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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云久枝     观火txt下载     观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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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案发老宅

    一九九一年十月五日下午三点一刻,京西市刑警队队长赵子蒙接到东关区远先桥派出所所长章明槐的电话,下午两点半钟左右,远先桥派出所值班员刘晓微接到一个报警电话,电话的内容是:信和集团的工人在拆迁工地拆除一座老宅,准备开挖地基的时候,在老宅正房东屋的地砖下面发现一个深洞。顶 点 X 23 U S工人找来手电筒,打算进洞看看,结果发现洞底下躺着一具男尸,死者光着上身,下身的衣着完好。工地负责马上叫停了挖掘工作,同时向远先桥派出所报案。章所长便带着几个手下赶往案发现场。经过简单的勘查(仅限于目测),尸体刚开始腐烂——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些异味,死亡时间大概在半个月左右。章所长用一根竹竿试了试洞的深浅,洞的垂直深度在两点五米左右,洞在洞壁下面向北水平延伸(因为章所长没有下到洞中,所以不知道洞的长度);两个工人还在石板和土(石板盖在洞口上;土覆盖在石板上)下面发现了十几块陶片、几十块青花瓷片和一个锈迹斑斑、残破不堪的古铜镜,一个散了架的压扁的漆盒,还有一个摔碎了玻璃的马灯。章所长预感到案情重大,所以才打电话给赵子蒙赵队长。

    赵子蒙,三十八岁,身高一米七八,外貌身形完全是“帅大叔”的标配:矫健的身材,利落乌黑的短发,俊朗的脸庞棱角分明,描墨似的浓眉,眼睛犀利有神,看人、看东西的时候,习惯性地弯成一条桥。因为眼睛的缘故,赵子蒙的脸上从来没有缺少过笑容,即使是在遇到困难、案子陷入僵局的时候,他都不会将内心的焦虑和忧郁摆在脸上。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大家只要看到赵队长的笑容和淡定从容的神情,心里面便有了底,就不会慌乱。平时,赵子蒙人冷峻,话很少,但只要一接触到案子,他马上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走路脚底生风,做事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说的恐怕就是赵子蒙这种人。赵子蒙虽然年轻,却在京西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的任上已经干了六年,之前,他在一个县的公安局当刑侦科长,因其屡破奇案大案,多次受到省厅的表彰。六年前,京西市公安局局长王东找省厅领导点名要了赵子蒙。在这六年的时间里,赵子蒙和他的战友们侦破了一个又一个疑案,迅速成为全国公安系统中响当当的队伍,他们的团队被誉为“神鹰大队”。

    “赵队长,这很像是一起盗墓凶杀案,盗完墓之后,盗墓贼之间发生了火拼。”

    “盗墓凶杀案?”信息太多,也有点错乱,赵子蒙一时有点消化不了。

    “对,这里的居民说,在117号的后面的山上有一座古墓——这种传说早些年就有了——工人们发现的洞口应该是一个盗洞口。”

    “如果是盗墓贼之间的火拼,那么,死尸可能不只一具。”

    “我也是这么想的。”

    “章所长,我马上就带人过去,你们先把现场保护起来。”

    “我们已经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工人们发现尸体以后就停下来了。”

    “章所长,我们的车子应该怎么走?”

    “现场在离子山南麓的怀古村后村,在怀古村前面的护城河边有一个三岔路口,我派一个人到路口去接你们。”

    “行,一会见。”

    赵子蒙挂断电话以后,走进办公室。

    “队长,什么情况?”说话的是副队长令狐云飞——令狐云飞双手抱在胸前。

    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赵子蒙走到令狐云飞的跟前:“云飞,怀古村的拆迁工地发生命案,咱们现在就到现场去。”赵子蒙同时扫了一眼大家,“云飞,项代沫,马健平,萧路含,林狄,我们先行一步,陆千,你到法医处叫一辆运尸车,多带几个装尸袋,尸体可能不是一具。”

    “是,我随后就到。”陆千道。

    几分钟以后,一辆越野车驶出市公安局的大门,驾驶汽车的是项代沫,令狐云飞坐在副驾驶位上,赵子蒙和马健平坐在第二排座位上,萧路含和林狄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

    半个小时后,汽车驶上了岳阳路。

    警车沿着护城河行驶了几分钟以后,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令狐云飞已经看见了章所长派来接大家的人。

    前方有一个三岔路口,在一个梧桐树下,站着两个身着警服的人。

    项代沫放慢速度,不一会,汽车在梧桐树下停住了。

    赵子蒙摇下车窗伸出右手和其中一个警员握了握手:“辛苦了,是章所长派你们来接我们的吗?”

    “你好,赵队长,章所长派我俩来接你们的,我叫秦大召,他叫茅向峰。”

    “留一个人在这里,后面还有一辆车。”

    “向峰,你留下,我先领赵队长他们过去。”秦大召钻进车门,坐在赵子蒙的旁边。

    按照秦大召的指引,汽车上了右边的公路。

    “秦大召,你把情况简单地说一下。”赵子蒙道。

    秦大召指着远处的山道:“在离子山的南麓,有一片老旧的居民区,今年夏天开始拆迁,一个月前,所有的居民都搬走了。”

    “拆迁,建什么?”令狐云飞道。

    “建住宅小区。这一带的房子历史久远,最早的房子有三百多年了——据说是明代的建筑。”

    “历史久远的老房子,应该算是文物吧,市政府不是应该保护的吗?”林狄道。

    “房子是些有年代,但破败的厉害。在咱们这个城市,这种老旧的房子太多了,如果都保护起来,政府还怎么搞城市建设,建国际化的大都市呢?不过,117号的房子和其它房子相比,要好多了,只可惜独此一家,古建筑专家也来看过,如果再有一些这样的房子,而且是靠在一起的话,就有保护价值了。”

    “洞口是敞开的,还是封闭起来的呢?”令狐云飞道。

    “是封闭起来的,洞口上面盖着两块石板,石板上覆盖了很厚一层土,还有一些碎砖头——凶手在做完案以后,对洞口做了一些处理。冯经理说,本来,他们是不打算在那里挖地基的,在原来的规划中,那里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公园,只需要把房子拆了,用土平一平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原来的规划改变了。”赵子蒙道。

    “对,原来的规划中,只建造八幢楼房,后来,开发商又增加了一幢,还要将山脚切掉一个角。如果按照原来的规划,这个盗墓凶杀案恐怕很难再见天日——这大概是天意吧!”

    “这应了一句老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项代沫道。

    “既然已经规划好了,为什么要改变呢?”马建平道。

    “开发商当然是想多建一幢房子、多卖钱啰!”

    “小秦,拆迁户和附近的居民是不是都知道原来的规划呢?”赵子蒙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这——人人都知道,在拆迁之前,原来的规划公示过,开发商在建造房子之前,不都是要公布规划示意图的吗?电视台还报道过这件事情呢。”

    赵子蒙表面是在闲谈,实际上是在了解案情——任何一个案子的发生,都会有特定的背景。所以,熟悉案子的背景非常重要,这是赵子蒙从长期的刑侦工作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老规划是什么时候公示的呢?”

    “是八月底。九月初,具体时间要问冯经理。”

    “新规划是什么时候公布的呢?”

    “新规划大概是在国庆节前公布的,新规划还在告示栏里面,冯经理就在案发现场,问问他就知道了。”

    令狐云飞明白赵子蒙的意思:“这帮人应该是在117号搬走之后,在新规划公示之前动手的。”

    “应该是这样,等他们看到新规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采取了很多反侦查措施。”项代沫道。

    “赵队长,我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看到的是一具无头男尸。”秦大召道。

    “无头男尸?章所长在电话里面没有提到这一点。”赵子蒙略带回忆道,“难道是他忘记了?”

    “章所长打电话给您的时候,没有看见死者的全貌——人在洞口上面是无法看见死者全貌的,死者的肩胛骨以上的地方被洞壁遮挡住了。刚才,章所长趴在洞口,将头探到下面看了看——结果发现尸体上没有脑袋。”

    赵子蒙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另外五个人的脸色一下子严肃凝重了许多。工人只是在洞口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洞中说不定还有情况。很显然,这个案子比赵子蒙想象的要大得多。

    秦大召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赵队长,我们听当地的群众说,他们听老辈人说,离子山上好像有古墓。”

    “是古墓群吗?”项代沫道。

    “不知道,离子山上有古墓,这是早就有的传闻,至于是不是古墓群,谁也不知道。”

第二章 赶赴现场

    秦大召接着道:“附近的居民早晨喜欢上山晨练,吃过晚饭以后喜欢到山上去散步,青年男女夜里面还喜欢到树林和竹林里面去谈恋爱,有人在树林和竹林里面看到过一些坑洞,很可能是盗墓贼寻找古墓时留下来的。现在看来,传说中的古墓可能就在案发现场附近;还有人说117号最早的主人是守陵人。最早,这里只有几户人家,怀古村是后来才有的,过去,这里荒僻的很。”

    “117号房子有多少年历史了?”

    “靳教授说有三百多年了,117号是明朝时期的建筑。”

    “靳教授是什么人?”

    “他是南方大学考古系的教授,专门研究古建筑,我前面提到的古建筑专家就是他,怀古村后村的古建筑是留还是拆,就是在靳教授的团队实地考察的基础上做出的决定。”

    “盗洞在117号地基下面,这个案子有点意思。”项代沫道。

    “117号有院子吗?”令狐云飞道。

    “有院子,还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在拆之前,靳教授拍了很多照片——你们看过照片以后就知道了。”

    “盗墓贼在117号的屋子里挖洞,有屋子和院墙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够聪明。”赵子蒙道。

    “古墓一定在117号的附近——或者就在117号的下面。”马建平道。

    “他们是怎么知道古墓在117号附近——或者117号下面的呢?这帮盗墓贼肯定不是一般的盗墓贼。”项代沫道。

    “他们在117挖洞,挖上来的土是怎么处理的呢?”马建平道。

    “是啊!土方量一定不小。”林狄道。

    “到现场,你们就知道了,117号院子里面的土比院墙外的土要高一些——土方量不是很大,但肯定是从盗洞里面挖上来的土,他们把挖上来的土放在院子里面,因为有院墙的遮挡,一般人是不会发现的;再说,附近的居民早就在规定时间内搬完了。他们的算盘打的很不错,施工队一进场,推土机、挖掘机一起上,是不会有人在意——也无法看见院子里面的土的。”

    “照这么说,盗墓贼是在117号搬走之后就开始动手的?”马建平道。

    “这个结论暂时还不能下。也不能排除其它可能。”令狐云飞道。

    令狐云飞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明白令狐云飞的潜台词。

    “云飞说的对。这帮盗墓贼应该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我们这次算是遇到厉害的角色了。”赵子蒙

    “赵队长,章所长已经将开发商、挖掘机司机、当时在场的工人和几个当地的居民,还有117号三个邻居召集在一起等你们呢。对了,靳教授也来了,他还带来了一个文物专家。”

    “非常感谢,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我们也只能做一点准备和铺垫的工作。章所长还让工地的负责人在现场架起了四盏两百瓦的电灯,看时间,现场勘查工作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章所长考虑的很周到啊。”赵子蒙道,“他把我们想到的都想到了,我们没有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我们一到现场就拉起了警戒线,因为章所长事先打了招呼,工人在施工的时候非常小心。”

    “事先打招呼?打什么招呼?”

    “传说山上是有古墓,117号的地势比较高。章所长担心地基下面有古墓,事实证明,离子山上确实有古墓,还不是一般的规格和等级。”

    “不是一般的规格和等级,你们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呢?”

    “墓室里面的宝贝一定不少,要不然,盗墓贼也不会选择在117号挖盗洞,更不会在盗完墓后火拼——火拼无非是想多分一点东西,如果是一般的陪葬品的话,他们用得着杀人吗;挖掘机在挖土的时候,没有挖到一块石头,当地的老百姓也说离子山是用土堆起来的,什么样的山只有土没有石头呢?靳教授在实地考察的时候就跟开发商和章所长打过招呼,只要挖掘机接触到山脚下的土,就一定要特别小心,因为靳教授事先打了招呼,章所长就派两个人在工地转悠。工人们如果挖到东西,保不准会私自藏匿起来。今天,他们挖到洞口和一具死尸,如果只挖到洞口的话,他们很可能会继续往下挖。”

    汽车驶进一条比较窄的石板路的时候,坐在车上的人便能看见前面的呈红溢黛的山林,时值秋天,该变黄的树叶全变黄了,和那些长绿的灌木和竹林混杂在一起,远远看去,确实让人赏心悦目。

    “秦警官,那就是离子山吗?”令狐云飞道。

    “不错,那就是离子山。再有一支烟的功夫就到了。”

    “山不是特别高吗?”项代沫道。

    “是啊!大概有两三百米高吧!山不高,但树木非常茂密。还有很多竹林,117号的后面就有一大片竹林和杂树林。”秦大召道。

    “方圆十几里,只有这么一座山,确实有点突兀。这座山不像是地壳运动之后自然形成的。”令狐云飞道。

    “如果离子山下有古墓的话,应该不是一般的古墓,这么大一座山,土方量一定非常大。费这么大的劲堆出一座山来,看来,老百姓的传说应该是真的。”林狄道。

    “萧路含,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林狄道。

    “我在听你们说呢?”萧路含摸了一下耳朵。

    自始至终,萧路含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而且是林狄逼出来的话。

    萧路晗的年龄在二十八岁左右,长相俊朗,人很斯文,最突出的特点是眼睛大,鼻梁高,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萧路含在说话的时候有一个习惯行动作,那就是喜欢摸耳朵。两年前,萧路含毕业于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他是子承父业,他的父亲萧长松原来就是赵子蒙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几年前,因为积劳成疾,最后病倒了,到医院一查,得的是肝癌,手术非常成功,但身体已经不适合再跑现场了,没有事情做,他又不愿意,局里面就安排他到法医处指导工作——他自己也想再发挥一点余热。萧路含从小受父亲的影响,读中学的时候就确立了做刑警的理想。这小子最突出的特点是记性特别好,只要是他看过的资料,都会牢牢地记在自己的脑子里面。因为这个独特的优势,他能将所有信息进行综合分析,然后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萧路含毕业后能分到市刑侦队来,除了他父亲萧长松的原因之外,主要是赵子蒙爱才如命,萧路含的实习生活就是在市刑侦队渡过的。毕业以后,赵子蒙直接把萧路含要来了。

    萧路含性格内向,平时只管做事,很少说话。只要他说话,那一定是不同凡响,有时候还会一鸣惊人。

    石板路走完之后,眼前是一个十字路口。

    “秦警官,车子怎么走?”

    “一直往前走。”

    汽车穿过一条比较宽的柏油马路,上了一条更窄的石板路。

    “赵队长,这里就是怀古村。”秦大召道。

    “果然是老城区,连路都是石板路,这样的路在我们京西市已经不多了。”项代沫道。

    “这里的房子怎么还没有拆啊!”马建平道。

    “现在的规划只拆一部分,只拆靠近山脚的一部分——这里叫怀古村前村,现在拆的是怀古村后村。等第一期工程结束之后,这里肯定是要拆的。”

    汽车的速度一下子慢了许多,除了道路狭窄的缘故以外,路上出现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朝一个方向——朝离子山方向去的。慢一点的人退到路边让汽车先行通过,速度快一些的人,甩开膀子奔跑着。这些人应该都是到案发现场去看热闹的。

    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是被突然出现的警车吸引来的。

    车行一千多米以后,视线突然开阔起来,路也变得宽了不少,很多房子都被夷为平地,断墙残垣,破旧门窗,横七竖八,到处都是。

    远处,停着两台推土机和一台挖掘机。

    “这些门窗木料怎么都不拆下来啊?”林狄道。

    “这些门窗木料不需要拆下来。”秦大召道。

    “这是为什么?”

    “这些木料和门窗有白蚁,谁都不会要的,要不然,市政府也不会在这里搞拆迁啊!117号的房子在怀古村算是最好、最大、最气派的古建筑,要不是因为白蚁,靳教授肯定舍不得拆。”

    “原来是这么回事情。”项代沫道,“那这些门窗、木料总要处理吧!”

