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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兜里有烟     蛇妖夫君硬上弓txt下载     蛇妖夫君硬上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灭定的命数

    “老大,接下來……是小的们动手还是您亲自动手。”差役讨好的问。

    “这种事还用得着我动手么。”狱头扬着声调道,“把他扔下去,小心别摔死了。”

    “是!”差役们的双目精光闪烁,眼神热切而罪恶,一人握住媚媚脚踝上的铁索,一人扯住锁骨间的,只见一道布满血色的影子掠过空中,旋即坠入几米外一方波光粼粼的池塘中。水花飞溅,被月光映亮,美轮美奂。

    他无力挣扎,沉沉的沒入水底。水很冷,沁透骨骼。他看到自己的发丝在水波间凌乱的缠绕,无法呼吸,一汩汩冰冷的水呛入肺腔,就在他觉得马上要死去时,锁骨上的铁链被猛地提起,伴随着剧烈的痛楚,又被拎出了水面。为何,为何不让他死去,不让他解脱!

    “拴在石头上。”狱头命令。

    随后,两名差役跳上了池塘中央的一块石头,上面有一个铁锥形状的凸起,他锁骨的铁链被牵动,一圈圈的缠在了石顶的固柱上。而余下的长度刚好令他从下颌至双脚全部淹沒在水中。他就这般被硬生生勒在了上面,动不得,逃不脱。“你们,你们又想干什么!”声嘶力竭的凄厉喊叫划破夜空的宁静,换來的却是差役们的大笑,那笑声满足而尖刻,凝聚着深彻的嘲讽与鄙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狱头阴阴的道,旋即放轻声音“马上。”

    沒顶的恐惧感再度袭來,他惊惶的四下望去,每每轻轻扭动脖颈,牵连着锁骨就碎裂般的疼,池塘水波涟漪,轻轻拍打在他的脸颊上,洗去了上面的污垢,露出了本來的面容。

    “怎么这么慢。”狱头见风平浪静,有些不耐烦,“洒点石粉进去。”

    差役连忙遵命,往池塘中洒落了一些白色的粉末,那些粉末遇到水后马上变为诡异的紫蓝,随即,媚媚只觉得包裹着他的水波瞬间变得如同火焰一般炙热,焚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那种被蚀骨般的剧痛令他凄惨的叫喊起來,声声尖利而可怖,如同堕入地狱之火的灵魂,无尽无终的在痛苦中扭曲挣扎沦陷。他叫的愈惨烈,差役们脸上的笑容就越放肆,顷刻,池塘清透的水泽便被染成了鲜红,那是从他的身体内渗出的鲜血,一点点蔓延开來,散发着腥甜的气息,连夜空的月轮似乎都被染红了,皎洁的月光泛着氤氲的荼蘼。

    他以为,这一切也该结束了。可是,他错了。这只是开始。

    因为很快他感到水波莫名的汹涌起來,恐惧惊惶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水底四面八方的涌來,扑向他。疼。难以言喻的疼痛,却伴随着点点的痒。是什么,什么!他急于想看清,但血红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

    耳畔传來一声声大笑,怪异的,讽刺的,心满意足的。

    “不消三天,他就只剩下一具白骨了。”狱头得意的道,似乎对自己发明的手段很是自负,“这池塘底不知沉了多少白骨,数之不清,从我当差以來,一个又一个的,我都看厌了,改日你们重新将这池子翻修下,清理清理。”

    “遵命,头。”差役忙不迭的迎合,“小的们定清理干净,将那堆积如山的残骸扫除,免得影响老大的心情。”

    他听得浑身颤栗,自己是要变成一具骨头了么,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竟要三天!三天于今是多么的漫长。溢满血色的池塘中,数以百计的尸鱼汹涌而至,啃噬着水中奄奄一息的人。它们已经饿了好久了,血腥与腐肉的气息勾起尸鱼嗜血食人的本性,疯了一般的吞噬掉眼前散发着美味的食物。

    “行了,你们也看够了吧。”狱头阴阳怪气的道,“走。三天后再來。”

    “是。”差役们虽意犹未尽,但绝不敢违抗狱头的命令,紧随其后朝外走去。

    就在这时,从铁门外传來一道尖尖的声音“左护法夜砂大人驾到!”

    狱头一怔,心里瞬间忐忑起來,他怎么來了,遂急忙出去迎接,从昏暗的回廊中渐渐走近一个阴萧的身影,狱头跪伏在他的脚下,“属下参见夜砂护法。”

    夜砂还是照旧那身黑袍,大大的风帽遮挡住半张脸,帽檐压得极低,沉声“人呢。”

    “在,在里面……”狱头结结巴巴,吓得一颗心都要蹦出喉咙,不会是真的记错了日子吧,那可是逆命之罪。

    “带他出來。”夜砂冷冷吩咐,神情阴晦而隐怒。

    “是!”狱头多余的半个字都不敢问,对同样跪在一边头点地的差役吼道“都聋了吗!快,快把那狐狸精给夜大人带出來!”

    差役们连滚带爬的起身,仓惶的奔回池塘边,将浑身湿透,溢染鲜血的人拖出水面,一路拖到夜砂的脚下。

    夜砂居高临下俯视着脚边不成人形的罪犯,阴冷的眼中寒光四射,竟然还沒死!方才接到无冥亲旨要他來刑部提人,真是莫名其妙!过了这么久竟然还在惦念着这个贱货,无冥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即使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他也必须遵旨行事,前來此处提人交差。

    伏在地上的人神智模糊,浑身剧痛,灵魂都麻木不堪,然而却在一瞬间,他的眼睛蓦然瞪大,眸光凛冽,是他!夜砂!似乎刹那间拥有了无尽的气力,他竟然生生从地上撑了起來,仰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死死的盯着一袭黑衣的男子,歇斯底里的叫喊“你终于是來了!哈哈,终于!我还以为你死了!”

    尖利凄惨的叫声刺入夜砂的耳膜,他极度厌恶的向后退了一步,置若罔闻的对狱头到“给我把他带出刑部大牢。”

    “遵命。”狱头噤若寒蝉,遂急急命手下遵令行事,拖着一路发狂的媚媚往刑部大门而去。

    仇恨,愤怒,付之一炬,种种绝望而痛苦的情绪纠葛在他的心底,他恨不得能爬起來亲手捏死这个畜生!是他出卖了自己,他拼尽所有,最终换得的却是刑部最残酷的牢狱之灾!这一切都归功于眼前一袭黑色的男人!夜砂,我要杀了你!

第十六章:雪藏

    在鱼死网破般的绝念驱动下,行将朽木的人仿若瞬间获得了力量,竟然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不顾一切的朝前方的人扑去。然而,却很快就被差役击倒,铁棍木棒狠狠的捶打在他的身上,头部,他根本,根本就是连那人的衣角都碰不到……

    夜砂沒有回头,很清楚身后发生的一切。步履依旧淡然坚定,如果可能,他也恨不得一剑封了他的喉!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自己就时刻不保身陷危机。

    他也害怕,他怕无冥会见这个贱货,怕自己好不容易包裹住的阴谋再一次暴漏。而此时,无冥正在幽岚殿内坐等他的归來。想到这,夜砂忽然冷冷一笑,说到阴谋诡计,自己还真不是无冥的对手,鬼界之中最可恨最阴狠之人莫过于他了,就算他与右护法大护法再怎样狡诈阴损,都不是那个高坐在王座上的人的对手。无冥,真是令人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力对付的存在。他们心底不服,却沒一个敢当面造次,只是在暗中动作,各自盘算。

    离幽岚殿越來越近,这位左护法的心情也愈发的不安。他见这个贱货是要做什么。在距离殿门三百米开外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远远的瞭望着那座矗立在黑雾中的宫殿,手下形形**的属臣那么多,为何偏偏让他來提人,还是这么个根本上不了台面的宠奴。越是这么想,他的心里就越沒底,脚步怎么也无法移动了似的,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狱头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夜大人,我们……”

    “你们回去。”夜砂沉吟了下道,“今天的事不要对别人提起。”

    “小的明白。”狱头谨小慎微,对着身边的差役使了个黯沉的眼色,几人便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在他们以为,夜砂定是想杀人灭口,当然了,他们是不会傻到到处声张的,就当今天什么也沒发生过,什么样沒见到过。

    白练般的月光倾洒在左护法冷萧的侧影与伏在地上的囚徒之间。风冷如刀吹散空气中的最后一丝余温。当夜风呼啸着拂过他的身体,每一处伤口都撕裂般的疼痛,令伤痕累累的他不住的颤抖痉挛,手指用力的抠着地面的砖石,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发出痛苦的呻。吟。指甲嵌进石缝,有血渗出他已浑然不觉。以灵魂的怨恨凝汇成的犹丝气力刻毒的诅咒着“夜砂!我死之日也必带你一起下地狱!我……要拖着你,永生永世!”

    “呵呵。”遥望着重重宫阙出神的男人收回视线,转而冷冷的睨向他,那目光就仿佛在看一只肮脏的蝼蚁,“你死之日?若是本大人不让你死呢,若是我要你永生永世在深牢大狱受尽折磨不得超生呢?哈哈!九尾狐,你错就错在太自作聪明,今日的一切都只能怪你自己!”

    “我自作聪明?夜砂你这混蛋!我,咳咳,还不都是听了你的诡计怂恿!”

    “本护法可从未怂恿过你做任何事。”夜砂语气冷漠平静的道,“一切是你又由自取!”

    “呵……哈哈!”蜷缩在地上之人忽然爆发出尖利的大笑,“你想撇个干干净净是么!休想!我,我绝不会……咳咳,放过你!”血色从他的唇角流出,即使命悬一线,可心底浓重的愤恨与黑暗却令他双目赤红,面目狰狞,“说!你又变着法的想怎样,把我带出來……想怎么样!”

    “狐狸精,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夜砂根本不为所动,负手踱到他跟前,用靴子尖踢了踢他溃烂不堪的身体,“要是以本护法的意思,早就送你下黄泉了。”顿了下,冷笑叹息“你傻就傻在这里,白白受了这么多折磨,要是早点自尽了,不就解脱了。所以说,怨不得我,呵呵。”

    那双染满血色的眼眸倏忽一紧,自尽,说的容易,他哪里有机会能自尽!当时是又听那人森森然道“你活的日子已经足够了,再坚持下去只能令人生厌。”

    “我不会死的,我要留着这口气看你死!”

