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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云久枝     观火txt下载     观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杀人灭口

    “知道蔡耀辉的底细后,你就在二区开了一家古玩店,目的是在暗中监视跟踪他,为即将到手的陪葬品找出路。www.uu234.netwww.uu234.net”

    “赵队长,你真是料事如神,是这样,我住进117号,最初的目的是挖墓,当我知道蔡耀辉的底细之后,就开始为墓室里面的东西找出路了。”

    “饶志龙、饶志云干盗墓营生多少年,他们难道没有出货渠道吗?”

    “他们肯定有出货渠道,但他们肯定不会跟我们讲。在动手之前,饶志龙已经撂下话了,挖到东西以后,东西交给他处理,那怎么行!岂不是随他打赏。”

    “揭文江提出挖到东西以后,把东西分了,自己想办法出手。”

    “饶志龙和饶志云同意了?”

    “同意了。我和揭文江、栗大森私下商量,自己寻找买家。”

    “既然他们有出货渠道,饶志云为什么还要找蔡耀辉呢?”

    “这只能怪张房这个傻子嘴巴不严实,无意中把蔡耀辉的情况告诉了饶志龙,饶志龙就派饶志云找蔡耀辉探路子。出货渠道越多,东西越不愁出手。当时,他们的手上也有些东西。”

    “如果饶志龙和饶志云只想多分点钱,少给我们一些钱,我们也就认了,可——”饶一览猛吸几口烟,情绪突然有些激动。

    “你怎么不往下说了?”

    饶一览又点燃一支烟,一口气抽了三口:“第七天夜里,张房私下里告诉我,那天晚上,千万不能喝他们的酒。”

    “为什么?”

    “饶志龙在酒瓶里面放了东西。”

    “什么东西?”

    “蒙汗药。第七天夜里,盗洞已经快挖到墓道口了,饶志龙、饶志云想在盗洞挖通之前,把我、揭文江和栗大森麻翻,然后干掉我们。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张房会胳膊肘往外拐。”

    “所以你们提前下手了?”

    “这时候,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你们可是堂兄弟啊!”

    “亲不亲,看人品!我是把他们当堂兄弟,可他们没有把我当兄弟。这也难怪,自从我父母到京西来了以后,我们和老家的人从不走动,如果不是这次盗墓,一辈子都不可能见面。老话说的好,再亲的人,长年不走动,关系就淡了。”

    “盗洞还没有挖通,饶志龙、饶志云没有见到墓室里面的东西,他们就想对你们痛下杀手,这是不是太着急了?”

    “饶志龙继承了我爷爷的衣钵,他看古墓不曾走过眼,离子山古墓的规格很高。又不曾被盗墓贼光顾过。里面的陪葬品一定不少。事实证明,饶志龙的判断非常准。”

    “既然是张房向你们泄露了天机,你们为什么还要杀害张房呢?”

    “揭文江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杀了饶志龙和饶志云,就不能再留张房。”

    “这是为什么?”

    “张房是饶志龙和饶志云的外甥,除非他一辈子不回老家,这可能吗?只要他回去,事情就包不住了。我是想留张房,可揭文江说,如果留下张房,我们三个人都活不成。是饶志龙和饶志云不仁在先,至于张房,他只能把账算在饶志龙、饶志云的头上。”

    “栗大森也劝揭文江留张房一条命,但当揭文江进入墓室,看到那么多陪葬品的时候,他的心便像铁石一样硬,我和栗大森的心理也发生了变化。”

    “这就是揭文江在盗完墓之后才下决心把张房杀了,我和栗大森没有阻止的主要原因。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两个尸体留在墓室里面,一个尸体投进护城河。”

    “杀不杀张房,我犹豫过,但揭文江说,留下张房,后患无穷。饶志龙、饶志云和张房长年在外面游荡,干的事昼伏夜出的勾当,过的是今日有酒今朝醉的日子。没有人知道他们和我们在一起。”

    “在老家,做这种营生的人很多,那里是全国有名的盗墓之乡,饶志龙、饶志云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会在意他们的消失,如果留下张房,情况就很难说了。权衡再三,揭文江就把张房杀了。”

    “是你说的这样吗?最重要的原因恐怕是你们想多分一点陪葬品,多分一点钱吧!”

    “赵队长说的没错。面对那么多的陪葬品,谁不眼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们已经把蔡耀辉抓起来了,你竟然还敢和霍望亭接触,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那是我自作聪明,以为你们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我的头上来。我甚至认为你们永远都不可能找到饶志龙的踪迹。我也想蛰伏一段时间再说,可揭文江和栗大森等不及了,他们想拿钱走人。”

    “你为什么要杀害段春生呢?”

    “如果不杀他,我们三个人都完蛋。今年八月底,段春生单位一个女职工的婆婆病逝,他和车间领导、两个同事到这个女职工家去慰问,这个女职工家就在洪武大街上,当时,我和饶志龙正巧走出将军巷。”

    饶一览端起茶杯,想喝水,但茶杯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项代沫站起身,从桌子下面拎起热水瓶,将饶一览的茶杯倒满了。

    “一出巷口,我一眼就看到了段师傅推着自行车由西往东走。我不能确定他有没有看到我和饶志龙,想低头避开他。”

    “没有想到我们刚走几步,段师傅突然喊了我一声。”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我们说了几句话,就是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和我在一起的饶志龙。段师傅还递给我和饶志龙一支烟。”

    “我们将饶志龙的头砍下来扔进水井,他的脸也被我们砸烂了,我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有想到你们竟然画出了了饶志龙和饶志云的像,而且分毫不差。”

    “说清楚一点,是谁把饶志龙的脸砸烂了?”

    “是我。”

    “当我看到京西电视台午间新闻播出的寻人启事以后,预感到大事不妙,只要段师傅看到画像,就一定会想到我。”

    “段春生为人忠厚,又是你曾经的邻居,每年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你怎么下得去手?”

    “为了保自己,我不得不杀人灭口。我也挣扎过,可我不杀他,我就得挨枪子。”

    “你先把杀害段春生的过程交代一下,越详细越好。”

    下面是饶一览交代的内容:

    十月六号中午,饶一览下班以后回到家——嘉盛花苑二栋101号。

    饶一览和吴曼丽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吴曼丽和饶一览建立恋爱关系以后,只要是休息日,她就到嘉盛花苑,并给饶一览做饭。

    当电视机里播放寻人启事的时候,饶一览愣住了。

    警方竟然能根据两张被砸烂的面目全非的脸画出了饶志龙和饶志云的画像,而且画的非常像。

    他当场呆立,做梦也没有想到警方动作如此之快!

    十月五号傍晚。饶一览也在案发现场,当他看到警方从盗洞里抬出两具尸体,并在117号院门前的水井里打捞出饶志龙的脑袋的时候,他还暗自庆幸把饶志龙、饶志云的脸砸烂了。

    饶一览匆匆忙忙吃完饭就离开了家。

    他在嘉盛花苑附近一家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揭文江。

    揭文江和栗大森刚看过新闻,他们正想和饶一览说这件事。

    通过电话后,揭文江留下看店,栗大森开着面包车朝玉带镇驶去。

    饶一览和栗大森没有让揭文江一同前往,是因为揭文江的身体特征比较明显。还因为古玩店离不开人。

    饶一览和栗大森在约好的地点会合。

    面包车先去了玉带镇华龙路,这条路是段师傅下班的必经之地,在这条路上有不少饭店。

    最后,饶一览选中了二胖子饭店,因为二胖子饭店在华龙路的最西头,是华龙路上最后一家饭店。

    在二胖子饭店的旁边有一个煤球厂,煤球厂的前面有一个能停几辆车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在二胖子饭店和煤球厂之间有一条路,一直通到银牛湖水库。

    当饶一览看到电视上的寻人启事以后,他就想到了玉带镇的银牛湖。

    在玉带镇,没有比银牛湖更适合沉尸的地方了。

    选择好饭店之后,两个人去了银牛湖。

    两个人把面包车停在湖堤下,然后骑自行车上了银牛湖的东岸——饶一览将自己的自行车带上了。

    当时,在银牛湖的东岸、西岸和南岸有很多钓鱼的人,湖堤下停着很多自行车。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沿着东岸一直往北走,最后将沉尸地点,定在没有人钓鱼的地方,因为这里的湖堤太陡,湖堤上还有好几个警示牌。

    选择好饭店和沉尸地点以后,栗大森用面包车把饶一览送到中关粮库。

    中关粮库下午上班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四十。

    饶一览利用上班前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做好了杀害段春生的准备。

    下午,粮库进了几卡车粮食,要是在平时,这几车粮入库至少要四个多小时。

    通常情况下,下班时间要延迟到六点。

    如果拖到六点钟下班,饶一览就截不到段春生了。

    为了争取时间,十月六号的下午,饶一览干活格外卖力。

    饶一览在同事中很高的威望,在加上粮库几个领导都在场,所以,大家在饶一览的影响下,一鼓作气,用三个小时就把粮食卸完了。

第一百零七章 算无遗策

    因为卸粮任务完成的比较早,饶一览才能在四点五十左右离开单位。顶 点 X 23 U S

    此时,栗大森的面包车已经在中关粮库不远处等候他。

    在此之前,栗大森按照饶一览的吩咐,买了一瓶酒,几样卤菜。这几样东西是饶一览为高玉龙准备的。

    完事以后,饶一览要赶回中关粮库。

    他很清楚,粮库的领导在九点半钟左右到个库房巡查。

    饶一览必须在领导巡查之前,回到粮库,时间太紧,所以,必须先把酒和卤菜准备好。

    五点二十分左右,面包车驶进玉带镇,很快上了华龙路。

    栗大森在华龙路的路口放下饶一览和自行车。

    饶一览则骑上自行车赶到卸甲甸恭候段春生。

    住在怀古村117号的时候,饶一览和段家是近邻,走的比较近。

    他对段春生在单位的情况了如指掌,段春生是组长,年年是先进,每天下班都要比别人迟一刻钟左右。

    为了保险,饶一览还是打了一个提前量。

    他在五点二十五分左右就赶到卸甲甸,猫在卸甲甸北边的树林里,他不能保证段春生十月六号这一天也推迟一刻钟下班。

    栗大森则将面包车停在煤球厂大门外的空旷处,然后进了二胖子饭店。

    这时候,饭店十分冷清,因为距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

    所以,包间肯定是空着的,如果再迟一点,包间就不一定能订到了。

    而且为了减少和老板、服务员接触的次数,喝酒的地方必须安排在包间里面。

    栗大森先让服务员先上了几个冷盘,说好等人来了以后再上热菜。

    五点三十五分左右,一阵又一阵自行车车流穿过树林,这些是机轮厂下班的人群。

    两分钟左右,骑自行车的人便变得越来越少了。

    最后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五点五十分左右,打北边来了两辆自行车,骑车人一个是段春生,另一个是段春生的同事。

    饶一览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担心两个人一路同行,只要段春生和同事走过华龙路,他就没有机会了。

    想在半道上截住段春生,旁边还不能有第二个人。

    饶一览将自行车推出树林,然后骑上自行车,远远地跟了上去。

    他在等待机会,如果在上了华龙路之前,两个人还没有分手,饶一览就只能放弃。

    让饶一览想不到的是,那个人刚出卸甲甸就和段春生分道扬镳了。

    饶一览心中大喜。

    他远远地跟在段春生的后面。直到段春生上了华龙路,饶一览蔡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快骑到段春生跟前的时候,他放慢了速度,同时哼着小调。

    饶一览之所以选择和段春生同方向相遇,就是要造成和段春生同路相遇的假象。两个人在玉带镇相遇,过去的关系又很好,自然会有一种亲切感。

    超过了段春生的时候,饶一览装作没看见段春生的样子。

    段春生看到了从他身边一闪而过的饶一览,十分欣喜,他也加快速度,追了上去:“这不是小饶吗?”

    这正是饶一览所希望的:“巧了,段师傅,你下班了?”饶一览一边和段春生说话一边跳下车。

    段春生也跳下车,两个人就在路边说起话来。

    能在玉带镇遇到饶一览,段春生倍感亲切。

    两个人同时掏出香烟,在饶一览的坚持下,段春生接住了饶一览的香烟。

    热情的饶一览按着打火机将两个人的烟点着了。

    “小饶,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有一个朋友在玉带镇,他几次请我喝酒,我都推了,今天,他又约我,实在推不过去,我就来了,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太巧了,正好,段师傅,你随我一同去喝酒。”

    “这恐怕不合适吧!朋友请你喝酒,我夹在中间,不妥——不妥。”

    “这没有什么不妥的,这不是正好遇上吗?段师傅,你是不是怕嫂子担心啊!跟我在一起,嫂子尽可以放心,喝完酒,我们一起回家。”

    “我平时按时到家,我怕你嫂子望我。”段春生并不是一个见了酒就走不动道的人。

    “没事,回去以后,我跟嫂子说,你跟我在一起喝酒,嫂子是不会说什么的,平时,你和嫂子对一览一直很照顾,我一直想跟你在一起喝几杯,今天正好赶上。走——”饶一览语气十分坚持。

    段春生抹不过面子,盛情难却,同意了。

    就这样,饶一览把段春生领进了二胖子饭店。

    两个人停自行车的时候,正好有四个人走进饭店和老板说话,饶一览借这个机会将段春生领进了包间。

    二胖子刚想和两个人打招呼,看见两个人直接进了包间,估计是先前订包间那位客人的朋友,就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饶一览和二胖子第一次照面,二胖子对饶一览没有什么印象,倒是记住了段春生身上穿的工作服。

    看见两个人走进包间,二胖子便招呼服务员小翠上炒菜、热菜和汤。

    栗大森点了两个炒菜、两个热菜和一个汤。

    二胖子当时就有点纳闷,他开了好几年的饭店,从来汤都是在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上的,可矮胖子却要求汤和炒菜、热菜一起上。

    栗大森是想减少服务员进包间的次数。服务员一般不会在意客人长什么样的,如果接触的次数少的话,就更不会有印象了。

    这是饶一览和栗大森分手的时候特别强调的。

    服务员小翠就是在这时候进的包间,一个托盘里面正好放两个碟子、两个盘子和一大碗汤,所以,小翠只上了一次菜。

    放下菜以后,小菜就退出包间,关上房门。

    饶一览让段春生坐在正对着门的位子上,他和栗大森则背对着门。

    这样,小翠在上菜的时候,只能看到段春生的脸和饶一览、栗大森的侧面。

    饶一览和栗大森不想让小翠看清楚他们的脸。

    虽然段春生平时馋酒,但十月六号的晚上,他还是非常克制的。

    段春生只在家里馋酒,在外面,他从不贪杯,这也是他的原则。

    故而,十月六号的晚上,饶一览和栗大森的酒推销的有点慢。

    段春生馋酒,这不假,但他不想失态,所以,他的酒喝得比较慢,饶一览和栗大森只能耐着性子一杯一杯地劝。

    酒喝的慢一点不要紧,只要达到一定的量,就不怕段春生不醉。

    饶一览和栗大森只能慢慢喝,慢慢磨。这就是十月六号晚上三个人从六点喝到八点的主要原因。

    快到八点的时候,包间外面又来了一拨客人,饶一览借着这个机会叫来服务员小翠结账。单子是一百九十四元,饶一览递给小翠两百块钱,说不用找了。

    如果找钱的话,小翠还得和饶一览接触一次。

    五六个客人涌进包间,饶一览和栗大森扶着段春生乘乱走出饭店。

    二胖子把三个人送出店门以后,就去招呼包间里面那几个客人去了。

    饶一览自以为聪明,但还是让小翠记住了他和栗大森的脸,特别是记住了他左手食指第二节指背上的长条形的刀疤。

    两个人把段春生扶进面包车。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段春生说不能再喝了,如果再喝的话,就没法骑车子了。

    饶一览说栗大森是开面包车来的,待会儿让栗大森用面包车送他和段师傅回家。所以,当两个人把段春生扶进面包车的时候,段春生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当时,段春生是喝多了,是有点头重脚轻,但并没有烂醉如泥,他的头脑还有些清新,他还能说话。

    饶一览和栗大森把两辆自行车放进面包车的时候,段春生也想去搬,但饶一览把他按在座椅上。

    当饶一览发动汽车的时候,段春生感到很吃惊,饶一览竟然会开汽车!

    那个年代,有汽车驾驶技术的人非常少。

    关键是段春生从没有听饶一览说过。

    当饶一览开着汽车往银牛湖方向驶去的时候,段春生发现方向不对,他还提醒了饶一览:“小饶,这条路好像不对哎。”

    饶一览说:“这条路比较近。”

    当时,栗大森就坐在段春生的后面的座位上,汽车启动以后,栗大森就已经把事先放在座位下面的铁丝拿在手上。

    段春生在机轮电机厂工作十几年,银牛湖距离电机厂不远。

    段春生对玉带镇的地理环境非常熟悉,他上班和下班从来不走银牛湖这条路。

    段春生大概是感觉不对劲,他反复提醒饶一览走错路了。

    在段春生第三次提醒饶一览的时候,话只说了一大半,栗大森就从后面将铁丝勒住了段春生的脖子。

    等段春生意识到死亡袭来时,已经晚了。

    栗大森的力气很大,他用铁丝勒住段春生的脖子的同时,用力向后,铁丝扣进了段春生的肉里,段春生想用手去抓铁丝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段春生挥了几下手,蹬了几下腿,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气绝身亡了。

    等段春生断气之后,栗大森脱下段春生身上的工作服。

    “为什么要脱下段春生的工作服呢?”