    “开发商打算把这些门窗木料集中在一起焚烧,不用火烧,白蚁是不会灭迹的。到现场,你们就明白了,所有的木料门窗都被白蚁蛀空了,砖头和瓦就是靠木料门窗支撑了,木料和门窗都朽了,时间一长,房子肯定会倒。”

    “秦警官,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说话的是萧路含。

    萧路含的问题引起了大家的关注,萧鹿晗很少说话,只要说话,就一定是经过大脑考虑过的。

    “请教,不敢当,你想问什么问题?”

    “117号是私产吗?”

第三章 人头攒动

    “我正要说这件事情呢。顶 点 X 23 U S117号这宅子原来是私人的房子,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房主把房子交给公家了,后来就成了区房管所的房子。因为房子太老,白蚁太多,曾经住过很多人家,但住的时间都不长。这些人是实在没有房子住,才在这117号凑合一段时间,门窗、柱子和房梁里面差点被白蚁蛀空了。耳朵灵的,夜里面睡觉,都能听见白蚁啃噬木料的声音。所以,有些人家一旦找到房子,很快就搬走了。”

    “原来房主姓什么?”

    “原来的房主姓朱,听怀古村的老人说,姓朱的在这里住了很多代人。还有人说姓朱的祖上是守陵人。”

    “守陵人?”令狐云飞突然来了兴趣。

    “对,很多人都这么说。”

    “既然是守陵人,为什么不一直守下去了呢?”马建平道。

    “三百多年呢,能守几代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后代子孙就更难说了。人总得生活吧!后代守陵,谁给他们发工钱呢?”

    “朱家人到什么地方去了?”赵子蒙道。

    “到香港去了。”

    “能到香港去,朱家肯定不是普通人家。”项代沫道。

    汽车越往前开,路上的人越多。

    终于,坐在车上的人看到了黑压压一大片人,在人群中,还有一台挖掘机和推土机,挖掘机和推土机上站满了人。一些被推土机推了一多半的墙垣上蹲着、坐着、骑着一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树上也有不少人。

    现场人头攒动。

    吉普车在一堆废墟前停了下来。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打开车门,冲出副驾驶室;赵子蒙等人先后下了车,马建平和萧路含的手上各拎着一个刑侦箱跟在后面,林狄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照相机。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案发现场——即117号面南背北,坐落在一个缓坡上。这座住宅紧靠山脚,其地势比怀古村后村所有房子都要高一些,117号的房子已经全部推倒,只剩下一点低矮的墙垣,院墙也剩下墙基——在117号院的后面是一个小山丘,山丘上覆盖着茂密的竹林和树林,竹林中夹杂着几十棵高大的冬青树和香樟树,所以,看不见山丘的轮廓。不过,从冬青树和香樟树的树冠和竹林的轮廓线看,山丘应该是圆形——因为冬青树、香樟树的树冠所勾勒出的线条是一个圆弧形。

    难道117号院后面的小山丘的下面就是古墓,赵子蒙当时在心里暗自琢磨着:盗洞口在117号的下面,墓室能远到哪里去呢?既然117号过去是守陵人住的房子,那么,他们住的房子距离古墓肯定不会很远。如果太远的话,挖洞的土方量就会很大,盗墓贼不会这么傻,把大把的时间耗费在挖盗洞上。

    秦大召说的没错,从现场的情况看,怀古村后村的建筑物被白蚁侵蚀的问题非常严重,路边随处可见一些房梁、柱子、排山、行条、椽子和门窗,这些木料上有密密麻麻的的芝麻粒大的孔洞,有些孔洞里面还有带翅膀的白蚁往外爬,一些木料已经被白蚁蛀空了。

    人群越集越多。

    “赵队长,章所长来了。”秦大召道。

    从前面走过来一个人,此人就是章所长。

    章所长将警帽拿在手上,警服敞开着,他的额头上有一些细密的汗珠,后退发际线上零星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脑门上。

    章所长的年龄在五十五岁左右,他在远先桥派出所工作了二十几年,在所长的任上干了十几年。他对辖区内的情况非常熟悉,这从秦大召刚才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看出来。

    赵子蒙大步流星,迎了上去,紧紧地握住章所长的手:“章所长,辛苦了。”

    “赵队长,没有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章所长是一个不喜欢说闲话、说客套话,十分实在的人,“我派人把勒教授和聂教授也请来了。”

    “太好了,我们可能会有一些问题要请教二位教授。”赵子蒙微笑着说。

    “走,我领你们过去。”

    人群让开一条路。

    章所长领着大家跨过警戒线,进入现场。

    现场周围拉了一圈警戒线,警戒线几乎将整个117号囊括在里面。

    乌压压的人群站在警戒线的外面,几个警察站在警戒线里面维持秩序。从留下的墙基来看,117号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院落,这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在南方,能看到这样的四合院,实属难得。

    117号坐北朝南,前后各有一进房子、三间正屋,东西各有两间厢房。院门开在第一进中间位置,进入院门就是第一进的门厅,两边是东屋和西屋,盗洞在第二进东屋里,具体的位置在床下面。一般人家都会把床放在房门的对角线上。

    看到赵子蒙一行走进警戒线,原先蹲在、站在盗洞附近的几个人迎了上来,在这几个人中,有两个两鬓斑白的老者,其中一个老者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厚眼镜。有两个头戴安全帽的人,另外几个人应该是秦大召所说的117号的邻居。

    章所长将赵子蒙领到几个人跟前:“赵队长,这位是勒教授,这位是聂教授,这位是冯经理,这位是肖队长。这三位是117号的邻居。”

    戴眼镜的就是靳教授。

    一行人客气寒暄了几句之后,立刻进入正题。此时,令狐云飞、项代沫、萧路含、马建平和林狄已经投入工作:令狐云飞和项代沫负责验尸,林狄负责拍照,马建平和萧路含负责勘查现场,提取物证。

    “勒教授、聂教授,你们把情况跟赵队长说一下。”章所长道。

    “赵队长,情况是这样的,这盏马灯是盗墓贼专用的马灯,你们看——”勒教授从地上拿起一个已经没有了玻璃的、已经变形的马灯——地上有一些碎玻璃。地上还有一些陶片和青花瓷片。

    赵子蒙接过马灯,勒教授说的没错,这个马灯确实不同于一般的马灯,它比一般的马灯要小,一般马灯的玻璃罩的凹槽是园的,这个马灯的玻璃罩的凹槽是方形的。

    “两位教授,这些陶片和青花瓷片是什么时期的呢?”

    “我们正要跟赵队长说这件事情,我和聂教授一致认为,这些青花瓷片是元代的青花瓷,根据这些瓷片上的图案判断,肯定是元代青花梅瓶。裂口和断口是新的,一定盗墓贼在将青花梅瓶拿出盗洞的时候,不小心碰坏了,很可惜啊!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是啊!根据这些瓷片上的图案可知,这个青花梅瓶上描绘的是‘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典故。”聂教授蹲下身体,指着几块拼接在一起的青花瓷片道,“至于这些陶片,应该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东西,不像是墓室里面的随葬品,极有可能是盗墓贼在挖盗洞的时候挖到的。”

    勒教授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一个圆形的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在纸包被打开的时候,从里面落下一些褐色的屑状物,纸包里面是一个残缺的圆形的物体,圆形物体上褐绿相间,斑驳的很厉害。

    “勒教授,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古铜镜,”勒教授将铜镜反过来,“这是我们在洞口旁边的土里面发现了,盗墓贼见这枚铜镜已经锈蚀不堪、面目全非,便舍弃在现场了。”靳教授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

    赵子蒙注意到铜镜上一些较为清晰的花纹,花纹的位置在铜镜的中间和边沿。

    “赵队长,这是最有代表性的明代中期的铜镜,上面还有‘正德’两个字。‘正德’是明代第十个皇帝朱厚照的年号。刚才,我们已经看过了盗洞的走向,盗洞直指后山,古墓应该在这片竹林和树林的下面。”

    “两位教授,你们来的很及时,在勘查的过程中可能要请教你们一些问题。”

    “根据目前的情况看,墓室里面的东西已经被盗墓贼洗劫一空。太可惜了。”聂教授道。

    “赵队长放心,在你们勘查的过程中,我们会一直守在这里,我们也希望在现场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匆忙之中,盗墓贼可能会留下一些东西。”勒教授道。

    “老勒,你别太过乐观,从盗墓贼盗墓的方式和行事风格来看,他们从容不迫,墓室里面的东西一定会收拾的很干净。”聂教授流露出了更为痛心的神情。

    “是啊!我担心的也是这个。赵队长,我们一定会配合你们的工作,除了现在,以后不管你们有什么疑问,尽管吩咐。”

    林狄走到赵子蒙德跟前,将一副手套和一个口罩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当务之急是验尸和勘查现场。

    赵子蒙利落地戴上口罩和手套,走到洞口。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正在清理洞口附近的泥土和砖块。

    洞口最宽的地方在一米左右,最窄的地方在六十公分左右,在洞口最宽处的东西两头竟然还能看见铁锹在洞壁留下的痕迹。

第四章 洞口情形

    几年前,赵子蒙也曾经手过一个盗墓大案,那是一座三国时期东吴王侯级别的墓葬,盗墓贼将墓室里面的陪葬品洗劫一空,还在墓道里面留下两具同伴的尸体。www.uu234.net

    赵子蒙清楚地记得,盗洞的位置在墓室的东北角上,从进出口到墓室斜插进去,成四十五度角。盗洞口的最大直径是五十公分左右,这也就是说盗洞口呈圆形,这么小的盗洞,只够容纳一个人进出墓室,而且必须是身材瘦小的人。而眼前这个盗洞口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在最宽处——东西两边的洞壁上还有铁锹留下的痕迹,这只有一种可能:盗墓贼将墓室里面的东西拿出洞口的时候,洞口太小,尺寸不够。盗墓贼才根据陪葬品的体积和形状将盗洞挖成了长方形。

    聂教授的分析和赵子蒙不谋而合:“赵队长,墓室里面一定有大型器皿,这种大型器皿的长度应该在九十公分左右,要想把这么大的器皿弄出盗洞,盗洞口必须要比器皿稍微宽大一点。”

    聂教授还找到了有力的证据:“你们看洞壁东西两边。”聂教授指着洞壁道。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顺着聂教授所指的方向,看见东西两边的洞壁上有铁锹和洋镐挖过的痕迹。南北两边的洞壁上,却看不到同样的痕迹,而且还很光滑。不光滑才怪呢?据两位教授说:盗洞不是一天挖成,根据土丘所在的位置,盗洞的长度最少在八米左右,挖一个八米左右长的盗洞,少说也要半个月左右,由于盗洞里面的空间有限,挖洞的人只能是一个,人多了耍不开,速度还比较慢,这就是盗墓贼选择在117号下手的主要原因。这开挖时间长,盗墓贼进进出出,盗洞口可不就得是光溜溜的吗。

    刚开始,洞口肯定是圆的,为的是节省时间和体力吗?盗墓最难的是确定墓室的位置,然后再决定从什么地方开挖。而挖盗洞则是最辛苦,最耗时间和体力的活。所以,能少挖一点就少挖一点,至于拿走墓室里面的东西,只需一眨眼的功夫。盗墓贼进入墓室以后,发现有大型器皿,这时候,只能将盗洞口再挖大一些。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这方面,聂教授的经验比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丰富多了。这位教授从事的就是考古,过去,他曾经住持参加过多次对古墓的抢救性挖掘。为什么是抢救性挖掘呢?因为在古墓葬附近发现了盗洞,早期的盗墓贼采用的方式都是人工挖掘,后来的盗墓贼大多用*炸出一条通道,只要是人工挖掘的盗洞,洞口肯定是圆形的,如果墓室里面有大型器皿,盗墓贼就会将盗洞挖大,只要能将东西弄出盗洞就行了。

    “会是什么样的大型器皿呢?”赵子蒙不解地望着聂教授和勒教授。

    “鼎的可能性比较大。”聂教授一边说,一边跪在地上,将上半身探进盗洞中。

    不一会儿,聂教授直起身,“应该是鼎。老勒,你看——”

    勒教授也跪了下来,俯着身,朝聂教授所指的方向张望了一会。

    勒教授终于看到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也看到了。

    在长方形洞口的四个角上,竟然有四个明显的沟槽,沟槽深浅不同,最深的地方有一公分深,最浅的地方只有半公分深。这四个沟槽应该是盗墓贼将大型器皿移出盗洞时留在洞壁上的。

    勒教授最后下结论道:“老聂说的对,应该是鼎。这恐怕是一座规格很高的陵寝。太遗憾了,被这帮盗墓贼糟蹋了。”靳教授眉头紧蹙。

    这时,萧路含快速走了过来,他的后面还跟着四个人。

    “队长,这位是陈师傅,他是挖掘机的司机,这几位是在现场的工人师傅,是他们四人发现洞口的。我已经做了笔录,队长还有什么要问的?”萧路含的心思缜密,他担心还有自己没有想到的问题。

    “四位师傅,请你们把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萧路含道。

    “当时,这间屋子里面里有一层土,陈师傅用挖掘机挖了一下,结果挖出两块石板来——你们看,就是这两块石板。”一个师傅指着地上的两块石板道。

    一块石板长七十公分左右,宽五十公分左右,厚五公分左右;另一块石板长八十公分左右,宽六十公分左右,厚度和第一块一样。

    石板的旁边和大家的脚下是黄土,土的颜色和盗洞洞壁上的黄土是一个颜色,这些用来覆盖石板的土应该是从盗洞里面挖出来的土。

    赵子蒙发现院子里面的土也是黄土。他猜想盗墓贼在作完案之后,有可能用石板盖住盗洞口,又在石板上覆盖了一层黄土,如果开发商的规划不做调整的话,这里的房子被拆除之后,便被黄土完全覆盖了。那么这起盗墓凶杀大案就将被永远埋在废墟和黄土的下面。

    “请几位师傅回忆一下,你们看到马灯和瓷片的时候,他们在什么地方?”

    四个工人共同回忆,最后确定了马灯和瓷片所在的位置。

    瓷片在青石板的下面和旁边,一部分在青石板的下面,一部分在青石板的旁边——位置在洞口南边;马灯在距离青石板两米左右,距离东屋屋门一米左右的地方。

    “两位教授,铜镜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勒教授走到盗洞的西边:“我们是在这堆土里面发现铜镜的。”

    陈师傅道:“这里的土原来在这里——”陈师傅走到洞口的南边。“是我用挖掘机挪到这边来的。

    赵子蒙想通过瓷片、马灯和铜镜所在的位置来判断盗墓贼在爬出盗洞以后——或者爬出盗洞的过程中有可能发生什么事情,如果能还原当时的情形,那当然最好。

    “谁是工地的负责人?”赵子蒙高声询问道。

    章所长环顾四周,然后朝人群里一个头戴安全帽的人大声道:“冯经理,你过来一下。赵队长,这位是冯经理。”

    冯经理走到章所长和赵子蒙的跟前:“章所长,您有何吩咐?”

    “冯经理,能不能让你们的工人,帮我做做一件事情?”

    “赵队长你说。”

    “你们能不能帮我们把屋子里面的砖头和木料清理干净,我们希望能找到盗墓贼留下的痕迹,他们在117号待的时间不会很短,他们肯定会住在某一间屋子里面,吃饭很可能也在这里。如果我们的判断没有错的话,他们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我明白了,没问题,这个院子里面大小房间一共有十间,除了第一进的门厅和一两厨房不能住人之外,七间屋子能住人,幸亏墙基还在。肖队长,你过来一下。”冯经理对着人群招呼了一声。

    从人群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此人的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冯经理,要我们做什么?您说。”

    “把你的人都叫过来,你们把另外六间屋子里面的东西清干净,切记,只清砖块,土块和木料。其他的别碰,记住,叫兄弟们手脚轻点。”

    赵子蒙走到冯经理和肖队长跟前:“两间厨房是重点。”

    盗墓贼是要吃饭的,吃饭就需要厨房,所以,厨房应该是重点。

    “明白,大家伙都过来。”肖队长举起手,大声道。

    不一会,三十几个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围了上来。

    “章所长,让你的人协助一下。”赵子蒙说道。

    “好的”。

    章所长带着七个手下和工人们一同开始清理起来。

    林狄又补拍了几张照片之后,令狐云飞一马当先第一个下到洞中。

    尸体在盗洞的底部,距离洞口大概有两点五米左右的样子。

    令狐云飞明白:在将尸体移出之前,先要进行尸检,还要对尸体周围的环境进行勘查。尸体周围和盗洞里面应该是勘查的重点。

    在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准备进入盗洞的时候,原本就喧闹的人群,更加的嘈杂,原来是来了很多小学生,现在正是放学的时间。在汽车来的路上,在怀古村的村口,有一所小学——学校的名字叫怀古村小学。几百个小学生一下子涌进现场,可不就得跟群鸭下塘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吗!