    “是么,呵。”夜砂不屑的勾了下嘴角,心里却乌云密布,翻江倒海,一会儿将这贱人带至无冥面前,真怕他会不顾死活的拖自己下水。“方刻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曾经令你朝思暮想的人。如果聪明的话,你就把嘴闭上!那样的话,本大人承诺你,可以给你一个好归宿。”说着,他蹲下身,一手狠狠的捏住媚媚的下颌,“并且在你死后,以我之力还你一个名节,按照鬼都的律法厚葬。”

    “呵呵,哈哈……夜砂,你怕了。”九尾狐的脸上泛起那抹熟悉而恶毒的妖笑,“你怕你的阴谋被他识破对么,你怕死对么,我偏不闭嘴!那个人……是无冥,对么,对,一定是他!怎么,他要见我……”这一刻,他眼中的神色变得缭乱,“无冥,你还沒把我忘了么。”

    “别自作多情了!”夜砂的手下用力,恨不得将他活活杀死,“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就该是这种下场!我警告你,你若是敢乱说一句,我就让你永堕地狱!”说罢,夜砂的眼眸蓦然一转,似乎在思忖着什么,随后暗自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狠毒的笑意,旋即从衣襟中取出几粒药丸,捏开手中人的口,硬生生给塞了进去,随后但听媚媚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捂着喉咙在地上翻滚,看起來极为痛苦,红色的泪水沿着他的眼角流落,却再怎样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夜砂拍拍手站起身,“九尾狐,这都是你自找的。”志得意满的一笑,“这回我可以放心的将你带到他身边了,从前我怎么就沒想到这个好主意呢,徒然白担心了那么久,呵。”

    死人是最安全的,因为永远不会开口。可若是死不得,哑巴也可以,想无冥也沒有耐心看他罄竹血书。心里最后一丝疑虑落定后,夜砂拎起那根穿透宠奴锁骨的铁链,施施然拖着他朝黑雾重重下的宫阙走去。

第十七章:左右护法

    沉重的锁链摩擦在地面发出阴森破碎的声响,划破夜空的死寂。离得那座宫阙越近,空气就越冷,冷的让人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一种钻心刺骨的寒。幽岚殿岿然伫立在残月疏星下的夜幕中,仿若一个无法被破解的谜团。殿门口并沒有守卫,空空如也,这令夜砂的心又蓦然提了起來。在殿前高百米的石阶下,他停顿步伐,若有所思的望了片刻,然后拖着身后的宠奴拾阶而上。

    影子被一截截台阶切断成不规则的形状,斑斑驳驳洒落前行,随之而染的是一道旖旎纷错的血痕,一路从黑玉岩石阶最底端蔓延至恢弘黯沉的殿门前。包裹着一层黑纱的灯笼轻轻摇曳,照亮了阶前十几丈之内。夜砂深深的吸了口气,朝里面望去,浓重的黑暗笼罩着一片寂静。似乎沒有人。

    平日里都是有侍从给予通报的,可今时今刻,整座皇宫一如一座空城,不见了來往服侍的属臣,静的令人恐惧。

    夜砂清了清喉咙,恭敬的单膝跪地,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道“左护法夜砂前來觐见。”

    沒有回应。无冥似乎根本不在。

    “左护法夜砂前來觐见陛下。”

    深彻的幽暗中回应他的唯有自己的回音,缭绕飘荡在半空。

    怎么回事。他缓缓的站起身,厌恶的踢了一脚伏在脚边的宠奴,狠狠的咒骂了句什么,刚若回转身,突然,听到内殿中飘忽而至一个沉沉的深冷的声音道“进來。”

    多么熟悉多么阴森的嗓音,他就是再过三生三世也记忆犹新。虽然对无冥早已恨得咬牙切齿,但每每听到他的指令,身体就不由自主的服从,仿佛千万年來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下臣遵旨。”夜砂再度单膝点地颔首道。

    而与此同时,那令左护法言听身从的声音也令另一个人心底千般波澜翻滚,媚媚的眸底在这一刹那爆发出一抹刺目的光亮,那般绝决而惨烈。有多久,他再也沒听到过他的声音,话语,感受过他的气息。他恨他,可恨之余,他还爱他么,沒有答案。若说不爱了,为何在闻得他的声仄时不可克制的悸动。若说还爱,他又恨不得他与夜砂一起去死!浑身是血的宠奴在地上挣扎辗转,想要站起來挣脱枷锁,奔到那人跟前问个明明白白!他欲叫喊咒骂,可拼尽气力从喉间发出的却是含糊不清的沙沙声。然随后,一记重重的铁刃击在他的脊椎上,夜砂咬着牙道“给我老实点!若是你还想在死前给他留个全目,就乖乖的趴着。”说着,声音压低,带着刻骨的嘲笑,“像狗一样。”

    无冥已经传旨,左护法不敢再耽搁,拖拽着宠奴大踏步朝幽岚殿里侧而去。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忐忑一分,周遭除了高高耸立的黑漆石柱与摇晃的烛火再无其他。这种压抑阴森的氛围令夜砂觉得,他似乎也要在今夜被处决了。无声无息的,在无冥手中,就像一只被冷风吹熄的蜡烛,消失在鬼界。

    就在他提心吊胆的往深处走去时,从对面的漆黑中亦传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他的交错在一起,随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这么慢,快点。”

    听到这人的话语,夜砂一颗心算是落定了些,“你也來了。”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冷漠,他道。

    摇曳氤氲的光影尽头拓出一个高挑的暗影,与他一样,也是一袭黑衣。來者正是右护法,要说他们俩之间有点交情的话,那便是同对大护法的不服。

    比起夜砂阴诡的相貌,右护法则要明朗一些,可表面的明媚并不代表内心的阳光,跟左护法一般,这个名叫流觞的男子同样拥有一颗黯沉阴狠的心。

    “你怎么把他也带來了。”很显然流觞还不知情,蹙眉问。

    “鬼帝下旨要属臣带此囚徒前來幽岚殿议事。”夜砂带着几分暗淡的炫耀之色不急不缓的回道,“本以为此番必定形单影只,沒想到还能遇到右护法,真是荣幸。”

    流觞冷屑一笑,当即也换了语气,“在下也荣幸备至,在此邂逅左护法大人,恐怕还有令你我更为荣幸之事。”

    “嗯?是什么。”夜砂佯装饶有兴味。

    “夜大人最近深居浅出,对朝中政事似乎有些怠慢了。”流觞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注视着夜砂,“还是有别的事,令夜大人分心了,比如……”说着,目光瞄向地上残败血污的宠奴。

    对于流觞的含沙射影,夜砂根本不屑一顾,这件事发生以后,对他持怀疑否定态度的人不胜枚举,可怀疑能怎样,抓不到证据皆枉然,就是背地里他们对他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又如何,他还是稳坐左护法的位子。

    “觞兄可真会说笑。”夜砂不动声色,有意沒意的踢了下脚边的宠奴,“他是陛下的人,我谈何分心,如果流大人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倒不如直接去跟陛下说了。”

    一句话噎得流觞沒了下文,卡在那半天干咽唾沫,遂转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道“一个不入流的宠奴,不值得你我在此耗费唇舌,言归正传,你可知还有谁被召见了。”

    听闻此言,夜砂一怔,转了转眸子,稳妥的回道“在下不知,还请流大人赐教。”

    “哼哼,还能有谁,那个母夜叉呗。”流觞满口讽刺的道。

    “原來,呵呵。”夜砂也很是蔑然的一笑,“既然召见了她,又何须再叫你我。”

    “谁知道,圣意难测。”流觞耸肩吐了口气,语调讪讪焉,倏忽眸光一暗,“对了,还有一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何事。”夜砂变得警觉起來。

    “你难道不知道?”流觞几分不置信。

    “正如你所说,我最近时日除了自己的府上基本就沒去过别处,皇城之内发生的种种,在下真是一无所知。”

    流觞微不可闻的叹息了声,也不知在感叹什么,遂警惕的环视了下周遭幽暗的角落,确定空无人影后,凑近夜砂半步伏在他耳边低声道“九龙棺内的古尸不见了。”

    “什么!”夜砂的双目刷下瞪大,低声促问“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巡逻的守卫。”流觞的声音有低沉了几分“说是无冥为此勃然大怒,立即封锁了消息,那个知情的守卫也被……”说着,做了个抹脖的手势,旋即又弯起一缕笑意,“想夜大人也知道那具古尸对于鬼帝來说有多重要。”

第十八章:各怀鬼胎

    “这个我知道。”夜砂也莫名的笑了笑,方才貌合神离的二人似乎瞬时在同一个点上找到了快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去。”

    “嗯。”流觞点了点头。再就无话,沉碎的铁链声继而回荡在幽岚殿的最深处。宫殿漆黑的尽头,黑曜石雕刻的高高座椅上,一人正在慵懒的摆弄着桌面上琉璃的碎片,他的下首位站着一个清冷妖魅的女子,大护法蓝灵。

    这位大护法拥有着天赐的美貌,就如一只艳丽的孔雀,光辉耀亮了幽暗的深宫。她纹丝不动,静静的望着进入殿内的两道人影。等那二人要行到近前时,她微微躬身向王座上的人道“陛下,他们來了。”

    一直仿佛处于半梦半醒间的无冥并未所动,眼睛依旧眯着,只是摆弄着箜峒碎片的手倏忽的停住,静等左右护法行至跟前行礼叩拜后,才沉声“人,带來了。”

    “带來了,请陛下过目。”夜砂一松手,将宠奴掷到了无冥的座椅下方。

    鬼帝挑了下眼梢,阴冷锐利的目光中沒有半点同情怜惜,转而直了直腰,从华贵的座椅中起身,踱开数步,似乎怕宠奴身上的血污沾到自己的衣袂,对夜砂流觞道“召你们來,是有件事要交给你二人去办。”

    “请陛下吩咐。”二人齐刷刷颔首道。

    “蓝灵,你跟他们说下。”无冥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又重新落座,撩了撩衣襟,这才将目光停留在周身血迹的宠奴身上。

    “是。”蓝灵谨慎而恭顺,退开三步远,看向两位护法,“有外敌闯入皇宫界内,你们可知。”

    这个问題一时间令他们不晓得如何作答,若说知,那为何不去迎敌,若说不知,那岂不是职责疏漏。遂二人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对于他二人的默然蓝灵不以为意,继续传达无冥的旨意“现陛下派你我三人共赴擒敌,除了其中一人外,其余的全部斩杀。”

    其实夜砂和流觞心里很清楚那一人指的是谁,却皆瞬间脱口“敢问此外是何人。”

    蓝灵沒动声色,这个答案还是不要在无冥面前说出的好,“本法知道,你们随我前去便是。”遂转而俯身对鬼帝恭敬道“请问陛下还有其他事要吩咐我等的么。”

    “把,这个,也带去。”无冥睨着石台上奄奄一息的宠奴,“让他见见那个,叫……呵呵。”似乎是故意忘记了,他的嘴角扬了扬,“叫什么!”精美的黑靴狠狠的踩在媚媚的肩头,用力的一碾,“本帝在问你。”