    “段春生的工作服上有很多油漆,如果那一天被人打捞到尸体,段春生的身份就暴露了,油漆会长时间留在工作服上。”

    饶一览的回答和赵子蒙当时的分析是一致的。

第一百零八章 回顾罪恶

    汽车快上湖堤的时候,饶一览停下汽车,栗大森将饶一览的自行车藏在路边的树林里。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为什么要把自行车藏在树林里?”

    “车上地方太小,放下一辆自行车,车上的空间就大多了。”

    “栗大森要在车上把水泥桩绑到段春生的身上,车子到地方,我们就可以将段春生的尸体扔到湖里,汽车不能在湖堤上久呆,时间尚早,湖堤上可能会有人走动。”

    饶一览和栗大森真会安排时间。

    “水泥桩是事先准备好的吗?”

    “是事先准备好的,汽车经过洪武大街以后,路边有一些隔离桩,我们偷拿了一个。”

    “把尸体和自行车扔到湖里去,用不着多长时间,你为什么在九点二十分左右才回到中关粮库?”

    “我们的汽车上了湖堤以后,在我们预定的抛尸地方遇到了一点特殊情况。”

    “什么情况?”

    “有一对男女在树林里面谈恋爱。我们在汽车里面等了二十几分钟。等那对男女走远了,我们才动的手。”

    “赵队长,你是怎么知道具体的抛尸地点的?”

    “我们在湖堤上找到了一个倒车印,目击证人看见了你们的面包车停在了煤球厂的大门外。在玉带镇,银牛湖水库是最理想的抛尸地点。我说的没错吧。”

    青年男女离开树林朝玉带镇走去,几分钟后,两个人先将汽车倒好,然后开始处理自行车和尸体。

    两个人先将自行车就近扔到水库里,然后抬着段春生的尸体走了一段路,将段春生的尸体扔在距离自行车二十几米远的地方。

    “为什么要将自行车和尸体分开扔?”

    “北边的护坡比扔自行车的地方的护坡更陡,自行车被人打捞上来不打紧,要紧的是尸体,所以,我们抬着尸体往北边走了一段路。”

    “段春生的工作服是怎么处理的呢?”

    “我们泼上汽油烧了,和工作服一起烧掉的还有段春生装饭盒、调羹和茶缸的帆布包。”

    “段春生的饭盒、调羹和茶缸呢?”

    “饭盒、调羹和茶缸,我们扔进了银牛湖。”

    离开抛尸现场以后,栗大森用面包车把饶一览送到中关粮库的附近。

    饶一览搬下自己的自行车,将栗大森准备好的酒和卤菜放进车篓之中,然后十分坦然地走进中关粮库的大门。

    在进粮库大门的时候,饶一览还扔了一包牡丹牌派香烟给门卫徐师傅,他说这是喜烟。

    饶一览果然很会做人,他竟然连犄角旮旯里门卫徐师傅都没忘记贿赂。

    走进值班室以后,饶一览将酒瓶打开,将卤菜放在桌子上。

    饶一览还扔给高玉龙一包牡丹牌香烟。

    高玉龙拿来两个茶缸,倒上酒,两个人便饶有兴致地喝了起来。

    饶一览喝了一口酒,撕了一只鸡腿,拿着手电筒到库房转去了。

    不一会,他就遇到了到库房来巡视的孟副站长。

    只要让孟副站长看见他,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既然孟副站长九点半左右一定回到库房来巡视,你为什么还要走出值班室,故意让他看见你?”

    “孟副站长到库房巡视,不一定会到值班室来。所以,我一定要让他看到我才行。再加上高玉龙证明,我就有不在场证明。”

    项代沫第一次调查的时候,确实被孟副站长和高玉龙提供的情况蒙蔽了眼睛。

    接下来,饶一览交代了杀害饶志龙、饶志云和张房的全部过程。

    段春生、曹先生和张大爷家搬走的当天夜里,饶一览等人进了117号。

    搬家之后,饶一览自告奋勇,替蔡教授把117号所有的钥匙交给了拆迁办,并将拆迁办的人领到现场验收。

    拆迁办的人,断水、断电之后,将所有门锁上。

    饶一览之所以替蔡教授交钥匙的目的是在交钥匙之前,找锁匠配好蔡家所有的钥匙。

    这样,六个人就可以自由进入117号了。

    在拆房子之前,所有门锁都要保持完好才行。

    六个人的盗墓团伙还要住在117号,并且在117号烧火做饭。

    自来水已经被掐断,他们肯定要用井水。

    烧锅的燃料要到其他几户人家去找,有了院门的钥匙,他们进出院门就方便很多。

    饶一览在搬走的时候留下了两床比较破旧的棉花胎,蔡教授夫妻俩搬家的时候,也留下了一床旧被子和一床破棉花胎,还有一些旧衣服和生活用品。

    饶一览留下破旧的棉花胎是有意而为之,蔡教授夫妻俩留下旧被子和棉花胎,是受了饶一览的影响。

    六个人住进117号以后,垫的盖的,吃饭的家伙一样不缺。

    时值初秋,天气还不怎么冷,有个铺盖就行了。

    第一天晚上,他们就开始挖盗洞了。

    前两天,白天他们不敢动,附近还有几户人家是迟几天才搬走的。

    在搬走之前,这些人还要在井上用水。

    到第四天,他们白天也敢放心挖盗洞了,因为大部分人家都搬走了。

    早晨和傍晚这两个时间段,他们是蛰伏不动。

    因为住在怀古村前村的人有早上晨练,傍晚散步的习惯,晨练和散步的人又都喜欢从117号的门前抄近路。

    除了上班,饶一览负责采买食品和做饭。

    在这伙人住进117号期间,饶一览不曾在单位值过夜班,轮到他值夜班的时候都是门学军和赵海峰两个好哥们替他值的。

    盗洞什么时候能挖通,饶一览自己心里也没有数。

    所以,除了正常白班,他一步都不能离开。

    六个人各怀心思,互相不信任对方。

    以揭文江和栗大森两个的力量对付饶志龙、饶志云和张房,肯定不行,饶一览考虑最多的是这个。

    饶志龙负责指挥挖盗洞,他在上面指手画脚,偶尔搭手拎拎土。

    他还负责做厨子。除了做饭以外,大部分时间在洞口帮忙拎土。

    负责挖盗洞的是饶志云、揭文江和栗大森,张房不是在盗洞里面运土,就是在盗洞上面拎土。

    盗洞下面大部分烟蒂就是饶志龙、饶一览和张房留下的。

    饶志龙呆在洞口上面是为了掌控全局,当然也是为了掌控揭文江和栗大森。

    饶志龙把张房安排在洞口,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一旦情况有变,只要控制住了到洞口,就等于控制住了揭文江和栗大森。

    对于饶志龙的险恶用心,揭文江早已有所察觉。

    不过饶志龙并没有把斯文的饶一览当回事,他自认为最要防范的人是揭文江和栗大森。

    刚开始,饶一览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张房把饶志龙的阴谋泄露给揭文江和饶一览的时候,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饶一览、揭文江、栗大森发现张房和两个舅舅之间有矛盾。

    平时,他们对张房喝来唤去,赃物出手以后,分给张房的钱很少。

    可盗墓的时候,总是张房出力最多。

    张房是一个闷葫芦,他对两个舅舅有怨气,但从不摆在脸上。

    这些都被饶一览、揭文江和栗大森看在眼里。

    揭文江和栗大森一直提防着饶志龙、饶志云兄弟俩。

    干盗墓这种营生,常常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

    以前,他们没有和饶志龙、饶志云兄弟合作过,对他们的底细不甚了解,所以,不得不防。

    张房块头大,力气大,如果饶志龙和饶志云真要对他们三人动什么歪心思的话,只要张房和两个舅舅一条心,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所以,揭文江和栗大森、饶一览私下里合计,想方设法笼络张房。

    如果张房跟他们三个人一条心,以四对二,饶志龙和饶志云兄弟俩的胜算就小多了。

    刚开始,三个人只是想笼络张房,防止饶志龙、饶志云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大家能相安无事,分了东西之后,各走各的路。

    让张房做众山小古玩店的法人代表就是垄断张房的手段之一。

    饶志龙这人喜欢独来独往,饶志云和饶一览住在嘉盛花苑,这给三个人拉拢张房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张房长时间和揭文江、栗大森呆在一起。

    烟酒从不分家,又受到两个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关系越来越亲密,但是他和两个舅舅的关系却越来越疏远。

    饶志龙和饶志云二人一点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然对他颐指气使。

    他们仗着是张房的舅舅,自以为怎么对待张房都不为过。

    他们以为外甥张房跟他们肯定是一条心。

    至于饶一览、揭文江和栗大森在张房身上做的那些小动作,饶志龙和饶志云却浑然不知。

    相反,他们甚至觉得张房和饶一览、揭文江、栗大森亲近是一件好事。

    要不然,他也不会指使张房在酒瓶里面放蒙汗药。

    在住进117号的时候,饶志龙让饶一览买了十几瓶酒。

    对盗墓贼来讲,酒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盗洞和墓室里面又冷又湿,没有酒是不行的,酒可以御寒。

    酒还能避邪气,墓室里面的空气历经几百年不流通,也不见阳光。除了邪气,还有阴气。喝几口酒,可保百毒不侵!

第一百零九章 残杀

    每天夜里,无论是在盗洞里面的人,还是在盗洞上面的人,都要喝酒。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第七天夜里,饶志云用洋镐柄量了一下盗洞的长度,揭文江和栗大森知道,盗洞就要挖到墓道口了。

    就在这天夜里,睡觉的时候,饶志龙把一包东西交给张房,示意他把纸包里面的东西放进最后一瓶酒中。

    这时候,是一伙人最累、最疲倦的时候。

    大家连续干了好几天,累的大气都喘不匀,饶志龙和饶志云决定在这时候下手了。

    张房心里明白两个舅舅意欲何为。

    凌晨四点钟左右,揭文江起身小解,张房看两个舅舅都睡熟了,偷偷起身跟了出去。

    张房推开门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外观察两个舅舅一段时间,在确定两个舅舅确实睡着了以后,才小跑步追上揭文江。

    听了张房的悄悄话以后,把揭文江吓出了一身冷汗。

    张房把二饶的预谋告诉揭文江就是提醒他们不要喝明天倒的酒,他不希望死人。

    张房毕竟还年轻,他哪里知道揭文江明白这件事情以后的结果会有多严重。

    二饶要置饶一览、揭文江和栗大森他们于死地,一场残杀已经不可避免。

    面对墓室里面诱人的陪葬品,人的心理会严重失衡。

    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人的心里除了严重失衡,还会严重扭曲。

    揭文江不是傻子,饶志龙和饶志云打算在明天动手,这就意味着盗洞已经快挖到墓道口了。

    本来,揭文江和栗大森从一开始就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既然这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只能是先下手者为强了。

    回到房间,等张房睡熟了之后,揭文江拨醒了饶一览和栗大森,对着他们的耳朵,把张房提供的重要情况告诉了他俩。

    两个人和揭文江一样,也被吓得变貌失色。

    惊魂初定之后,三个人决定先下手为强。

    揭文江从院子里面找来两根铁丝,栗大森爬进盗洞拿来一把洋镐。

    四点钟左右,三个人开始行动了:

    饶一览推醒张房,约他一同去撒尿——每天夜里,张房都是和饶一览一起出去撒尿的。

    张房跟在饶一览的身后走到院子里面以后,揭文江和栗大森走进屋,拿着铁丝和洋镐走到饶志龙和饶志云床前。

    栗大森悄悄将铁丝从饶志龙的脖子下面穿过,将铁丝的两头缠绕在两个树棍子上,然后将铁丝交叉在一起。

    此时,揭示文江则将洋镐的尖头对准了饶志云的后脑勺。

    两个人点了一下头,同时用尽全力:揭文江将洋镐头用力向下,栗大森则将用铁丝勒住了饶志龙的脖子。

    饶志云当场毙命,他只伸了一下腿就没有动静了。

    饶志龙从梦中惊醒,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反应迅速,用双手抓住栗大森的双手挣扎着。

    无奈栗大森的力量比饶志龙的力量大多了,双方僵持了一分钟左右的样子,饶志龙的手还是慢慢松开了。

    这时候,饶一览和张房已经回到走进西屋,看到两个舅舅躺在血泊里面,张房突然痛哭流涕。

    张房无法接受揭文江和栗大森杀死两个舅舅的现实,他之所以把饶志龙让他在酒里放蒙汗药的秘密告诉揭文江,是希望双方相安无事。

    揭文江告诉张房,既然饶志龙、饶志云兄弟俩已经动了杀心,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三个人,眼下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候,如果他们稍有犹豫,死的人就一定是他们三个人。

    张房又说:“我回老家去该如何向父母和两个舅母交代呢?”

    揭文江说:“那就永远不回老家,反正他们自从干盗墓营生以后很少回家。”

    张房不是一个傻子,他开始担心三个人会杀了他。

    饶一览向他保证,如果不是张房向他们泄密,明天躺在门板——或者盗洞里面的人一定是他们三个人,所以,只要张房乖乖听话,他们绝不会伤害张房。

    揭文江和栗大森也向张房保证,这才把张房稳住了。

    在挖开盗洞之前,揭文江是这么想的。

    可挖开盗洞、进入墓室,看到大量的陪葬品以后,揭文江双眼发红,他改变了想法。

    揭文江说,如果留下张房,将会后患无穷。只有杀了张房才能万无一失。

    饶一览和栗大森在一起相处了比较长的时间,再加上张房向揭文江泄露了饶志龙和饶志云要杀他们三个人的秘密,所以他不忍心加害张房,但经二人的劝说,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杀死饶志龙和饶志云以后,四个人再也睡不着觉了,他们一鼓作气,将盗洞挖到了墓道口,用钢钎撬开墓门石。

    墓门石头太大、太重,再加上墓道口的空间有限,他们只能将墓门石放倒。

    由于墓门石的后面有一个三角形的抵门石,所以,墓门石只能斜躺在抵门石上。

    墓门石头斜躺在墓道口,这给他们进出墓道口,特别是将墓室里面的大型青铜器搬出墓室造成了不小的困难。

    进入墓室以后,四个人非常兴奋,连张房都忘记了两个舅舅的死。

    大家将玉器和金器集中到几个小型的青铜器里面,然后先将小型青铜器搬出盗洞。

    因为盗洞挖的比较小,有两个体积比较大的四足青铜鼎无法搬出盗洞,所以,四个人又用将近一天的时间将圆形盗洞修理成了长方形的盗洞。

    到第二天夜里十点钟左右,三个人终于将最后一个——也是最大一个青铜鼎移出盗洞。

    在将一些小型青铜器搬出墓室的时候,在过墓门石的时候,一个青铜鼎里面的东西曾经泼洒到地上。

    同志们在盗洞下面泥土里和墓门石下面找到的玉器、夜明珠应该是在这时候落在墓道里的。

    最后,四个人提留着马灯在棺椁和墓室里面仔细找了一遍,费这么大的劲,四个人都不想落下任何一件东西。

    之后,栗大森和饶一览把饶志云的尸体挪进墓室。

    栗大森扔下饶志云的尸体以后,就准备离开,饶一览拽住了他。

    饶一览说,他不能保证挖掘机挖不到盗洞,所以,必须把饶志云的脸砸烂。

    于是,两个人将墓室门前一尊石佛推到,石佛倒地的时候,一只手臂断开,饶一览拿起石佛的手臂在饶志云的脸上猛砸了几下。

    揭文江和栗大森将饶志龙的尸体抬到盗洞口,饶一览到厨房里面拿来蔡大妈丢下的菜刀的时候,栗大森将饶志龙的尸体推到盗洞下面去了。

    饶一览只能下了盗洞,将饶志龙的脑袋砍了下来。

    由于刀口比较顿,饶一览拿起饶志龙的脑袋的时候,脖颈下面还连着一块皮。

    饶一览在将饶志龙的脑袋扔进水井之前,故技重施,用一块砖头将饶志龙的脸砸烂了。

    几个人用石板将盗洞口盖上,在石板上面盖上土。

    饶一览骑自行车到虎口门古玩市场,开来面包车,将陪葬品分两次运到德安门西湖巷。

    在运最后一趟的时候,在面包车就要驶出怀古村后村的时候,揭文江和栗大森二人用细铁丝将张房勒死了。

    揭文江示意饶一览停车,然后从一户人家的门口搬了一块长条形的石板,面包车是用来运货的,绳子是现成了。

    面包车行驶到护城河九孔桥的时候,揭文江和栗大森已经将石板和张房的尸体连接在一起。

    桥头停着一条打捞船。

    饶一览将车停在树林里,三个人将张房的尸体,连同石板抬上船。

    揭文江和栗大森跳上船,将船划到中间一个石拱下,将张房的尸体连同大石板掀到水中。

    回到西湖巷以后,三个人连夜在南厢房挖深坑,将东西藏了起来,只留下九羊樽、青铜鼎、宣德炉和一枚玉玺。

    “我们在盗洞下面的土里找到一个铁路制服上的铜纽扣。”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从塑料袋里面拿出一枚铜纽扣,走到饶一览的跟前。

    “这个铜纽扣是张房衣服上的,他的姑父是铁路职工,那是铁路职工的制服,制服是姑父给他的。”

    “你和饶志龙、揭文江他们在一起盗墓,你父母兄弟知道吗?”