    一些小家伙干脆钻进人群,站在警戒线的外面,他们背着书包,敞着怀,头上冒着热气,有些孩子是一路跑过来的。

    林狄熟练地在照相机上装上闪光装置,盗洞下面的光线比较暗。

    肖队长派人拿来了一把竹梯,慢慢放进盗洞里。

    令狐云飞从马建平手上接过照明灯,第一个上了竹梯。

    令狐云飞将照明灯举在手上,一边往下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洞中的光线很暗,走到竹梯第六级的时候,令狐云飞看到一条向北延伸的盗洞,洞大约高一米左右,宽六十公分左右,和洞口完全一样。至于盗洞有多长,云飞无法目测,总之,一眼看不到底。令狐云飞走下竹梯,跨了一大步,越过尸体,令狐云飞想看看盗洞深处还有没有尸体。

    令狐云飞高提着照明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三四步的样子,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用青砖砌成的拱形墓道。墓道目测高两米左右,宽一点五米左右,令狐云飞想再往前走,结果被一块斜躺在地上的大石板挡住了去路,令狐云飞将照明灯的光柱对准了前方,前方却仍然看不到头。云飞暗自思忖着:果然是一座规格和等级很高的古墓啊。墓道的墙壁上正往下渗水,云飞注意到地上也有水。

第五章 纽扣玉佩

    令狐云飞不得不佩服这帮盗墓贼,盗洞口的位置距离墓道的入口只有三四步远,这么一点土方量,恐怕不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m.www.uu234.net

    令狐云飞返回洞口,此时,赵子蒙趴在洞口,他的手上也拿着一个照明灯。

    赵子蒙用照明灯在梯子以及尸体周围扫了两边,发现在梯子和尸体间五十公分的距离中间有一件摊开来的蓝色衣服。

    令狐云飞拎起衣服观察了一下,这是一件蓝色的上衣,最下面两个扣子掉了,还剩下三个扣子,其中一个衣袖——右衣袖已经从腋下撕开。

    云飞猜想这件上衣可能是盗墓贼遗留在现场的——而这正是大家所需要的——这是第一个现场遗留物。如果把青花瓷片、古铜镜和马灯也算上的话,这应该是第四件遗留物。

    萧路含从刑侦箱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

    洞口外的林狄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衣服,递到萧路含的手上。

    萧路含接过衣服,将衣服放进塑料袋中。

    除了衣服以外,令狐云飞没有发现其它东西,云飞抬起头朝洞口喊:“小林,把照相机给我,下面地方太小,我来拍照。”

    林狄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递给云飞。先拍照,后进行尸检,这是最基本的程序,现场的原始状态要反映在照片上。

    尸体果然没有头颅。

    死者光着上身,下身穿一条银灰色的裤子——是一条西裤,腰上系一根牛皮带,皮带宽三公分,皮带头是铜的。

    尸体呈侧卧状,正面朝东,背面朝西。

    令狐云飞从各个角度拍了十几张照片。因为洞下面空间有限,人在里面只能蹲着。令狐云飞只好一个人艰难地完成了尸检和拍照的工作。

    他蹲在尸体的西边,这狭窄的盗洞,即使只有令狐云飞一个人,也十分局促。

    令狐云飞借着照明灯的光亮仔细观察着死者脖颈上的切口,这个切口几乎在肩膀的水平线上。之前,令狐云飞也曾接触过无头尸,凶手砍下死者的脑袋的时候,脖颈一般会留下一截,凶手为什么要在肩膀水平线上把脑袋砍下来呢?云飞暗自分析着: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死者的脖子上有非常特别的记号——不是胎记就是疤痕,第二种可能是死者的脖子比一般人长许多,这也算是一种比较突出的生理特点。

    他还注意到死者的脖颈下方的土呈黑色,在这些黑土上有若干个一公分左右深的切口,切口的边沿不是很齐,这应该是凶手在切割死者脖颈的时候多次下刀所致。令狐云飞将照明灯的光对准了脖颈的切口,这名死者脖颈的上切口处,还有两个深浅不同的切口。脖颈上留下的切口和地上留下的切口,进一步证明令狐云飞的判断,凶手残忍地砍了好几刀,才将死者的头颅砍下来。

    从秦大召口中得知死者无头之后,令狐云飞就一直在思考:凶手为什么要砍下死者的脑袋?据以往的经验,只有一种情况下,凶手才会这样做,那就是怕人们认出死者来,没有脑袋,死者的身份就无法确定,难道死者是本地人?从事这种营生的人,一般是同一个家族的人,大多是子承父业,而且是流窜作案,本地人的可能行较小,如果不是本地人,那凶手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非要让其身首异处呢?所以,死者极有可能是本地人,死者和凶手之间也极有可能存在某种关系。凶手得手之后想全身而退,所以制造了一起无头案,即使死者的尸体被发现了,警方也许也无从查起。

    云飞将灯挂在竹梯子上,照明灯的光柱正好可以覆盖整个尸体,他解开死者皮鞋上的鞋带。

    令狐云飞在挂照明灯之前,已经对尸体周围进行了仔细的检查,他只在梯子的下方,距离尸体双脚三十公分左右的地方看到了二十个烟蒂——还是带过滤嘴的那种,每个烟蒂只剩下过滤嘴的部分——香烟抽的非常充分,丝毫没有浪费。

    死者的个头较小,身材瘦弱,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令狐云飞把死者的脖颈也考虑在内了。

    令狐云飞看了看死者的手,其手掌上没有老茧,指甲比较短,指甲里面非常干净;他脱掉死者的鞋子和袜子,看了看死者的脚,死者的脚后跟干净无老皮,脚趾甲和手指甲一样,齐整光滑——在生活中,如此爱护自己脚趾甲的人不多。很显然,此人所从事的职业不是盗墓,如果是盗墓贼的话,因为要用力,所以手多半粗糙,掌心有老茧,脚后跟应该有老皮。

    死者的裤子是一条全毛西裤,死者生前多半是个体面人,这就进一步证明了令狐云飞的判断,哪有穿西服裤子盗墓的?令狐云飞将死者的身体慢慢放正,解开牛皮带,里面是一条档次较高的、带黑色竖条纹的淡黄色全毛秋裤,拉开秋裤,里面露出一条花裤头。

    死者鞋子是一双富贵鸟牌牛皮鞋——标牌十分清晰,而且是一双刚穿不久的鞋子。富贵鸟这牌子还算响亮,盗墓贼是不可能穿这种鞋子挖洞盗墓的。看到这身装束,云飞萌发了一个想法:死者也许是盗墓的组织者,而非实施者。在盗墓行动即将结束,分东西走人的时候,死者被留在了这里。

    令狐云飞站起身,朝洞口喊道:“把装尸袋扔下来。”

    盗洞里的光线差,所以尸检只能到此结束。之后回到刑侦队,赵子蒙、令狐云飞还要和萧长松对尸体做进一步的检查。

    死者的脑袋是没有了,但死者的身上应该会有一些突出的特征。

    萧路含从陆千的手上接过装尸袋,将其扔到洞下。

    马建平将竹梯拉出盗洞。

    令狐云飞将尸体放进装尸袋,拉上拉链。

    项代沫扔下一根绳子。

    令狐云飞抓住绳头,将绳子系在装尸袋上。

    项代沫和马建平抓住绳子的另一头,将装尸袋拉出盗洞口,当装尸袋被拉出盗洞口的时候,洞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尸体被移出盗洞以后,令狐云飞又对尸体下方和周围进行了认真仔细的检查——云飞希望能找到遗留物。

    尸体下方和周围还有一些土。

    令狐云飞拨开土块。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死者尸体下方的土下面发现了一枚铜纽扣:“纽扣——赵队,你看。”令狐云飞将纽扣递给了趴在洞口的赵子蒙。

    赵子蒙接过来,仔细观察着:这枚纽扣是一个铁路制服上扣下的。这纽扣可能是这伙盗墓贼衣服上的——不是死者衣服上的,就是凶手衣服上的,现场发现的衣服是死者的,还是盗墓贼的,现在还不好说。

    这枚纽扣对案子来说十分关键。

    令狐云飞拨完所有的碎土以后,马建平将竹梯放到洞中,赵子蒙和项代沫走下竹梯。

    接下来,赵子蒙、令狐云飞打算沿着盗洞到墓室里面去看看,按照赵子蒙的经验,参与盗墓的应该有几个人,遭遇毒手的可能不止一个人。

    “萧路含,让勒教授和聂教授下来。”

    此时,两位教授正焦急地蹲在洞口朝洞中张望着。

    两位教授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他们对古铜镜和瓷片那么感兴趣,对墓室一定更加兴趣浓厚。人家毕竟是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嘛!

    两位教授戴好口罩和手套,在马建平的搀扶下上了竹梯。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在下面接住了两位教授。

    “项代沫,你也下来——再带一盏灯下来。”

    项代沫从林狄的手上接过照明灯,慢慢下到洞底。

    狭窄的盗洞一下子变得拥挤无比,令狐云飞拿着照明灯在前面,项代沫拿着灯跟在最后,大家半蹲着艰难地前行,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帮衬着两位教授,他们年龄大了,让他们在盗洞里面蹲行,确实有些困难。赵子蒙提醒项代沫注意脚底下,他希望能在脚下发现一些东西,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这伙盗墓贼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费了这么大的劲,一定会把墓室里面东西洗劫一空。

    令狐云飞一边挪动脚步,一边用手将脚下的碎土拨开,他不希望遗漏掉任何东西,这也是两位教授的意思,墓室里面的陪葬品虽然已经被盗墓贼洗劫,他们希望盗墓贼在匆忙之中会遗漏下什么东西。

    在前行了两米左右的地方,令狐云飞突然停了下来。

    紧跟在赵子蒙身后的聂教授看到令狐云飞在碎土下面拨出一个圆形的玉佩,位置在右洞壁下面的直角处。

    玉佩呈环形,镂空,玉佩的直径在九公分左右,中间的环形直径在五公分左右,颜色白中泛黄,上面隐约能看到些图案,还附着着一些黑土——或者黑泥,图案只露出了一小部分。

    令狐云飞轻轻拿起玉佩,先看看正面,后看看反面,然后递到聂教授的手上,同时将照明灯的光对准了环形玉。

第六章 重大发现

    聂教授将玉佩放在左手的手心上,用右手在上面摩擦了十几下,很快,玉佩上的图案便显现出来了,是由几只凤凰构成的环形图案;他又将玉佩反过来,摩挲了一会,另一面的环形部分露出了几条飞龙的图案。m.www.uu234.net聂教授数了一下,一共有九条龙,又将玉佩翻过去数了数凤凰,竟然也是九只。

    “太好了——太好了!”聂教授非常兴奋,“老靳,你看——”

    聂教授转身将玉佩递到靳教授的手上。

    靳教授用颤抖的双手小心地将玉佩翻过来掉过去,端详了好几遍:“果然是好东西啊,真是一座规格很高的墓!”

    “是啊!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只是,这样的陵寝里面出现古铜镜代表着什么呢?”聂教授有点疑惑。

    “这很可能是一个夫妻合葬墓。”靳教授道。

    聂教授将玉佩送到赵子蒙的手上,赵子蒙将玉佩装进一个袋里。然后举起照明灯继续前行——按照流程,要等案子终结后,赵子蒙才能将有关的文物交给文物部门——包括青花瓷片和古铜镜都要暂由刑侦队保管。这些文物作为现场的遗留物,将有助于案件的侦破。

    向前蹲行了三四步的样子,在照明灯的光柱里,令狐云飞和赵子蒙突然感到空间一下子变大了,地上还斜躺着一块大石板——先前,令狐云飞就止步于这块大石板前。

    大石板前低后高,照明灯在大石板上反射着刺眼的光。

    聂教授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灯,将其对准大石板,按他的经验判断,大石板上也许会有文字。但遗憾的是,那上面空无一字。

    赵子蒙向前跨了一大步,脚落在大石板上,他将头缓慢抬起,上方竟然没有遇到任何物体的阻挡,举起照明灯上下扫了一遍,空间变得豁然开朗,通道的高度竟然有两米左右,宽度竟然有一点五米左右,赵子蒙心中不禁暗自赞叹:墓里还挺宽敞,神奇。

    “赵队长,这就是墓道。”聂教授道。

    聂教授说话的时候,赵子蒙早已直起腰身,憋屈了这许久的身体终于可以自由伸展了。

    “二位教授,这后面的空间不小。”赵子蒙身后的云飞扶起了后面的靳教授和聂教授。

    队伍最后面项代沫也跟着站起身,同时举起手中的照明灯,两盏灯一前一后把墓道里面照的如同白昼。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率先爬过倾斜的大石板,站在大石板的北面——因为大石板倾斜的很厉害,大概有三十五度角,它霸道地堵在墓道的门口,大家要想进入墓室,必须从这石板上爬过去。

    两个人的脚落在地上的时候,感觉这地面软软的,令狐云飞用灯一照,脚下原来是黑乎乎的淤泥,云飞还听到了水滴落水面的声音,原来不远处还有几湾黑水,一阵阵**的气味扑鼻而来,虽然戴着口罩,但这气味还是十分刺鼻。

    大石板的下面好像还有一块石头。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企图将大石板的一边抬起来,把下面的石头拿出来,再把大石板放平。可惜的是,他俩虽然都是肌肉硬汉,但石板太重,不管两个人使多大的劲,石板依然纹丝不动。

    在项代沫搀扶下,靳教授和聂教授也艰难地越过了大石板。

    两盏照明灯的光同时对准了身后的盗洞,盗洞在墓道门中间偏上的位置。

    “这帮盗墓贼真行,看看这盗洞不偏不倚,直指墓门。盗洞口距离墓道口只有两米多,如果不是身怀绝技,很难做到。”

    墓道门上方是拱形的,下面是长方形。而门的高度在一米五左右,宽度在一米左右。

    斜躺在地上那石板应该就是墓门石:大石板上面也是拱形,下面也是长方形,大石板的形状、高度和宽度和墓道门完全吻合。

    墓门顶部和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长方形豁口。

    “看,这三个豁口很有可能是盗墓贼用钢钎撬开的,只有把固定墓门的石头撬开,墓门才能打开。左右两边和顶部这三个豁口就是插石销的地方。”靳教授笃定的说。

    靳教授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证实:“两位教授,这里也有两块形状一样的石头。”项代沫将照明灯对准了大石板的东边墙角处。

    赵子蒙弯下腰毫不费力地用双手抱起一块石头。

    令狐云飞则将光柱对准了赵子蒙手中的石头。

    “这就是用来固定墓道门的石销吧。”

    目测这石销长四十公分左右,宽三十公分左右,厚二十公分左右,和三个豁口的尺寸完全一样。

    令狐云飞又在大石板的西边找到了第三个石销。

    “这帮盗墓贼不一般哪!他们对墓室的结构非常了解。这盗洞的位置正对墓道门。”聂教授点头说道,“选择在这117号挖盗洞,证明这帮人的想法十分成熟,他们对墓的判断分毫不差。”

    “我想,墓门的后面应该还有一块抵门石。”聂教授道。

    “老靳,抵门石没准就在石门的下面。”

    项代沫蹲下身,将照明灯的光对准石板的下面,那里果然有一个三角形的石头。难怪这石板是倾斜的。

    两位教授也蹲下瞅了瞅石板的下面。

    “赵队长,抵门石的后面好像有东西。”聂教授突然大声道。

    由于聂教授的位置和项代沫、靳教授所处位置角度不同,他看到了他们没有看到的东西。

    赵子蒙将照明灯递到聂教授的手上。

    聂教授举起灯,在抵门石的后面,确实有一个球形的物体。

    他放下灯试着用手去够——聂教授的衣袖已经碰到了淤泥,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由于石板下面的空间狭小,再加上聂教授人胖,有肚腩,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够着。

    “聂教授,您退后几步,让我来试试看。”项代沫道。

    令狐云飞扶起聂教授退到一边。

    项代沫走到聂教授先前所在的位置,单膝着地,膝盖陷在黑泥里,他将手伸到抵门石的后面摸索了片刻。他什么也没摸到:“聂教授,东西在什么位置?”