    痛苦。粉身碎骨的痛苦。被高高在上之人任意的践踏着,他沾满血迹的手指动了动,似是要抓住那人的衣角,可却怎么也抬不起來。

    “陛下,他现在,已经不能回答您的问題了。”夜砂适时道。

    “嗯?怎么?”无冥阴翳的眸光一转,“难道是有人给他毒哑了。”

    夜砂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脑海里飞速运转,稳住情绪回道“具体情况恕属下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他经受不住刑部大狱的酷刑而变哑了,也或许是全身溃烂导致喉咙变哑,还请陛下容属臣些时间,以去彻查。”

    “不必了,区区一个奴隶而已,不用左护法兴师动众。”无冥话里有话,弦外之音很重的道“还是将精力放在重要的事务上吧,左护法。”

    “是,谨遵圣意。”夜砂噤若寒蝉的道,连忙退后了一步,颔首躬身,好半天都沒敢抬眼睛。

    “速将该带的人带回來,不要让本帝等太久。”无冥复又重新陷入华丽的座椅中,似是瞬时又回去了那醉意朦胧的境界之中,“更不要,令本帝失望。”虽然是朦朦胧胧,可那眼光依旧锋锐阴森,冷冷的扫过夜砂。

    “末将必全力以赴,不负圣望。”三人齐齐回道,俯首按剑连退三步,方才转身而去,伏在石台上的人也被毫不留情的拖走,夜砂攥着铁链的手都渗出一层冷汗,虽是背对着无冥,可仍能感受到两道冰冷暗沉,锋利如刀的目光落在脊背。

    而此时的无冥也有着自己的双重考虑,若说他沒有识破夜砂的诡计,那绝对是笑谈。但他却不漏痕迹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眼下的状况,鬼界或者说他身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人。再者,对于杜远程几人,可以说一向自负阴狠的帝王根本就沒放在眼里,即使有若芙蓉白威这等在身边也不足以为惧,甚或说不足以令他亲自出马,更无须动用鬼界的军队。因为那千军万马是要用來对付更残酷强大的敌人,那个人,便是一直悄然无息的付凌霄。

    无冥很清楚,付凌霄早已知道自己手中箜峒碎片的数目,之所以久久按兵不动,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等着他与杜远程两败俱伤。高在九重天的龙族殿下比谁都阴险狡猾,吃一点亏的事儿他都不会涉足。想到这,鬼帝的嘴角蔓延开一道阴森的笑意,这抹笑容淹沒在慵懒的暗沉中,显得十分鬼魅。付凌霄,你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吧,已经路人皆知,是当本帝是初入茅庐的晚辈还是一叶障目的庸君,你坐视良机,待到我与那臭小子大动干戈之时,再名正言顺的下界讨伐,坐收渔利,名利双收,想的可真好啊。他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向殿外遥远的夜空,繁星点点,璀璨的银河那端,就是龙族殿下的府宫。虽然此刻在他人眼中苍穹是昏暗的,层云缭散的,但在鬼帝的视线中,却如同静湖般清澈,几十万年來,他生活在黑暗中,或许靠的就是这梦幻般的能力,在无冥的眼中,夜晚永远是那么美,无边无尽。等到收拾了那几个砸碎,得到最后银色的箜峒碎片重塑箜峒镜,本帝还会怕你么,呵呵,还会心甘情愿对你俯首称臣么,笑话,真是一厢情愿的笑话。

    无冥在心底阴翳的嘲笑着九重天宫的付凌霄,却不知,付凌霄此刻也正通过水晶镜俯瞰着这里的一切。一个觉得运筹帷幄,一个觉得志在必得。一场远隔千万里的较量在寂静的夜空下拉开序幕。

第十九章:终极对决之鬼魅结界

    可最令他头疼的远非这些,而是那徒然消失在九龙棺中的人。那人对他是何等的重要,恐怕用言语都无法表述,好端端的就突然不见了踪影。

    当晚他已翻遍了整座皇宫乃至整座皇城,可却连半点痕迹都沒寻到。知道这件事的守卫已经被他一一手刃,他不想让下臣或者说任何人知晓自己心底所念。而不得已令其知晓的付凌霄也迟早会死。无冥自以为深藏不露,其实知晓的又何止那几个守卫和龙族殿下。

    上古神祖遗骸的不翼而飞,令这位叱咤阴枭的鬼界君王几乎沦落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再加之箜峒镜一事,简直令现下的无冥焦头烂额。可君主再心乱如麻,也总要装出很淡然倨傲的模样,所以他仍旧不动声色,仍旧一如往昔般慵懒的倚在王座中,持续着万载如一的半醉半醒。

    随着杜远程距离他越來越近,无冥也感觉到冥冥之中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再无限的接近。至于是什么,來自于何方,他也感知不到,莫不是非天的遗骸去寻找新生的魂魄了?鬼帝暗自思忖,不过再如何,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静观其变四个字他还是深谙其道。

    无论怎样,一场席卷三界的浩劫在所难免。很快,天地都将为之色变。

    他闭上双目,在最深最浓的黑暗中陷入深思。

    然此时,皇宫界内的另外三人正试图冲破重重阻隔,杀向黑暗的漩涡。

    从杜远程他们冲入结界内开始,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被无形的网束缚住了,连行动步伐都变得极其缓慢,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就好像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在反方向推向他们,堪称举步维艰。

    从客观视角看去,他们三个就如同电影的慢动作,一步一定格的蹒跚在皇宫前方。杜远程踢了踢已经酸痛的腿道“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芙蓉兄白兄,你们试试能不能再度隐身。”

    芙蓉君摇了摇头,语气一缕无奈叹息,“不瞒杜兄,若是换做从前,或许我还能做到,可如今在画骨的魔境中桎梏了那么久,法力已大不如前,现下对付这结界就已耗费大部分神原,哪里还有余下的精力去隐身,让白兄试上一试吧。”

    “我也勉强。”白威皱眉道,“即使隐去身形,也很难移动,于此就毫无意义了,小程,不如我们拔出刀剑看看能否砍断。”

    面对无形的结界,三人一时也束手无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试探着來。杜远程点点头,从腰间拔出那柄妖刀,刀锋依旧缭绕着淡淡的紫雾,缠索着锋利的刀刃,皎练的月光倾洒在上面,寒光交织,诡异莫测。似乎是感知到了主人的意愿,妖刀在他的手中不经意的微微一颤,光芒顿盛。小杜也不知晓那结界究竟在何处,只凭直觉一刀挥了下去,旋即,他感觉手腕一震,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在刹那与刀锋相撞,手都被震得轻微酥麻。“结界的力量太强了,凭我之力有些困难。”

    “本座试试。”白威拔剑相挥,朝虚空中砍去,同样的亦是剑眉紧蹙,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莫名强大之力。“确实。”点点头,“不过总是能削弱一部分。”

    于此,三个人便一一照计行事,刀剑凛然,光影交错,劈向虚空中的结界。而他们不知,此时在皇宫阴暗的角落中,亦有三人正冷笑轻蔑的注视着他们。

    “就这点水平,也想來鬼界闹事,还真自信满满。”流觞嘲讽道。

    “要不要助他们一臂之力?我的手都痒痒了。”夜砂抬了抬盖住眉眼的风帽,阴寒的眼中凝聚着浓重的杀气。

    “再等等。”蓝灵下令道,“待他们体力流失的差不多了,我们再一举擒获。”

    “呵呵。”夜砂不以为然,睨着蓝灵“大护法未免太过小心了,莫不是,心里惧怕了?”语调阴阳诡异的他阴笑道。

    蓝灵决断冰冷的看向他,盯了片刻,“你若想上,可以去。”

    夜砂暗自冷哼,但却也沒动地方,目光不经意的瞄向流觞。在这个点上,他们是绝对的一致,流觞果然接道“既然大护法都下令了,我们听着就是,谁叫蓝大人的位子在你我之上呢。”

    蓝灵并未反唇相讥,也沒有斥骂这两个明里暗里与自己作对的下属,只是冷沉的注视着不远处那三个人影。别人不知,可她却无比清楚的知晓一件事。

    就在前几日,九龙棺中的古尸不见踪影的那天晚上,无冥曾将她召至观星台上去观测星象。那晚夜空如洗,苍穹浩荡,银河瀚澈,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月光似乎都比平日里要皎洁明亮许多。她是个聪慧心机之人,知道被突然叫到此处,定是有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观星台搭建在西北宫顶层之上,而这三座连绵的宫阙正是皇宫的禁地所在,存放着一件极其贵重之物,除了无冥本人,鬼界上下无人敢踏入半步。蓝灵沒动声色,站在高高的观星台上遥望着夜空。她很清楚脚下的宫殿封存的是什么,也知晓关于那具古尸的传说。

    彼时无冥就站在她一步开外之处,也在仰头望天。

    夜空的星辰与往昔沒什么不同,都按照各自的轨迹缓慢的运行。其实星辰移动的速度是肉眼难辨的,是超出极限的光速,但由于距离的遥远,看起來它们似乎并未移动,只有具备高深的玄法与深谙星象之人才能发觉。

    半晌,无冥开口道“可发现什么不同。”

    蓝灵沉默的摇了摇头,恭敬道“回陛下,与往日无二。”

    她不敢贸然,虽然心知变动将至,但从星象上却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无冥阴翳的双眼在刹那间眯起,“再好好看看。”

    “是。”蓝灵遵令再次遥看苍穹,一一查看着那些再熟悉不过的星斗。它们都安稳的在不同的轨迹上运行,并沒有诡异之处。然后,她的目光同以往一样,最后落在了那颗千万年如一日的暗星上。

第二十章:终极对决之西北天狼

    那是一颗位于西北端的暗星,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暗淡到肉眼很难清晰的辨认。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出大概的轮廓,知晓那里曾经有一颗星,却不知在何年何月陨落了。唯有她知晓其中玄机,事实上那颗在平常人眼中已经陨落的星辰,并未坠入瀚海星空,它一直在那里,只是不知何故黯淡无光。

    从她学会观星之术,第一次将目光投向夜空之上的万点繁星时,这颗吊诡的暗星就高悬在那里,它沒有自己的星轨,就像突兀显现于银河的魅影,不偏不倚的位于天狼星的左侧,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晕。一转眼十几万年过去,它依旧在原位,纹丝未动。

    而今,她再一次与它对视,冥冥之中,总感觉那颗星辰也在看着她,看着千载万年天地间的风云变幻。

    “确实沒有异常。”出神中的蓝灵一时竟忘了使用敬称,连忙跪地俯首道“陛下恕罪,末将方才太过专注。回陛下,星象十分正常。”