    “不知道。饶志龙和揭文江他们到京西来,我父母也不知道,我父母要是知道我们在一起干盗墓营生的话,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我父亲年轻时为了脱离开那班人才和我母亲到京西来的。”

    “我之所以不把买房子的事情告诉他们,就是怕他们知道。”

    “你前面不是说,买下德安门西湖巷的房子是想让父母兄弟搬进去住的,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想等东西出手以后,做点生意,到那时,父母就不会怀疑钱的来路了。”

    “该问的,我们都问了,你想一想,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该说的,我全说了。走到这一步,是我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我本来只是想发财,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可没有想到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现在终于明白我父亲为什么要离开老家,发誓一辈子不再做这种营生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现在,我唯一不能面对的是父母兄弟。我无脸再见他们。一步错,步步错,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说到这里,饶一览眼泪汪汪。

    “不管你想不想见父母兄弟,最后,还是要见一面的。”赵子蒙道,“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做任何事情,都是要负责人的,该面对的,都得面对。”

    “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杀害段师傅。我害了自己,还害了段师傅一家人。见父母兄弟就见父母兄弟吧!我就当父母白养了我,只要不让我见段大嫂和她的儿子,我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第一百一十章 揭文江和栗大森

    之后,赵子蒙审讯了揭文江。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揭文江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面色阴森可怖。

    赵子蒙没有跟揭文江多说一句废话,他只将林狄在德安门西湖巷拍的照片拿给揭文江看。

    赵子蒙审讯他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要他的口供。

    只有饶一览、揭文江和栗大森三个人的供词完全一致才能结案。

    当然揭文江和栗大森的供词也可佐证饶一览的口供。

    揭文江刚看完几张照片,便长长了叹了一口气。也许在被抓的那一刻起,揭文江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

    “揭文江,你怎么不往下看了?”赵子蒙道。

    “警察大哥,能不能赏我一根烟抽?”

    揭文江和饶一览一个德行,一副涎皮赖脸的模样。

    赵子蒙从令狐云飞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拿起打火机,走到揭文江的跟前。

    “谁是你大哥,注意你的言辞!”

    “是……是,警察同志!”

    揭文江被赵子蒙的气场所震慑,吓得赶忙改口。

    赵子蒙将烟盒打火机扔在审讯椅的小桌板上。

    揭文江拾起烟猥琐地朝赵子蒙挤出了一个笑容,接着按着打火机将烟点着了。然后毕恭毕敬地将打火机还给了赵子蒙。

    赵子蒙坐回到椅子上。

    揭文江一口气抽了三口烟,然后道:“我知道,这是天意,我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们问吧!我一定如实交代。”

    赵子蒙又让林狄倒了一杯水给揭文江。

    揭文江从林狄的手上接过茶杯,一连说了两声“谢谢”。

    “揭文江,你先说说 你们六个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行,三年前,饶一览的外公去世,他随父母回老家奔丧。在喝酒的时候,我们和饶一览提到了盗墓的事情。他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私下里,他跟我讲了离子山古墓的传闻。”

    “你所谓的‘我们’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栗大森。”

    “接着讲。”

    “当时,我们没事做,正想到南方转转。去年春天,我和栗大森随饶一览来京西。我们呐,到离子山上一看,就知道传闻不假,离子山上没有一块石头,完全是一座土山,按照外公的说法,这种用土堆起来的山下肯定有墓,而且还不会是一般的墓。”

    揭文江抽了一口烟,喝了一口水,接着道:“可那山周围住着很多人家,据我们观察,山下的人早晚都到山上去晨练,没有机会下手,我们只得暂时作罢,先挖一些小墓充充饥。”

    “今天三月,怀古村后村要拆迁,我们觉得机会来了,我们就到孟州去找饶志龙、饶志云和张房。”

    “为什么一定要找他们三个人?”

    “我和栗大森只知道古墓的大概位置,但吃不准。嗨,不怕您笑话,其实就是学艺不精。饶志龙和饶志云两兄弟既会看风水,又会挖探洞,我们就想和他们一起做。”

    “我和栗大森跟外公做,只是混穷,没把它当正经营生,没有上心,自然是半吊子。”

    “你怎么看饶志龙和饶志云二人?”

    “他们确实厉害,饶志龙会看风水,他能看出古墓的位置,墓道的走向,还有古墓的等级。饶志云的洛阳铲更厉害,挖几个探洞就知道墓室在什么地方,墓道的走向,墓道口在什么地方。”

    揭文江将最后一截烟抽完后,接着道:“饶志云一直把探洞挖到117号院墙外的竹林里面。最后确定墓口就在117号的院子里面。”

    烟蒂已经没有火星,但揭文江一直拿在手上,还不时放在嘴在吸一下。

    他接着道:“饶一览想办法住进了117号。”

    “为什么?”

    “这是饶志龙的意思。饶一览住进117号,我们就有机会在他们搬迁之前找到墓道口的位置,确定墓道口的位置,我们就能确定在什么地方挖盗洞口。从居民搬走到拆房子,这中间的时间不多。挖盗洞是要一点时间的。”

    “你们到117号院子里面挖探洞,确定墓道口位置是在什么时候?”

    “是八月底,117号的蔡老头住院,那家的老太太到医院陪那老头,第一天晚上,饶一览在医院陪老头,第二天夜里,我们几个人就进了117号。我们在老头屋子后面撬开地砖,挖了六个探洞,才找到了墓道口。最后,饶志龙决定在老头卧室里面挖盗洞。”

    “饶志龙和饶志云是谁杀死的?”

    “饶志龙是我杀死的,饶志云是栗大森杀死的。”揭文江对杀人罪行供认不讳。

    “用的什么凶器?”

    “我用洋镐,栗大森用的是铁丝。”

    “你们为什么要杀死饶志龙和饶志云?”

    “那俩货竟然让张房在酒里面放蒙汗药,想把我们麻翻,杀死我们。第七天夜里,盗洞快挖到墓道口了,饶志龙把准备好的蒙汗药交给张房,冉他将药放进酒瓶里面。”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张房私下里告诉我们的。”

    “张房是饶志龙和饶志云的外甥,他为什么要把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你们?”

    “是外甥不假,但那俩货对张房不好,不讲亲戚礼道,把他不当一回事,挖到东西买了钱,只分给张房一点点,张房表面上对两个舅舅恭敬,但心里恨他们。”

    “自从他们到京西来了以后,张房大部分时间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多仁义呐,待他不错。”

    “如果我们下手慢一步的话,躺在墓室里面就是我们三个人了。我们没想杀人,可那俩货要灭我们,我们别无选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事情已经到那份上,想退出已经不可能了。”

    “既然张房救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杀害他?”

    “这个嘛……张房是他们的外甥,迟早是要回老家去的,他一回去把事情一捅出去,还有我们的好吗?不杀了他,我们早迟一天要遭殃。”

    “如果我们心慈手软,留下张房,必将后患无穷。所以,我们就——再说,少一个人分宝贝,我们三个不是可以多拿一些嘛,所以就更不会心慈手软。”

    “是谁最后决定对张房下手的?”

    “是我,栗大森和张房关系比较好,他有些犹豫;饶一览,他还年轻,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他是极力反对的。但我不能听他们的。”

    “是谁杀死张房的呢?”

    “是我决定的,下手杀死张房的是我和栗大森。”

    “把饶志龙的脑袋砍下来扔进水井里面是谁的主意?”

    “是饶一览的主意。”

    “把饶志龙和饶志云的脸砸烂又是谁?”

    “是饶一览的主意,他平时行事非常谨慎。”

    “段春生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和姓段的没有关系,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但我和他的死有关系。”

    “说来听听。”

    “十月六号的中午,但饶一览在电话里面说姓段的曾经在洪武大街见过他和饶志龙这件事情以后,我就觉得必须除掉姓段的。当天中午,我和栗大森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两个寻人启事,如果姓段的看到寻人启事的话,就一定能想起饶一览来,一旦姓段的想起了饶一览,我们三个人一个都跑不了。”

    “照这么说,杀害段春生,也有你的份?”

    “决定是我做的,主意饶一览出的,参与杀害姓段的是饶一览和栗大森。店铺不能离开人,我留在店铺里面看店。当然,他们嫌我太磕碜。我出面的话,肯定会被人认出来。”

    “你们从古墓里面挖出来的东西全藏在德安门西湖巷,饶一览买的房子里面,你和栗大森难道就没有防着饶一览吗?”

    “用不着,饶一览干这一行,时间不长,他不忍心杀害张房,他的心还没有我们狠,我们的家人都知道我们到京西来,即使他有这种心事,也不敢对我们下手。更重要的是,我们几个姨兄弟平时就走得近。”

    “还有,东西藏在西湖巷,但我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一份清单。卖掉什么东西,还剩下哪些东西,一目了然。”

    “这是谁的主意?”

    “这是饶一览的主意。我和栗大森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亲兄弟明算账。饶一览还给我和栗大森一人一把院门的钥匙,饶一览还让我们俩轮流到西湖巷去过夜。”

    “清单和钥匙在什么地方?”

    “清单和钥匙在我身上。”揭文江一边说,一边从上衣口袋和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和一串钥匙。

    赵子蒙接过纸和钥匙。

    纸上面写着青铜器、玉器和金器的数量;钥匙有三把。

    三把钥匙分别是古玩店的钥匙、古玩市场二区大门的钥匙和西湖巷的钥匙。

    之后,赵子蒙又审讯了栗大森。

    对栗大森的审讯和对揭文江的审讯一样的顺利。

    栗大森交代的内容和饶一览、揭文江交代的内容是一致的。

    对栗大森的审讯,赵子蒙把重点放在饶志龙、饶志云、张房和段春生的遇害上。

    栗大森交代:饶志龙是他用铁丝勒死的;饶志云是揭文江用洋镐杀死的;张房是揭文江和他用铁丝勒死的;段春生是他用铁丝勒死的;饶志龙的头是饶一览用菜刀砍下来的;饶志龙和饶志云的脸是饶一览用砖头和石佛的手臂砸烂的。

    最后,栗大森又交给赵子蒙一张一模一样的纸和三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第一章 案发冷月寺

    话说离子山古墓失盗杀人案在赵子蒙等人的不懈努力下总算是迎来了终章。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离子山古墓的失盗文物全部追回,已移交给文物部门。

    经省高级人民法院核准,饶一览、揭文江和栗大森被执行死刑。

    在此之前,蔡耀辉因有重大立功表现,被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霍望亭因倒卖文物,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非法所得和警方搜缴的一部分文物随案上缴国库。

    至于宁尚智和他的两个手下,市局已经将他们移交给海州警方另案处理。

    这起离奇案件的告破使得“神鹰大队”的勋章簿上再添新功,赵子蒙他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没轻松几天,十月十七号上午九点半钟,刑侦队便接到南城区南林湖派出所的报案。

    报案内容如下:

    本市一座古寺——冷月寺在修复一尊泥菩萨的时候,工匠们在菩萨的肚子里面发现一副人体骸骨。

    在场的工匠师傅们大惊失色,他们当即喊来了该寺住持——修能。

    修能住持当即派值事——空云师傅下山报案。

    四十分钟以后,三辆警车停在惠山的山脚下。

    赵子蒙一行十人走下汽车。

    赵子蒙和项代沫走在最前面,项代沫的手上拎着一个刑侦箱;

    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走在队伍的中间,成秋水的手上拎着一个法医箱。

    一行人步行七八分钟,又翻过两个山头,穿过了三个村庄,直走了大半天,冷月寺的山门才呈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是一座历史久远的古寺,寺庙的建筑外衣已经陈旧褪色。

    一行人离寺庙越来越近,赵子蒙抬眼端详着这座山间古寺,顿时心中有种苍凉之感。

    这时不时有人往山门里面跑,路过村庄的时候,大家的后面跟了很多好奇的人。

    原先在茶园里面采秋茶的女人们也放下背篓,跟在队伍的后面。

    山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两个警察,这两个人,一个是南林湖派出所的所长刘正风,一个是治安股的股长常秉。

    赵子蒙和两个人简单互致问候之后,两个人将一行人领进山门。

    一进山门,大家就看到一个方形的池塘,池塘的周围是用石块砌成的,池塘目测很深,水面距离石岸至少有两米。

    池塘的中间有一个凉亭,东南西北各有一个长廊和凉亭相连。

    池塘里横七竖八地倒伏着很多枯败的荷叶和弯曲折断的根茎,这个时节,植物大多开始凋零。

    池塘的北边是石砌台阶,台阶上是迎霞殿。

    迎霞殿有左中右三个大门。

    穿过迎霞殿便看见高大雄伟的大雄宝殿,左右两边是双层耳房。

    耳房下面各有两扇大门,门头上面写着“东禅院”和“西禅院”。

    东禅院和西禅院是僧人们居住的地方。

    大雄宝殿的前面台阶上聚集了很多人,一部分是香客和游客,剩下的人是寺院附近的村民。

    围观的人越积越多,这座原本冷清的寺庙顿时间热闹非凡。

    大雄宝殿的门外四五米处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几个身穿制服的人站在警戒线里面维持秩序。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刘所长和常股长将一行人领进殿内。

    在大殿的门口有个告示牌,告示牌上写着“释迦牟尼佛正在大修,请勿靠近。”

    在大殿中门内站着两个和尚,一个是住持修能禅师——一位八十岁左右的老者。

    另一位是监事觉水师傅,年龄在六十岁左右。

    面对大殿正门的是释迦牟尼坐佛。

    在释迦牟尼佛的两边和前面拉着一根绳子。

    香案已经移开,香火也已熄灭,整个大殿,只有左右两边的菩萨前有香火。

    除了这尊释迦牟尼佛,其它菩萨都可以参观。

    释迦牟尼安坐在一个一米高的高台之上。

    释迦牟尼佛的周围是已经搭好的脚手架,身后的帐幔和身上的披风已经卸下。

    释迦牟尼佛脸上、身上的彩绘已经斑驳,有些地方已经脱落。

    高台下站着几个灰头土脸的、惊魂未定的工匠。

    高台的右边有一个木制台阶,觉水师傅将刘所长和赵子蒙、令狐云飞和萧长松领到释迦牟尼的身后——即释迦牟尼佛和观世音菩萨之间的空档。

    在释迦摩尼佛的后面是观世音菩萨。

    释迦牟尼佛面对着大殿的南大门,观世音菩萨面对着大殿的北大门。

    台阶下面放着几筐土块,土块中有草梗、麦秸和稻草等纤维植物,还粘连着一些丝状物,丝状物是棉花。

    这些土块是刚从释迦牟尼佛的后背上撬下来的。

    高台上本就空间有限,又搭了脚手架,所以只能容得下几个人。

    释迦牟尼佛身后的情况非常糟糕:除了潮湿,很多地方已经脱落。

    觉水师傅说,由于殿顶漏雨渗水,泥胎在雨水长期侵蚀下,慢慢脱落,因为帐幔和披风的遮挡,平时谁都没有在意。

    如果不是释迦牟尼佛后背泥胎上的水分已经渗透到前半部,导致彩绘起皮并剥落,如果不是木制高台因水份的长期侵蚀开始腐烂的话,寺院恐怕还不会进行这次大修。

    和尚说,十五年前,寺院刚刚进行过一次全面的大修,所以,这次大修仅限于释迦牟尼佛。

    一个工匠们的头被请上高台,这位工头的名字叫胡家良。

    胡家良打眼一看是一位已到了知天命年纪的人。

    此人微胖,谢顶,穿一身黄军装。

    据说,他带着十几个工匠,专门在寺院里面揽活。

    他从小就跟着父亲东奔西走,父亲过世以后,他领着一班人继续干老本行。

    释迦牟尼佛的后背上有一个不规则的方洞,方洞的边长在九十公分左右。

    方洞里面是方格状木架,木架里面隐约可见几根木柱。

    木柱和方格状木架,应该是构成菩萨的支架,塑泥就是附着在支架上的。

    支架上还沾着一些带草梗、麦秸、稻草和棉花的塑泥。

    在方洞上方的脚手架上挂着两个马灯。

    胡家良从脚手架上拿下一个马灯,将赵子蒙、令狐云飞、刘正风和萧长松领到方洞前,将马灯凑到方洞跟前,指着支架下方道:“尸骸在立骨里面。”

    “立骨”就是木头支架。

    令狐云飞打开应急灯,朝胡家良手指的方向照去。

    四个人都看见了:在支架里面真的有一具尸骸!