    “靠着抵门石——在抵门石的南边,往里面去一点。”

    项代沫将手贴着抵门石,顺着抵门石往前摸,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球状体。凭手感,这个球状体比乒乓球小一点。

    项代沫将球状体牢牢地攥在手心里,然后,将手臂移出石板。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将项代沫慢慢扶起身。

    项代沫站稳之后,摊开右手,赵子蒙将照明灯对准了项代沫的手掌心。

    在项代沫的手掌心里,有一颗乳白色的、直径在两点五公分左右的球状体——球状体上有一些黑色淤泥。

    靳教授小心翼翼地拿起球状体,用双手将球状体轻轻地、反复地摩擦了几下,松开手,大家看到的竟然是一颗亮晶晶的宝珠。

    “赵队长,你们快把灯关了。”聂教授用颤抖的声音道——他显得很激动。

    他们关了照明灯,墓道里面顿时一片漆黑,在黑暗中,大家看到一点亮光,那亮光是从靳教授的手指缝里面露出来的。

    当靳教授把手指完全松开的时候,一颗夜明珠呈现在大家的面前,这颗珠子闪耀着蓝绿黄三色相间的光。

    难道这颗夜明珠和先前发现的环形玉佩是盗墓贼在离开墓室的时候不小心落在了墓道里?而夜明珠掉在地上,才滚入大石板的下面?

    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墓道之中,足以说明墓室里面的随葬品不仅数量多而且都价值连城,这一点从盗墓贼之间互相残杀也能得到证实。盗墓贼这种为利而生群体,必然是因利而聚,因利而散,甚至是为利互戕。

    聂教授非常兴奋:“老靳,我们果然没有白来啊!”

    “是啊!看来,怀古村人的传说是真的。”靳教授一边说,一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

    “啪——啪——啪”,伴随着闪光灯的闪烁,靳教授拍了几张照片。

    “今年,我们挖掘了三个南唐陵墓,这个陵墓的规格和等级恐怕是最高的。”聂教授无比亢奋。

    也许因为职业特性的不同,赵子蒙三人的注意力并不在陵墓的规格和等级上,他们继续在地上寻找着盗墓贼的遗留物。

    由于脚下尽是淤泥,即使有遗留物,也很难找了。

    这里的地面坑坑洼洼,有的地方隆起,有的地方下陷,下陷的地方有淤泥,下陷严重的地方还汪着黑水。头顶上和左右两边墙体上还在往外渗着少量的水,水顺着青砖的缝隙一直流到地面。

    一行人缓步向前走了大约五六米的样子,眼前又出现一个墓门。这进一步验证了靳教授和聂教授对这座陵墓规格和等级的评价。

    不过,这道门和第一道墓门有所不同,第一道墓门是一块完整的大石板,而这道墓门则是用石板凿成的两扇可以开合的门;第一道墓门是拱形门,而这道门是方形。两扇石门上分别雕刻着一条龙和一只凤凰。

第七章 又现尸体

    项代沫疑惑地问:“玉佩上有龙有凤,这石门上也有类似的图案。m.www.uu234.net两位教授,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老靳说的对,这是一个夫妻合葬墓,是一个帝王级别的陵寝。”

    “两位教授,为什么要设两道门呢?为什么两道门不一样呢?”

    “第一道门应该是封门石,起封堵作用,阴阳两隔,门外为阳,门内为阴。第二道门是墓室的门,古人有视死如生之说,墓室就是死者在阴间的家,所以,墓室的建造多仿照阳间;而且这第一道门后有抵门石,第二道门的门后多半有门杆——门杆应该是一根长条石。”靳教授说道。

    “你们看,果然有一个长条石。”令狐云飞找到了一根横在一扇石门下面、断成三截的长条石。

    项代沫走进第二道门。

    还是项代沫的眼睛好使:“赵队,石门后有一个放门杆的凹槽。”他从地上拿起一截长条石,慢慢放进一扇石门后面的凹槽之中,尺寸果然刚刚好。

    赵子蒙、聂教授和靳教授走进第二道石门。

    在进第二道石门之前,聂教授对着墓道和石门拍了很多张照片,他被墓道和墓门吸引住了。

    项代沫、令狐云飞举起灯。

    眼前是一个环形空间,目测直径大概在三十米左右,中间有两个很粗的、对称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几条张牙舞爪的飞龙。

    令狐云飞用照明灯慢慢转了一圈,东西两边各有一个圆形石门,石门是完全打开的,门上雕刻着一些精美的图案。

    在正前方,有两个拱形石门——每个拱形石门有两扇,左边的石门半掩着——只掩了一扇,另一扇石门躺在地上;右边的石门已经完全打开。这门上也有一些图案,在石柱的周围有几个用石头雕刻成的高台,高台的高度目测在五十公分左右;在石墙边也有几个同样精美的石刻高台。

    聂教授数了一下,石柱周围的石刻高台有三个,石墙边的石刻高台有十二个。他在心中默念道:三三为六,再加十二那就是十八,二九一十八,九是极数,一个人是九,两个人就是十八。

    五个人的脚下是没过鞋面的淤泥,项代沫用灯照了照顶部——顶部是蒙古包顶的形状,由许多大型的石块组合而成,石块之间契合的十分完美,上面有一些美轮美奂的浮雕。石头缝里面还在往下滴水。

    聂教授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照明灯,在顶部和周围的墙上扫射了几遍:“靳教授,你看,所有图案好像都和宗教文化有关。”

    靳教授看了一会:“赵队长,你观察的很细致啊,这些石刻浮雕都与宗教相关,这符合明后期几代帝*奉宗教的特点。宗教和神有关,大明后期逐步走向衰败,统治者想借助于佛的力量——或者说神的力量挽救颓势,他们也希望自己死后成神——或者和神在一起。”

    “两位教授,据我所知,从永乐皇帝以后,其它那些大明皇帝都在北京坐龙廷,他们为什么把自己的陵寝放在京西呢?”项代沫还是了解一些历史知识的。

    “大明一共有十六位皇帝,最后一位是崇祯,崇祯皇帝之后,不是还有几个不被正史承认的南明皇帝吗。”聂教授道。

    “项代沫,你就不要在两位专家面前班门弄斧了。”令狐云飞道。

    “小项同志说的很好,没有想到你们搞刑侦工作的对历史还有研究,很难得啊!有不清楚的地方,只管问,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聂教授道。

    “聂教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门?”刚被教授夸奖,项代沫就以莛叩钟。

    “正面这两个石门里面应该是摆放棺椁的地方。左右两个圆门,我们进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两位教授,这些石刻高台是做什么的呢?”令狐云飞道。

    教授们没有回答令狐云飞的问题,他们走到几个高台跟前看了看。

    靳教授还从口袋里面掏出皮尺量了量。

    高台长九十公分,宽六十公分,所有高台的尺寸是一样的。

    “赵队长,这些高台是摆放青铜的,绝大部分高台上都留下了绿色铜锈,你们看——”聂教授指着几个石刻高台道,“从青铜器留下的绿色铜锈就知道它们有没有脚,有几只脚,”聂教授走到右柱前面一个石刻高台跟前,“你们看,这个高台的四个角上都有绿色的铜锈,这四个绿色铜锈说明器皿有四条腿,四条腿的大型器皿是青铜鼎。”

    “照这么说,这些高台上摆放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项代沫道。

    “对,好马配好鞍,有这么讲究的马鞍,马还会差到哪里去呢,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这些石刻高台是用汉白玉雕琢而成。这里面的石头应该都是汉白玉。”

    五个人走到两个拱门跟前的时候,聂教授停住了。在拱门两边各有一个石刻高台,高台上没有绿色的铜锈,右边高台上有一层黑泥,左边的高台上除了一层黑泥之外,还有水迹,聂教授和靳教授抬头向上看的时候,正好有一滴水从顶部落下来,滴落在高台上,落水的地方露出了汉白玉本来的颜色。

    这两个高台上是放什么东西的呢?

    “只有这两个高台上没有绿色铜锈。”靳教授道。

    聂教授一时无言。

    这两个高台上到底摆放了什么东西,唯一知晓的只有盗墓贼了。

    “这里应该是前厅。这两个拱形石门里应该是墓室。”靳教授一边拍照,一边道。

    一行人都想先看看两个墓室里面的情况,然后再弄清东西两个圆门里面的情况。

    聂教授相机不离手,他一一将顶部和墙壁上的石刻浮雕全都拍了下来。

    赵子蒙看不懂墙上和顶部雕刻的内容,虚心向靳教授请教:“靳教授,这些雕刻都是什么内容啊?”

    “这些石雕的内容都和佛教有关,这说明死者生前一心向佛。我猜想,他死后也希望能与佛同在。”

    在两道拱形门前两米左右的地方,有两尊石佛,一尊倒在了地上。

    两盏灯同时对准了两尊石佛。这两尊佛分别是(从左到右)观音佛,释迦牟尼佛。倒在地上的那尊是观音佛。赵子蒙定睛一看,观音佛的右手臂没有了。他在地上寻找了一会,却没有找到那条右手臂。两位教授观察到观音佛手臂的断痕是新的。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三人在前厅没有寻觅到盗墓贼留下的东西。

    当令狐云飞走到观音佛的后面,用照明灯从上向下扫视左边半掩着的石门,那石门高和宽都在一百八十公分左右,门上也有浮雕,当灯光扫射到石门下方时,他突然大声道:“赵队,快来看——”

    赵子蒙和项代沫迅速围上前来。

    两位教授也看见了:在左墓室的门口躺着一具尸体,尸体脚朝外,头朝里,死者的一只脚在门槛外,脚以上的躯体部分在门槛里面。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进墓室,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对视片刻:灯光下,死者的脸被砸烂了!根本无法辨认其样貌。

    赵子蒙让项代沫把林狄喊下来。尸检前要拍几张照片的。

    不一会,项代沫领着林狄来了。

    “赵队,这墓里空间还挺大的哦。”林狄道。

    “小林,给这具尸体拍照”。

    “好的”说完,林狄开始熟练地工作起来。

    林狄拍完照片之后,令狐云飞和赵子蒙进行了尸检,项代沫则同时负责写尸检报告。

    死者为男性,年龄待定,因为死者的脸被重物砸烂了。赵子蒙不禁暗暗感叹道:凶手太残忍了;死者的身高,一米六九;身形偏胖;脚上穿一双翻毛皮鞋和一双深蓝色的尼龙袜子,下身穿三条裤子,最外面是灰色的卡基裤,里面是一条灰色的、带黑色竖条纹的秋裤,最里面是一条黑色带暗花的平角裤头。腰带一根看不出什么牌子的牛皮带,目测做工比较高档。死者的上身穿两件衣服,外面是一个羊皮背心,里面是一件黄颜色衬衫,第一个扣子是解开的,两只袖子是卷起来的。至于死者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标记,要将尸体运回法医处补充尸检。

    赵子蒙在距离死者头部五十公分左右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石刻的手臂,凶手应该是用这个石手臂将受害者的脑袋砸烂了。

    毋庸置疑,石刻手臂就是从观音佛身上掰下来的右手臂。

    凶手的残忍程度远远超出了赵子蒙最初的判断,当令狐云飞将尸体的背面朝上的时候,赵子蒙在死者的后脑勺上发现了一个板栗大的圆形窟窿,这个窟窿不是钢钎,就是洋镐的尖头所致。赵子蒙用镊子试了试窟窿的深度,在五公分左右,这里应该是致命源,凶手应该是从死者的身后,用钢钎,或者是洋镐的尖头部分对死者采取的突然袭击。

    赵子蒙他们分析:凶手用石佛手臂破坏死者的面部的目的应该就是担心有人认出死者。这和凶手把第一个死者的脑袋砍下来的目的是一样的。

第八章 三个邻居

    虽然面部已被破坏,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还是从这具尸体上捕捉到了一点其它的信息:死者的手非常粗糙,掌心有老茧,指甲比较长,指甲缝里面有污垢,左手的大拇指少了一小截——准确的说,是大拇指的第一节少了三分之一,指甲的残根还留在上面——这也许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生活中具有这种特征的人很少;死者的脚指甲也很长,脚底板和脚后跟上有很厚的一层老皮,右脚的后跟还有两个一公分长的裂口。www.uu234.net他们猜想此人可能是盗墓的实施者之一,而且在盗洞挖好,大家进入墓室,撬开棺盖之后,此人才遇到了同伴的毒手。

    在给第一位死者进行尸检的时候,赵子蒙的心情就有点沉重,这会儿,看到这第二具尸体,他的又心往下沉了许多。

    林狄将装尸袋的拉链拉开,轻放在尸体的旁边,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则将尸体抬起来,放入装尸袋中——二号尸体的腐烂程度与一号尸体差不多,大家虽然有口罩的防护,但还是能闻到一股十分恶心的气味。

    一号和二号有可能是在同一个时段遇害的。

    项代沫拉上拉链,和令狐云飞将尸体移至洞口下面,马建平扔下一根绳子,项代沫将绳子的一头系在装尸袋上,马建平、萧路含和秦大召将尸体拉出盗洞口。

    此时,外面围观的群众越积越多,人声鼎沸,章所长正和他的手下们正声嘶力竭劝阻围观的人群不要越过警戒线,这些喧哗声,盗洞下面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三个人又返回到左墓室,勘查继续。

    左墓室有一个拱形顶,而墓身下面呈正方形,顶部和墙上也有浮雕,他二人注意到所有浮雕的主人公都是一个女人,背景是亭台轩榭和繁华的集市,隐约还可见歌舞的场面。他们猜测这内容有可能是墓主人的生活场景,至于浮雕具体刻画是什么故事,和这墓室以及墓主人有什么样的关联,两位教授一时还拿不出什么明确的结论。

    聂教授拍了些照片,准备回去以后要好好研究研究。

    墓室正中——靠北墙的地方有一个石棺。

    石棺摆放在一个雕刻着神秘图案的汉白玉高台上——高台的高度在五十公分左右,石棺高八十公分左右,宽九十公分左右,长两百公分左右。石棺的盖子斜躺在石棺右边的地上,石棺盖的一个角已经断裂,断裂的部分一半在淤泥和水里,一半暴露在浑浊的空气中。

    聂教授看了看断裂的两个部分的横截面,都已发黑。这说明在很久以前这石棺盖就裂开了,后来由于盗墓贼的入侵,他们暴力的开棺,才致使那个角掉落在石棺里。

    大家走到石棺的跟前。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高举灯。大家不约而同的向石棺里张望。

    咦?石棺里面有一个木棺!