    而无冥似乎比她还要神游万里,好半晌头顶都沒有声音,蓝灵诧异的微微抬头,只见鬼君正眯着眼睛盯着那颗星,那颗脱离宿命轨道的暗星。

    “陛下,那是一颗死星。”蓝灵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为何要欺骗无冥,可话语却不经意的脱口而出,就像内心深处不愿意被任何一个别人知晓那颗星辰的秘密一样。

    对她的话,鬼君浑然无觉,仍旧死死的盯着远在天边的星斗。

    他虽然不是很精通观星之法,但远高于蓝灵的法力让他还是准确无误,清晰无比的瞄向那颗星辰。为何它与天狼星离得那般近,简直就如同它的影子。这两颗星辰几乎是合二为一,不仔细分辨,真的以为只是天狼投射的星光。

    鬼帝黯沉一笑,那抹笑意如若天幕的那颗星辰般含晦不清,冷冷道“蓝灵,你退步了,连这么明显的问題都看不出,既然如此,你就跪在这里反思到觉察为止。”

    蓝灵心里一惊,自己在他面前自作聪明无异于飞蛾扑火般愚蠢,遂跪地叩首道“谢陛下洪恩。”

    无冥沒再理会她,独自下了观星台,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

    鬼界的温度本就很低,耸入云霄的观星台上更是寒彻入骨。风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的衣衫,而跪伏在那里的人却一动未动,如同一樽雕像般,久久的臣服于万里苍穹之下。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她的双膝已然麻木,但却仍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

    恐怕蓝灵是鬼都之中唯一仍对无冥忠心耿耿之人了。身体也渐渐冻得麻木,神思恍惚间她想起了很多往事。若不是这个阴枭的男人,她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他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也剥夺了她全部的自由。

    就在前尘过往一一掠过她脑海之时,忽然,低垂的眼帘中一道光影倏忽闪过,很快,迅疾如光,但还是被敏锐的大护法发觉了,她蓦然抬起头望向辽阔的夜空,旋即,怔怵在那。

    怎么可能!她揉了揉眼睛,第一次对自己的视觉产生了质疑。

    那颗星,居然不见了!

    在天狼的左侧,那个如同幻影般的星辰此刻毫无痕迹,它虚留的位子空空如也,不再有氤氲暗淡的白色光晕,取而代之的是墨蓝色的天幕。

    极度的震惊之下,蓝灵站起身來,奔到观星台的边缘,仰着头定定的盯着那个位子,是的,沒错,那暗淡的星辰真的不见了。

    就在方才光影烁耀的瞬间,它也随之消散。

    而与此同时,她发觉天狼星的光芒似乎比原來明亮了许多,就仿佛那颗星将自己残存的光亮全部给了天狼。她被这个意外的发现震得一惊,怎么会有这般诡异的星象出现,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每颗星辰都有自己的轨迹,如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是无法被更改的。

    就算那颗暗星突然陨落,也不能篡改其他星宿的命运轨迹。然而,如今,天狼星的宿轨却被无声无息的移动了。

    想來无冥也在同一时间察觉了吧。蓝灵轻轻的舒了口气,心底的疑云渐渐凝重,是谁,拥有这般强大的意念力能够改变乾坤瀚海的宿命。

    而很快她就得知了九龙棺古尸消失之事,这冥冥之中必然是有关联的。但聪慧机智的大护法选择了沉默。一切回到眼前的景象,侵入鬼界的三人正在全力以赴试图冲破结界。而最前面的那名年轻男子,眉心处一道细苒的火焰形刻痕,手持一把紫光缭绕的弯刀,虽隔得有一段距离,蓝灵仍可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气息。那般锋锐,又扑朔迷离。此人的宿命深诡到连她也看不出半分,所以当左右护法提议冲将过去时,她却选择了等待。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直觉在告诉她,这位男子与消失的古尸与暗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直觉永远都是猜测。蓝灵也只是将这个想法隐藏在心底。究竟会发生什么,是谁也无法预知的。

    话说杜远程三人对着空气狂挥乱舞了一阵子,都累得气喘吁吁,连提刀的手都松了,干脆坐到地上歇气。芙蓉君环视周遭道“若是如此下去,怕是我们很难穿越这道无形的屏障,即使勉强过去了,也再沒体力去对付无冥。”

    “可不是么。”杜远程抓了抓头发,“整个事件就像一出低俗喜剧。”

    “嗯?”芙蓉君诧异不解,“杜兄是何意。”

    “沒啥沒啥,随便开个玩笑。”杜远程摆了摆手,啥时候他们才能听懂他的现代语言呢,“先别扯别的了,先瞅瞅俺家的小宝贝咋样了吧。”说着,手探向衣襟里,摸了摸,下一秒,脸色就不对了,“青夜!?”连忙又摸摸,刷下站起來抖了抖衣服,“完了!青夜沒了。”

    白威和芙蓉也腾下起身,帮着他在身上翻找拍打,白威道“会不会是掉到裤子里去了。”

    “咋可能!我傻呀,那么个东东掉进裤兜儿里还感觉不到。”

    “小程,那不是裤兜儿,是裤裆……”

第二十一章:就你这小娘们

    芙蓉君无奈到黑线,“速速找找是要紧,真是拿你们一点办法沒有,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说笑。”说罢,他前后左右的寻视,“走出沒多远的,应该还在这条路上。”

    但三双眼睛仔仔细细瞧了个遍,也沒发现小墨君可怜的小身影。杜远程如梦惊醒般的道“完了……青夜不会是被结界吸走了吧。”

    “唉!我当初就跟你说,别带他來,你非不听。”白威有些抱怨的道,“这下好了,人又沒了。”

    小杜懊恼的使劲抓了把头发,狠狠的一跺脚,对着湮沒在黑暗中的重重宫阙吼道“无冥你这孙子!弄这些狗屁结界干你大爷!赶紧把青夜给老子还回來。”语落,抄起半米长的弯刀狠命的朝虚空劈去。

    几十丈外的暗影里,一个人冷冷一笑道“觞大人,那几个蠢货好像丢了什么宝贝。”

    “看样子是。”流觞讽刺道,“估计是兜里的十两银子不见了。”

    蓝灵两道岱眉蓦然紧蹙,竟然敢对鬼君出言不敬,若是此时他们再不出手,被遥遥感知的无冥听到,恐怕又要严厉的责罚他们三位护法了。做属臣的也不容易,一方面要顾及到形式的安危,一方面还要顾及着君王的颜面。

    “我们上!”蓝灵决然的下了道指令,身形一闪,转眼间已移出百米开外。

    她就如同一道蓝色的光,倏忽间便站在了杜远程等人的身后。

    杜等三人一怔,飞速转过身去,而同一时刻,又是两道黑影闪掠至近前。

    六道影子对峙在深墨色的虚空中,浓重的杀气四散蔓延开去。有几秒种,谁也沒有说话,空气死一般的沉寂。敌对的双方都在暗自揣摩着对手,感知着彼此的实力。随后,但听杜远程对着鬼界的三位护法道“你们仨是从哪冒出來的。”

    “狂妄。”蓝灵盯着这名年轻而英俊的男人道,“是你自己跟我走,还是被打得半死后再走。”

    “呵。”杜远程就笑了,“就是你这个小娘们把青夜藏起來了么。”

    被一个男人戏谑称小娘们,蓝灵身体的血液都要逆转倒流了,当即拔剑喝道“大胆!口出不逊罪该万死。”当即杀了过去,夜砂与流觞见她已经杀向了杜远程,相视诡秘一笑,便各自对战其余的两个。从夜砂的角度讲,他是十万个不想与杜远程交手,因为他清楚一件事,那便是余下的最后一枚银色碎片就在此人身上。即使这小子自身法力卑微,可箜峒乃上古神器,保不准他就会突然爆发什么奇特的力量,令自己陷于困境。再者,就算擒获了姓杜的,功劳也不是他的,而全归蓝灵,他又何必专挑硬骨头來嚼呢。而流觞则是另一番算计,杜远程是鬼帝特意要留活口的,要说杀死容易,留半条命又制服却很难,所以他也不希望对峙杜远程,万一一个刀下不留神,弄死了这小子,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此,方才二人才会相视一笑,意味深长。

    且说这边,蓝灵突如其來的一剑刺过,杜远程悴不及防,当即就被擦破了肩头的衣裳,血色也瞬间渗透而出,染红了左侧的肩头。他捂住伤口咬牙道“好疼!”遂怒目而视着眼前这位孤冷清芳的女子,冷笑道“你是无冥派來的吧。”

    “知道疼的话,就速与本法束手就擒!”蓝灵盯着他决断道。

    “绝不可能!”杜远程握紧手中的刀锋,一字一顿的道“那便來吧!”

    从蓝灵的出击速度与力道上,他深知自己不是对手,身侧芙蓉与白威已与另外两袭黑衣人杀将一处,此时此刻,他唯有迎敌而上,硬拼死磕!他不能成为大家的累赘,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令他们分心。

    杜远程却不知,他所面临的敌手是鬼界除无冥之外法力最强之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护法。方才一剑不过是蓝灵用來恐吓他的,若是能不伤到他就可将其擒获是最好不过的。旋即,但见这名俊飒桀骜的少年挥起手中弯刀直劈她的面门而來,令蓝灵诧异的不是他的刀法,而是那柄刀本身。

    从刀锋紫色的光芒间隐含着道不尽的戾气,那浓浓的鬼魅之气,令她一时间有种他是鬼界之人的错觉。但这平平一击对于大护法來说真的如风似雾般轻飘飘的便躲开了,而于杜远程的视线中,他已经觉得自己足够迅疾了,可刀锋落下处,却空空如也,好似那个一袭蓝衣的女子从未站在他面前。

    下一秒,情况忽然急转直下。在小杜一刀劈空尚未回过身去时,从天而降一张巨大的蓝光织网,如雪花般扑簌而落,随后,那道道交错纵横的蓝光迅速缠上他的身体,如若强韧的藤蔓将他生生束缚在原地。

    为什么自己连她的头发都碰不到,而她的速度却是他凝聚心神都避之不及的。不应该啊!杜远程在心底打鼓,就算自己再弱,也不至于弱到这种要爆的程度,几乎连敌人的相貌还沒看清楚呢,就被抓了。不对!一定是哪里有问題。很快,他就意识到症结,结界!定是结界迟缓了他的速度而增强了对手的潜力。不过话说回來,方才那一顿乱砍还真有些效果,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仍身处结界之中。

    “杜兄!”与流觞激战的芙蓉见杜远程被光咒缠住,厉喝一声抵挡开斜刺过的剑光,掠向这边,一剑落向蓝光闪耀处,同一时间,只见蓝灵嘴唇微微翕动,下一刹那,芙蓉的剑锋就被凭空弹开,连他自己也被念力驱动的力量震开几步远,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流觞趁机挥剑而至,凛冽寒光一闪而过,伴随着裂帛的声响,芙蓉从肩胛骨到后腰被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鲜血霎时染透墨色衣袍,染成浓烈到极致的色彩。

    “芙蓉!别管我!”杜远程声嘶力竭的喊道,眼见着同伴为自己负伤,他心里焦急愤怒,又深深的自责,将手中妖刀乱舞一气,吼叫“什么破刀!不是通灵么!你的灵性呢!连这等伎俩都应付不來,跟一把菜刀有啥分别!”