    尸骸呈双手抱膝状,尸骸的周围缠绕着十几圈绳子。

    尸体在菩萨的肚子里,这种场景赵子蒙他们闻所未闻,几个人看了又看。

    赵子蒙判断,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案件,如此的藏尸之法前所未见,一种诡异的阴冷的感觉袭上赵子蒙的心头。

    如果不是殿顶漏雨,这尊释迦牟尼佛恐怕永远都不会进行这样的大修。

    胡家良指着立骨道:“你们看,这部分立骨是接上的,立骨原来是一个整体。”

    四个人朝胡家良手指之处看去,上、下、左、右,连接的痕迹非常明显:连接处是用铁丝固定的,接头处有锯子锯过的痕迹。

    按照这位胡家良师傅的说法,凶手在释迦牟尼后背的立骨上锯出一个方洞,然后将尸体藏进释迦牟尼的肚子里面,将锯下来的方格连接到立骨上,抹上塑泥,最后上彩。

    赵子蒙知道:如此操作,凶手在泥塑建筑方面颇有造诣,手艺有很高的技术含量。

    胡家良说,刚开始,他们并不知道菩萨的肚子里藏着尸骸,他和工匠把菩萨后背上一块塑泥撬开来的时候,突然从菩萨的肚子里面冒出来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

    等撬开几块塑泥,用马灯往立骨里面照,结果看到了一具尸骸。

    人命关天,胡家良吩咐大家赶快停下来,派人去请觉水监事和修能住持,同时将现场保护起来,因为大殿里面还有不少香客和游客。

    按照寺院的要求,工匠们在释迦牟尼佛的前面和左右两边拉了一根绳子。

    林狄拍了几张照片之后,赵子蒙让胡家良等人将连接在立骨上的木格子拆下来。

    两个师傅用老虎钳将连接处的铁丝拧开。

    拧开最后一根铁丝以后,胡家良从方洞里拿出一个用铁丝固定好的木格子。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发现:连接在立骨上的木格子原来就是从立骨上锯下来的,凶手在木格子的上方接了一节木条。

    凶手将死者的尸体藏进释迦牟尼的肚子里面以后,又将方格连接到立骨上,然后附上塑泥并抹平,等塑泥干了以后再上彩。

    居然不留一点痕迹!

    令狐云飞在胡家良和另一个工匠的帮助下,将两盏照明灯固定在方洞左上方和右上方的脚手架上,将光柱对准了方洞——脚手架上虽然挂着两盏马灯,但光线太暗。

    光柱之下,释迦牟尼肚子里面的尸骸非常清晰,尸骸朝上的部分沾着一些泥浆。

    准确地说是泥渣。

    尸骸脑袋上的泥渣最明显,泥渣并没有完全覆盖整个脑壳,所以能隐约看到一些黑发。

    因为雨水的渗漏,雨水带着一些泥渣滴落在骨头上和脑袋上。

    泥渣竟然没有覆盖住死者的头发,可见死者的头发还是比较茂密的。

    无疑,死者不是僧院中人,寺院中人是没有头发的。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观察到:释迦牟尼的肚子里空间着实不小,里面至少可以藏三个成年人。

    赵子蒙从项代沫的手上接过一盏照明灯,钻过脚手架,令狐云飞紧随其后。

    赵子蒙蹲在方洞口,用照明灯的光柱在释迦牟尼的肚子里面扫了几圈,光柱在底部停留了比较长的时间,他聚精会神的朝里面张望着。

第二章 蟒蛇

    除了尸骸之外,赵子蒙没有看到其它东西。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成秋水打开法医箱,拿出口罩和手套。

    萧长松、成秋水和封一鸣戴上口罩和手套。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胡家良退到一边。

    成秋水和封一鸣走上高台。

    封一鸣蹲在方洞口,试图将尸骸连同缠绕在尸骸上的绳子慢慢移出方洞。

    遗憾的是,封一鸣的手刚接触到绳子,尸骸就散了架,骷颅头一下子滚到里面去了。

    而骨架的手臂从肘部分开,脊椎骨和胸骨歪向了一边。

    原本缠绕在骸骨上的绳子也断成了若干节,那绳子已经完全腐烂!

    看来,想把这尊尸骸完整地请出方洞,已经不可能了。

    封一鸣请示了萧长松和赵子蒙后,将骨骼分成几部分,一部分一部分地拿出方洞,成秋水则站在封一鸣的后面做二传手。

    萧长松将接过的碎骨放在释迦牟尼佛左边的高台上,开始一块一块拼接。

    方洞里面的湿度大,骨头上含有一定的水分,大部分骨头是连在一起的。

    赵子蒙等人站在高台边紧张地看着萧长松一点一点地拼接。

    这可不是拼图游戏,个别骨头已经摔碎,把破碎的部分拼成一个完整的人形需要技术以及耐心。

    赵子蒙看的出,萧长松全神贯注,他的所有注意力全在这些散落的碎物上,鬓角竟然流汗了。

    半个小时以后,除了脑袋,尸骸头部以下的部分拼接完毕。

    因为死者的脑袋滚到了手不能及的地方,封一鸣只得钻进方洞之中寻觅。

    封一鸣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照明灯,慢慢钻进漆黑潮湿的洞中。

    按照赵子蒙的要求,除了把死者的脑袋请出洞以外,还要看看有没有其它遗留物。

    方洞的下方是塑泥,有很多草梗、麦秸、稻草和棉花。

    封一鸣除了借助照明灯,仔细地用眼睛看,还要费力用手摸,他也希望能发现一点现场遗留物。

    赵子蒙几人分析:尸骸的身上不着一丝,可见,死者在被藏进佛肚前,被凶手扒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包括鞋子。

    而且,据现场种种,凶手反侦查的意识很强。

    他许是担心有朝一日,有人会发现释迦牟尼佛肚中的尸骸,在藏匿尸体之前,又加了一点保险。

    所以,想找到遗留物,多半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赵子蒙就是不死心,认真仔细不是一件坏事情,凡事就怕“认真”二字!

    大家伙只有这一次机会!

    封一鸣在方洞的底部摸索了半晌,弄得浑身湿漉漉,可惜一无所获。

    “一鸣,辛苦了,你可以出来了。”随着光柱的移动,赵子蒙的眼睛和封一鸣的眼睛同步运动。

    “赵队,你再照照上面。”封一鸣不死心,将灯递给洞外的赵子蒙。

    赵子蒙将照明灯的光柱在方洞上方慢慢扫了几遍,方洞的上方,除了立骨头,就是露出草梗、麦秸、稻草和棉花的塑泥。

    在立骨上,还有一些看上去就要坠落而下的塑泥,连接这些塑泥的是草梗、麦秸、稻草和游丝一般的棉花。

    此时,赵子蒙还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两根蛇蜕,缠绕在立骨上!

    赵子蒙不由得脊背发凉。

    随着光线的移动,他竟然看到一条盘曲在立骨上,并且正在缓缓向下移动的碗口粗的、灰黑相间的蛇!

    赵子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背后突然有一股冷气直往上窜。

    虽是铮铮铁骨的硬汉,但看到这种自然界的冷血动物,赵子蒙的心中还是略过了一丝慌恐。

    那蛇正仰着脑袋,吐着长长的信子。

    它三角形的头距离封一鸣的头只有一点五米左右,而且距离越来越近。

    赵子蒙赶忙将光柱对准了蛇头。

    那蛇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所扰,突然停止了游动。

    赵子蒙压低声音道:“一鸣,快出来!”

    “赵队,我再看看。”封一鸣完全不知道头顶那条蛇的存在。

    “我仔细看过了,快出来!里面空气污浊,不能呆久。”在这说这句话之前,赵子蒙手中的照明灯的光柱始终对着蛇头。

    他以为蛇之所以停止游动,是因为光的作用。如果将光柱移开,蛇会随时对封一鸣发起攻击。

    “等一下,死者的颅骨,我还没有拿呢。”封一鸣一边说,一边朝右前方移动——死者的颅骨滚落到立骨的右下角。

    赵子蒙急了眼:“一鸣,一定保持冷静,不要做动作,你头顶的上方有一条蛇!云飞,你快把一鸣拉出来!”

    令狐云飞从赵子蒙的脸上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在洞外迅速半蹲身体,伸出双手。

    封一鸣吓得不再说话,他终于意识到危险,慢慢地转身,并将右手伸给了洞外的令狐云飞。

    令狐云飞紧紧抓住封一鸣的右手,快速用力将封一鸣拖出方洞。

    封一鸣连滚带爬,被令狐云飞拖出方洞,虽然出洞姿势极其狼狈,但总算是逃离了危险。

    在令狐云飞抓住封一鸣的右手之前,赵子蒙已迅速闪到一边。

    就封一鸣出洞后几秒钟的样子,三个人看到了一条从天而降,并且迅速盘曲在方洞底部的大蟒蛇!

    封一鸣和令狐云飞见状霎时间脸色苍白,封一鸣的额头上冒出了大量汗珠来。

    这洞里应该是大蟒蛇的地盘!

    蛇的领地意识很强,现在,竟然有人侵入了它的领地。

    为了守住自己的尊严和地盘,它极有可能攻击入侵者。

    赵子蒙猜想,刚才,这条蛇突然停止移动,恐怕是忌惮照明灯投射出来的光柱吧!

    这蟒蛇的脑袋高高扬起,对着洞口,信子不停颤动,嘴里面发出“窸窸窣窣”警示的声音。

    身体下面紧紧地盘曲在一起,身上以黑灰为主基调的鳞片发出咄咄寒光。

    蛇的眼睛里面放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它尾巴上还缀着一大截蛇蜕。

    这是一条刚刚退完皮的蟒蛇!

    赵子蒙他们都看的清楚,死者的颅骨就在蛇蜕的旁边!

    恐怖归恐怖,惊吓也担当了!

    不知道便罢,既然看见了,这条蛇肯定是要想办法弄走的。

    这蛇在释迦牟尼佛的肚子里面,这对释迦牟尼佛也是大不敬。

    僧人们要是知道释迦牟尼佛身中藏着一条大蟒蛇,还能安心呆在大殿里面诵经吗?

    香客要是知道它的存在,估计也难虔诚地对着菩萨磕头祈祷了。

    但是,要把这碗口粗的蟒蛇弄出来,绝非易事!

    一旁的修能住持也看到了这条蛇,他吓得脸都绿了:“这——这该如何是好?”

    觉水师傅走到周师傅的跟前:“周师傅,您能不能想办法把这条蛇请出来?”

    “修能住持,觉水监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想办法把它弄走就是。”周师傅倒是十分淡定。

    修能住持颤抖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周家良派一个工匠回住处拿来一瓶酒、一个碗和一包东西。

    周家良干这种营生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估计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在寺院里面做活,免不了会碰到蛇鼠虫蚁之类的毒物。

    寺院有很多隐蔽之处,而这些隐蔽之处恰恰是蛇虫理想的藏身之处。

    工匠拿来的一包东西是雄黄粉,蛇怕雄黄,酒也是对付蛇的好东西。

    周家良打开纸包和酒瓶的盖子,将纸包里面的雄黄粉慢慢倒进酒瓶。

    周家良盖上酒瓶的盖子,使劲摇晃了十几下。

    众人看他熟练淡然的样子,知道这人在处理这种事情上还是很有经验的。

    周家良打开瓶盖,将酒倒在碗里,然后端起碗,朝蛇身上泼去。

    顿时,空气中弥漫中酒和雄黄的味道,大蟒蛇高昂的头慢慢变低,最后无力地横在自己的身上。

    原来紧紧盘曲在一起的蛇身慢慢松开。

    可是很快,蛇身将死者的颅骨推到更深处,不一会,蛇蜕竟然完全遮挡住了那颗颅骨。

    原来不停游动的蛇身也不再动弹了。

    周家良从一个工匠的手上接过一副帆布手套,用双手抓住蟒蛇的脖子,将蟒蛇慢慢拉出方洞。

    刚才还十分嚣张的蛇这会子竟然瘫软无力了。

    它的骨头像是完全散开了一样,任凭周家良如果拖拽,它都不挣扎一下。

    在周家良的拖拽下,蛇身变成了一条直线。

    所有人都惊呆了,好家伙,这条大蟒蛇竟然有五米左右长!

    两个工匠从大殿外面拿来一根一丈多长的毛竹,放到高台下面的地上。

    几个工匠在周家良的指挥下,抬起蛇身,将蟒蛇横在毛竹上,两个工匠一人一头,抬起毛竹,周家良将蛇身缠绕在毛竹上。

    在雄黄酒的作用下,蟒蛇变得非常听话,除了它身上的花纹有些吓人之外,倒看不出有多可怕了。

    两个工匠抬着蟒蛇,走出大殿。

    在冷月寺的后面是茂密的树林,那里应该是这条大蟒蛇理想的去处。

    修能住持和周家良交代了几句之后,周家良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照明灯,钻进方洞,他要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它蛇了。

    周家良除了在释迦牟尼佛的下面发现一个比碗口稍大一点的洞以外,还看到了缠绕在立骨上的白色的蛇蜕。

    洞的位置正对着摆放在高台前的供桌。

    供桌是用来摆放香炉和供品的,敢情消受供桌上供品的不是释迦牟尼佛,而是隐藏在佛肚子中的蟒蛇。

    这应该是一条非常聪明的蛇。

第三章 激荡岁月

    这洞肯定要堵上,立骨上的蛇蜕也要清理干净。m.www.uu234.netwww.uu234.net

    周家良先把死者的颅骨请出方洞,然后从立骨上小心翼翼地解下蛇蜕。

    众人不解为何如此谨慎,周师傅解释说:蛇蜕可以入药,这样的品相是能卖出大价钱的。

    成秋水从周家良的手上接过死者的颅骨。

    一个工匠从周家良的手上一一接过蛇蜕,立骨上竟然缠绕着三条蛇蜕!

    释迦牟尼佛肚中空气非常潮湿,蛇蜕质地较软。

    周家良从立骨上解蛇蜕的时候没费多大的劲,蛇蜕没被折断,完好无损,只是一些地方有些小裂口。

    萧长松从成秋水的手上接过颅骨,掀开颅骨上沾着泥渣的头发。

    附着在头盖骨上的软组织早就降解了,死者的头发之所以还呆在脑壳上,完全是泥渣和水的作用,是这两样物质将头发粘连在死者脑壳上的。

    萧长松剥开枕骨上的塑泥和毛发的时候,居然发现枕骨上有一个四条放射状的裂纹,其中两条相邻的裂纹有两三毫米宽!

    萧长松最后将颅骨放在死者的颈椎骨上——骸骨拼接完成。

    林狄打开照相机镜头的盖子,拍了几张照片。

    总体观,死者的骨骼很完整,连手指骨和脚趾骨都在。

    萧长松当场开始初步尸检,成秋水写尸检报告。

    死者身高,一点七一米左右。

    死亡时间,十五年左右。

    死者的牙齿完好无损,头骨丰满光滑,年龄在三十一至三十三岁之间;

    致命源在后脑勺上,应该是钝器重击所致。

    马建平蹲在萧长松的身旁,仔细地打量着死者的头盖骨,他知道自己又有事情可以做了。万幸的是,死者的脑袋,除了枕骨有放射状裂纹之外,其它部位不曾受过钝器的损伤。

    萧长松又仔细检查了死者的牙齿。

    死者的牙齿齐全,齿质不错,应该有良好的清洁习惯,三十岁出头的人,也正是牙口最好的时候。

    “萧老,您看——”成秋水指着一颗下牙道。

    在死者下牙床的内侧躺着一颗标新立异的牙。

    这颗牙齿是往牙床里面倾斜的,位置在正中两颗下牙左边一颗牙。

    估计这颗牙在死者很小的时候,受到左右两颗牙的挤压旁逸斜出。在左右两颗牙之间有一条半颗牙的缝隙。

    一条半颗牙的缝隙是不够这颗离群索居的牙的生长的,所以从很早就开始寻求一个更大的空间。

    这个特征非常明显的。

    到目前为止,这也是萧长松从尸骸上提取到的唯一重要的信息。

    案子发生在冷月寺,赵子蒙打算进驻这座寺庙。

    赵子蒙和刘所长、修能住持交换过意见之后,修能住持喊来觉水监事。

    “师傅,您有何吩咐?”觉水监事走到修能住持的跟前。

    “觉水,赵队长他们要在寺院住下,你把西院几间禅房收拾一下,赵队长,寺院的伙食清淡,恐怕要委屈同志们了。”

    “修能住持,前来打扰师傅们清修本就失礼,师傅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再说也从未体验过僧人们的生活,正好借此机会体会一下。”赵子蒙道。

    “觉水,你派人速去安排,赵队长,你们有多少人?”