    “外石棺,内木棺,这在明晚期是最高规格、最高等级的墓葬形式,史料记载和多次的考古挖掘都证明了这一点。”靳教授解释道。

    木棺明显已经开始朽烂,靳教授用手在木棺的边沿轻轻摩擦了几下,从木棺上掉下了一些粉末。

    木棺里面有一堆骸骨,除了骸骨,还有一些不成形的漆器,但不难看出这些漆器有方的,长的,还有有圆形的和椭圆形的,可惜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和模样,因为这些漆器腐朽的厉害,上面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了,漆器的表面有翘起的皮。

    除了漆器,还有一些残破的丝织品,丝织品已经成了残片。

    棺椁的底部有少量淤泥和水,所有的物件都或深或浅地陷在淤泥中,赵子蒙心想:也许这就是玉佩和夜明珠上有黑泥的缘故吧。

    很显然,盗墓贼一阵风卷残云,拿走了所有的随葬品,只留下了骸骨、漆器和衣服的残片。

    “这就是墓主人。”靳教授说道。

    靳教授和聂教授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死者的骸骨拼接在一起。

    墓主人的身高在一米六零左右,从骸骨的尺寸特征来判断,应该是一名女性。

    一行人退出左墓室,走进右墓室。

    右墓室的大小和左墓室等同,里面也有一个同样大小的石棺和木棺。

    “二位教授,你们最初的判断十分准确啊,这是一个夫妻合葬墓,那枚古铜镜是不是来自左墓室的棺椁?。”赵子蒙说道。

    “极有可能。”聂教授肯定了赵队长的观点。

    大家看到右墓室顶部和墙上的浮雕的形式和左墓室的一样,但内容不一样。右墓室浮雕上有一个头戴王冠的男人,他似乎在临朝、宴饮和狩猎。两位教授仔细观察一会才明白,两个墓室的浮雕所反映的都是墓主人平时的生活情景,也可能是想象中的未来生活情景。

    棺椁右边的地上淤泥里有十几块不规则的片状石板,聂教授和靳教授蹲了下来将几块片状石板拼接在一起,原来它们是石棺盖的一部分,石棺的盖子在很早以前就四分五裂,掉落在棺椁之中。盗墓贼必须把掉落在棺椁里面的石板请出来,才能拿到棺椁里面的陪葬品。

    这具棺椁里面的淤泥和水比左墓室棺椁里面多多了。

    里面的木棺早已经腐烂成泥。

    石棺的烂泥里面除了一副凌乱的骸骨、零星的丝织品残片和一些木棺椁的碎片之外,别无他物。

    两位教授有些失望,他们在两个棺椁里面没有找到一件陪葬品,二人甚至用小石块将棺椁底部的淤泥翻拨了很长时间。

    靳教授和聂教授又在地上寻觅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发现。不过,他们已经知足,能在被洗劫一空的墓室里找到一个玉佩和一颗夜明珠,应该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之后,大家进了右圆门和左圆门。

    “真是别有洞天!”令狐云飞不禁发出赞叹之声。

    右圆门里面竟然是一个比前厅大一倍的庭院,也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庭院中间有四根石柱,亭台轩榭,石舫,小桥流水。但是,所有建筑都是压缩迷你版的,流水是死水,石桥下的流水还在,但已是一池黑水。

    左圆门里是一个佛堂,面积和右边的庭院一样大小,中间也有四根石柱,石柱外面和石墙边有二十几个石刻高台,高度也是五十公分左右,长度和宽度都是六十公分左右,高台上或坐或站着几尊石佛。站佛的高度都在一米七左右,坐佛的高度在一米左右,都和真人一般大小,石柱跟前的石佛都是坐佛,石墙边的石佛都是站佛。

    “封建帝王生前享尽了荣华富贵,死后还指望和活着的时候一样,这从他们墓室的构造和陈设可见一斑。”靳教授道。

    “是啊,这也很符合聂教授古人视死如生的说法。”赵子蒙点头称是。

    到了这里,整个墓室的情形,一行人已了然于心。

    当六人爬出盗洞的时候,肖队长和他的手下,已经将七个房间里面的砖瓦等杂物全部清理完毕。

    赵子蒙刚爬出盗洞,萧路含、章所长和冯经理、肖队长四人走了过来。

    “赵队,肖队长他们已经清理完了。”萧路含道。

    “感谢啊,章所长,肖队长。”赵子蒙扯下口罩,微笑着说道。

    “赵队,客气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吩咐。”章所长一通忙碌加上维持秩序,声音有点沙哑。

    “有没有什么发现?”赵子蒙问萧路含。

    “有,工人们在西屋和厨房有发现。”萧路含道。

    冯经理和肖队长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领进西屋。

    西屋的地上放着四块门板。

    “这四块门板是东厢房和西厢房的门板。这是117号的邻居曹大爷说的。曹大爷经常到117号老串门。”林狄道。

    房子已经拆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曹大爷,还真难知道这四扇门是117号东西厢房的门。

    门板上铺着三床棉花胎,还有两床里子和面子都坏了的被褥。

    很有可能,这里曾经是盗墓贼睡觉的地方。棉花胎是用来垫的,两床被子是用来盖的,从被子和棉花胎的数量来看,盗墓贼在六人左右,三个人干活,三个人睡觉,两床被褥应该足够了。现在是国庆节前,初秋的天气,还不十分冷,至于在地上铺门板和被胎是怕地上的潮气和寒气。

    “曹大爷人呢?”赵子蒙想从曹大爷的口中了解一些情况。

    “赵队,这就去,对了,刚才还找到另外两个人,我让他们一起过来。”秦大召道。

    秦大召走到警戒线跟前,朝人群招了一下手:“曹大爷还有刚才另外那两个邻居,你们也过来,我们赵队有请”。

    一个警察拉高警戒线,三个人走出人群。

    走在最前面的老者是曹大爷,他的年龄在七十五岁左右,头上戴着一顶蓝色鸭舌帽,穿一身灰色的工作服,帽子外露出的头发全白了,曹大爷有些驼背。

    走在曹大爷旁边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一头时髦的卷发,上身穿一件红色的毛线衣,下身穿一条牛仔裤,她的脚上穿一双红色的半高跟皮鞋。在九十年代,这算是十分时髦的打扮了。

第九章 被褥烟盒

    走在两人后面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中分的发型,头发不算短。顶 点 X 23 U S身穿一件西服,里面是一件蓝色衬衫;脚上则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鞋——鞋上一尘不染。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看上去人很清爽。

    调查将从这三个人开始,赵子蒙不得不多看他们几眼——凡是和案子——或者和案发环境有关联的人,赵子蒙都会给予足够多的关注。

    经章所长介绍,曹大爷名叫曹汝南,他家住在117号的东边,和117号的院墙只隔着几棵榕树——其实只有五六步之遥,曹汝南以前是一个说书人,他六十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咽喉上做了一个手术,之后,嗓子就不好使了,也就不再说书了。曹家的房产是私房,曹家在怀古村的后村住了四代人。章所长觉得曹大爷是117号的近邻,应该对117号比较熟悉,所以,派人把他给找来了。

    这后村拆迁以后,曹汝南在怀古村的前村附近租了两间房子。章所长了解到,曹大爷之所以不离开这村子,一是对怀古村难于割舍,二是不想太费事,就在附近找了两间房子,也用不着找搬家公司,只用一辆三轮车,多跑了几趟,那点家具就搬完了。三是这里有很多老邻居,老熟人,怀古村前村不是还有一大片房子没有拆迁嘛!曹大爷家虽然搬走了,但他还是习惯性地经常到这里来看看转转,每天吃过早饭和晚饭以后,他会到山上去散步,只要散步,他都会绕一点路,从自家的老房子和117号的门前走过。

    赵子蒙最善于从一些闲谈和不经意的交流中捕捉一些重要的信息:“曹大爷,最近一段时间,您上山散步的时候,也经常从这里经过吗?”

    “我啊,天天到山上去散步,早晨一次,晚上一次。每次上山,肯定要从这里经过,我在这里都住了大半辈子了,这一下搬离我家的这老房子,很舍不得啊!”曹大爷说话的声音比较低,还有点沙哑。

    “那您从这儿经过时,有没有到院子里面去看看呢——我说的是117号。”

    “那院门是锁着的。”

    “是吗?”

    “对啊!我们搬走的时候,通知拆迁办的人,拆迁办的人要来验收一下,确认已经搬空之后,拆迁办的人才会断电断水,接受钥匙,然后才锁门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插嘴说道。

    曹大爷刚想说话,中年女人又抢过了话头说到:“他们当然是担心不相干的人——特别是收破烂的进到院子里面去啰。其实啊,除了收破烂的会来,谁还会来拿这些东西,这房子嘛值钱的无非就是门窗和木料啰,但是这些东西里有白蚁嘛,傻子才往家里拿。”

    “大嫂贵姓啊?”赵子蒙看这女人倒有几分世俗的热情,微笑着问她。

    “ 我啊,我姓车嘛。”

    “这位车大嫂家住在117号的前面,她家和117号走得也很近。”章所长道。

    “不是因为这117号门口右边有一个水井嘛,以前我们这里的人天天要到水井上来洗东西的啊。”车大嫂说道。

    “水井?我们来的时候没看到,在什么地方?”赵子蒙立刻警觉起来,他想这井很有可能是本案一个很重要的点。

    “喏,就在这所房子的大门口右边啊,不是拆迁嘛,那口井被拆下来的碎砖石头什么的盖住了嘛!”车大嫂挥舞着手指着大门右侧的方向说道。

    赵子蒙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到:他们所站的西屋被推倒的墙外,大门同一侧的地方的确有一堆墙砖。

    “这一百多户人家搬迁的非常快,一是这里的房子白蚁太多,很多木料都被蛀空了,二是拆迁政策好,只要是按时交钥匙的人家,在拆迁款以外,还有奖励两万块钱咧,所以啊,很多人家一接到搬迁通知就搬家了。”曹大爷说道。

    “曹大爷,您每天都要经过这里两次,有没有听到院子里面有什么动静?”

    “没有,不过,我有几次路过这里闻到了烟火味。”

    “烟火味?”

    赵子蒙心里暗暗分析道:从盗洞的深度、长度和土方量看,至少需要十天左右,盗墓贼不可能频繁进出117号,所以,吃住一定是在117号。烧饭,就一定会有烟火味。

    “对,是烟火味。”

    “请你回忆一下,烟火味一般是在什么时间出现?”

    “傍晚吧。”

    傍晚正是烧火做饭的时间段。

    “赵队长,我们在厨房的灶堂里面发现了一些用斧头劈好的木材。”肖队长道,“这里是拆迁工地,旧木板、旧木料很多,烧火做饭的燃料是不缺的。”

    “现在想一想,我闻到的烟火味应该是从117号的院子里面飘出来的。”曹大爷补充道。

    “这烟火味道的出现大概持续了长时间?”

    “至少有十多天。刚开始,我没怎么在意,因为经常有一些收破烂的在这一带转悠,他们也经常烧电线。”

    “他们烧电线做什么呢?”林狄道。

    “电线里面有铜丝啊,烧掉外皮好卖钱,这几年,铜比较贵。”

    “曹大爷,那你经过这里的时候,这院门从来都没有打开过吗?”

    “没有嘛。院门一直关着,挂着锁嘛。”车大嫂道。

    这位车大嫂的男人姓段,车大嫂住在117号的前面,117号的前面有一口水井,附近十几户人家都会来这儿取水。车大嫂的小叔子家住在怀古村的前村,小叔子家房子比较多,在外面租房子要花钱,小叔子主动就腾出一间来让大哥一家过渡一下,弟媳妇也很好说话,这么一来车大嫂一家就搬到小叔子家去住了。

    旁边那个三十几岁的小伙子一直没说话,他姓饶,叫饶一览,他在117号的东厢房住了大半年,大半年前,他弟弟谈了一个对象,因为家里面房小人多——他家住在怀古村的前村,为了腾房子给弟弟结婚,饶一览就住进了117号。

    “曹大爷,这两扇门板是117号东西厢房的门吗?”赵子蒙问。

    “不错,这两块门板是东西厢房的门,上面的对联还是我写的呢?”曹大爷得意地说。

    赵子蒙看了看两块门板,上面果然还有对联的残片,纸已经褪色,其中一张纸只剩下三分之二,上面的字是“今胜昔”。

    “这幅对联啊,是‘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是的,这幅对联是曹先生写的,我家门上的对联也是他所写。”一直默不作声的饶一览突然说道。

    两块门板上铺着三床破棉花胎,还有两床旧被褥窝在一起。赵子蒙注意到在门板旁边和下面的地上,有几十个烟蒂——只剩下过滤嘴,和盗洞里面的烟蒂一样。他猜想盗墓贼进了117号以后,为了不引人注意不会频繁进出,所以,他们身上带的香烟会节约着抽。

    门板下面垫着两块青砖。

    章所长在门板下面找到三个香烟盒:一个红塔山牌香烟盒,一个是阿诗玛牌香烟盒,一个是牡丹牌香烟盒。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抽红塔山牌和阿诗玛牌香烟的人比较多,抽牡丹牌的人比较少。令狐云飞拎起窝在一起的旧被褥,从旧被褥里面掉出一个中华牌的香烟盒来。   赵队和同志们一看,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四个烟盒说明四个人抽的是不同档次的香烟,中华牌最贵,其次是牡丹牌的,最次的是红塔山牌和阿诗玛牌的。盗墓贼究竟是不是四个人,现在还很难说。门板、棉花胎和被褥说明,盗墓贼自从进了117号以后,一直住在117号的正房的西屋里。

    饶一览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警察同志,这三床棉花胎是蔡家搬家是留下来的。我是和蔡家是同一天搬走的,除了这两床破棉花胎,蔡家还留下不少旧衣服,破家具,你们看,这条板凳和小桌子也是蔡家留下来的,我家搬走的时候,也扔了不少东西,这两床被褥中,有一床是我扔在这里的,另一床是蔡老扔下的。”

    秦大召还在小桌子下面发现了一盏煤油灯。这盏煤油灯可能也是盗墓贼留在117号的。

    “蔡家从来不用煤油灯,拆迁之前,这里有时候会停电,只要停电,蔡家就点蜡烛,我家也点蜡烛。我们搬走之后,117 号的电和水就掐断了。”饶一览补充道。

    “你们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呢?”

    “什么时候搬走的?”饶一览眉头微蹙,“赵队长,您容我想一想,九月十号,是搬迁的截止日期,曹大爷,我说的对不对?”

    “不错,九月十号前搬家交钥匙的可得到政府两万块钱的奖励。”曹大爷道。

    “我想起来了,我家和蔡家是九月六号搬家交钥匙的——我是九月六号请的假。”饶一览道。

    赵子蒙把所知的信息在心中梳理了一下:两个死者遇害的时间在半个月左右,从九月七号到今天刚好是二十九天,而盗墓贼挖盗洞的时间需要半个月左右。十四天,正好与我和令狐云飞最初的判断相吻合。

第十章 瓷碗筷子

    赵子蒙去墓室里面走了一趟之后,他的判断又发生了改变:盗洞的垂直长度是两点五米左右,盗洞的水平长度在三米左右,加在一起,总长度不到六米,那么挖这样长度的盗洞,时间用不着半个月。www.uu234.net而且挖的时间越长,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这对盗墓贼来讲十分的危险。也许这正是他们把盗洞口置于117号正房东屋的主要原因。有了十几天的时间,盗墓贼挖一个不到六米的盗洞,应该是非常从容的。盗墓贼在饶家、蔡家搬家交钥匙后就潜入了117号,这说明他们早早的就盯上了这里。

    “你们搬走之前,院子里面有没有这些黄土呢?”赵子蒙指着院子里面的黄土问小伙子。

    “没有。”饶一览道。

    “警察同志,我家是在后几天搬走的,蔡老和小饶搬家的时候,我在一旁帮忙,当时,院子里面确实没有黄土。”曹汝南道。

    “那在你们搬走之前,蔡家有没有反常的举动呢?”赵子蒙继续问道。

    “没有啊,一切和往常一样。”饶一览摇摇头。

    “小饶,你家住在西厢房,蔡家住正屋,东厢房谁家住?”

    “东厢房也是蔡家住。厨房也是他家的,我不做饭,早饭自己解决,中午和晚上到我家老房子去吃,我家住在怀古村前村——离开这里以后,我又搬回老房子去住了。”

    “蔡家有几口人?”

    “蔡家只有他们老夫妻俩嘛,他俩原来住在宁海路的,据说是一套楼房,他们的儿子结婚后,那老两口就住到这里来了嘛。”车大嫂抢白道。

    “只有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赵子蒙疑虑丛生。

    “蔡先生是一个画家,夫妻俩还喜欢养一些名贵的花,生活过的有滋有味。东厢房是蔡先生的画室,我注意到他们夫妻俩睡觉不同床,蔡先生睡在正房东屋,蔡大妈睡在西屋。”饶一览回答的很详细。

    “在搬迁之前,这117号就你们两家吗?”

    “是的,就我们两家。”饶一览道。

    “第一进院门两边的房子一直空着吗?”赵子蒙看看了这房子第一进的方向问小伙子。

    “原来前面这两间房子,东屋是会客室——经常有一些人来拜访蔡先生;另一间房子是蔡先生用来挂画的——蔡先生画画好以后,自己装帧,装帧好了以后,就挂在这间房子里面晾干。只要有客人来,蔡先生就会领客人看那些画。”

    “本来嘛,这个院子里就蔡先生夫妻俩,他们喜静嘛,不希望别人打扰。再说他们很有钱的,所以就整租下了这117号院子啰。”车大嫂露出了八卦的神情。

    “蔡先生可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小饶家的房子紧,跟他商量,想租一间房子过渡一下。夫妻俩很快就答应了。”曹汝南道。

    “小饶是一个勤快人嘛,他住进来这里,换煤气这些粗重的事情他就全包了。”车大嫂笑笑拍着饶一览的肩膀道。

    “夫妻俩是做什么的?”赵子蒙问。

    “蔡先生是京西艺术学院美术系的教授,他的山水画小有名气,我家还有一幅他画的山水画;蔡大妈原来在市第三医院宣传科,他们夫妻俩都退休了。据我所知,退休以后,蔡先生教蔡大妈画画,刚开始,他们经常出去写生,黄山、泰山,一年要去一次。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以后,就不出门了。”饶一览说道。

    “他们有几个子女?”