第二十二章:全方位对战

    明明就是自己不行好么……不知是妖刀真的听懂了他的话自尊心倍受打击,还是冥冥中有力量相助,总言之,小杜咒骂声还沒落到地上,突然,妖刀就从他的手里腾空而起,在那一瞬间,紫芒大盛,璀璨耀目,而在那旭阳般明冽的紫光中,还夹杂着另一抹色彩,赤红。红与紫交织在一起,犹如晕不开的浓墨,蓝灵也徒然一惊,感觉到从半空中蓦然凝聚起一股巨大的力量,那雄浑厚重的法力远在自己之上。莫非,莫非真如她猜测的那般!

    眼前这个桀骜的少年与天际消失的暗星有关!

    那么,他的力量……是暗星赐予的!

    一念及此,长久以來镇定冷静的大护法也未免有些心乱。

    因为她深知那是何种强大之力,无法被探知,却能逆转星宿的轨迹。

    这,不是她所能抗衡的,就是无冥,也未必。

    当时是,杜远程也愣住了,因为他眼看着风云色变的妖刀直直朝自己刺來。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用手挡在眼前。耳畔传來凛然的风声,猎猎而响,风过后,他放下手臂,发现自己竟完好无损,不禁喜形于色,同时那束缚着他的蓝光也不见了。真是天助我也!杜远程哈哈大笑,十分狂傲,其张狂之势不亚于无冥付凌霄之辈……

    蓝灵亦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长此以往,她还未曾败给过任何一人,如今却让这年轻晚辈占尽上风,怎能甘心!遂再度凝聚法力,一双冷静决断的眼眸凛寒逼人,如同夜空的星辰般耀烁,整个空间内霎时狂风漫卷,拂起发丝,鼓起衣袂,吹的人睁不开眼。正在激战中的白威与芙蓉亦是一愣,手中的剑锋徒然一抖,险些被这狂风吹落。就连夜砂与流觞也着实被大护法的气势震慑住了,他们虽同为鬼界护法,同效忠于无冥十几万年,但却从未见过蓝灵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杀气。

    刹那间所有的争斗都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皆凝视着从蓝灵身上迸发出的海青色蕴识。那一如深海波涛般的灵气从她漫卷飞舞的衣袂四散开去,耀亮了原本漆黑的夜晚。其势磅礴,一石激起千层浪,周遭的空气都随之涌动,仿佛瞬间整个世界沉入深冷汹涌的海潮。

    杜远程距离这漩涡的中心点最近,与蓝灵仅在几步之遥,强劲的真气令他感觉到巨大的压迫感,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的生疼透不过气來。他握紧手中的弯刀,最好迎战的准备。或许,他会死在她手里。那么,唯一能为同伴做的事,就是尽最大努力拖延时间,给他们脱身的机会。一念及此,他定定的对白威和芙蓉道“她就交给我了!你们不要插手。”

    或许是被杜远程的话惊醒,夜砂与流觞才回过心神,再度发起攻击。在潮水般涌动的真蕴笼罩下,双方再次击杀一处。

    杜远程笑了笑,对蓝灵冷冷道“接下來,就是你与我的战场!”

    “呵。”蓝灵亦然一笑,冷决入骨,“应该说,是你的墓场。”

    “究竟是谁的坟墓,现在还未可知。小娘们,尽管放马过來,,老子奉陪到底!”

    再一次被谑成为低俗的小娘们,身为大护法高高在上的蓝灵气得几乎要吐血,冰冷的眸子一眯,旋即,只见从苒苒九天之上纷纷飘落下孔雀的羽毛,青蓝缤纷,浅金琉璃,十分美丽。杜远程有点恍神,下意识的抬头望去,一时竟被这美轮美奂的场景吸了进去,整个人如在梦中。

    可下一瞬间,那一枚枚美缈的羽毛突然变为万千利刃,朝他夹风带雨的刺來。

    他连忙横刀抵挡,可那些羽翼化作的利刃在空中强大的真蕴席卷下,一层层若深海旋流般袭來,须臾,他身上多处皆被利刃刺中,鲜血涌出,而那些锋锐的短剑在刺入他身体的一刹,又重新变作了美丽的羽毛,一根根插在他的肩头,胸口,脊背,看起來瑰丽而可怖。

    这时,蓝灵的声音冷笑着传來道“若不是陛下让我留你一命,现在本法就送你下黄泉。”

    陛下?无冥。杜远程忍着剧痛让自己的思维保持清晰,无冥为何要留住他的性命,又有什么阴谋。蓦然,他想起了早已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箜峒碎片。

    一定是了,除了这个,沒有任何留下他活口的必要。

    想到此,小杜君似乎瞬间获得了死扛死拼下去的强劲信念,是的,他本身就是最好的筹码,还担心什么。遂冷沉一笑“既然你杀不得我,就让我杀了你,也好抬着尸体回去跟姓无的交差!”语落,凝聚灵蕴于掌心,将那两道冰火交织的真气传导至刀锋,身形用力一旋,刀随身动,影随风行,只听一阵清脆的兵戈之音,刀光所至,利刃被一一击回倒转,朝着蓝灵的方向飞去。但与此同时,亦有七八枚锋锐的短剑刺入杜远程的手臂肋骨处,他咬紧牙关继续反击,一时间战局持滞一线。蓝灵大惊,沒想到他竟能回溯她的法刃,并以真气反杀,一面抵御一面加重了蕴识的力度,霎时,翎羽如雪花般倾洒而落,铺天盖地,剑锋直指杜远程。

    肃杀浓烈的杀气在半空相撞交错,于虚空中形成巨大的气漩,这边杜远程与蓝灵苦战,那边芙蓉他们与左右护法的战斗也进入白炽化。流觞与芙蓉君的术法攻击都偏向于远距离击杀,阴柔中蕴含刚劲,而白威与夜砂则是近战相搏,在力量与剑术上白威要小胜夜砂一筹。由于对方出剑迅猛,夜砂根本沒有用毒的机会,几十个回合下來,身上已被锋利的剑气划开数道血口,鲜血淋漓狼狈不堪,出击的频率与速度也大大降低,眼见式微的他倏忽身形一遁,化为一缕黑影退出了几步开外,白威见他作势要逃,提剑紧追,两人一退一进间朝那重重宫阙而去。

第二十三章:孔雀翎刃

    巍峨肃寂的皇宫一如层峦叠嶂遮挡住头上的月色,在地面留下大片漆黑的阴影。夜砂带血的嘴角轻轻的向上一扬,勾起一道阴损而志在必得的笑容,直像黑暗中的角落掠去。白威紧追而至,突然,空寂中响起一阵镣铐声,旋即,一抹血红的影子掠过他的眼前,噗通一声砸在他的脚边。

    将开始他以为是夜砂投掷的暗器,一剑刺去,可随后,剑锋就生生停在了半空,森光凛冽的剑刃在距离那个血迹斑斑的身影几寸远之处徒然凝滞,白威久久的怔怵,直直的望着此刻伏在他剑锋下的那个人。

    千般苦涩又复杂的滋味涌上他的心底,望着这个浑身溃烂遍布血污的人影,似乎灵魂都空荡如也,在瞬间空白。就在这时,尚自出神的他直觉胸前一痛,低头望去,夜砂的剑刃已经刺入他的胸膛,这个如魅影般阴森的男人手腕一转,让锋锐的剑深深的拨开他的血肉,冷笑道“还认得吧。”

    白威身形一晃,呛出一口血來,虽然心里波澜起伏,但眼前显然不是感怀的时候,遂集中精力,猛然一把反握住刺入胸膛的利剑,锋锐的刃划破他的手掌,温热的血滴落在蜷缩在地之人的身上,令本就惨烈的一幕更为浓灼。夜砂双目一瞠,沒想到白威会出此下策,偷袭成功的他现在反控于敌,就在他仓惶之时,一道冰冷的寒意卷着剧痛沒入他的腹部,这位阴损狡猾的左护法缓缓低下头,在见到自己血流如注后,竟然诡异的笑了。

    他们的剑都深深刺入对方的身体,腥甜温热的气息在冰冷的暗影中弥散,这两剑皆是致命的一击,是他们赐予敌人最狠绝最全力以赴的一击。

    随后,只听夜砂透着血色的声音在空寂中响起“你完了,呵呵。”

    “你也完了。”白威亦笑,浓黑的血从嘴边沁出。

    “是,我们都要完了,可,我会看着你先下地狱。”夜砂似乎为此大快,“我的剑上是有毒的,呵,你会死的比我痛苦一百倍!”

    白威笑了笑,望望头顶的夜空,“能扯着你一起死,本座丝毫不觉痛苦,反倒快活的很。”顿了下,盯着夜砂赤红的双眼,“本來我也沒打算活着出去!”语落,身形猛地向后一遁,伴随着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他踉跄了几步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在猛烈的反作用力下,沒入夜砂体内的剑锋也铮然拔出,由其腹部往上一路割开心口咽喉,鲜血如潮水般喷涌而出,瞬间湮沒了寒彻的黑暗。然后,钉刢两声脆响若音节般落于空寂,两把染满血色的宝剑凭空而落。

    世界沉寂无声。

    死亡。死亡的挽歌如轻袅的黑纱飘荡于血河之上。

    那个肮脏溃烂的身影就伏在他半米之外。他,也是要去了么。在这一瞬间,似乎以往的怨恨都随着凝固冷却的血液而渐行渐远。剩下的,只有那张熟悉的容颜。与这场悲伤的邂逅。

    “媚媚。”白威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奔赴死亡了,残留着余息呼唤着他的名字。

    那张熟悉的脸微微抬了起來,沾满血污布满伤痕,他对他笑了笑,眼中沒有不舍,悔恨,却只有解脱。

    这是他们各自选择的路途。与人无尤。

    “你,有想起过我么。”

    沒有回音。剧毒封经锁脉,他听到自己含糊不清的问话,得到的却是久久的沉默。

    “媚媚……”白威挤出一丝艰涩的笑意,“我们,都要死了……很快。你跟我说句话吧,最后。”

    死寂中,从那人的喉间传來很轻很轻的沙沙音,他看到他溃烂的嘴唇动了动,充溢着血色的眼睛盯着他看,可,徒然说不出一句话。

    白威释然的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明白……”他很想哭,但却已经流不出眼泪,拼力的动了下胳膊,想要抓住半米外的那个人。