    “七个人。”

    “赵队长,天气渐凉,僧人们的铺盖都很单薄,除了寺院的薄被以外,你们恐怕还要再带一床厚一点的被褥才行。”

    “这没问题,我们自己有被子。”

    “师傅,我现在就派人去安排。”

    修能住持点了一下头,觉水监事走到大殿门口,把值事空云叫到跟前,简单的吩咐了几句之后,空云师傅转身走出大雄宝殿。

    之后,同志们随修能住持去了他的方丈禅院,一同前往的还有觉水师傅。

    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将尸骸装进尸袋以后,下山去了。

    和三个人一同下山的还有马建平。

    他的任务是画出死者的模拟画像。

    和上一个案子一样,既要画出电脑数字稿,又要画出手稿。

    案子的调查工作将始于马建平的模拟画像。

    八个人随修能住持走出大雄宝殿的北大门——除了刑侦队六个人之外,还有刘所长和常股长。

    方丈禅院在大雄宝殿的后面。

    在九级台阶上,就是方丈禅院的红漆大门,这扇门甚是扎眼。

    走进红漆大门,穿过一片竹林,眼前出现一座宏伟的殿式建筑,这里就是修能住持的禅房。

    正对着禅房大门的是一尊半卧状的弥勒佛。

    赵子蒙他们一进门便被一股清幽的檀香气息所围绕。

    这里的陈设虽略显陈旧,却古色古香,品味高雅脱俗。

    弥勒佛前有一个比较低矮的香案,香案上有一个铜香炉和一个木鱼,木鱼旁一个小木槌。那香炉里正燃着三炷香,香炉两边各有一个蜡烛台,蜡烛台上燃烧着蜡烛。

    一个很大的蒲垫在香案前分外醒目。

    在弥勒佛的两边各有一个隔断,东边是修能住持的卧室,西边是书房。

    卧室里面有一张禅床,禅床两边各有四把椅子。

    书房里面摆放着一排书橱,书橱里面摆放着很多经书。

    修能住持很有礼貌地安排众人落座。

    自己最后坐在了禅床上,觉水监事则站在他的旁边。

    不一会,便有两个侍僧送进来几盏茶。

    两个侍僧将杯盏放在茶几上以后,便退出了禅房。

    询问对象主要是觉水监事,修能住持只是偶尔做一些补充。

    因为修能住持年事已高,寺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觉水监事打理的。

    修能住持是一位八十岁左右的老者。

    他面部清瘦,因为年事已高,面颊左右两边靠近太阳穴处布满了老年斑。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檀木禅杖,面目慈祥,德高望重。

    身上除了穿一件僧袍以外,还斜披着一件灰底黄格的袈裟,他的头顶上有十二个戒疤。

    一旁立住的觉水监事年纪五十岁左右,饱满的脸上除了红润的气色还有令人瞩目的双下巴,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僧袍,头顶上有九个戒疤。

    赵子蒙明白,寺庙虽是世外之所,但其中等级森严,年岁,资历在这里和社会上的游戏规则并无二致。

    觉水监事说:在十五年前的秋天,寺院曾有过一次大修。

    在那之前,因为岁月激荡,寺院的香火断了数次,最严重的一次是某一年的春天,一群乱民闯进寺院。

    那些人用木棍砸断了菩萨的手指,甚至手臂。

    能推倒的菩萨全部推倒在地,香炉被掀翻砸坏。

    而香案被砸的缺胳膊少腿,蒲垫被集中在一起全被火烧了!

    连菩萨身上的披风和前后帐幔也未能幸免,也被扯下来付之一炬。

    损坏最严重的就是大雄宝殿里这尊释迦牟尼佛。

    那些乱民突发奇想,居然要看佛肚中的乾坤。

    他们口中高喊着要和神佛一决高下,他们倒要看看这些菩萨到底能不能降罪于他们。

    这些人就用铁锤在释迦牟尼佛的后背上砸出一个大洞来。

    他们看见观世音菩萨的像,竟然想推倒她,可那尊菩萨太高太大。

    十几个人一起用力,居然没有动弹得了菩萨。

    这群人气急败坏,不甘心眼前的失败,就用木棍捣毁敲断了观音菩萨的手指。

    就在那短短几年的时间中,寺中的香火难以为继,僧人无以为生,走了大半。

    后来,岁月激荡结束了,在政府的出资帮助下,冷月寺才得以对殿堂里面的菩萨进行修复。

    这尊释迦牟尼佛受损最严重,所以,是重点修复对象。

    赵子蒙从觉水监事的谈话中推想到:这具尸骸应该是那次修复的时候,被凶手藏进释迦牟尼佛的肚子里面去的。

    死者死亡的时间在十五年左右,这和十五年前那次大修的时间是一致的。

    凶手也许就隐藏在那些工匠中,因为只有工匠有如此高超的技艺,也只有工匠才有能力将菩萨恢复原样。

    “请问,工匠是从哪里请来的呢?”赵子蒙道。

    “孟州,当时他们在孟州的龙岩寺,工头姓江,名字叫江子海,他手下有十几个工匠。贫僧知道的就这么多。”觉水监事道。

    “十五年前那次大修是前任监事诫诚负责的。”修能住持道。

    “诫诚监事现在何处?”

    “诫诚在十四年前就去世了。是诫诚到孟州黄岩寺去请江子海的,江子海带人到冷月寺来了以后,也是诫诚负责接待和修复事宜的。”觉水监事道。

    “那次大修是什么时候完工的呢?”

    “大修是从十五年前的那年秋天开始的,完工是在第二年春年,历时将近半年。”

    “这位诫诚监事是怎么去世的?”

    “是病死的。”

    “病死的?什么病?”

    “在半年时间里,诫诚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那些工匠跟前,是我吩咐他这么做的,寺院大修一次不容易,这种事情是不能马虎的。诫诚是监事,这种事情,只能由他来做。”修能主持道。

    “这位师傅是累坏身子的?监工应该不需要参与具体工作。”

    “这都怪我,诫诚的身体一直不好,可他做事又很认真,老朽担心他身体吃不消,特地安排怀仁徒弟在一旁帮衬着。”

    “赵队长,那些工匠干完冷月寺的活,还要赶到另一个地方去做活,他们在赶工期,所以开头几个月经常干到半夜,他们连过年都没有回家。”觉水监事补充道。

    “工匠们赶工期,诫诚自然也要跟着熬夜了。再加上他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就病倒了。”

    “二位知道,江子海那帮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第四章 普济禅师

    “那些人东奔西走,行踪不定的。www.uu234.net这次修复佛像,我们本来是想找江子海做的,可派出去的人没有找到他们,这才从衢州请来了周师傅的工程队。你等一下,我去把周师傅叫过来,他们是同行,周师傅或许知道江子海的行踪。”

    觉水监事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不一会,觉水师傅领着周家良走了进来。

    觉水师傅将周家良引到禅床上坐下。

    周家良衣袖卷到肘部,脸上和手上沾着几点已经干了的泥浆。

    一个侍僧端进来一杯茶。

    赵子蒙道:“周师傅,您认识江子海吗?”

    “不认识,但我听说过,他带的那帮人常年在南方的寺院里面做活,他们已经做了几十年,我们才做十几年。一般的寺院都找他们,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些寺院才会请我们。”周家良的话很实在。

    “这几年,国家关心扶持宗教事业,再加上旅游业的发展,几乎所有的寺庙都要修复,要不然也不会有我们的生存空间。”

    “现在,周师傅觉得,江子海他们有可能在什么地方做活?”

    “去年,我听说他们在亳濠做,现在嘛,他们恐怕早已不在亳濠了。”

    “那他们在亳濠市的哪家寺院做?”

    “这就不知道,只听说他们在亳濠做。想知道他们在哪家寺庙做活倒也不难。亳濠也就四个庙,挨个问一下就知道了。”

    赵子蒙担心到亳濠也找不到江子海的踪迹:“江子海是哪里人?”

    “我只知道他是南涯人,至于是南涯什么地方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钢笔和笔记本,在笔记本上写了“亳濠、南涯”四个字。

    “赵队长,贫僧想起一个人来,你们可以找他问一问。”觉水监事道。

    “谁?”

    “石头寨滕老三家。”

    “石头寨在什么地方?”

    “你们上山经过的最后一个寨子就是石头寨。”

    赵子们记得,大家上山途中,一共经过三个村庄。

    那石头寨是一个很大的村庄,有上百户人家。

    寨子距离冷月寺的山门只有两百多米。

    “觉水说的对,江子海他们在冷月寺做活的时候住在石头寨的滕老三家。”修能住持也想起来了。

    “他们到冷月寺做活,为什么要住在寺外呢?难道寺院里面没有他们住的地方?”

    “恰恰相反,当时,寺中空着不少禅房,因为寺院不景气,有些僧人受不得这里的苦日子,便下山自寻他路去了。”

    “江子海嫌寺中伙食清淡,只有在寺外搭伙,才能有荤腥——那些工匠干的是苦力活,又在赶工期,不吃荤腥身上没力气。所以就到石头寨找了一户人家,他们不但住在滕老三家,一日三餐都在滕家吃。”

    “杀人不为财,就是为情,不为情,就是为报仇。”周家良道,“像我们这样的工匠,出来做活,无非是为了养家糊口,本就与财无缘,所以,谋财害命的可能性不大。”周师傅自己分析开了。

    “我们这些工匠,都是光杆一个,没有人拖家带口,又常年在外奔波,连女人的边都靠不上,情杀的可能性就没有了。”

    “咱们这些人不是一个家族,就是一个村子里面的人,沾着亲,带着故,仇从何来?就是有财杀、情杀和仇杀的可能,为什么非要跑到冷月寺来动手呢?”

    周家良的话引起了觉水监事的思考:“赵队长,有一件事情,贫僧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觉水师傅,您但说无妨。”赵子蒙对周家良和觉水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来这些当地人知晓不少内情。

    “行,贫僧姑妄言之,各位姑妄听之。”

    “觉水师傅请讲。”

    “那滕老三的老婆经常到庙里来为僧人们洗洗涝涝、缝缝补补,也经常为那帮工人洗洗缝缝,滕老三就在家为他们做饭。滕老三有一个儿子在采石场公干,腿被石头砸断了,寺院里面就让滕老三老婆到寺院里面来做事,以贴补家用。”

    “滕老三夫妻俩和江子海那帮人关系混的很熟。阿弥陀佛,那位逝者的嘴里面不是有一颗特别的牙齿吗?你们找滕老三夫妻俩问问,說不定他们能记得些什么。”

    觉水住持的一番话使赵子蒙如拨云见日,他同时快速的思考着:

    如果死者是江子海那帮人中的某一个人的话,滕老三夫妻俩,包括他们的家人应该认识。

    除了觉水住持提到的这颗非常特别的牙齿,还有马建平即将绘制出来的模拟画像。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提供的情况就这么多,但这已经十分难得。

    赵子蒙又提了其它一些问题。

    他觉得这个故事很不完整,作为“10.17”案的背景资料,绝不会就只有这么点内容,赵子蒙想做更深一些了解。

    “修能住持,冷月寺十五年前的那次大修,是全面大修吗?”

    “寺院被毁坏的太严重,不大修不行啊。”

    “请您回忆一下,那次大修,都修了些什么?”

    “修复被毁坏的菩萨,给所有菩萨上彩,给弥勒佛、释迦牟尼佛和观音佛贴金,给所有建筑物拾漏,油漆所有门窗,修葺所有石阶。还有,迎霞殿和大雄宝殿的地砖也重新铺了一下。觉水,你再想一想,江师傅他们还修了什么。”住持望向觉水。

    “师傅,他们还清了莲花池的淤泥,还整修了莲花池上凉亭和长廊。”觉水监事道,”还有您住的禅院。”

    “是啊,岁数不饶人,老衲这记性越来越不行了。”

    “师傅,他们还把东禅院和西禅院两口水井掏了一遍。”

    “对!那两口水井用了不知道多少年,从来没有掏过,水已经有了异味,我就让他们把两口水井一并掏了一下。”

    “周师傅,我看您手下这帮人各个身怀绝技啊!”

    “不敢当,都是混口饭吃,也就是各有所长罢了。”周家良面对赵子蒙的夸赞倒十分谦虚。

    “哦,我不会看错,周师傅不必自谦,这些师傅们都有哪些技艺?我这个门外汉倒向您请教下。”

    “嗨,他们哪各有分工,有的会造像,就是塑造菩萨像。他们还是画匠,有的是石匠,可按照寺院的要求雕刻各种造型的石像,有的是木匠,各种复杂的雕刻工艺,他们都会,他们中还有一些掏井工。他们干的活计,一般的泥瓦匠和木匠都干不了。”周家良如数家珍似的历数了手下工人的技艺。

    赵子蒙赞赏地点点头。

    “修能住持,那次大修以后,寺院里有没有丢失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寺中除了菩萨,就是经书,菩萨送人富贵,自己却一贫如洗,这天底下,与财无缘的就是菩萨,值钱的东西从何而来呢?”修能住持道。

    又说了会儿子话,一行人拜别修能住持。

    离开方丈禅院以后,觉水监事领着大家去了石头寨。

    在路过迎霞殿的时候,赵子蒙看到一个比修能住持年龄更长些的老禅师。

    年龄大倒不稀奇,稀奇的是他正坐在一个桌子前旁若无人地抄写经文。

    赵子蒙被老僧人吸引,在桌子跟前驻足片刻。

    老禅师的小楷字写得非常漂亮,关键是这个年岁,他的手竟然稳的很,一点都不抖,这就更难得了。

    老禅师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小师傅,小师傅长的眉清目秀。他恭恭敬敬地站在桌子跟前给老禅师磨墨。

    老禅师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观察他,抬起头看了看赵子蒙一行人,然后朝小师傅摆了几下手。

    小师傅机敏地点了一下头,放下墨,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赵子蒙对老禅师和小师傅之间的交流方式非常感兴趣。

    难道这二人都是哑巴不成?

    走到迎霞殿大门前台阶下的时候,赵子蒙道:“觉水师傅,刚才这位抄写经书的应该是寺院中年龄最长的师傅吧!”

    “赵队长说的对,他是普济禅师,是寺院年龄最大的师傅,今年八十六岁了。”

    “普济禅师的书法写得不错啊!”

    “是啊,藏经阁西阁的经书,大部分都是他抄写的。那几年,经书被一班乱民烧了不少,我们就从其它寺院借来经书让普济禅师抄写。”

    “他在冷月寺有些年头了吧!”

    “是啊,禅师他在冷月寺足足呆了八十六年。”

    “哦,八十六年!那他岂不是一生下来就在冷月寺了?”赵子蒙惊异于那老者的身世。

    “那倒不是,据说啊,禅师一岁的时候,他就被人放在山门外。当时,他瘦的皮包骨,烧的不省人事,那时的老住持仁平禅师收留了他,之后,他就留在了冷月寺。”

    赵子蒙心中感叹:原来如此,这位老禅师离奇的一生可以写一本书了。

    “冒昧地问一句,这位老禅师难不成有什么残疾?”

    “没有啊,赵队长为何有此一问?”觉水监事莫名所以。

    “我看他刚才和小师傅用手比划什么。”

    “呵呵!赵队长,那个小师傅叫静能,”觉水监事回头望了一眼仍然站在桌子旁边的小师傅,“静能是个哑巴,耳朵也不好使,普济禅师只能用手跟他比划。”

    赵子蒙之所以对普济禅师如此兴趣盎然,是想找他了解情况。

    这位普济老禅师是目前所知在冷月寺生活的最久的人,他对寺院里面的情况应该是非常熟悉的。

第五章 石头寨

    一行人走出山门。www.uu234.netwww.uu234.net

    站在山门前的台阶上就能看见掩映在苍松翠柏下的石头寨。

    石头寨的苍松翠柏和冷月寺里面的树们一样的高大粗壮,这说明石头寨的历史和冷月寺的一样的悠久。

    掩映在苍松古柏下的高高的屋脊和翘起的飞檐,同样透露出古老沧桑的气息。

    同志们上山的时候,曾经过石头寨,当时,大家心里想着案子的事情,所以,没有特别在意石头寨的古建筑。

    刚走进寨口,赵子蒙就明白了石头寨名的由来:寨子里面所有房屋的墙——包括院墙都是用石头砌成的。

    这里所有的路都是用石板铺成,而且所用的石头皆是青石。

    在赵子蒙的印象中,冷月寺中所有建筑物和台阶的石头也同时都是用青石砌成的,所以,行走在这寨中,倒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赵子蒙他们注意到:石头寨周中,无论是门挡,还是门头,都雕刻着异常精美的图案。

    但由于风雨和岁月的侵蚀,大部分石刻都已经斑驳和残破。

    这些石头们无声的诉说着石头寨悠久的历史。

    寨口处,三棵参天古榕树赫然入目,这三棵榕树根深叶茂,盘根错节。

    三棵树的树冠长势喜人居然连接在一起,竟遮挡住了三户人家的院子。

    中间一棵榕树下还有一个大石碾,石碾已经裂成了几部分,一些地方还有些残缺。

    大碾子旁边有两扇院门,院门前有一对鼓形门挡,门槛外有三级石阶,门槛有三十公分之高。

    “赵队长,这就是滕老三家。”觉水监事一边说,一边朝院门走去。

    觉水监事刚想拿起门环敲门,院门却自动开了,敢情门栓没有插上。

    觉水监事将院门稍微推开一点,然后对着院子里面道:“有人在家吗?”

    “有人,请进。”从堂屋里面传来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

    觉水师傅讲院门完全推开,一行人走进院子。

    从堂屋里面走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来:“这——这不是觉水师傅吗!稀客啊……稀客。”老头扫了几个人一眼:“快进屋坐。”

    “赵队长,这就是滕老三,滕老三,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

    “滕大爷,打搅您了。”赵子蒙客气道。

    “哦,贵客迎门,这位公安同志一定是为庙里的案子来的吧!请进屋坐下说话。”滕老三将一行人引进堂屋。

    这时,从后面厨房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妇人来,她的身上系着一个围裙,衣袖高高捋起,手指上沾着一些玉米面——她正在厨房里面和面。

    看到有人走进堂屋,老妇人赶紧反身走进厨房,洗干净手,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然后走出厨房,从西厢房里搬出两条长板凳,进了堂屋。

    赵子蒙看的出,滕家的房子虽然破旧,但屋子多。

    他略数了一下:正房、东西厢房,连同厨房,一共是十一间。

    堂屋里面只有两把椅子和一条长板凳。

    “觉水师傅,快请坐——快请坐。”老妇人一边放板凳,一边和觉水师傅打招呼。

    “孩他娘,快去泡几杯茶来。”滕老三道。

    “哎,我去泡茶。”

    老妇人走出堂屋,滕老三招呼大家坐下。

    “爹,咱家来人啦?”突然从西屋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却不见人从里屋出来。

    “是啊!觉水师傅来了。二贵,你躺着别动。爹和觉水师傅说会话。”

    赵子蒙猜想,躺在西屋里面的人应该是滕老三那个被石头砸断腿的儿子。

    赵子蒙能感觉到:滕家的日子过得非常紧巴。

    堂屋里面除了一个面板开裂的大桌,就是两把破旧椅子和几条长板凳,别无他物。

    赵子蒙扫视了一周,这大白天的,堂屋里面光线却十分暗淡。

    待大家坐下以后,滕老三自己在一把椅子上坐定。

    赵子蒙从滕老三紧锁的眉头上看到了日子的艰难。

    老妇人将茶杯放在大桌上以后,正准备退出堂屋,被赵子蒙叫住了:“滕大娘,您也坐下跟我们说会话。”

    滕大妈顺从地从东屋拿出一把竹椅子,拘谨地坐在门口。

    “老大今天不在家?”觉水师傅望着滕大娘道。

    “老大在采石场忙着呢!”滕大娘道。

    “还有三个闺女呢?”