    “他们夫妻俩好福气嘞,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车大嫂道。

    “孩子们经常来看他们吗?”

    “三个孩子不要太孝顺,经常带东西来看老两口的嘛。我们这些邻居都知道的嘛。二儿子和女儿来的比较多,大儿子在外地工作,来的比较少——逢年过节才回来。”车大嫂道。

    “三个孩子是从事什么工作的,你们知道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夫妻俩没有说,我也就没有问。”饶一览道。

    “这个也很奇怪的,这老两口从不在我们跟前提孩子们的事情的嘛,人家是文化人,他们不想说,我们也就不好多问的嘛。”车大嫂道。车大嫂是一看便知是一个市井人家非常健谈的人。

    “这老两口平时都不和人交流吗?”

    “交流也有,人也很客气,但话不多。蔡先生大部分时间用在画画上,他爱人的精力主要在伺候那些花和盆景上。”曹大爷说。

    赵子蒙又和这三人聊了一会之后,对邻里的问询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后来,章所长、冯经理和肖队长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和三位邻居带去了厨房勘查。

    厨房的位置在东厢房的南边,厨房里面还有一个灶台,有大中小三口锅。灶堂里面果然有一小堆劈好的木柴。

    令狐云飞蹲下身体,拨开柴堆,那上面有一些红漆和绿漆。柴上有很多细密的孔洞,这是白蚁的杰作。

    车大嫂突然道:“章所长,这些绿颜色的柴不是我家的窗户,就是曹大爷家的窗户嘛。”

    曹大爷走到劈柴跟前看了看:“不错,车家窗户涂的是绿色油漆,117号的门窗涂的是红色油漆,这些有红色油漆的柴是117号门窗上的。菊英的男人在船厂油漆车间工作,这些油漆都是他弄回来的,我家门窗上的油漆也是小段给的。”

    这盗墓贼在117号呆了将近半个月,烧火做饭,单靠117号院子里面的木柴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他们就在更深人静的时候,翻越院墙,到其他人家弄些木柴。

    “十号之前,这里的拆迁户是不是全搬走了?”

    “九月**号左右,就搬的差不多了。”曹大爷道。

    “我家是九月七号搬走的嘛,蔡家和小饶家搬走的第二天,我家就搬走了。”车大嫂道。

    “我家是八号搬走的。”曹汝南道。

    “曹大爷,车大嫂,小饶,在你们搬走之前,有没有看到一些陌生人在这一带转悠?”

    赵子蒙想到:盗墓贼在决定动手之前,必先实地考察,只有初步确定陵墓的规格、等级和墓道口的位置以后,才会动手。选择在117号挖盗洞,应该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同时他们对怀古村的拆迁进度——特别是117号和周边几户人家的搬家时间把握的十分精准。所以,他们肯定在这里出现过。当然,他们——或者他们中的某个人很可能就是本地人,这从凶手将一号死者头颅砍下来,把二号尸体的脸砸烂,是否也能得到印证。

    “没有发现,我每天早上出门,晚上才回来,平时在家的时间很少。曹大爷,您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在117号附近转悠啊?”饶一览问曹大爷。

    “我没有在意,谁会想到出这档子事情呢?山上有古墓,这个传说确实早就有了,过去也有人在树林里面找古墓。没有想到传说是真的。”曹大爷道。

    “蔡先生夫妻俩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呢?”赵子蒙问车大嫂。

    “是五年前搬来的嘛,这个我知道的,蔡教授朋友的孩子在区房管所当所长,换别人,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和能耐住这么大的院子呀。”车大嫂眉飞色舞道——这车大嫂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啊!

    “在蔡先生夫妻俩住进来之前,这个117号最多住过五户人家呢。”车大嫂接着道。

    “那你们知不知道蔡先生后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这个我知道。”饶一览道,“搬家的时候,我搭了一把手,我家住的近,家具又少,搬完之后,我就帮蔡先生家搬。蔡先生他们后来的住址在蜈蚣山公园大门斜对面的龙盘路上,左边第一个巷子里面,进巷子以后,好像是左边第三家,也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一间厨房。门牌号——我没有记。”

    令狐云飞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在笔记本上一一记下:蔡先生——蜈蚣山公园对面——龙盘路——左边第一个巷子——左边第三家。

    秦大召揭开小锅的锅盖,灶台和锅盖上全是土灰,那里原来还有砖块和土块,现在是工人们清理过以后的样子。

    锅盖是木头的材质,一个工人看到锅盖的时候,上面压着十几块砖头,锅盖已经被砸坏了。

    锅里面有六个瓷碗,六双筷子,一个锅铲,一个汤勺。六个瓷碗,有两个瓷碗是坏的,应该是工人用推土机——或者挖掘机推倒砖墙亦或是烟囱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砖块砸坏的。

    同志们推断:这六个瓷碗应该是盗墓贼留下来的。如果这个判断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参与盗墓的人是六个。这六个人盗完墓以后发生了火拼,有两个人死了,另外四个人带着墓室里面的陪葬品溜之大吉。六个人,这人数不多不少,完成一次盗墓行动足够了。人如果太少玩不转,那么长的盗洞、那么多的土方量,需要一定的人力。人太多也不行,人多心思就多,难于掌控,赃物分配上会出现问题,而且还容易被人发现。

第十一章 古水井

    盗墓贼们很聪明,他们充分利用了拆迁户遗留下来的废物:破胎子和旧被褥可以用来垫和盖,碗和筷子可以用来吃饭,而旧木料可以烧火做饭,这些废弃的东西于盗墓贼而言是十分有用的。www.uu234.net落脚在一个即将的拆迁的房屋——应该是两个拆迁的房子中,原来住户遗弃的一些破旧的生活用品,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

    曹大爷的话也证明了赵子蒙的判断:“我想,蔡先生他们夫妻俩都是文化人,平时吃饭用的餐具应该很讲究吧,估计搬家的时候都带走了,据说碗倒是留下了十几个,这几个碗可能是蔡家搬走的时候扔在这里的。小饶,你和蔡家是近邻,你来看看这些碗是不是他家的?”曹汝南望着饶一览道。

    “我平时不进蔡家的厨房,是不是蔡家人丢下来的,我说不好。”饶一览瞥了一眼碗道。

    车大嫂走到铁锅跟前,看了一会功夫,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碗周有一条鱼和水草图案的碗道:“这个碗嘛,肯定是蔡先生家的。我记的不要太清楚,有一回,蔡大妈生病,蔡先生又不在家,我正好到她家来串门,在门口喊了几声,就听到蔡大妈喊我,我就走进西屋嘛,看见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我就摸了摸她的头,滚烫滚烫的嘛,蔡大妈让我在药箱里面找感冒药,给她抠两颗药片,然后我到厨房去倒了一碗水,当时我拿的就是这个碗。”

    车大嫂一边说,赵子蒙一边在心里分析着:这六个碗可能是盗墓贼吃过最后一顿饭,洗过碗之后,放在锅里,准备下次再用的,这群盗墓贼在这种杂乱的环境里还挺讲究卫生的。但他们没有想到盗洞这么快就挖通了。后来他们脑子里面想的事情就是进入墓室拿东西走人,自然顾不上这几个破碗了。在这群人中,有几个人想独占宝贝,就狠毒地把两个同伙丢在了盗洞和墓室里面。

    在灶台旁边还有一个水桶,水桶里面有几块断砖,桶里还有一点水。

    “冯经理、这里的房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拆的呢?”赵子蒙问道。

    “两天前——十月三号吧。这里的房子拆起来比较简单,把房子推倒以后,木料堆积在一起用火烧掉就行了——反正这里的木料全被白蚁蛀空了。用火烧既快还能防止白蚁虫害。”冯经理道。

    “院门口的水井里的水,在三号之前还是可以使用的吗?”

    “能用嘛!”车大嫂笑着说道,“我们在这里住了多少年,就用了多少年的井水。蔡家这口水井又大又深的。这个井水特别甜,我们这边十几户人家都用这口井。就是有了自来水以后嘛,不少人家还是吃这井里面的水。”

    听了这一会大家的描述,赵子蒙想的更深:这里的居民们搬走以后,就断水断电了,那么盗墓贼用的应该是这117号门前的井水。凶手杀死一号,砍下他的脑袋后,多半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号的脑袋处理掉。再说这一带即将为夷为平地,这是一个将盗墓杀人痕迹消灭于无形的绝佳机会。如果不是开发商改变计划,多加了一栋楼的话,这起盗墓杀人大案很可能被掩埋在这片废墟和黄土下了。而且一般的水井都很深,就算施工队的挖掘机再怎么深挖,也难挖到井底,相反这水井很可能被建筑垃圾所填埋,到时他们犯罪的证据便一同被掩埋不会再重现天日。

    “曹大爷,被拆迁的这一片一共有多少个水井啊?”赵子蒙问。

    “一共有七个水井。”曹大爷道。

    “是的,这位大爷说的对。拆迁之前,我们就对这里的窗雕、砖雕、石雕还有水井进行了统计,收集井也是我们的保护文物的工作内容之一。”刚处理完手头工作的靳教授也来这里,他推了推眼镜道。

    “对啊,我们今天带人来,除了对这座晚明古墓进行研究之外,还有就是要把这七个井沿运走保护起来。但是我们的动作已经滞后了,老城南三城街片区拆迁的时候,多很水井的井沿都被破坏了,实在可惜啊!这些水井作为历史的见证,应该受到很好的保护。”一旁的聂教授说道。

    “如果二位教授信得过我的话,这个工作可以交给我们的工人做,运到什么地方,您二位说一声就行了。”冯经理说道。

    “冯经理、肖队长,如果把七个水井兜底挖一遍,会不会很难呢?”赵子蒙试探道。

    “没什么难度,我们有挖掘机。一台挖掘机,一个小时就能搞定一口水井,。”冯经理口气十分笃定。“我们施工队正好要在这里挖坑打地基,117号和117号门前这口水井正好在挖掘范围之内。”

    “那就有劳冯经理和工人师傅们了,我想,这井下可能会有凶手丢弃的那名死者的头颅,还请冯经理和师傅们说一声,尽量小心些。”赵子蒙客气的拜托道。

    “没问题,赵警官,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按照我们原来的施工计划,本来靠近山脚下这一片是不建楼房的。要不是临时改变了建设计划,还真是发现不了这个盗洞和古墓。我们有四台挖掘机。老肖,这天就要黑了,你马上派几个电工,把灯架起来,多拉几盏灯,今天晚上算加班,有加班工资。你跟大伙说一声,今晚辛苦一下。完事了,我领大家到如归堂去洗把澡。”冯经理雷厉风行的风格令刑警队的同志们刮目相看。

    肖队长转身出去安排电工拉线架灯去了。

    “老陈,今晚叫兄弟们辛苦一下,公安同志们要找那个无头尸的脑袋,咱们配合他们加个班,你过会去把挖掘机开过来,先挖117号院门前这口水井,轻点挖,不要弄坏了那个东西。如果挖不到东西的话,再开挖另外六个水井,对了,开挖前,先找几个人配合文物局的同志们搬运那几个井沿子,嘱咐兄弟们小心点。”从肖队长的话中可知,他似乎也觉得117号前面这口水井里面有东西的可能性比较大。

    人算不如天算。

    按照原来的规划,本来没这117号和这水井什么事,盗墓贼没准就是在知道了原来的规划之后才开始行动的。而新的规划是在施工队进驻拆迁现场之后才公布的,这时候,料想盗墓贼的盗墓计划已经实施完毕。

    章所长和几个手下将警戒线拉到离水井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将拥挤的人群阻隔在警戒线之外。

    这时候暮色微沉。

    几个工人将水井旁边的残砖破瓦清理干净,另外几个工人将两个三角支架移到水井两边,两个电工将工程灯挂在支架上,同时把电线用竹竿挑得高高的,这现场看热闹的人这么多,可千万不能出事故。

    陈师傅爬上挖掘机,将挖掘机开到水井前四五米远的地方。

    据曹大爷说,这水井的年龄和117号房子一般大。是怀古村后村历史最悠久的水井。最早,这里是一片树林,117号最早的主人姓朱,是晚明王朝的后裔,一九六七年,朱家人把117号交给房管所,移居到香港去了。

    曹大爷的说法很快得到了印证:

    117号水井的井沿呈六边形,上小下大,井口直径在八十公分左右,内径在六十公分左右,井沿下端直径在一米左右;井沿上有很多道深沟,最深的地方有三公分左右,这些深沟是井绳长时间的摩擦形成的;井壁外侧雕刻着六幅图画,这些图画全是古人生活的情景,这些生活情形都和水井有关:有从井中取水的画面,有在水井边洗衣服的画面,有在木盆里面洗菜的画面,有小孩子帮母亲拎水的画面,有小孩子用水互泼的画面,还有母亲给孩子洗澡的画面。

    肖队长带着十几个工人清理着井沿周围和井堂上的建筑垃圾——万幸的是,几乎没有建筑垃圾掉入水井之中。水井距离117号的院墙有三四米的样子,房子被推土机推倒之后,一些砖瓦已经将大部分井堂覆盖了。

    一刻钟的样子,井沿和井堂露了出来。

    水井周围有一个很大的井堂,井堂的最大直径在四米左右,这么大的井堂可容纳很多人在这里用水。井堂是用青砖砌起来的,因为岁月的作用,井堂凹凸不平,有些青砖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在井堂的周围还有下水道。

    不一会,远处开来一辆卡车,围观的人群让出一条路来,汽车慢慢倒到井堂边,停在和挖掘机相对的地方。

    肖队长走到卡车的后面,将后挡门打开。

    挖掘机的长臂缓缓下落,挖斗慢慢勾住了井沿的一边,用力晃了晃,井沿的底部开始松动。很快脱离了井身。

    陈师傅将挖斗平放在地面上。

    肖队长大手一挥,立刻冲过来六个工人,大家一起用力,将井沿移到挖斗上。

    六个工人将井沿放稳当之后,然后迅速退到一边。

第十二章 菜刀和头颅

    在陈师傅的操控下,挖斗一边慢慢抬起,一边朝卡车跟前缓缓移动,当挖斗超过卡车车斗的高度以后,挖斗继续伸向前方。

    肖队长挥了一下手,挖斗慢慢落下;六个工人一拥而上,爬上卡车,将井沿慢慢挪到卡车上、放稳了。

    肖队长之前已经跟陈师傅打过招呼,井沿虽然是石头,但却是重要文物,一定要轻拿轻放,千万不要把上面的图案磕破了。所以,几个师傅在操作的时候都十分的小心。

    在井沿被移到卡车上的过程中,聂教授和靳教授二人一直立在卡车两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井沿。

    当卡车缓缓开出现场之后,刚才退后让开的人群又迅速围拢了上来。这时的天空已像涂了一层黑漆,夜幕已经降临,可围观的人却有增无减。

    赵子蒙抬头向上望去,夜空没有一颗星星,他双眉微蹙,暗暗祈祷着天公作美,千万别下雨——尤其不能下大雨,一旦大雨倾盆,他们手上的工作就要停下。

    赵子蒙、令狐云飞、章所长、冯经理和肖队长几人走到水井跟前。

    井口并不大,但下面的空间似乎不小,而且是越往下面越大,赵子蒙借着工程灯的直射光目测了一下,水面和井口的距离至少在三米左右。

    一个工人拿来了两根一丈多长的竹竿。

    肖队长接过一根竹竿,将竹竿伸进井中,竟然没有打到井底,肖队长又将两根竹竿绑在一起,然后再次将其伸进井中,从露出井外的竹竿的长度看,水井的深度应该在八米左右。这也就是说,挖掘机最少要挖八米才能到达水井的底部,这水下面的淤泥还没有考虑在内。

    水井里面的石块和砖块,是可以用挖掘机挖上来的,这水井里面的水,恐怕还得另想办法。

    肖队长派了四个人去抬了两个水泵来。

    不一会,电工师傅又在南北两边搭了两个三角支架,增加了两盏工程灯,开关一打开,四盏高瓦数的灯把现场照的如同白昼。灯光同时照亮了水井和水井里面的水,也照亮了一张张期待的脸。也许是忙碌了这许久的缘故,在强光的照射下,每个人的脸都显得很苍白,他们的神情也有点凝重。