    那人凝视着他,溃腐得露出白骨的手指也微弱的动了动,鲜血从眼眶流淌而出。他拼尽全力的张了张口,吐出两个沙哑模糊的音节“白威。”

    血色撩乱的视线中,那个曾视他为掌上明珠的男人失去了余存的生息,他沒有听到最后的最后,他与他说的话,沒有听到他尽散元神唤出的那两个字,,他的名字。死寂。灰飞烟灭般的死寂。他的双目半睁半闭着依旧凝望着他的方向,嘴角依稀挂着一丝微笑。

    白威。他在心底默念着这个男子的名字。与他一样,微微的勾起唇角。看向他的脸,他的眼,然后涟漪着血色的目光望向远处高远的墨空,望向繁星朗月。

    而就在那一轮皎月之下,杜远程正承受着万刃穿心的痛苦,他咬紧牙关,用力的挥旋着刀锋,将那如海水般漫天盖地的利刃尽数击回。衣裳被鲜血浸透,在鬼界极寒的冬季封冻成一层墨红色的冰晶,而眉心火焰刻痕中的光芒却愈发的闪耀。这样下去,他定会因失血过多而昏厥,而对手紧锣密鼓的攻击令他根本沒有喘息的余地,只能奋力抵挡反击,全部精力都凝聚在这一处,连施加火术的机会都沒有。此刻的他,就如被困在刀山剑谷中,每一秒都岌岌可危。血液的流失与身体的伤痕令小杜渐渐的体力不支,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时,下意识的朝两侧望了望,被利刃覆盖的纷乱视线中,芙蓉依旧在与敌手顽战,却沒了白威的身影,他与那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全都不见了。杜远程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俩也被卷入了结界之中。这个想法并沒令他怎样担忧,因为对手是鬼界的人,迟早还是会脱身出來。

    他体力透支,蓝灵也不好过。虽然在法力上她要胜过杜远程,但被自己的术法反噬的伤害也很大。轻灵飘逸的青蓝裙裳被血色染红,散发出妖魅的气息,只有那双眼眸中的神色依旧冷静决断。

    此时的小杜浑身插满利刃幻化成的孔雀翎羽,摇曳缤纷,看起來古怪而妖异。

第二十四章:神祖现世

    在又一支短剑直刺进他的脊椎后,他终于支撑不住单膝点地缓缓的蹲下身去,一手握着弯刀拄在地面,一手按在胸口重重的咳嗽,涌出喉间的血如火焰般滚烫,眼前的景象摇摆不定,一阵阵的发黑。

    就在神智几乎模糊的瞬间,忽然,他听到虚空之中飘落下一个暗沉而旷远的声音,“我的后裔。”

    “谁……”杜远程气息不稳的问,深深的埋着头。

    “我执著而勇敢的后裔呀。”那个声音似乎颇为感叹,唏嘘了一声后,沉沉道“还未苏醒么。”

    “咳咳……谁是你的后裔。”小杜的脑袋瓜此刻也不怎么清晰,“少到老子这认祖归宗。”

    那个声音笑了笑,低低的,沉澈的,似乎并沒有因他的不逊之语而气愤,静默了半晌道“本尊是你的祖辈才是。”

    “你到底是谁!”杜远程喘息了一口气,拄着刀的手不住的颤抖,“神神鬼鬼的,要么赶紧现身,要么立马滚开!老子……沒,沒空搭理你这孤魂野鬼。”

    那个声音发出一串低低的笑声,“脾气可不怎么样。”

    “少废话!”在他与这个鬼魅的声音你一句我一言时,蓦然间察觉了一个问題,那就是,不断的飞向自己的利刃不知何时停止了!

    惊诧万分的一抬头,发现在他周遭的虚空中竟覆着一个半圆形的光罩,似水波流动,又似月华织就,梦幻辉丽。那如狂风骤雨般飞刺而至的短剑尽被挡在了外面。这可震惊坏了小杜童鞋,嗖一家伙就來电了,急急的道“声音,那个声音,你还在么,你是何方神圣啊,谢谢出手相救!”

    那个怪异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屑,扬着语调道“就算见风使舵,也要多少掩饰下。”

    “嘿嘿。”杜远程四下望了望,只见蓝灵正怒瞪着双目盯着他外围的光罩,又无计可施。他顿觉心情大振,有这么一个天外來客出手相助,而且道行还这么高深莫测,看來此番是有望了。遂深吸了口气,拄着刀慢慢的站起身來,仰望着上方的光辉道“前辈。”

    “你该称本尊祖上。”

    “祖宗!”杜远程狠狠的道,“我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了,我死了不要紧,可我必须让我的同伴走出鬼界!前辈,你帮人帮到底,就救救他们吧,在下感激不尽!”说罢,单膝跪地深深的向着流溢的光辉叩首。

    那个声音又沉默了好久,方道“你的同伴?”

    “嗯。”杜远程抬起头坚定的望着某处,“我想让他们都能活着出去!”

    “哦。”那个声音恍然的应了声,就沒了下文。

    听出了声音语气中的犹豫不决,小杜更进一步几乎是恶狠狠的道“如果前辈能保他们逃出鬼界,我愿意……愿意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哦?”声音的所有者似乎有着大把的时光坐等挥霍,竟然饶有兴味的跟小杜聊了起來,“要求?你能做到本尊的什么要求。”

    “任何。”杜远程决然的道,“只要你说得出的。”

    “哦?哦。”声音似乎在思考,缓缓的自言自语,“任何,就是任何一个。”

    ……杜远程黑线。

    “你的同伴。”声音欲言又止,“已经。”

    “怎么了!”杜远程一惊,“他们已经怎么了!”除了芙蓉君依旧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青夜和白威已然沒了影踪。

    “沒什么。”静默了须臾后,声音轻然的道,“那么,先击败眼前的这个女人吧,我的后裔。”语落,笼罩在虚空的光罩突然之间消散,杜远程一怔,怔怵的刹那,直觉得一股强大的外力进入了他的身体,然后,身体就不由他自己支配了。他的脑海猛然一震,忽然想起了在神隐谷的一幕,熊熊的大火与万丈寒冰,难道是他?非天!那个一直以來被认为是自己的人!旋即,插满浑身上下的羽毛倏忽不见,那深彻灼热的疼痛也随之消失,他看到自己的左臂轻盈抬起,食指指尖在空中划出一个鬼魅的手势,随之,上方纷纷刺向自己的利刃突然被烈焰点燃,剑锋一转,齐齐相蓝灵而去。

    几乎是沒有余地的,几乎是无从躲避的,燃烧着火焰的短剑铺天盖地的刺向神情震惊不已的女子,小杜看到她在拼命的运转真气,她在奋力的试图抵抗,然,一切都是枉然,那万千火焰利剑如入无人之境,刺破虚空,划开时空,只是眨眼之间,便尽数刺进蓝灵的身体,一团映红天际的烈火将这位鬼界叱咤风云的大护法瞬间焚为灰烬。

    杜远程都看傻了,这,这跟杀死画骨的一幕太像太像了,“你,你是……”

    “沒错。”声音似乎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话,沉澈的道“非天。”

    !霎时小杜几乎失去了言语,半晌才猛然寻找芙蓉的身影,“芙蓉!”何时,那个原本在视线中的人也不见了!“非天,他呢。”

    “你要称我为祖上。”非天一字一顿,遂叹了口气,“他,已经來不及。”

    “什么!你说來不及是什么意思!”火光充斥着世界,杜远程狂奔在漆黑的夜空下,“芙蓉!白威!青夜!你们都在哪!”

    “我的后裔,不要喊了。”非天沉声,“或许,那条小蛇还活着。”

    “你说什么……”杜远程愣愣的呆在原地,“芙蓉,还有白威呢……他们,都死了么!”

    非天沉默了好半天,“你那位名叫芙蓉的同伴并沒有死,只是魂魄暂时的消隐了。”

    “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杜远程望着茫茫的夜色,连那个黑衣人也不见了,“与芙蓉对战的那个呢,也魂飞魄散了?”

    “不是魂飞魄散。”非天十分有耐心的解释道“是短时间的,魂魄消遁。你的同伴赢了,彻底的令对手灰飞烟灭了。”

    杜远程的身体晃了晃,勉强稳住心神道“也就是说,芙蓉已经从鬼界离开了是么。”

    “嗯。”

    “去了哪。”

    “回到他原本的地方去了。”

    “哦。”杜远程舒了口气,“回天界去了。”

    “嗯。”

    “那白威呢!”

    “他……嗯。”

    “怎么了!在哪!”

    “我的后裔,你很不礼貌。”

第二十五章:苍穹星月

    ……杜远程颓然的吐了口气,“不好意思,我太着急了,白威人在何处,请祖宗告诉在下。”

    “是祖上,不是祖宗。”非天慢条斯理的纠正着他的错误,似乎在有意的拖延时间,“你那位名叫白威的同伴,就在不远处。”

    “哦。”杜远程听他如此说,稍微放心了些,“青夜呢。”

    “是那条小蛇吧。”非天顿了顿,“他在结界之中。”

    “果然是被吸进去了,这个笨蛋!”小杜恨恨的道,“祖上,能请你高抬贵手把他弄出來么。”

    等了片刻,却沒听到非天的回音。杜远程吁出口气,自言自语道“也罢,反正他再多呆一会儿也不会有事,我得先去助白威一臂之力!”遂再不迟疑,健步如飞的朝前奔去,一边狂奔一边喊道“祖上!青夜先放一边,你说的那个不远处在何处?!”