    “三个闺女几年前就出嫁了。”

    “现在,日子还能过得去吗?”

    “谢谢觉水师傅关心,三个闺女出嫁以后,我们的日子宽松多了。”滕老三苦笑道。

    “寺院发生了命案,你们听说了吗?”觉水师傅道。

    “听说了,刚才,寨子里面去了不少人。就在刚才,还有不少人站在大榕树下说案子的事情呢!”

    “赵队长他们想问你们一些事情。”觉水监事道。

    “想问什么?”滕老三道。

    “滕大爷,滕大娘,十五年前,有一帮工匠在冷月寺做活,他们是不是住在你们家,并在这里搭伙呢?”赵子蒙将觉水师傅告诉他的情况询问了滕老三。

    “是,他们吃住都在我家,一日三餐都是我给他们做的。”滕老三毫不避讳,实言相告。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一共有……”滕老三做沉思状,“连江工头,一共是十七个人。”

    “两位老人家,根据我们判断,死在释迦牟尼佛肚中的人很可能是那帮人中的某一个人。”赵子蒙道。

    “公安同志,敢问,这个人多大年纪?”滕大娘道。

    “是个年轻人,三十一岁到三十三岁之间。”

    “这个年岁啊,这就难说了。”滕大娘摇摇头道。

    “是啊!那帮人有一半都在三十出头。”滕老三补充道。

    “此人有一颗牙齿很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呢?”滕老三道。

    “牙床下面有一颗牙是往里面长的。”

    “牙往里面长,一打眼是看不到的,倒是有一个长着两颗虎牙的后生。”

    “那些人平时不跟你们说话吗?”

    “说话啊,但话不多,他们在我家除了吃放就是睡觉,每次吃饭,都是老太婆把饭菜端到西厢房去——他们在西厢房打的地铺。吃完饭不是睡觉,就是到寺院去做活。”滕老三道。

    “我家有三个闺女,那些人腼腆的很,平时有很少说话。再说,他们每天在我家呆的时间都很短。”滕大娘道。

    “是啊!他们赶工期,大半年的活要在半年时间里面干完,有时候干到夜里面十二点钟左右。我们和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如果能坐下来面对面地说上几句话,我们兴许还能看到牙齿。”滕老三道。

    “两位老人家,他们的模样,你们总该记得吧!”

    “模样是记得,他们在我家呆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滕大娘道,

    “我们每天早中晚三次端饭端菜到西厢房,有时候,我还给他们盛饭,递馒头,模样嘛,我都能记得。”

    “不过,得是活生生的人站在我的面前,我才能认得,你们千万不要让我看骷颅头啊!”

    “滕大娘,我们已经安排人给死者画像,画像出来以后,我们就拿给你们辨认。到时候还请你们配合一下。”

    “给骷颅头画像,能和真人一模一样吗?”滕大娘皱眉不解。

    “大娘不用担心,保证和真人一模一样。”

    “行,只要和真人一模一样,我就能认出来。”

    赵子蒙还想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两位老人家,江工头那帮人离开的时候,是从你们家走的吗?”

    “是的。”

    “走的时候,他们也是十七个人吗?”

    “照理应该是十七个人,但我们没有数,是我们夫妻俩送他们出的寨子。人少,我们会记得人数,十几个人,没在意。”滕大娘道。

    “谁会想到出这种事情呢?他们人太多,走的时候又很匆忙,我们没有在意是不是少了一个人。”滕老三道。

    “爹,他们走的时候,葛正根是应该跟我道别的。”西屋里面的男人突然说了一句非常突兀的话。

    原来躺在西屋里面的男人一直在听外面的谈话。

    “二贵说的对,他们下山以后回到家,二贵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二贵当时很生气,小葛和二贵平时在一起玩的那么好,走的时候也不打个招呼。”

    赵子蒙觉得这二贵的话甚是重要,便问:“两位老人家,躺在里屋的是?”

    “是我们的二儿子二贵,他断了一条腿,瘫了。”滕大娘表情伤心极了。

    “二贵方便出来说话吗?”

    “不方便,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弄不动他,只能让他躺在床上。”

    赵子蒙站起身,温和道:“既然二贵同志不方便出来,我们可以到里屋去吗?”

    “不好意思,里屋太脏了……二贵也怕见生人面。就……这么说话,二贵能听见。”滕老三面露难色。

    赵子蒙见状不再坚持,关心道:

    “二贵整天躺在床上也不是一个事情,你们没有带他看医生吗?”

    “当年,他的膝盖骨和小腿骨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碎了,当时,家里穷得铛铛响……”滕老三说不下去了。

    “他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吗?”

    “他大哥在采石场上班,我们弄不动他,只能……”滕大娘哽咽道。

    这滕家的日子比赵子蒙和同志们看到的还要艰难。

第六章 惠山书院

    赵子蒙站起身朝林狄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出堂屋。www.uu234.netm.www.uu234.net林狄紧随其后。

    “赵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林狄低声道。

    “你打电话给马建平,他上山的时候买一个轮椅带过来,钱算我的,滕家的日子过得太苦,既然我们遇上了,不能不管。”赵子蒙低声道。

    “好,我现在就打。”林狄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小福机。

    赵子蒙转身走进堂屋。

    赵子蒙坐回板凳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道:“二贵兄弟,我这么讲话,你能听见吗?”

    “我能听见,我腿不好使,但耳朵老灵光。”

    “好,二贵兄弟,葛正根走的时候没和你道别,你很生气,你们的关系很要好吗?”

    “葛正根棋下得好,我也喜欢下棋,只要有时间,葛正根就会和我杀几盘,那帮工匠,只有他搭理我。平时到庙里面去做活,他都会到我的屋子里面和我打一个招呼再走。自从我残了以后,就葛正根和我好。他一点没嫌我。”

    “原来如此,葛正根是干什么的?”赵子蒙望着觉水监事和滕老三夫妻俩。

    觉水监事摇摇头:“不知道,当时,大修的事情是诫诚监事打理的。”

    “小葛是干什么的,我们没有听他说过。”滕大娘道。

    “他是掏井工。“二贵插话道,“我问过他,他告诉我他和另外一个叫柳阿宝的人负责掏井。”二贵道。

    “哦,葛正根的牙齿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没在意,没看出他的牙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二贵不假思索道。

    “如果让你看到葛正根的画像,你能认出来吗?”

    “能。只要你们画的像,我肯定能认出来。”

    林狄这时走进堂屋,坐在赵子蒙旁边的板凳上,小声道:“马建平说吃过中饭以后就过来,他已经派人去买轮椅了。”

    赵子蒙点点头。

    他对着里屋道:“行,画像一出来,我们就过来。”

    赵子蒙接着道,“葛正根有没有说他是什么地方的人?”

    夫妻俩同时摇头。

    “葛正根倒是跟我提过这个,他是南涯秀田人,他家也住在寺庙的旁边,寺庙的名字叫隐山寺。”里屋的二贵接茬道。

    看来二贵和这个葛正根的人相处的的确不错,下棋下出了一些交情。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及时记录了二贵提供的信息:“南涯、秀田、隐山寺。”

    “葛正根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赵子蒙干脆直接大声问里屋的二贵。

    “他家里有一个母亲和两个妹妹。”

    “其他工匠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想了解到死者的情况,单凭葛正根一个人的信息不行。

    “其他人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十七个人,只有葛正根到我的屋子里面来过。”二贵道。

    “江工头是南涯广莆人。”滕大娘道,“江工头跟我说话多一些,他十五岁就跟着师傅在寺院里面做活,二十五岁就当了工头。”

    “他家在广蒲什么地方?”

    ”江工头没有讲,我也没有多问。“

    “这位江工头多大年纪?”

    “看样子有六十岁吧。”

    这次拜访滕家,还有有些收获的。

    赵子蒙一行人起身告辞:“滕大爷,滕大娘,二贵兄弟,打扰了,回头见。”

    夫妻俩将赵子蒙和觉水监事等人送出院门。

    古榕树下,有十几个村民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滕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走到赵子蒙的跟前小声道:“公安同志,这个事可能和冷月寺的传闻有关。”

    看滕老三的样子,赵子蒙猜想他大概是怕觉水监事听到吧,毕竟和冷月寺有关。

    “滕老爷,什么传闻?”

    “在你们到我家之前,已经有人在这里议论寺院的案子了——这帮人扯得也是案子的事情。”滕老三的声音更小了,因为此时觉水监事跟了上来。

    赵子蒙心领神会。

    他走到觉水监事跟前:“觉水师傅,谢谢您领我们到石头寨来,我们想在寨子里面转转,您先请回。”

    “行,贫僧先回寺,赵队长不要耽搁太久,免得耽误了吃斋饭的时间。”觉水师傅作揖道。

    “明白,我们一会就回寺院。”

    大家目送着觉水监事走出寨口,朝山门走去。

    原先那十几个在大榕树下嘀咕的人也不离开,直愣愣地地看着赵子蒙这群生人。

    “滕大爷,您现在可以跟我们说了吧!”

    “公安同志,我领你们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到地方就知道了。”

    大家跟在滕老三的身后朝寨子东边走去。

    滕大娘则走进自家院门——她要回家继续忙中饭。

    在距离古榕树四五百米的地方有一个书院,名字叫“惠山书院”。

    上了十几级台阶之后,大家来到“惠山书院”的匾额下。

    这书院的房子非常破旧,院墙上有豁口,院门倾斜,屋檐塌陷。

    “滕大爷,这个书院现在有学生吗?”

    “这里在几十年前就没有学生了。”

    “这么说,书院荒废了,现在做什么用?”

    “做生产队的仓库,学生没有,但先生还在。”

    “先生还在?”

    “对,先生姓邓,叫邓向臻,今年九十有三,高寿,我们要见的就是这位老先生。他是咱们石头寨最老的人,一肚子学问,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冷月寺的事,估计邓先生比冷月寺的修能住持知道的还要多。”

    说话的功夫,赵子蒙他们走进书院的大门。

    里面就是一个晒谷场,晒谷场的北边,东边和西边是破败不堪的房子,在房子前面的走廊上摆放着一些农具,水车,独轮车。

    在北屋的东边有一个圆门。

    穿过圆门,走上九级石阶,进入一个小院子,小院子西边是高高的院墙,北边是三间正屋,东边是两间厢房。

    正屋的门半掩着,院子里倒是一派清幽景象。

    一个石桌,石桌四边放着四个鼓形石凳,南院墙边上有三株梅花,两棵芭蕉树,两棵石榴树。

    “邓先生,您在屋子里面吗?”滕老三试探着喊了一嗓子。

    “是老三吧!请进。”一个沧桑的却有力声音回应道。

    赵子蒙不禁感叹,这位邓老先生如此高龄,耳朵却好使,竟然还能听出是谁的声音来。

    “邓先生,我领几个人来见您。”滕老三见有回应,笑呵呵道。

    “无妨,进来吧!”

    滕老三把门完全推开。

    一行人依次走进堂屋。

    在东屋窗前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戴着一副老花镜,他的手上拿着一本古书。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温柔铺洒在桌子上。

    看到有人进屋,老者站起身,走出东屋。

    堂屋里面有一张八仙桌,八仙桌的后面有一个长条几,长条几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孔子画像。

    八仙桌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在八仙桌前面左右两边各有四把椅子。

    椅子上一尘不染。

    赵子蒙感佩:一个耄耋老人,能把屋子里面收拾的这么干净,实属难得。

    滕老三走到老者跟前:“邓先生,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赵队长,这位就是邓先生。”

    “打搅邓先生了。”赵子蒙含笑道。

    “不客气。”邓先生打量了一下来人,利落地从长条几上拿起一个鸡毛掸,将所有椅子掸了一下,然后示意大家在椅子上坐下。

    双方坐定之后,邓先生望着赵子蒙,道:“赵队长莫不是为冷月寺的案子来的?”

    “邓先生已经听说了?”赵子蒙没想到这老先生心如明镜。

    “老朽刚才在寨子里面转了一圈,寨子里面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邓先生笑笑道。

    “邓先生,果然让您老人家说中了,冷月寺的案子八成和冷月寺的传闻有关。您跟赵队长他们说说。”滕老三话中有话。

    “是啊!我们听说邓先生知晓不少事情,想请先生指点迷津。”

    “指点不敢,传闻倒是可以说一说。老朽不敢说传闻和案子一定有关系。”

    “请邓先生赐教。”

    “老三,劳烦你去厨房倒些茶来。”邓先生望着滕老三道。

    滕老三虽也上了年纪,但在九十有三的邓先生面前不过是个“毛头小伙”,他恭敬地起身。

    “邓先生,喝茶就免了吧!不敢太打扰。”赵子蒙起身拦住滕老三。

    “喝茶不耽误说话。老三,你去吧。”

    滕老三点点头走出堂屋。

    不一会,滕老三端着一个紫砂茶盘走了进来,茶盘里面有七个紫砂茶杯。

    邓先生侧身从长条几的下面拎起一个热水瓶,又从长条几的抽屉里面拿出一罐子茶叶。

    他打开茶叶罐,在七个茶杯里放了一些茶叶。

    这位邓先生一系列的动作,赵子蒙他们都看在眼里,如此高龄,不仅精神矍铄,手脚也十分灵活。

    如果不是滕老三事先告知他们邓先生的年纪,赵子蒙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老者已近百岁。

    滕老三拎起热水瓶,在茶杯里面倒满水。

    一一盖上茶杯盖子,最后从东屋的书桌上拿来一个青花茶杯放在邓先生面前的桌子上,打开盖子,在里面加了一些水。

    滕老三将茶杯一一端到同志们面前的茶几上。

    最后端起一杯茶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邓先生端起茶杯,走到门口,仰望着门外道:“赵队长,你们有没有在寺院里面转一转?”他的思维也非常清晰。

第七章 灵谷塔的无题诗

    “还没有来得及转呢。www.uu234.net”赵子蒙道。

    “有空的话,你们应该到灵谷塔上去看看。”邓先生意味深长道。

    此时,站在堂屋的门口就能远远地看到矗立在冷月寺方丈禅院后面的灵谷塔。

    “哦?邓先生,莫非灵谷塔上有什么稀奇的东西?”赵子蒙望向塔的方向道。

    “这灵谷塔一共九层,第九层上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一首诗,这首诗禅意太深,至今没人能参透其中的玄机,冷月寺历任住持也不解其意。”邓先生越说越玄。

    “是一首什么诗?”

    “这首诗无题,短短四句,二十个字。你们过来,我写给你们看看。”邓先生站起身,走进东屋。

    书桌上有一沓宣纸,一个砚台,砚台里面有磨好不久的墨。

    砚台的旁边还有一个笔架和两个老虎造型的镇纸,笔架上挂着大、中、小三支毛笔。

    邓先生拿起一张宣纸,铺陈开来。

    滕老三将两个镇纸压在宣纸的两头。

    邓先生从笔架上拿起一直支中号毛笔,在砚台的墨池里面蘸了蘸墨,然后在宣纸上写下这么四句:“紫气从东来,拂我明镜台,佛光千秋在,何曾惹尘埃。”

    二十个字,邓先生是一气呵成,手都不曾抖动一下。

    赵子蒙看那字也是苍劲挺拔,笔力遒劲。

    “好字哪!邓先生,这首诗是何人所书?”赵子蒙问道。

    “作者没有留名,但老朽猜想应该是建造这冷月寺的人。”

    “请教先生,这首诗的主旨是什么?”

    “从明面上看,是告诫人们:只有心无杂念、容易满足的人,才能拥有无穷福祉。内在的意思隐藏很深,常人无法参悟。老朽说禅意很深,就是这个意思。”

    “先生是怎么看这首无题诗的呢?以您看,深藏在这首诗中的禅意是什么?”赵子蒙请教道。

    “老朽捉摸,这首诗应该和传说中的镇寺之宝有关。”

    “哦?镇寺之宝?”在场的人听到这四个字,都来了兴趣,直望着邓老先生。

    “传说,建造寺院的人在造寺之前先造了地宫,镇寺之宝就藏在这座地宫里面。”

    “邓先生,您知道,是什么镇寺之宝吗?”

    “传说哪,是一尊半人高的金佛,这个传说是由这首诗来的。今天发生在冷月寺的事情……金佛的传闻应该是真的,寺院中别无长物。依老朽看,只有金佛才会让人动杀心。”

    “诗中的佛会不会是大殿里面的菩萨呢?”赵子蒙也在猜测着这首诗和案子的关系。

    “呵,大殿中的佛常惹尘埃,只有藏在地宫里面的、不见天日的金佛才难蒙尘哪。”邓先生笑笑道。

    “您是不是想说,死者大概是发现了金佛,这才招致杀身之祸?”