    不一会,四个工人用扁担抬着两个水泵来了。人群再次后退,让开了一条路。

    两个工人将一个水泵放在井口的西边,将一个水管伸进井中,另一个水管放到井堂西边一个深沟里面,另外两个工人将一个水泵放在井口的东边,将一个水管伸进井中,另一个水管放到井堂东边的深沟里面,深沟的位置在115号和116号的院子后面,116号就是曹汝南家的老宅子,115号是一户张姓的人家的老宅子。

    117号是这怀古村后村唯一一座靠近山脚的宅院。在聂教授和靳教授看来,117号东西两个深沟很可能是陵寝最早的排水沟。

    电工插上电源,水泵便工作了起来,伴随着“突突突”的轰隆的噪声,井里的水很快就冲出了排水管的管口。

    半个小时以后,井中的水抽干了。赵子蒙清楚的看到井底有砖块,石头和破瓦片。早前推土机和挖掘机拆房子,少量砖块和瓦片也许是那时候掉到水井里面去的。曹大爷说,这里人在搬走时和搬走后,不时还有调皮的孩子往井里面扔砖块和石头玩。

    按照肖队长的要求,挖掘机先从水井的外围开始挖,等挖到一定的深度以后,再将井壁朝外侧推倒,尽量不让土和砖块落进井中。

    这口水井的井壁不同寻常,井壁是用六十公分长的方砖砌起来的。难怪这口水井用了这么多年。

    为了防止坑壁坍塌,一开始,坑口挖的就很大,足足比井堂大一倍多。因为水井太深,坑口一定要挖大一些,只有这样,坑边的土才不会往下滚落。

    挖掘机将挖上来的土堆在坑口的外面,同时对挖上来的土进行碾压,这样周而复始,层层叠加。

    肖队长是一个急性子,他看进度比较慢,又调来了一台臂展更长的挖掘机,两台挖掘机一台一边,很快,终于挖到井底了。肖队长也是一个明白人,他心知挖掘机只能挖水井周围的土,不能挖井底的砖块、石头和淤泥,万一井底有公安同志们要找的东西,可经不起挖掘机的折腾,所以,他带着两个工人全程在井壁边,将井底的砖块、石头和瓦片一块一块底捞上来,这个过程却十分的辛苦。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也下到井底。

    砖块、石头和瓦片捞完之后,井底就剩下黑乎乎的淤泥了。

    接下来,五个人在淤泥里面找东西。

    一个工人从淤泥里捞出一把菜刀,一把剪刀,一个铁钩子;另外一个工人捞上来一个铁桶。

    “这个铁桶是我家的嘛,一年前,我打水的时候,绳子断了,铁桶就掉到井里面去了。”车大嫂惊异地喊道。

    “那个剪刀好像是我家里的,有一回我杀完黄鳝以后,把剪刀放在木桶里面,我孙子调皮,一定要用木桶打水,结果把剪刀弄到井里去了。曹大爷道。

    菜刀确没有人认,难道这把菜刀是凶手砍下一号脑袋的那一把吗?如果是,那么这把刀就有可能是蔡先生搬家的时候丢下来的。

    菜刀的刀柄是木头的,木头已经开裂,上面缠绕着三圈粉丝粗的铁丝,刀柄还有点晃动;刀身长三十公分左右,前窄后宽,最宽处十五公分左右,最窄处十三公分左右,刀背厚零点三公分左右,刀口上有大小两个豁口,大豁口深零点五公分左右,小豁口深零点三公分左右。刀身没有生锈,应该是最近掉进——或者扔进水井里的。

    肖队长在淤泥下面摸到了两根电线——就是那种塑料包着铜丝的电线。

    他拽起电线的一头,结果拉起来一块有点沉的石头。仔细一看,电线是缠绕在石头上的。

    肖队长用力搬起石头。

    “肖队长,慢一点,石头下面坠了个东西。”令狐云飞突然道。

    肖队长搬起石头的的时候,电线的另一头突然被拉直了。

    赵子蒙走到肖队长的跟前,半蹲着,弯腰低头。

    他看到了,石头的下面好像缀着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令狐云飞惊呼道:“赵队,好像是一个人头。”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很快在人群中炸了锅,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石头上和那个圆乎乎的东西上全是黑色的淤泥,一时还无法确定石头下面缀着的是不是人头。

    赵子蒙的心里这时已经有了答案,嗅觉敏锐的他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异味:那是淤泥的腥臭味和软组织**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赵子蒙从事刑侦工作多年,他对这种味道太敏感、太熟悉了。

    赵子蒙更加肯定了刚才的想法:凶手砍下死者的脑袋离开现场后,顺手将脑袋扔进井中,这种可能性很大。这口水井最终是要被填埋的,即使挖地基也挖不到八米以下。更何况在开发商最初的规划中,117号和这水井根本就不在规划之中,这里只有可能被夷为平地。

    肖队长抱着石头,赵子蒙从一个工人的手中接过铁锹,从淤泥里面撮起球状物体,两个人同步走到挖掘机旁边的平地上——这里被挖掘机的履带刚刚碾压过。

    石头和球状体之间的电线的长度有六七公分的样子——电线是两根。

    肖队长将石头放在平地上,赵子蒙将铁锹慢慢放在平地上,当赵子蒙将铁锹头倾斜的时候,球状体突然翻了一个身,然后落在平地上。这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才看清楚,球状体的下面竟是柱状体。

    赵子蒙用一个木棒子轻轻拨了拨球状体,那球体软软的。

    令狐云飞将照明灯的光柱对准了圆形物体,看上去,确实很像一个脑袋。上方是球状体,下面是柱状体,球状体应该是脑袋,柱状体应该是脖颈。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刚才给一号尸体进行过尸检,死者脖颈上的切口几乎与肩膀齐平,所以,附着在脑袋上的脖颈部分应该较长,这么一来,和眼前的这个物体的形状倒十分相似。

    赵子蒙又用木棒子小心地拨下了球状物体上的一些淤泥,结果发现球状物体上缠绕着几圈电线,石头上也缠绕着几圈电线,它们是用另外两根电线并排连接着的。

    “赵队,这已经非常明显了,是一个脑袋。”令狐云飞十分肯定的说。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令狐云飞站起身:“肖队长,能弄点水来吗?”

    “我们刚进场才几天,水还没有接通,我刚刚已经派人到附近的居民家去弄两桶水来了——稍微等一下,水一会就到。”肖经理说道。

    此时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可围观的人却兴致高昂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反而越集越多,警戒线外面站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

第十三章 三颗断牙

    不一会,熙攘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四个工人拎着两大桶水进了警戒线。www.uu234.net

    令狐云飞拿来几块青砖铺在地上,然后将球状物体置于青砖之上。

    两个工人拎起一个水桶,在令狐云飞的指导下,将水慢慢往球状物体上倒。第一桶水倒尽的时候,缠绕在球状物体上的电线稍许显露了出来,那电线是红色的,在球状物体上绕了四道,球状体和柱状体的轮廓线全部呈现出来,在球状体的上方还露出了一些头发。

    当第二桶水倒尽之时,死者的耳朵、头发、脖颈以及脖颈的切口已经清晰可见。

    随着球状物体的真实面貌逐步明朗化,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二人的眉头却越锁越紧,表情变得复杂,之前的喜悦瞬间消失,虽然能找到一号的脑袋是一件好事,无头尸变成了有头尸,案子的难度会小许多。但遗憾的是,这颗头颅的五官已经被砸烂——和二号尸体的面部一样,已经无法辨认。

    凶手真是狡猾,他们给自己加了双保险,先将一号尸身的头颅砍下,扔进水井之前,再用钝器将其面部砸烂。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已经能确定:这个头颅应该就是一号的,因为头颅和一号尸身的腐烂程度几乎一致,这是其一。其二,尸身的切口位置与肩膀齐平,而这颗脑袋残留的脖颈几乎就是人的脖颈的全部,死者的脖颈比一般男性长。而且从初步观测来看,头颅切口的与尸身切口基本相契合。当然,最后的结论要等进一步尸检之后,才能最终确定下来。

    肖队长又让四个工人弄来了两桶水,一个工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大号的新的油漆毛刷。

    两个工人往脑袋和石头上缓缓倒水,令狐云飞用毛刷在脑袋和石头上来回小心地刷洗着。

    一通谨慎地操作后,令狐云飞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产生了一丝绝望和质疑:凶手不但用钝器把一号的脸砸烂了,还刻意砸断了死者的门牙——三颗门牙!为什么要破坏死者的牙?难道是死者的门牙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从牙床和剩下的牙齿的残根可知,死者是个龅牙。

    待淤泥冲刷干净之后,他们才看清楚,用来沉脑袋的石头原来是一块四十五公分左右长,二十公分左右宽,十五公分厚的长条石。应该是凶手怕一号的脑袋浮出水面,便在上面坠了这石头。

    用来缠绕长条石和脑袋的电线都是红颜色的,估计是就地取材——赵子蒙早就注意到117号所用的电线也是红色——那些固定在房梁上的电线全是红色的外皮。

    “赵队长,这个电线不是117号的电线吗?蔡先生老两口两住进来不久,经常遇到短路的情况,我就让我家老二帮蔡先生换了新线——就是这个红色皮子的电线。我儿子在单位是电工,这个电线是他从单位带回来的。”一旁的曹大爷说道。

    肖队长又带着两个工人在淤泥里面捞了一会,除了弄上来几块砖头之外,没有别的。

    众人在夜色下忙碌了许久,都已是精疲力竭了。

    “在章所长等人和建筑工人们的帮助下,虽然有所斩获,可这一号死者的头颅和二号的脸都被砸烂了。现在无法确认两个遇害者的身份,这个案子应该如何往下查呢?”在回刑侦队的路上,赵子蒙一直反复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一筹莫展,刑侦队的其他几个同志想必也在琢磨相同的问题。

    在食堂吃过饭之后,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和萧路含一行人去了法医处。

    法医萧长松正在等候四人的到来,他已经做好了尸检的准备工作——萧长松就是萧路含的父亲。自从他胃部做过手术之后,便被安排在法医处坐班。过去,他从事的也是法医工作,经常跑现场,刑侦队刚组建的时候,队里法医只有两人,人手不够,萧长松自然要吃很多辛苦。后来,队里先后分来了五名法医学毕业的高材生,经过萧长松的悉心*。现在,五个助手都能独当一面。

    今天这个案子非常特殊,萧长松决定带两个助手亲自上阵。他已经粗略看了两具尸体,他认为凶手的反侦查意识非常强。故而今天晚上的尸检显得尤为重要,萧长松希望能从尸体上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为此,萧长松还在脑子里面拟定了步骤。

    在法医处2号法检室摆放着两个尸检车,尸检车上摆放着一号和二号的尸体,尸体上方都盖着一块白布,在两个尸检车的中间摆放着一个可以移动的器械车,器械车上是尸检所需要的所有器械。

    车的上方悬挂着四盏万象灯。

    萧长松的两个助手已经穿戴好工作衣,正在往器械车的盘子里摆放口罩、手套和白大褂。看到萧长松领着赵子蒙等人走进房间,两个助手将口罩、手套和白大褂递到四个人的手上。

    两个助手分别是成秋水和封一鸣。成秋水今年三十岁,他已经跟着萧长松干了四年,封一鸣二十三岁,今年夏天刚从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法医系毕业。

    四个人戴好口罩、手套,穿上白大褂。

    “建平,死者的脑部还原成像就靠你了!”赵子蒙嘱咐道。

    “放心吧,赵队。”马建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赵子蒙之所以把马建平和萧路含留下来,是要布置任务给他们。一号和二号的脸都被凶手用钝器砸烂,赵子蒙寄希望于马建平的电脑绘像技术,根据描述和人的头骨绘制出死者的头像,这是马建平在大学里的主攻方向。早先在刑侦队侦破的几个案子中,他的绘像技术已经发挥作用了;萧路含的文字功底不错,他还有对所有信息有过目过耳不忘的长处,马建平绘制出一号和二号的模拟画像以后,要写一个寻人启事,这个寻人启事,除了模拟画像以外,还要附加一些特征性的内容,赵子蒙想让萧路含完成这项工作。

    这几年,在刑侦队的建设上,省厅和市局给予了大力支持。很久以前,刑侦队就几个人,大家既搞刑侦,又是法医,有时候还是化验员,但是专业性和深度还是不够强,尤其是尸检方面。现在不同了,队里已经有了法医处,化验室,技术组,法医处有尸检室、解剖室,还有冷冻室,不但各部门的工作内容更加细化,而且还大大提高了破案效率。这些部门的设置为侦破案件提供了技术上的支持。现如今,赵子蒙还有一个更大的目标,就是能够早一天引进dna的鉴定技术。一旦有了这种技术,很多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俗话说的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凶手自恃聪明,自以为破坏面部就能消灭死者身上所有的特征,警方就无从调查无处下手。殊不知,人的脸部特征除了五官,还体现在头骨上,只要头骨完整,就不难绘制出人的脸部特征来。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仔细检查过一号和二号的头骨,除了软组织被破坏以外,头骨应该是完好无损的,当然,是否完整还要经过萧长松的进一步尸检——特别是x光的检验才能最后下结论。

    “封一鸣,1号的脑袋清洗干净了吗?”萧长松半举着双手问封一鸣。

    萧长松走到1号尸检车跟前,掀起白布。

    “已经清洗干净了。一号的门牙全断了,在一号的口腔里面发现了这三颗牙。”封一鸣答道。

    “子蒙,果然不出你所料,一号的口腔里面果然有三颗断牙。”萧长松道。

    在陆千将两具尸体运回法医处的时候,赵子蒙就特别提醒:“嘱咐法医处的同志,一定要认真清理一号的口腔,三颗断掉的门牙应该在死者的口腔里。”

    成秋水揭开盖在器械车上白布,从器械车上端起一个铝制长方形浅口小盒,递到赵子蒙的手上,盒子里摆放着三个断牙——两颗比较长,一颗稍微短一些。

    “赵队长,牙齿已经清洗过,这应该就是牙齿本来的颜色。”封一鸣道。

    赵子蒙明白封一鸣的意思:牙齿上有明显的黑黄色的烟渍,死者生前一定是一个烟鬼——这和同志们在盗洞底部发现的烟蒂以及在正房西屋发现的不同牌子烟盒的情况是相吻合的,在这班盗墓贼中烟鬼还不是一个人。

    萧长松用镊子将三个牙齿一一和牙根对接,断口完全契合。

    “赵队,你看,这三颗牙齿就从是这名死者口腔中脱落的,而且,死者应该是一个骨性龅牙的患者,它的上颌骨前突畸形,上牙深覆盖。”萧长松说道。

    “骨性龅牙?这是什么意思?”赵子蒙有点疑惑。

    “对,龅牙分为牙性、骨性和功能性三种,骨性龅牙主要是由于遗传或环境因素所致上下颌骨形态异常。这具头骨上颌前突,下颌后缩,是骨性龅牙的明显特征。”萧长松解释道。

第十四章 火眼金睛

    几个人分析:凶手之所以砸断死者的三颗门牙,并且破坏死者的面部,可能有这样的一些因素:首先,死者龅牙的特征十分明显,特别是中间的两颗门牙,是那种上下两片嘴唇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包住外凸前牙的情形。并且中间右侧的门牙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三角形的缺口;其次,死者上颌突出,下颌后缩的厉害,这种“没有下巴”的人即使在人群中也十分的显眼,结合上述两点,如此突出的面部特征,凶手无论如何也要想尽一切办法破坏甚至于消灭死者面部所有的特征以达到其遮掩真相的目的。

    凶手虽然凶残而狡猾,但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而刑侦工作不就是在百密中寻找这一疏吗!退一步讲,即使凶手把掉落进口腔里面的那三个断牙全掏出来,当代刑侦手段也有办法找出凶手这么做的真实意图。现在来看,凶手力图消灭死者骨性龅牙的特征,这是完全可以确定的。顺着这个思路,就不难想象出可能存在的几种情形。当然,口腔里遗落的这三颗牙,着实省了同志们不少力气。

    赵子蒙这一会子功夫就能有如此的收获。

    最高兴的要数马建平:“赵队,有了这三个门牙,模拟画像就容易多了。”