    仍是沒回音,小杜一头雾水,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闪人了,莫非是自己问題太多,惹他心烦了?就在他费解之时,那个声音再度于不知名的地方传來,“抱歉,方才睡着了。”

    ……

    “祖上,白威在何处……”杜远程心里黑线连连,尽量平静着语调复问道。

    “呃。”非天似乎很是踟蹰,“这个。”

    “祖上。”杜远程蓦然停下脚步,深深的埋着头,“你骗我。”

    “嗯。”非天沉吟了声,良久道“就在那片暗影中。”

    “他死了,对么。”

    “嗯。”

    那一刹那,杜远程笑了,笑的那般生涩酸楚。“你,为什么沒出手救他。”

    “那时,我还沒到。”非天淡淡的回答,“抱歉。”

    杜远程缓缓的点了点头,却再也沒有勇气抬起腿,喉咙里生生的疼,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那,他连着干咽了好几下,咬紧牙关忍住泪水,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了。”

    “嗯。”非天沉寂了须臾,像是有点自责的道“若是我早來些时辰,他们都不会死。”

    “芙蓉沒死。”杜远程坚定的道,一字一顿,仿若许给自己的誓言,随即叹然一笑,“青夜也沒有,只有……白威不在了。”尾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使劲的咬了下自己的下唇瓣,咬到鲜血渗出,而视线还是禁不住模糊。

    “我的后裔。”非天似乎感受到了他心底的痛楚,“总会有人死去的。”

    “嗯,我知道。”杜远程笑,笑得眼泪涌出來,“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们!白威,千屠,都不在了。”他的双肩微微的抖动,似在笑又似在哭,“他们,都离开了。”

    非天叹了口气,转而轻问“你,不去将他的尸体带走么。”

    “带!”杜远程决绝的道,“我一定,要带他走。”再次迈开的步伐似有千斤重,寒冷,黑暗,一切的一切他已经感觉不到了,心底唯独剩下酸涩与凄凉,悲伤与愤怒,愧疚与不甘!如果,他不是这么沒用,如果,他拥有与非天一样强大的力量,他们又怎会一一死去。

    “你,先等下。”非天的语气里也揉杂进一抹惋惜与忧伤,叹息道“我先将那条小蛇从结界中放出來。”

    小杜茫茫然的点点头,觉得灵魂已经出窍般的空荡。青夜,要我拿什么面对你。面对所发生的一切。身体亦随着心魂变得轻飘飘的,失魂落魄间他看到眼前的虚空中蓦然如若一阵风拂过,吹散了眼前无尽的黑暗。以他为中心点,脚下黑玉岩的地面突然赤光大振,耀得睁不开眼,小杜下意识的眯紧双目,抬手遮挡了下,整个世界霎时被血红色的光芒笼罩,若阳光般的刺目,比鲜血还要浓烈。只是须臾之间,光芒稍稍暗淡,他这才看清,在虚空之中显现出数之不尽的光束,一条条一道道若丝线般锐细,密错交织于无尽的空间,而与之相对的,地面之上则浮现出一个又一个血红的六芒星图腾,一路蔓延开去,纵横无尽。

    “这就是结界?”他低声的道。

    非天沒有回应,时间空寂只是转瞬,所有的一切都荡然无存,就仿佛从來沒有出现过,令人无处逃遁的强大结界就这般无影无踪。然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天幕下,正奋力的朝他这边爬行。

    “青夜!”这或许是今晚唯一令小杜感到略微欣慰的事情了,他飞奔而至,拾起那条小蛇紧紧的抱在胸前,那一刻,他多想能大声的哭出來,可是他不能。将小墨君举到眼前,他勉强笑道“你这小笨蛋,吓死我了。”

    小墨君看起來状况良好,似乎比卷进结界之前精神头好多了,吐了吐尖尖的蛇信,随后诧异的望向周遭,又眨着眼看了看杜远程,其意在询问着那二人的消息。

    小杜缓缓的垂下眼睛,转而道“芙蓉他,回家了。”

    小蛇蹙了蹙眉头,又转动着小脑袋瓜看向四下,小杜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白威,他,呵。”

    似乎能诉说这一切的只剩下苦涩的笑容了。面对残酷的死亡,面对铁一般的现实,面对青夜的迷惑与期冀,他还能说什么,又如何去说。

    “是非天帮了我们。”杜远程转而道了句,望向此刻岑寂无声的夜晚,“祖上,你说句话。”

    “本尊说了,他也听不到。”非天不急不缓的,“只有我的后裔你一人可闻。”

    “哦。”小杜点点头,目光落在宫阙下的重重阴影间,想着该不该带青夜一起去,但如今的境况似乎也不存在别的选择。一边沉沉的迈开步子,一边故作轻松的对小墨道“青夜,他就是你和芙蓉兄上次说起的那个人,你们还说沒人见过他的本尊,说他是个谜,是个传说。”

    小墨君显然无心顾及什么非天,他的心底有太多疑团,可又无法开口说话,芙蓉回家了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焦躁的他开始在杜远程的手里扭动,挣脱开小斗篷,左顾右盼,像是在极力找寻着什么。

    苍穹与星月都是那般安静,似乎不忍打扰到此刻的悲伤。

    杜远程极其缓慢的朝阴影而去,心也随之慢慢的下沉。

    比起愤怒与悲哀,他更多的却是无法填补的自责与愧疚。

第二十六章:灵魂互换

    由于他的无能,他的同伴一一死去。原來他竟是连保护身边之人的能力都沒有。

    “青夜。”小杜蓦然停下,“对不起。”

    墨青夜是何等敏锐之人,四处望寻的眸子倏忽怔在那,小小的身体僵直在杜远程的掌心中,然后,他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我也不想,可,我无能为力。”杜远程的声音揉杂着无尽的痛楚,“我,什么也无法为他们做。”

    墨青夜似乎沒听到他的话,只是静静的阖着双目。

    “对不起。”

    小杜吸了吸鼻子吐出口气,“你还要去么。”

    小墨君闭着眼眸微微点头。

    非天也在此时选择了默然,心底慨叹,他这个后裔还是太过年少,还不能很好的控制感情,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喜怒哀乐,远胜过当初一潭止水般的自己。

    一抹萧索的身影慢慢的步入了宫阙下的暗影,随之而來的是还未散去的血泽气息。孤单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中,然后,这抹影子缓缓的停下了。

    冰冷的地面上倒着三具血迹斑斑的尸体,被黏稠的黯沉覆盖着。其中一个从腹部开始就被彻底的挑开,死的很狰狞。在距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倒着另外两具。一个已浑身溃烂,血肉模糊,只能依稀的从苍白僵硬的面容上分辨出大概的模样。

    在看到这个逝去之人时,杜远程吸了口气,随即很轻很轻的点了点头。“白兄,你们终还是遇见了。”

    墨青夜也直直的望着眼前的一幕,深碧色的眼底波澜千般。因果轮回,苍天不会偏颇于任何一个人。只是时间。

    杜远程死死的咬了下嘴唇,然后,朝白威的尸体走去。

    在同伴挚友的遗体前缓慢的蹲下身,发现他的手臂在努力的伸向半米外的那个人。“白威。”小杜低低的唤了声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似的,静静的凝视着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半晌,然后抬起头轻轻的合上。

    小墨君小小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他更恨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他而起。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寥落孤寂的人生早就该结束了。

    一幕幕往事在刹那掠过脑际,那些把酒言欢的夜晚,那些纵情山水的快乐,一去不复返。他日再回到樊落山又能怎样,人已去,空留恨。

    杜远程默默的出神了片刻,压制住心底波动的情绪,定定的道“白威,我带你走。”

    然后,他将小墨君塞到衣襟里,用力的握住白威的一只胳膊,将这具沉重的尸体提起來,顺势打横抱在臂弯间,很重,人死后的重量是活着的几倍不止,脚步声也因此变得沉闷厚重,踏过血色往外走去。

    小墨沒有再从衣襟中探出头來,而是蜷缩在黑暗中,身体不住的颤抖。

    这就是结局么,他不甘心!

    可又不清楚该怎么去为朋友报仇雪恨。

    在这一瞬间,他发觉自己竟是这般脆弱不堪。远不如杜远程坚强。

    曾几何时,他觉得自己是坚不可摧的。觉得杜远程内心薄弱,但今时今日,他却只能贴靠在这个少年的胸前,任凭他温暖的体温包裹自己灵魂的碎落与震颤。从未有过的,他若此时此刻这般依赖他。或许,此前,他真的错了。

    就在浓重的悲凉笼罩天地之间时,忽然,一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随风而至,沉冷的道“非天。”

    杜远程顿住脚步,朝那边望去,随即心底一凉,再下一秒,汹涌而至的愤怒令他几乎无法自持,牙齿都咬得咯咯响。

    “无冥。”他听到自己因极度愤怒而发抖的声音,将白威的遗体放到地上,近乎一瞬间,拔出腰间的妖刀就冲了上去,“我要杀了你!”

    在吼出这一句时,水色模糊了他的视线,转眼间已到那个黑影跟前,一刀劈了下去,令他诧异万分的是,无冥,竟然沒有躲!任由锋利的刀锋从肩头划过。

    杜远程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无冥,只是无数次的听闻过他的名字,可在这一秒,他却无比确定此人就是那阴翳狠绝的仇人!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寒澈的风呼啸而至。

    无冥神色复杂的盯着他,华丽暗沉的衣袂被风卷起,带着一股强势到未知的力量,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举刀相向的少年,一动未动,仿佛万载千年一直站在那里一般。

    杜远程也被他莫名的举动怔怵在那,同样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风过,拂卷起两人的长发,漆黑的色彩交织一处,缭乱了星光月影。

    无冥。鬼界至高无上的君王。令无数人谈之色变的魔鬼。此刻就站在离他半步不到的地方,与他对峙着。可他为何不闪避,以他的法力想躲开方才的一刀比呼吸还要容易。

    “去死!”杜远程怒吼着,又是一刀挥了过去,直刺无冥的心口。

    仍是未动。锋利的剑气划破寒冷的虚空,小杜的手停滞在半空,而那柄紫光迸发的妖刀已经全部沒入无冥的身体,从他的胸前一直穿透,至脊背而出。

    “原來你在这。”无冥沉沉的道,仿佛这致命的一剑对他來说不过如清风拂面,连眼睛都沒眨一下,“我找了你很久。”

    杜远程死死的盯着那双阴翳若玄石的眼睛,急促的喘息着,方才这一击他几乎是凝聚了全部的真蕴,而对方吊诡的表现一时竟令他束手无策,欲拔出刀锋,可无论怎样用力皆无济于事,墨红的鲜血从无冥的胸口涌出,染上华美的衣袍,他微而冷的笑了笑,然后缓缓的抬起手,轻飘飘的将刺入身体的刀拔了出去。旋即,伤口诡秘的极速愈合,就像什么也沒发生过。

    杜远程望着手中的刀锋,简直难以置信,原本缭绕的紫色气蕴现下竟变成了黑色。

    当是时,他听闻非天的声音淡淡的道“我的后裔,借你的身体一用。”

    还未缓过心神,一股凌厉苍劲之气便席卷而入,身体随之一晃,然后,他听见自己道“好久不见。”

第二十七章:神秘的基情

    难道非天与无冥曾经相识?无冥方才之所以未动一发,全是因将自己错认成了他?杜远程的灵识飞速思忖,可却发不出声音,似乎自己的魂魄已被另一个强大深邃的灵魂覆盖。

    “是很久了。”无冥的语气也很淡薄。

    非天点了点头,“你的鬼界日渐峥嵘。”

    “多谢夸奖。”

    “你的人,也风采依旧。”

    无冥默然,笑了下,冷冷的森森的,可眼底的光芒却犀锐翻涌,暴露了他此时心底的不平静。“你在我的宫殿里躺了几十万年。”

    “嗯。”非天似乎无以为意,“本尊來此,也正是想回去了。”

    无冥阴黯的眼眸蓦然一眯,“你能醒过來,难道不该感谢我么。”

    “感谢?感谢的话本尊真不知该怎么说。”非天踱开了几步,负手遥望着天之尽头,“若非是你,我早就涅槃重生了,又怎会在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后的今日仍百无聊赖的站在这里。”说罢,他收回视线,望着鬼帝,“你知晓生命沒有尽头的滋味么。”

    “呵呵。”无冥冷笑,“非天,这种滋味本帝可要比你清楚得多。”

    “所以。”非天笑了笑,不带任何情绪,“你要拉着我一起。”

    无冥一怔,沉默的别开视线,“如此说來,你是活够了?”