    “逝者也许是那些工匠中的一个。十五年前,冷月寺进行过一次大修,工匠们在大修的过程中是有可能接触到传说中的秘密的。”

    邓先生的判断和赵子蒙的判断不谋而合。

    邓先生紧接着抛出了一个神秘信息:“十五年前,在大修之前,常有黑衣人在冷月寺寻寻觅觅。自从那次大修之后,黑衣人就没有再出现过。”

    “寺院中有黑衣人神出鬼没,石头寨的人怎么会知道的呢?”赵子蒙越加觉得整件事情玄之又玄。

    “寨子里有三个人到冷月寺出家,后来,寺院不景气,他们又还俗另谋他路。”

    “邓先生,那金佛是不是已经不在冷月寺了?”

    “说不好,总之,总从十五年前那次大修之后,冷月寺就不再闹鬼了。也许不在了吧。”

    “黑衣人是寺院中人,还是寺院外面的人呢?”

    “穿着黑衣,扎黑头巾,脸上蒙着黑布,十有**是寺院中人,冷月寺深夜闹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邓先生道。

    “有多长时间了?”

    “石头寨的茅二狗是二十六年前年到冷月寺出家的,他到冷月寺的第一个晚上,就碰到了黑衣人,在此后的十一年间里,黑衣人神出鬼没,不曾消停过。”

    “照您这么说,鬼是内鬼,是寺院中的僧人。”

    “黑衣人神出鬼没,应该是在寻觅传闻中的金佛。要知道,寺院中的并非全是看破红尘,四大皆空的僧人,其中不乏怀揣妄念之人。”

    赵子蒙把邓先生的话听到心里面去了:杀害死者的凶手不在那帮工匠之中,就在冷月寺的僧人之中。

    按照邓先生的说法,金佛可能已经不在冷月寺。

    如果金佛不在冷月寺,那么凶手也可能离开了冷月寺,金佛到手以后,他还会呆在冷月寺吗?

    赵子蒙拿起钢笔和笔记本,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大修以后,离开冷月寺的僧人。

    现在,赵子蒙觉得调查此案有两条线,一是江子海和那帮工匠,二是冷月寺的僧人。

    如果传闻属实的话,那么,冷月寺的案子极有可能是一起财杀案。

    “邓先生,这首诗深藏的禅意除了和传闻有关,到底想暗示什么呢?”

    “老朽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但终无头绪,也许……”

    “邓先生不妨直言。”

    “找到地宫,拿走金佛的人也许已经读懂这首诗深藏的禅意。我等恐怕很难参透其中的玄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到地宫——或者找到凶手。”

    离开惠山书院的时候,赵子蒙带走了邓先生的墨宝。

    邓先生将赵子蒙一行送出惠山书院。

    在回冷月寺的路上,令狐云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赵队,如果凶手是寺中僧人的话,他是如何做到在立骨上锯开一个方洞,藏好尸体以后,又是如何做到将立骨和泥塑恢复原样的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只有那些工匠才可能将立骨和泥塑恢复原样。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赵队,方洞在释迦牟尼佛的后面,在人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即使做的粗燥一些,如果不是特别留意的话,是不大会发现的。”项代沫道。

    “赵队,我们要不要问问周工头,他们在撬开释迦牟尼佛后背上的塑泥之前,有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林狄道,“专业工匠做的话和外行做的活肯定不一样。”

    “对,回到寺院,我们就去找周工头问一问。”

    “还有一种可能。”萧路含突然道。

    “路含,你想说什么?”

    “死者遇害有可能是在大修就要结束的时候。在工匠们上好塑泥以后,凶手扒开塑泥,锯开立骨,把尸体藏进释迦牟尼的肚子里面,固定好立骨,封上塑泥,然后用泥抹子抹平,塑泥干了以后才能上彩,彩绘完成以后,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路含说的不无道理,简言之,凶手可能是利用工匠上塑泥和彩绘之间的空档将死者的尸体藏进菩萨肚子里面去的。”令狐云飞道。

    同志们的交流还没有结束,一行人边走进了山门。

    大家径直去了大雄宝殿。

    经过迎霞殿的时候,普济禅师还在抄写经文,静能仍然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看师傅抄写经文。

    普济禅师和先前一样,仍然旁若无人地抄写着,对从身边经过的一行人熟视无睹。

    两个工匠正在和泥,一个工匠正在往泥中放草梗、麦秸、稻草和棉花,周家良站在一旁指挥。

    觉水监事也站在跟前——他在扮演监工的角色。

    看到赵子蒙一行走进大殿,周家良迎上前来。

    “周师傅,当时,是谁把菩萨后背上的塑泥撬下来的呢?”

    “小周,大鹏,你们俩过来。”周家良朝两个抬土的年轻人道。

    两个人将土抬到高台旁边,放下藤条筐和扁担,走到周家良的跟前。

    “赵队长,您问吧!”

    “两位师傅,你们在撬菩萨后背上的塑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塑泥不怎么平整,活不像是专业工匠做的?”

    “我看到菩萨后背的时候,颜色已经没有了,塑泥上很潮湿,有些地方的塑泥已经开始往下掉。”

    雨水和岁月抹去了凶手留下的痕迹。

    眼看已是午后,觉水师傅示意赵子蒙他们先行用斋饭。

    赵子蒙倒不急,索性再探索一下这间寺院。

    赵子蒙一行在觉水监事的陪同下,在寺院各处转了转。

    觉水监事先领着大家在东禅院和西禅院看了看。

    西禅院是僧人们住的地方,院子里面有几棵古老的菩提树。

    在距离菩提树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口水井,井沿呈园形,直径在八十公分左右,井沿内侧很光滑,并没有井绳留下的深沟。

    井沿上架着一个轱辘,轱辘上缠绕着一圈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着一个木桶。

    井架的旁边靠着一个木盖子,不用的时候,这个木盖子是用来盖井口的。

    水井的位置在大雄宝殿的西边,距离大雄宝殿的西墙大概有五十米左右。

    陆千走到水井跟前,朝水井下面看了看,好家伙,水井下面很大,水距离井口有一丈多。

    东禅院也有一个和西禅院一模一样的水井,不但水井的模样和大小一样,连水井的位置都一样。

    那口水井在大雄宝殿的东边,距离大雄宝殿的东墙也在五十米左右。

    水的深度也一样,俯视井下面的水,就像一面镜子一样,没有一点波纹。

    天底下,所有的水井都是水平如镜。

    赵子蒙注意到:东西禅院在大雄宝殿东西两边对称分布,两口水井也呈对称分布。

第八章 闹鬼

    冷月寺的伙房在东禅院,僧人们一日三餐都在东禅院用餐。www.uu234.netwww.uu234.net

    在东禅院的东南角上有一道门。

    “觉水监事,那是什么地方?”赵子蒙指着木门道。

    “门外是寺院的菜园子。”

    觉水监事走到木门跟前,推开门,门外果然是一个很大的菜园。

    那个菜园是用篱笆围起来的,篱笆外面就是茂密的树林。

    赵子蒙他们走进园子。

    只见菜园里面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蔬菜,有两个僧人正在浇粪水施肥。

    菜园的东南角上有一条穿过菜地的山涧,泉水不停流淌,站在菜园中能听到潺潺的的流水声。

    在菜地之间的空地上埋着几口大粪缸,一个僧人从山涧里拎水往一个粪缸里面倒,另一个僧人手拿粪舀子从粪缸里面舀粪水浇菜。

    觉水师傅领着赵子蒙等人在园子里转悠了一圈。

    在菜地的北边有一个茅厕,茅厕后面有两个大号的粪缸,两个粪缸上各有一个砖砌的长凹槽将茅厕里面的粪坑和下面的粪缸连接在一起。

    林狄站在门口没有进菜园,因为这里面的气味太刺鼻。

    走出菜园,离开东禅院以后,觉水监事领着大家去了方丈禅院后面的灵谷塔。

    这灵谷塔在石头寨远观便觉高耸入云,气势雄浑,这会儿走近了一看,更加巍峨。

    灵谷塔一共九层。

    在塔前台阶下有一块大石板,大石板上是介绍这座塔的文字。

    觉水监事说,从十年前开始,为配合旅游业的发展,寺院列出十几个景点,灵谷塔就是其中之一。

    一行人站在大石板跟前,仔细看着上面的介绍:

    灵谷塔,建于南北朝时期南朝第三个朝代梁550——556年,萧衍帝之弟萧衡建造。萧衡有感于世事多变,人生无常,心生遁世之念,便倾其所有建造了冷月寺。

    一年后,从齐手上夺得天下的梁最终被陈所取代。

    独有隐居惠山冷月寺的萧衡得以善终。

    众人在觉水监事的带领下开始登塔。

    走上第九层,赵子蒙一抬头,看见了站定的修能住持,他气息匀称,稳若泰山。

    赵子蒙和大家都感到非常诧异:一行人爬上这塔顶中间歇了三次脚。

    而且如果不是邓先生提到这座塔和塔上的那首无题诗,大家伙根本就不可能爬到这塔上来。

    修能住持是一个八十高龄的老人,他竟然能有这样的体力和脚力,着实让同志们惊叹不已。

    “修能住持,真巧啊!您怎么在这?”赵子蒙道。

    “阿弥陀佛,到塔上来走一遭,是修能住持每天必做的功课。”觉水监事道。

    赵子蒙和同志们看到修能住持的时候,他正在站在无题诗的跟前出神。

    觉水监事虽这样说,但在赵子蒙看来,修能住持每天到塔顶上来,除了锻炼身体,恐怕还有其它的目的。

    邓先生提到的石碑是镶嵌在塔墙上一块方形石板,石板上刻着既无题,又无作者的二十字诗。

    字是魏碑体。字体古朴苍劲,雄浑大气。

    “赵队长,滕老三夫妻俩怎么说?”修能住持对案子的事情很关心。

    “死者有可能是一个叫葛正根的工匠。但还没有最后确定,等我们的人根据死者的头颅绘制出模拟画像以后,我们再拿去给滕家人辨认。修能住持,这首诗怎么没有题目和作者的名字啊?”赵子蒙道。

    邓先生对无题诗已经有了说辞,赵子蒙很想知道修能住持对这首诗会有怎样的说法。

    “是啊!老衲每天都要到这塔上来一趟,这首无题诗,老衲琢磨了一辈子,都不能悟出其中的深意。”修能住持无奈地摇摇头。

    “修能住持,您是想说这首诗除了字面的意思以外,另有禅意?”

    “赵队长对诗词也有研究?”

    赵子蒙对诗的研究成果是从邓先生那里现学现卖。

    “我对诗词一窍不通,既然在这里碰见了修能住持,赵子蒙想请教一二,希望住持不吝赐教。”

    “这首诗既无题,又无作者,字面上的意思很浅显,但细细读来,又觉得颇有深意。作者为什么要把这首诗刻在这里?紫气从东来,这句话好理解,‘明镜台’是指什么,佛光比较好理解,‘何曾惹尘埃’中的‘尘埃’好像不单指世俗的妄念。”

    “还指什么?”

    “‘佛”如果是指大殿里面的菩萨,就不可能不惹尘埃,不惹尘埃的只能是——”

    “只能是什么?”

    “只能是传说中的金佛。”一边的觉水监事脱口而出。

    修能住持望着觉水监事,点了一下头。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终于提到传说中的金佛了。

    “哦?传说中的金佛?”赵子蒙佯装不知,“恳请两位师傅赐教。”

    修能住持手捋胡须,做迟疑状。

    “师傅,过去那些传闻,您可以跟赵队长说说。”觉水监事道。

    “传言不足为信,莫误导赵队长他们办案。”修能住持对觉水监事的话不以为然。

    “什么传闻,修能住持不妨跟我们说说。”

    “可以,觉水,你就跟赵队长说说,觉水姑妄言之,赵队长姑妄听之,传闻而已,当不得真的。”

    “赵队长,是这么回事情:传说本寺中有一座地宫,地宫里面有一尊鎏金佛,是镇寺之宝,这冷月寺能历经几百年不衰败,香火不断,全仗这尊金佛的保佑。凡是本寺中僧人都知道这个传说,连山下几个村寨里面的人也知道这个传说。”觉水监事道。

    “寨子里面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灾荒年,寨子里面有人到冷月寺出家,因受不了寺院的寂寞和困顿,后来还俗了。应该是他们说出去的。”觉水监事道。

    “传说确实有,但金佛确属子虚乌有。”修能住持道。

    “老衲在冷月寺呆了将近六十年,连地宫在什么地方,到底有没有地宫都不知道,何来金佛呢?”

    “既然是镇寺之宝,自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了,如果让人知道,冷月寺还能安生吗,金佛还会呆在地宫里面吗?”觉水监事道。

    “如果金佛真能保佑冷月寺安享太平,就不会有那帮疯子跑到冷月寺来作孽,把冷月寺弄得乌烟瘴气了。”

    “师傅,冷月寺遭遇过很多次天火,如果不是金佛保佑,那天火怎么会不浇自灭呢?如果没有金佛,冷月寺为什么经常闹鬼呢?”觉水监事话中有话。

    邓先生也曾提到过闹鬼的事情。

    “经常闹鬼?这是怎么回事情呢?”赵子蒙对“闹鬼”这个件事兴致盎然。

    “赵队长,觉水说的没错,冷月寺闹鬼之事确实有。”修能住持肯定了觉水监事的说法。

    “请修能住持跟我们说说吧。”

    “老衲今年八十一岁,二十一岁进的冷月寺,闹鬼是从二十五年前开始的。”

    “现在还闹吗?”

    “近些年倒不曾闹过鬼。”

    “最后一次闹鬼是在什么时候?”

    “记不得了——具体时间老衲记不得了。”

    “是在第一次大修之前,还是之后呢?”

    “说不好。觉水,你想想看。”

    “师傅,应该是在第一次大修之前。”

    邓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师傅,以前,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从那次大修以后,在冷月寺闹了十几年的鬼突然销声匿迹了。”

    “是啊!那蒙面人必是在院中找什么东西,难道他们已经得手不成?”修能住持道。

    “修能住持,敢问这个鬼是怎么个闹法?”

    “身穿着黑衣,带着黑头巾,脸上还蒙着黑布,常在深夜出没。寺中值夜的师傅都见到过。”

    “既然是经常闹鬼,你们有没有派专人蹲守,在暗中监视,一探究竟?”

    “自从出现闹鬼的事情以后,我们就把值夜的人从两个增加到四个,可这些鬼身手不凡,能飞檐走壁,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寺中又不曾丢过东西,后来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觉水监事道。

    “难道地宫和金佛的传闻是真的?”修能住持像是问自己。

    “飞檐走壁?听起来很玄乎啊,‘他们’?还不是一个人?”赵子蒙以为误听了武侠小说和鬼故事的结合版本,整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嘛……是两个人。”觉水监事道。

    “刚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是两个人。”修能住持道。

    “他们一般出现在什么地方?”

    “赵队长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老衲,这些鬼常出没的地方是迎霞殿、大雄宝殿,东禅院二楼的藏经阁,还有我住的地方,据僧众们说,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大雄宝殿和方丈院。”

    “这些鬼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呢?”

    “难道是找地宫的机关?也许他们以为地宫在大雄宝殿和方丈院。”觉水监事道。

    “冷月寺到底有没有地宫?”

    “传说中有,但老衲实不知情,师傅将禅杖和袈裟传给我的时候,只字未提地宫的事情,更没提及金佛。”

    “请问住持,冷月寺建于何时?”赵子蒙道。

    “建于南朝第三个朝代——梁。”

    “原来贵寺历史如此悠久,这里面是不是有些故事?”

    “确实有故事。冷月寺的年历上就有记载。”

    “年历上是怎么说的?”

    “冷月寺的建造者是萧衍帝王的第三个弟弟梁惠王梁衡。”

第九章 诫诚禅师

    “哦?这么说,古寺从前还是一座皇家寺院?”赵子蒙道。m.www.uu234.netwww.uu234.net

    “是啊,可以这么说。本寺的历史的确久远。萧衡看到兄弟之间为争夺皇位而互相残杀,兄弟四人,最后只剩下两兄弟,一个做了皇帝,一个就是萧衡,因为他不曾参与过皇权的争夺,所以,他平安无事。”修能住持道。

    “不久,陈灭了梁,他的哥哥萧衍被乱军所杀,最后落得个女人为奴,男丁处斩的下场,萧惠王有感于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就抛开尘念,到这座山上来隐居,此山原来没有名字,萧惠王来了以后,这座山才叫惠山。”

    “山上本来就有一座规模很小的庙宇,名叫归龙寺,后来,萧惠王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了这座庙宇,取名为冷月寺。”

    “冷月是萧惠王唯一一个妻子的小名,其因难产而母子双亡,这也是萧惠王遁入空门的原因之一,痛失一生最爱的萧惠王,这才下决心削发为僧,遁入空门。传说啊,萧惠王在扩建归龙寺的时候,建了一座地宫,并将一座半人高的金佛藏在地宫之中。”

    “难道是江子海那帮人中,有人在修复的过程中发现了地宫,于是招致杀身之祸?”赵子蒙道。

    “这绝无可能。”修能住持否定了这个答案。

    “修能住持为何如此笃定?”

