后门,钓鱼老头所说的后门应该就是这道门。
后门是关的着,不过这山门并不严实,中间的缝竟有一个拳头那般宽。
萧路含和包局长透过门缝督见了门外的石阶和石阶尽头掩映在树下的码头。
后院有一南一北两排房子,这里是道士们住的地方。
齐云道长将三人领到北面靠东最后一间房子的门口。
小道士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串钥匙,找出一把,将门锁打开,然后将几个人引进房间。
房间的陈设十分简朴,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房间的北面、东面和南面都有窗户。
萧路含走到北边的窗户前,推开窗,看到了后门外的逐级向下的石阶,顺着下山的方向看到了胭脂河。
他又走到东边的窗前推开窗,从这扇窗看出去,景致与南边窗户看到的别无二致,只是角度稍有不同。
这里确实是一个清静之地,更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除了道观中的道士,还会有谁能注意到一号?
从齐云观的后门,走河边小路,再穿个两个巷子到梦荣堂,路上碰到的人有限。
难怪同志煞费苦心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一号的落脚点!
这两只狡猾的狐狸!
“齐云道长,宿在这里的那人有贵观的后门钥匙吗?”萧路含转身对齐云道长道。
“有,他说想早晚到河边和树林里面转转寻找写作灵感。敝观平时后门不开,不过这施主和他的朋友如此慷慨,我看他也不像歹人,我就让平儿给了他一把后门的钥匙。”
“他平时就呆在这个房间里面吗?”
“这——贫道就不得而知了,贫道悟道,对本观宿客并不十分约束,他写他的文章,我们两不相扰。至于他做什么,到什么地方去,贫道不了解。”
“这个人在观里吃斋饭么?”
“他在这里除了住宿,别的,从不打扰。”
“他每天下午都要到洪武大街的梦荣堂去泡澡,这个,请问道长您知道吗?”
“平儿,住在隔壁的是哪位弟子啊?”
“是正修师傅。”
“你去把正修叫到这里来。”
平儿走出房间。
看到此房中的情景,萧路含明白,易容神秘人最后一次到齐云观来,已经把一号留在这里的所有痕迹清理干净了。
所以,萧路含并不指望在房间里面找到什么线索和证据。
按照齐云道长的说法,“倪广福”一共到齐云观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和齐云道长谈借宿的事情,第二次是领一号到齐云观来,第三次是到齐云观来拿走一号的行李箱。
所以,齐云道长对倪广福的五官应该有些印象。
“齐云道长,您对这位倪广福的五官有点印象吧!”
“贫道记性不容从前了,容我想一想。”齐云道长撸着胡须道。
“不着急,您慢慢想,说的越详细越好。”
齐云道长紧锁眉头,做沉思状。
半晌,齐云道长理了理长长的衣袖,然后道:“他的眉毛很浓很密,眉梢上有几根白毛。”
萧路含知道这些白发和络腮胡子有可能是伪装,眉毛也可能是假的。
“他的眼睛呢?”
“眼睛不大不小。”眼睛的特征的描述太大众化。
“他的鼻梁有些特别。”
这正是萧路含所期待的线索。
“他的鼻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此人鼻相乃是“孤峰独耸”,鼻大而面窄,鼻梁有节,以贫道看此人是易富贵,却难长久啊!”齐云道长道。
“而且此人的鼻孔严而不露,他对钱财一定是极为重视啊。”
萧路含认真的听着,道长的话他大部分都听懂了。
道长所描述的这些鼻子的特征算是个很重要的特点,萧路含在日常生活中也很少见过这种鼻子。
齐云道长果然世外仙人,善于识人面相,可惜这人的面部经过刻意修饰,道长只看到了这一个特征。
“道长,这人是鹰钩鼻子吗?”萧路含想问的再细一点。
“那倒不是,此人鼻头浑圆有肉。”
经过齐云道长的描述,这个“倪广福”的鼻子雏形已成。
“道长,他的唇形如何?”
“此人人中下巴皆有胡须,贫道看不清他的口形。”
看来蔡耀辉没有说谎,难怪此人要乔装易容,如果没有头发、眉毛和胡子的遮掩,此人嘴巴和鼻子的特点会更加明显。
“您注意到他的牙齿了吗?”
“他的牙齿有些黑黄,和他在一处说话的时候,身上有一股很重的烟味。”
又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乔装易容也许能掩盖一些面部特征,却不能遮掩身上的气味。
几分钟后,小道士领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道士走了进来,他向众人施礼。
“正修,这三位是公安局的,他们有话问你,你要实言相告。”齐云道长道。
“正修明白。”
萧路含从包里面拿出一号的模拟画像,递到正修的手上。
“正修师傅,这个人,您认识吗?”
“认识,此人在这间房里面住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您的房间紧靠着他的房间,您有注意他的日常活动规律吗?”
“上午,他一般情况下都呆在屋子里面,下午一点半钟左右,出后门。”
从齐云观走到梦荣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两点钟左右进梦荣堂。
这与梦荣堂几位师傅提供的情况相符合。
“他呆在屋子里面都做什么呢?您看见过吗?”
“像在写什么东西,他就坐在这里,”正修师傅走到桌子跟前,指着一把椅子道。
桌子摆在东窗跟前,椅子放在正对着窗户的地方。
“我每次路过的时候,都能看到桌上有一沓翻开的纸,纸上压着一支钢笔。”正修指着南窗道。
在房门的西边是两扇窗户,正修站在窗户外面就能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
同志们判断一号是一个盗墓贼,在桌上放纸笔,很可能是做做样子。
“您进过他的房间吗?”
“没有,人不在的时候,门是上锁的。人在的时候,他就坐在桌子旁写东西。”
“您和他说过话吗?”
“没有,他见到我只是笑一笑,从不跟我说话,观中有规矩,如果香客不跟我们说话的话,我们不可打搅他们。”
“他下午什么时候回观呢?”
“这说不好,他有时候四点多钟回来,有时候夜里面回来,大部分是夜里面回来。”
夜里回来,这倒符合一号的职业特性。
“您是怎么知道他经常夜里面回观呢?”
“我的睡眠浅,经常在夜里面听到他开后门和房门的声音。”
“他夜里面回来,一般在什么时候?”
“在下半夜,两三点钟的样子。”
一号昼伏夜出,干的一定是盗墓的勾当。
萧路含喜不自胜,他到齐云观来的主要目的是寻觅一号的踪迹的。
哪里想到找到这易容神秘人的消息,这应该算是意外收获。
此人在虎口门古玩市场出现过,还在齐云观出现过,而且他不但和蔡耀辉打过交道,还和齐云道长接触过。
“正修师傅,你见过那个叫倪广福的香客吗?”
“见过,这个人住进来的时候,道尊让我帮他拎过箱子。”
“是啊,倪香客领此人来的时候,贫道是让正修帮他们拎过行李箱。”齐云道长道。
“正修师傅,是您把他们送进这个房间的吗?”萧路含道。
“道尊是这么交代的。”
“您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有没有说什么呢?”
“说了,但声音很小,我拎着箱子走在前面,他们俩走在后面,等我在跟前的时候,他们就什么都不说了。奇怪的是……”正修半吐半吞。
“您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倪香客跟师傅要了一把后门的钥匙,他让我把行李箱送进房间,然后领着这个人出后门,半个时辰以后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