    “建平,你别高兴地太早啰,现在,还不能确定死者的头骨是否已遭到损坏。”令狐云飞道。

    “子蒙,从陆千把尸体送来到现在,不过四十来分钟,你们一定是胡乱扒了几口饭就跑我这儿来了吧!”萧长松关切地望着赵子蒙道。

    萧长松这句话提醒了赵子蒙:“萧主任,您别说我们,你们一直忙到现在,晚饭也没有吃吧!赶快先去吃饭,再来尸检。”赵子蒙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墙上的钟。

    “吃饭不急,这都穿戴好了,来回折腾浪费时间,先把手上的事情做完了再说。子蒙,等尸检完,我们一起去吃。一鸣,你给食堂打一个电话,就说我们九点钟左右到食堂去吃饭,让他们准备点热乎的。”萧长松说话一向斩钉截铁。

    “萧主任,尸检完之后,你们去吃,我们就算了。”令狐云飞道。

    “一块儿去,一鸣,你快去打电话。”萧主任催促道。

    封一鸣脱下无菌手套和工作衣,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然后轻轻关上房门,不一会儿,他又推门进来了,照例穿戴齐整,他负责做尸检记录。

    萧长松接着道:“子蒙啊!老规矩,任何时候案子放在第一位,但身体也很重要。你们这群年轻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案子要好好破,饭也要好好吃。”萧长松语重心长,他说的是肺腑之言,他作为长者,在日常的工作中,时常提醒同志们,一定要爱惜身体,来日方长。

    赵子蒙为能和萧主任这样的老同志在一起工作而感到欣慰。可是别看萧长松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可一轮到他自己的头上,他就把这些话抛在了脑后。案子一来,他就换了一副面孔。如果不是他工作中太拼命,身体也不会出问题。赵萧二人共事多年,赵子蒙从萧长松的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他的团队之所以能成为“神鹰大队”,萧长松功不可没。

    “萧主任,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赵子蒙道。

    “子蒙,此案非同寻常,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我对此案很感兴趣。不用担心我,经过这几年的调养,身体好着呢,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跟你们在一起耍几年。”萧长松一边说一边示意成秋水将万向灯对准了一号的颈部切口处。

    一号脖颈的切口处已经清洗过了。

    萧长松接下来要做的是进一步确认赵子蒙从水井里面打捞上来的头颅和一号的尸身能不能对上号,两者之间的关系虽然已经确定,但还是要通过尸检来做进一步的确认,严谨、科学,确保所有信息正确无误,这是刑侦工作的前提,也是刑侦工作的灵魂。

    当成秋水将头颅和一号脖颈的切口对接在一起的时候,萧长松、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同时点了一下头。

    两个切口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一号的头颅是从脖颈左侧被砍下来的,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案发现场尸检的时候,一号脸朝东,背朝西,头朝北。

    萧长松在胫骨上发现了三个刀痕,三个刀痕之间的距离在零点二公分左右;萧长松还在脖颈右侧发现两点五公分左右长、一公分左右宽的软组织,这块皮附着在头颅的切口上。显然,这块软组织是被硬生生地撕扯下来的,这说明凶手当时砍了很多刀才把头颅砍下来,最下面的软组织并没有被切割开。凶手使用的是一把比较顿的刀——这从切口的截面可以出来,软组织和骨头分离的不是特别干脆。而且早先在现场,水井里面捞上来的那把菜刀就是一把普通的菜刀。

    “赵队,我和小封在清洗一号头颅的时候,发现头发也被切割了不少,长一些头发全被割下来了,我们判断一号死者生前的发型可能是中长发。”成秋水道。

    这倒是一个特别的发现!在案发现场,虽然用水清洗一号的脑袋,但头发上的淤泥很难清洗干净,头发始终是粘黏在脑袋上的,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朝成秋水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号枕骨下方的头发,确实有明显的切割的痕迹。

    “凶手为什么要割断死者的头发呢?”马建平道。

    “切割头发和砍下脑袋,应该是同一把刀。”萧长松道,“死者的头发既长且密,割断头发和砍下头颅、砸烂脸部以及破坏牙齿可能出于同一个目的——就是消灭死者身上所有的特征。小马,你在给一号画模拟画像的时候,注意描画死者的头发。”萧长松道。

    “萧主任,多长为宜呢?”马建平问道。

    “齐肩吧——我看现在社会上有些男青年赶时髦留齐肩发,再长就真是不男不女了。”萧长松一边说,一边示意成秋水打开x光机。

    墙上安装着一台伸缩式。可旋转的x光机。

    既然马建平要给一号、二号画模拟画像,那就要弄清一号和二号的头骨损坏程度。这两颗头颅的脸被砸烂,软组织下面的骨头有没有被损坏,仅凭肉眼是看不出来的。

    萧长松将x光机的接收屏对准了一号的脸,然后按动电钮。在拍x光片之前,萧长松用专业胶水将三颗门牙粘连在一号的牙根上。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一号的模拟画像在口形和牙齿上可以做到百分百的逼真度。从一号门牙前倾的角度和长度可知,一号死者生前即使是在抿嘴的时候,牙齿也露在嘴唇的外面。

    不一会,固定在墙上的显示屏里面呈现出一号的头骨来。

    一号头骨完好无损,牙床以下部分的特征完全显现出来:上颌骨以及牙齿前突,下颌后缩。

    “萧主任,一号的头骨完好无损。”成秋水道。

    “一号的头骨正面除了上牙床突兀以外,和眼睛、鼻子相对应的骨头基本上在一个平面上,当钝器砸在一号脸上的时候,各部位都承受并分解了一些压力,再加上凶手匆忙下手,力量不是太大,钝器的硬度也不够,所以才没有伤及骨头;二号的情形可能就不一样了。”萧长松道。

    两分钟以后,二号的头骨图像也出来了,遗憾的是,二号的头骨没有那么幸运。

    令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二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凶手所用的钝器是那尊弥勒佛的手臂,石头雕刻的佛手臂如此坚硬有分量的东西砸下去,头骨比较突兀和脆弱的部分难以不受损。

    果然二号的鼻梁骨被砸碎了。

    萧长松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主任,您刚才说,凶手用来破坏一号脸部软组织的钝器的硬度不够,硬度不够这是是什么意思?”成秋水道——成秋水非常珍惜和萧主任在一起工作的机会,只要有疑问,他就会提出来。

    萧长松乐于将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传授给年轻人:“小成,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啊,你们看,一号脸部的软组织和二号脸部的软组织的损伤程度不同,创面的形状也不同,一号脸部软组织的创面成条状,而二号脸部软组织的创面相对成片状。”

    “萧主任,我明白了:创面成条状就说明和一号创面接触的钝器应该是条状物,不是木棍,就是树棍,而和二号创面接触的应该是面积相对比较大的钝器,不是片状物体,就是比较粗的柱状物体。”

    “萧主任您说的非常正确啊,砸烂二号脸部软组织的是一尊石佛的手臂,是从我们在墓室中发现的一尊石佛身下弄下来的。”赵子蒙道——他不得不佩服萧主任的火眼金睛,什么都逃不过他明察秋毫的眼睛。

第十五章 最新发现

    “萧主任,赵队,你们别担心,二号头骨的损伤程度不算特别严重,而且这鼻梁骨突兀,所以被砸碎了,这不正说明了鼻梁高挺吗,也算是一个特征了。顶 点 X 23 U S只要其它地方没有明显受损,头骨特征还在,我一定能绘制出模拟画像来,尽力保证还原度。”马建平看二位领导神色严肃,此刻既想安慰萧主任和赵队长,同时他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请放心,明天早上,保证出图。赵队,我去绘制模拟画像了。”

    成秋水将两张x光片递到马建平的手上。

    “去吧!别熬太久,千万别硬撑,明天上午十点前画出来就成。十点以后,可能要开一个案情分析会。”赵子蒙了解马建平的能力,想多给他一点时间,让他从容一些,这种事情着急是无用的。案情的侦破工作将从一号和二号的模拟画像开始,模拟画像的逼真度越高,对接下来的调查越有利。

    马建平,今年二十五岁,中等身材,一米七三的个头,有着一张诚实而略显稚气的脸,两年前毕业于乌海刑侦学院刑侦与计算机专业,他人虽年轻,行事却稳当,专业能力很强,有着与其年纪不相符的沉静。近几年,随着时代的进步和科学技术的发展,计算机已经开始运用到刑侦工作中来了,赵子蒙也意识到老的刑侦手段已经赶不上新的形势,所以多次向市局领导提出申请:想引进dna鉴定设备和技术——因为国外早就将此项技术广泛运用于刑侦工作;二要配备计算机,同时引进既懂计算机,又懂刑侦的高端人才。

    市局领导十分赞同赵子蒙的想法,他们也多次去省里向省厅领导申请。本市在国里也算得上是富庶之地,经费和条件自然是不缺的,加之赵子蒙的这支“神鹰大队”名声在外,后来经过市局领导们的争取,鉴于实际情况,决定现阶段可以先满足赵子蒙的第二个要求,给刑侦队配备计算机。至于第一个要求,要等条件成熟之后才能实施,现在在全国的公安系统中还没有引进dna鉴定技术的先例。

    马建平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被分到刑侦队来的。人靠长处吃饭,马建平的特长就是根据描述和死者的头骨绘制出人的头像来,他不但能熟练地使用电脑技术绘制模拟画像,还能用画笔描绘出素描画像,堪称是“神鹰大队”里的“神笔马良”。这两种形式的模拟画像结合在一起,互相参照,对原物的还原度和逼真程度会大大的提高。

    在上大学之前,马建平最喜欢的就是绘画——父母曾经请名师辅导过他,他自己也一心想报考美术学院。但是后来由于他的文化成绩非常优秀,父母觉得学美术可惜,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极力反对马建平上美院。从前,父母支持他学绘画是想培养其兴趣、陶冶其情操、释放其个性,并没有指望他在绘画这条路一直向前上走下去。在这种矛盾情形下,马建平只好退而求其次报考了乌海刑侦学院刑侦与计算机专业。天随人愿,他报考的专业和绘画大有关系,为此,他暗自庆幸。

    在刑侦队里,赵子蒙认为每个年轻人都是一块宝,赵子蒙在他们的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

    去年年底,马建平处了一个女朋友,小他一岁,两年前从文艺学院毕业,在一家杂志社做插图编辑,女孩出生于教师家庭,独生女,温婉可人,父母视若珍宝,家教严格。他们两个人是在朋友聚会的时候认识的,对彼此都有好感。马建平在朋友的鼓励下主动向女孩表白,一来二去,二人就处朋友了,他们两个人相识一段时间以后,女孩的父母知道了,一听说女儿的对象是个刑警,立刻表示反对。理由很简单,刑警是高危职业,而且工作辛苦,上班下班不按点,他们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可不希望她将来受苦。那女孩从小就是个乖乖女,唯父母命是从,看父母态度如此坚决,她就开始有点犹豫了。

    马建平这个小伙的恋爱和他的专业能力完全不是一个水平。和人家女孩子相处了四个月,总共才见了四次面——约了六次,还有两次爽约,放了女孩鸽子。可能是处在爱情甜蜜初期,那个女孩对此虽然有点意见,但她了解马建平职业的特殊性,也能理解。可是时间长了,她自己心里还是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加之父母的极力反对和同学闺蜜的言语凉风——她的同学不是嫁给了经商的的富二代,就是找了从政的,要么就是跟了年轻的才俊,她也逐步意识到:如果真的组织家庭以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会更少,即使结婚了,恐怕也不是正常人的模式,这样的生活太没有安全感,她不敢想象。思虑再三女孩最终选择了分手。马建平却没有极力地挽留,他这个人表面憨厚但自尊心很强,嘴巴又有点拙,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他十分热爱自己的职业,他决定不去用热脸贴冷腚。分手的过程确实很潇洒,但因为这一次的挫败马建平还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赵子蒙作为一队之长,需要考虑的问题自然很多:由于萧长松身体的原因,在后来的刑侦工作中,无论案件再难再急,他都会注意控制工作的强度。因为教训是深刻的,重复的错误不能再出现。所以,他经常嘱咐大伙“别玩命儿”。细水才能长流——刑侦工作虽然艰苦卓绝,但靠的是头脑,不是蛮力,他希望他的团队能走得更远一些;想让“神鹰大队”的称号永不褪色,并且更具有战斗力,作为队长就要解决好大家的现实困难和后顾之忧,比如说年轻人的个人问题,这些都是无法回避的。他作为队长,不能不考虑。

    最近,他通过自己的妻子为马建平物色了一个对象,赵子蒙的妻子徐小岚在本市一所重点中学当英语老师,学校里有一个刚来的年轻女教师,叫齐冉,教物理的,二十四岁,人漂亮,性格也温和。徐小岚把马建平的情况跟齐冉说了,齐冉表示很崇拜刑警这个职业,可以先接触一下。今个下午,赵子蒙刚准备跟马建平说这事,没有想到章所长突然来了电话。赵子蒙只好另找时间了。刑警的工作就是这样,随时准备待命,工作比一切都重要。

    马建平走后,尸检继续。

    接下来,萧长松的主要任务是在一号、二号身上寻找具有特征性的标志:胎记、疤痕,包括瘊子。

    很快,萧长松在一号的身上有三个重要的发现:第一个发现是:一号的后背部有一个明显的胎记,胎记呈知了状——形似一只展开翅膀的知了(蝉),和知了一般大小,胎记的位置在右肩胛骨的下方靠近脊椎的地方;第二个发现是:一号的脖颈比一般男性长许多,而且不是长一点。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尸检报告也有描述一号的脖颈长这一特点。早前将一号的身高暂定为一米六五左右,而实际情况是:一号的脖颈比一般男性要长两公分多,所以,萧长松将一号的身高暂定为167公分;第三个发现是:一号的脖子上有一个半揸长的刀疤。

    从这些观察看来,一号的脸型和身形都十分特别:骨性龅牙,脖颈长,身上有胎记,咽喉旁边还有这一条半揸长的刀疤。并且刀疤的位置从咽喉到锁骨上方,难怪凶手要从一号肩膀的水平线上将脑袋切开。

    “如果一号是一个罗锅的话,那他比《巴黎圣母院》里面加西莫多还加西莫多。”封一鸣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面相如此奇特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识,果然很特别。”成秋水道。

    加上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发现的特征,一共是六个发现:骨性龅牙,长脖颈,胎记,脖颈上的刀疤,长头发,手指甲、脚趾甲修剪精致,手和脚底无老茧。

    萧长松也觉得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发现非常重要。自从萧长松到法医处坐班以后,很多工作,都是几个助手完成的,他每天朝九晚五——虽然他个人极不情愿,但这是市局领导的决定,赵子蒙他们也十分照顾他这个“老同志”。这样一来,萧长松便有足够的时间安排自己的业余生活,他有一个棋友,两个人闲来经常在一起杀几盘,这位老朋友是市工会退休干部,名字叫牛长宽,牛长宽有到澡堂泡澡的习惯。除了夏天,一年三季,特别是冬天,他天天都要到澡堂去报到,受牛长宽的影响,萧长松闲暇时也喜欢到澡堂去泡澡,这两个人住在一个小区,附近就有一个老字号澡堂,澡堂的名字叫“得胜堂”,每天吃过晚饭之后,两个人一准会在“得胜堂”见面,泡完澡以后,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杀三盘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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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子山脚下的静谧老宅的地基下竟有一具无头男尸!尸体的身旁还有残破锈蚀的铜镜,青花瓷片和马灯?这是什么惊悚诡异的画面,什么鬼?放轻松,这难不倒我们的硬汉赵子蒙“帅蜀黎”,作为公安刑侦系统新晋的扛把子,颜值和智商并驾齐驱的他和他的精干团队有着绝对实力解开这一谜团。 你以为赵蜀黎的“神鹰大队”只有这一点实力吗?千万别小看了他们的神力。我们的赵队长和他的神队友们以只争朝夕的精神和案件不破誓不罢休的超级气概,艰苦卓绝、坚持不懈、勇猛迅速、缜密分析、大胆思考、由表及里,由此及彼、抽丝剥茧,侦破了一个又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疑案,伸张了正义,打击了邪恶。用公安干警的智慧、勇气和胆识弘扬了人间的正气,维护了法律的尊严。观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观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观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