    “大修的时候,诫诚不曾离开过那些工匠,老衲也经常到处看看,如果他们发现了什么,我和诫诚不可能不知道。地宫肯定在最隐蔽、最深处,那些工匠并不曾挖地三尺,大修的东西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他们怎么会有机会接触到地宫呢?”

    “如果萧惠王把金佛藏在菩萨的肚子里面呢?”项代沫冷不丁插话道。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视面面相觑。

    “也许地宫只是一种麻痹世人的说法,藏东西的地方有很多,这位公安同志说的也有道理。”觉水监事道。

    “在修复菩萨的时候,诫诚寸步不离。修复其它地方,诫诚也许会放松一些,我们供奉菩萨多少年,凡是和菩萨相关的事情,我们都不敢怠慢,在工匠修补立骨的时候,诫诚检查过很多次,老衲也检查过,我们担心那些工匠偷工减料,塑泥一旦上身,再想补救就来不及了。”修能住持还是维持原来的想法。

    “修能住持,您刚才提到的诫诚师傅现在何处?”赵子蒙道。

    “他已经病逝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次大修以后不久,诫诚因为劳累过度,最后不治身亡。觉水,你想想看诫诚是何时病逝的?”

    “诫诚禅师是十四年前的春天病逝的。”

    “不错,觉水说的对,那次大修就是那年春天完工的。”修能住持一边说,一边走出北塔门。

    “赵队长,你们看……”修能住持走到门外的栏杆边,指着一个地方道。

    赵子蒙等人走到栏杆跟前,朝修能住持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修能住持手指之处,伫立着十几座大小不等的舍利塔。

    觉水监事道:“诫诚师傅就长眠于在那里。”

    舍利塔是安放仙逝高僧骨灰——或者舍利的地方。

    “诫诚的骨灰就安葬在这个塔林里面吗?”

    “诫诚禅师安葬在舍利塔旁边的墓地里,在塔林的旁边。”觉水监事指着塔林西边的几十座坟茔道。

    “都是佛门中人,为什么会有两种安葬方式呢?”赵子蒙好奇心发作。

    其他人也很好奇。

    “舍利塔里面安葬的都是仙逝的住持和方丈的骨灰——或者舍利,这是过去的安葬方式。这些年,不管是方丈还是一般僧人,都用土葬,老住持清风长老死后就是土葬,诫诚是监事,病逝后,只能用普通的方式安葬。以后,所有僧人恐怕都得用土葬了。”修能住持道。

    “是啊!此一时彼一时,最糟糕的时候,僧人谢世,能用一张芦席裹起来就算不错了。”觉水监事道。

    下塔的时候,大家总算领教了修能住持的矫健身手,他手拄禅杖,下塔速度不输年轻人。

    在灵谷塔的北边有一个门,这道门是冷月寺的后门,门外不远处就是僧人们的安息之地。

    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领着大家走到清风住持的坟墓前。

    这里虽是坟地,但安静清幽,远离了尘世的繁杂。

    坟墓前竖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清风住持之墓”,还刻着生卒年、月、日。

    萧路含走到一座坟墓前。

    墓前有一块比较小的石碑,石碑上刻着“诫诚之墓”,同样刻着生卒年月日。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也走到诫诚监事的墓碑前。

    诫诚监事生于二七年九月七日,卒于七七年五月二十九日。

    “修能住持,诫诚师傅在病逝之前没有跟您说过什么呢?”

    “他除了每天晚斋之后,向我汇报大修进展情况,和案子有关的事情,他没有跟我说过。虽然诫诚尽心尽力,但还是让歹人钻了空子。”修能住持道。

    “这不能怪诫诚师傅,当时,江子海的手上有两摊子活。另外一家寺院也要大修,本来说好两头做的。”

    “觉水监事,什么叫两头做?”

    “把工匠一分为二,两个寺院同时做,果真这样的话,那次大修至少要大半年的时间。诫诚师傅好说歹说,江子海才同意把所有工匠拉到冷月寺来。这样一来,江子海他们就要赶工了。”

    “是啊!如果不是江子海赶工期,诫诚也不会没日没夜的盯着他们。”

    “为什么一定要盯着那些工匠呢?”

    “不盯着不行啊!俗话说的好,慢工出细活,赶工期,那些工匠就会偷工,一偷工,活就会粗糙。冷月寺多少年才大修一次,我们吃的是菩萨的饭,凡是和菩萨有关的事情,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我担心那些工匠偷工,所以叮嘱诫诚多盯着点。”修能住持道。

    “多盯着,就是在旁边多照应着,又不要诫诚师傅出力流汗,他的身体怎么会受影响呢?”

    “那些工匠每天晚上要干到十一二点钟,他们干到什么时候,诫诚就要照应到什么时候。诫诚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担着一分责任,又休息不好。”

    “师傅,您不是也经常和诫诚一起盯着吗?”觉水监事道。

    “我是经常盯着,可大部分时间是诫诚盯着的。如果说老衲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愧对了诫诚。”

    “师傅,这不能怪您,您不是还派一个人帮衬诫诚师傅吗?再说,诫诚师傅自己也可以安排人盯着吗?”

    “你不知道诫诚的为人吗?他做事从来都是事必躬亲,派其他人盯着,他不放心啊!”

    住持和觉水二人言语之间尽是对逝去的诫诚禅师的怀念和愧疚。

    “修能住持,您刚才说诫诚监事过去身体一向不好,他都有什么病?”

    “他肝脏不好,肺也不好,他还有哮喘病,在做监事之前,他的身体一直很好,做监事以后,他为了减轻老衲的负担,任劳任怨,生病了还不肯说。”

    这时候,从树林里面走出一个老和尚来,他的腰上背着一个竹篓,手上拿着一把镰刀。

    老和尚走到修能的跟前,给修能住持施了一个礼。

    “赵队长,这是为和禅师,就是他给诫诚治病用药的。”

    赵子蒙注意到,为和禅师的背篓里面放着一些药草。为和禅师的头上全是汗珠,布鞋上沾着一些泥土。

    此时,林狄口袋里面的小福机响了。

    林狄接通电话。

    电话是马建平打来的,他的汽车就要到山脚下了。

    赵子蒙告别三位师傅,和大家去了石头寨。

    赵子蒙让项代沫、萧路含和陆千先行一步,下山去接马建平——马建平带来了一个轮椅,还有同志们的铺盖。

    项代沫、萧路含和陆千三个小伙脚力很快。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林狄走到榕树下的时候,马建平和三个人已经在站定在大榕树下。

    陆千手中提着一个轮椅,其他人的身后背着几个行李。

    有了这些行李,再加上寺院为大家提供的被褥,就能在寺院里面过夜了。

    林狄推开了滕家的院门。

    滕大娘正坐在堂屋的门口纳鞋底,她看到有人进院门,便站起身迎来上来:“公安同志啊,快请进屋坐。”

    “滕大娘,滕大爷呢?”赵子蒙道。

    “老头子到寨子里面窜门去了,你们先到堂屋坐,我去叫老头子。”

    “大娘,不用叫滕大爷,我们这会儿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先前,我们听说你们的儿子二贵行动不便,整天呆在屋子里面不是个事,我们带来了一个轮椅,有了这个轮椅,二贵就可以到院子里面、寨子里面转转了。”

    陆千将折叠在一起的轮椅放到地上,撕开塑料袋,将轮椅完全展开。

    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

    “这——赵队长,这怎么好,凭白无辜,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她感动地不知所措。

    “大娘,您什么话都别讲,快推进去让二贵坐上试试,你们老两口年事已高,弄不动他,有了这玩意,他自己就能出走屋子了。”赵子蒙道。

    滕大娘泪流满面:“这——怎么好,非亲非故的,劳烦赵队长和同志们惦记着,这怎么好……”

    “娘,咱家有来人了吧!”屋子里面传出二贵的声音。

    “是啊!是赵队长他们来看你了,他们还带来了一个轮椅,我儿惦记轮椅已经有很多年了。”

    赵子蒙朝陆千点了一下头。

    陆千将轮椅推进堂屋,马建平和萧路含紧随其后。

第十章 柳阿宝

    “赵队长,这使不得,二贵屋子里面太脏。www.uu234.net”滕大娘面露难色,拦在他们面前。

    “大娘,有了这个轮椅,再常给他擦擦身子,就不会脏了。”赵子蒙一面热心的说道,一面抬脚走进屋内。

    滕大娘拦不住,便不再阻拦。

    赵子蒙领着一行人带着轮椅走进西屋。

    西屋里面的光线暗淡极了,空间也有些局促。

    滕大娘没说错,这间屋子里面确实有点脏,地面黑黢黢的,墙面晦暗,只有一扇小窗透着些许的光亮,屋子里没有什么家具摆设。

    这里面的气味不太好,这也难怪,一个长期卧床不起的病人,各方面都十分不便,有点异味正常。

    二贵正躺在窗前的那张破旧的床上,盖着一张半零不落的薄被子。

    借着暗淡的光线,赵子蒙看见了二贵那张苍白的脸,瘦骨嶙峋,没有半点血色。

    他头发乱的像稻草一样纠结在一起,明显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因为残疾长期卧床的关系,二贵露在被子外面的上半身显然要比同龄的男性瘦肖单薄,其实,准确地说是皮包骨。

    他见有人走进自己的屋子,脸上露出极其难为情的神情,躺在那里惊慌失措。

    赵子蒙看到这种情形不由得心里发酸,他热情地上前嘘寒问暖,示意二贵不要紧张。

    他拉住二贵的一只手,然后坐在床沿上。

    二贵突然把赵子蒙推开:“床上太脏,您不要坐,千万不要弄脏了您的衣服。”

    “二贵兄弟,我从小也生长在乡下,要说脏,那时候的我,比你要脏的多,人家都叫我泥猴。”赵子蒙微笑着道。

    “二贵兄弟,一个大男人,不能总在床上躺着,有了这轮椅,你就能自己进出房间,大爷和大娘就用不着那么辛苦了。”

    二贵听罢,双手紧紧攥住赵子蒙的手,泣不成声。

    赵子蒙轻抚他的背,安慰道:“来试试轮椅。”

    陆千和马建平准备将二贵架到轮椅上的时候,被二贵推开了,他情绪激动地说道:“这——这东西太精贵,我二贵是啥命,不值得你们这么关心。”

    这时,滕大娘含泪走进西屋:“赵队长,让我来扶他上轮椅。”

    “行,大娘,我们一人架一边,把二贵架到轮椅上。”

    二贵看着赵子蒙等人热切的目光,还有刚刚进屋的老母亲,终于不再推辞。

    他用五指理了理头发,然后在赵子蒙和母亲的帮助下,先用左手抓住自己的左脚踝——他的左腿已经完全萎缩,失去了知觉,又用自己的右腿撑在地上,然后侧身坐在轮椅上。

    整个过程虽然稍显费力,但总算是坐在了轮椅上。

    滕大娘帮二贵穿上布鞋,理了理衣服。

    马建平推着轮椅走出西屋。

    赵子蒙跟着走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的二贵,脸色愈发苍白,因为窝在西屋过久,他下意识地用胳臂挡住了光线。

    显然他还不太适应屋子外面的光线。

    赵子蒙注意到由于长期卧床,二贵不仅瘦,他的后背也佝偻的厉害。

    赵子蒙示意在堂屋缓一会儿。

    片刻过后,马建平和陆千一人一边,将二贵推出堂屋。

    按照滕大娘的说法,滕二贵在床上足足躺了十五年。

    “大娘,有帽子吗?”

    “他爹有一顶帽子。”

    “您拿来给二贵戴上,屋子外面的光线太强,我怕二贵的眼睛受不了。”

    滕大娘走进东屋,拿来一顶打着补丁的灰色鸭舌帽,戴在儿子的头上。

    “二贵兄弟,戴上帽子以后,感觉怎样?”

    “好多了。”二贵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二贵,你用手转动两边的轮子,轮椅就能往前走了。”马建平道。

    二贵用他竹节似的手指转动两边的轮子,轮椅缓缓往前走。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在院子里面走了半圈以后,他已经能进退自如了。

    站在一旁的滕大娘喜极而泣。

    转了两圈以后,二贵突然停住了。

    赵子蒙走到二贵的跟前:“二贵兄弟,你怎么停下了?”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二贵望着远方愣神。

    大家都凑了上去。

    “你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了和葛正根在一起掏井的柳阿宝。我好像听葛正根说过,柳阿宝是他的表弟,柳阿宝的家离葛正根家不远。”

    “二贵,你提供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赵子蒙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钢笔和笔记本,将柳阿宝这个名字及时记录下来。

    记录的内容是:“葛正根,南涯,秀田,隐山寺。”

    “马建平,模拟画像。”赵子蒙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马建平赶忙从背包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两张模拟画像。

    一张是电脑绘制出来的,一张是手绘的。

    两张画像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马建平将画像递到滕二贵的手上。

    滕二贵只看了手绘的模拟画像就非常激动地大声道:“画的真像,赵队长,这个人就是葛正根,就是他。”

    “二贵,你再看看第二张画像。”马建平道。

    滕二贵看了一眼道:“这两张画像是同一个人。这人就是葛正根。怪不得他走的时候没有和我道别呢?敢情是我错怪了他……”

    滕大娘从儿子的手上接过画像看了看,然后道:“画的一点不差,这人就是小葛,

    “小葛只是一个出苦力的掏井工,歹人为什么要杀他呢?”

    “葛正根不见了,他的表弟柳阿宝为什么只字未提呢?”滕二贵自言自语道。

    “大娘,那帮工匠离开石头寨的时候,您有没有看见葛正根的表弟柳阿宝呢?”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们人太多,说走,背起行李就走了。难道柳阿宝也出事了?两人不见了,那江工头为什么不说呢?赵队长,你们等一下,我现在就去叫老头子回来,老头子或许能想起什么来。”滕大娘道。

    “这样吧!我们跟您一起去。”赵子蒙道。

    “行,走。”

    赵子蒙走到二贵的跟前:“二贵兄弟,你现在院子里转转,我们有时间再来看你。”

    滕二贵的眼里噙着泪,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行人走出院门,赵子蒙回头看的时候,滕二贵将轮椅转到院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同志们。

    大家跟在滕大娘的后面朝寨西头走去。

    夕阳西下,各家各户厨房的烟囱上面炊烟袅袅,是烧晚饭的时候了。

    不一会,大家便看见在一个建筑物的高墙边蹲着几个老者。

    很快,赵子蒙就看清楚了,滕大爷就在这几个老者中。

    所谓建筑物,实际上是一个祠堂,在祠堂大门上方有四个石刻大字:邓氏祠堂。

    看情形,邓家在石头寨是大户人家。

    在走到距离祠堂五十几米的时候,滕大爷站起身,迎了上来。

    “老头子,你把魂丢在外面了,也不知道回家。”滕大娘埋怨道。

    “我和几个老伙计唠一会嗑,我们在说冷月寺的事。”滕老三道。

    “赵队长他们送给二贵一个轮椅,二贵已经能出屋子了。”

    滕老三上前几步,感激地紧紧地握住赵子蒙的手:“赵队长,我老汉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二贵一直想要一个轮椅,只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钱。”

    “大爷,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只要二贵能到院子和寨子里面走动走动,二老也可以减轻一点负担。”赵子蒙道。

    “赵队长和同志们真是活菩萨,我儿有福了。走,回家去,今天晚上就在我家吃晚饭,老太婆,你回家擀面条,再炖一块咸肉。”

    滕大娘转身往回走,被赵子蒙一把抓住了胳臂:“大娘,寺院里面已经备了饭。”

    “赵队长,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走,回家去。”滕老三一边说,一边往回走。

    “滕大爷,吃饭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晚上,我们和觉水监事说好在寺院吃晚饭的。滕大爷,我们来找您是为案子的事情。”

    滕大爷停下脚步:“赵队长,您说。”

    “二贵说,在那帮工匠中,有个叫柳阿宝的后生是葛正根的表弟,那帮工匠离开你家的时候,您有没有见着柳阿宝?”

    “柳阿宝是葛正根的表弟,这我知道,他们做什么都在一起,地铺搭在一起,上工和下工,也是同来同往。但走的时候,柳阿宝在不在那帮工匠中。我想不起来了,当时,十几个人一窝蜂地涌出院门,人太多,没法留意谁和谁。”

    “孩子他爹,我和二贵已经看过画像,死在菩萨肚子里面的人就是小葛。”滕大娘道。

    “怪不得小葛没有和二贵道别呢?画像呢?让我也看看。”滕老三道。

    马建平拿出两张画像。

    滕老三接过画像,看了一遍,然后道:“是小葛。他不见了,江工头和其他工匠竟然什么也没说,难不成,小葛的表弟柳阿宝也出事了?”

    赵子蒙觉得滕老三的想法很大胆,但这个猜测不无道理。

    如果柳阿宝还活着的话,他怎么会不管表哥葛正根的去向,独自下山呢?

    除非他是杀害葛正根的凶手,滕家人没有在意葛正根在不在那帮工匠中,这情有可原。

    作为工头的江子海,他应该是知道的,知道葛正根不见了,却保持缄默,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太阳在下山之前,瞥了一眼大地,然后消失在山的那一边,夜幕徐徐降临。

    赵子蒙一行告别老两口的回寺院去了。

    老两口将大家送到寨口,望着同志们走远了以后才转身回家。

    赵子蒙远远地看到山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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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743/ 第一时间欣赏观火最新章节! 作者:齐云久枝所写的《观火》为转载作品,观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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