    “你难道还沒有?”

    “呵。”

    两人的谈话就在这种冰冷而对峙的气氛中陷入僵局。最后无冥吐了口气,冷森森的道“随你如何做想。”顿了下,“非天,你骗了本帝几十万年的光景。”

    “那只能说明你,傻?呵呵。”非天冷讽的笑了下。

    无冥眼底的神色倏忽一变,愤怒而阴森的盯着他,衣袍被体内散发出的戾气卷起飘飞,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这抹突如其來的肃杀,转而道“不是我的问題,是你太无聊。”

    “你不也是。”非天的语调一直很平淡,带着十万分的冷漠,“时不时的就跑來本尊的棺材前傻看,有趣么,对着一具尸体。”

    无冥的双拳在衣袖下攥紧,指骨节咯咯作响,突然厉喝道“非天!时到今日,你还信誓旦旦的说那是尸体!”

    “至少你认为是的。”对于他的愤怒,非天视而不见,“本尊不过满足了你的心愿。”

    漆黑的天幕下,鬼帝的双肩都气得骤然发抖,咬牙切齿的道“过分!太过分了!竟敢将本帝当猴子耍。”

    “呵,哈哈。”非天一笑,走近他跟前,“可,在这被耍弄的过程中,你不也很享受么,不也乐在其间么。”

    “非天!”无冥终于按捺不住被戏耍嘲笑的愤然,只见他宽袖一挥,旋即,周遭的空气都徒然变为黑色,缭缭绕绕若黑纱一般浮动,月光星辰都随之黯淡,似乎被这鬼魅的黑雾吸去了光亮,刹那间,那道道无形的黑纱便朝非天缠绕而去。

    “你想怎么样。”被黑纱缠住身体,非天的神情依旧淡漠,“你我相博,结果只有一个。”说着,暇意的抬起手在那黑雾之上抚了抚,就如在感受着上好丝缎的质地,“不错,有长进。”顿了下,看着无冥笑道“看來这几十万年,你除了瞻仰本尊的遗容外,功夫也沒少练。”

    ……无冥抬头恨恨的盯着一望无垠的夜空,确是,他无从奈何非天,即便拼尽全力,结果也只有一个,输。

    非天反倒笑开了,低低的冷冷的,然后吹了口气,那缠绕在身的黑雾就像灰尘般被吹散了,拂了拂衣袂他道“本尊要回去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何事!”无冥怒不可遏的道。

    “这具躯壳是我后裔的。”非天说着下意识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你知道我后裔是何人吧。”

    “知道!”

    “那就好。”非天对于他的态度丝毫不放在眼里,“我不能总霸占着人家的身体,不过现在又沒别的好办法,我必须带他一起离开。”

    杜远程隐匿在深处听闻此语乐得仰天狂笑,祖宗你是好样的!

    “绝无可能!”无冥斩钉截铁的喝道,“我以为,你早已死了,还千方百计的想要为你还魂,结果呢!你当本帝是什么了!呵呵,结果就是你的魂魄一直都在,那具尸体不过是个幻影,非天,你耍了我这么久,你认为我会放你走么!简直是做梦!”

    “嗯。”非天点点头,顺势感慨了句“人生如梦啊。”

    !……无冥深吸了口气,几乎被当场气吐血,“那就放马过來吧!”

    “呃。”非天蹙了蹙眉,看了看四下,“很显然,本尊并未骑马。”

    ……无冥再也无法忍受身为鬼界帝王的他被如此戏弄,眼中杀气腾燃,人已在数丈开外,但见他背后,浓重的黑雾铺天盖地而來,霎时汇成九条巨大狰狞的狂兽,张牙舞爪的嘶吼咆哮,仿佛要将苍穹大地都吞噬殆尽。

    “我的后裔,你除了冰火什么的,就不会别的了么。”非天倏忽问了一句。

    杜远程一怔,在隐匿的角落中茫然的摇了摇头,答曰,不会。

    非天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好吧。”

    原來此前他也曾多次想帮助这个道行尚浅的后裔,但因为两人的实力悬殊太大,即使他将自己的修为强行灌输给杜远程,也无法运用,弄不好还会伤及经脉,所以也只能一直在遥远的地方观望着他的路途。而在杜远程被魏仁钟带至神隐谷后,又被迫修炼了那本无字秘籍之后,自身的修为总算有所提升,非天这才能在危急时刻助其一臂之力,但也只是在他现有的术法基础上精深光大,却仍是无法将自身的其他功力传输给他。

    那边无冥已箭在弦上,怒火中烧,人未动,身后狂龙巨蟒般的鬼兽齐齐朝非天呼啸而來,蓦然,非天却一扬手道“等下。”

    无冥一怔,怒喝道“还等什么!莫非你死得太久连仗都忘了怎么打了。”

    “不是。”非天对于他的激将法丝毫不感冒,不急不缓的走开一段距离,蹲下身去将衣襟里的小蛇掏出來放在了地上,“我的后裔,你的这条小同伴本尊就暂且放在此处了。”

第二十八章:淡定帝伤不起

    杜远程应了声,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观这两位三界顶级高手的对战。

    安顿好了目光震惊急切的小墨君,非天缓缓的走回无冥对面,勾了勾手指道“你的马,放过來吧。”

    ……无冥于此是各种被戏弄,被调笑,颜面扫地,咬牙切齿。此刻他已经顾不上痛失三位大将的愤恨了,眼中精光爆射,狂舞在天地间的黑雾猛兽惊涛骇浪般的直啸非天扑去,意外的是,非天既沒闪避也沒抵挡,而是生生吃下了他这一击。

    无冥的功力修为连付凌霄都要让其三分,硬抗住这一招,其杀伤力可想而知。连深藏在角落中的杜远程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地狱之火焚烧般的疼痛。世界仿若都被黑暗吞噬,然后,非天缓缓的弯下腰去,左膝点地,一口血喷了出來。

    不是吧,小杜简直不敢置信,为啥不躲开啊!就算打不过也跑得过啊!难道他是故意的?还是跟无冥用什么苦肉计?不会这么低俗吧。

    “哈哈哈!”无冥爆发出一阵狂笑,“非天,你就这点本事了,还敢与本帝谈条件!要么就去送死,要么就乖乖的留下來。”

    “蛮厉害的。”非天擦擦嘴角的血,深吸口气站起身來,“本尊受教了。”

    “哈哈!你受教的机会有的是,看刀!”语落,从无冥华丽宽大的衣袖中蓦然散出一道玄色鬼气,瞬间化为一把长约两米宽约三十公分的玄刀,电光火石般的像非天刺來。

    “挺快的。”非天道了句,千钧一发间一扬手竟是握住了那柄寒光凛凛的刀锋。

    然后,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发生了。那把玄刀竟在他的手中一寸寸化为了黑雾,就像被黑色的潮水湮沒吞噬般消失了。

    无冥也怔怵了,半张着口声音卡在喉咙间,瞪大双眼看着自己法力凝成的玄刀就这样凭空消散在那人的手中。

    此刀绝非一般玄术汇凝而成的刀剑,面对非天这等强劲的对手,无冥自不会掉以轻心,数万载时光流逝,一直都沒有任何人配得起让他幻凝出玄刃刀锋,如今,这柄黑刀再次现世,却是轻飘飘的就被那人泯灭了,无冥怎能不震惊。要说起这把刀的威力,不单可以令一切实体灰飞烟灭,更可劈开时空,令时间停顿,日月无辉,这般所向披靡,分分钟就败给了非天……

    “不错,黑暗之力确实不错。”非天一边略有所思,一边首肯道。

    最后一缕黑雾亦在他的掌心消失,非天眨了眨眼睛,盯着无冥笑道“看來鬼帝有些吃惊。”

    “呵。”无冥阴枭的睨着非天,“光芒盖世的一代神祖也用起了黑暗之力,真是妙不可言。”

    “确实很妙。”非天对他的冷嘲热讽丝毫不介意,“本尊学的还算快吧。”语落,突然身形一掠,退出几丈远,冷冷道“接着,该我了。”

    话音方落,晓月星空的苍穹刹那黯淡无光,乌云翻滚,一如泼墨。苍劲彻骨的寒风从四下啸卷而來,半空中,九条巨大狰狞的鬼兽再度浮现,比起方才更为张狂可怖,发出震破云霄的嘶吼,血盆大口喷吐着熊熊烈焰,飞龙猛虎般朝无冥呼啸而至,无冥大惊失色,急急闪避,却已來不及,生生被击中,连连倒退了数米,捂住胸口屈蹲在地,咳血不止。

    “卑鄙!”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口血倒呛上來,又重重咳嗽。

    “谬赞。”非天轻然的拍了拍手掌,像是干完一样活计在拂落灰尘,神色依然淡漠而平静。

    “呵,就你,也敢妄称神祖!非天,你不觉得愧对这两个光芒万丈,世人敬仰的字眼么。”

    “不觉得。”非天回答的很坦然,“再者,本尊可从未自称过神祖之类,那皆是后世冠以的名号,与我无关。”

    无冥连咳出好几口墨红色的鲜血,深深喘了几口气,似乎恢复了些,撑着膝盖站直身体,“非天!你还有什么招式尽管用來!本帝一概奉陪。”

    “沒有了。”非天漠然的回答,“该跟你学习了。”

    ……

    无冥怒火腾腾,但又无计可施。自己无论用何招数,都会无一例外的被那人照样搬來反噬其身,还出什么手!无异于自取灭亡。

    “好,非天,你,有你的!”一向阴枭沉狠的鬼帝现下被逼得语无伦次,“你给我记着,总有一日本帝会将你踩在脚下!”

    “可以。”非天丝毫不以为然,“想踩就踩吧,谁踩着本尊,本尊都照睡不误。”顿了下,“不过要踩就抓紧,因为本尊很快就回去了。”

    无冥气得浑身发抖,“孽畜!蠢货!”

    “鬼帝,有失风雅。”非天摇了摇头,“就算你对自己如此作想,背地里反省一下就算了,沒必要当着本尊的面这般辱骂自己,我都听不下去。”

    杜远程在暗中哈哈大笑,捶胸顿足,痛快!真他吗的痛快!

    非天闲适的走到小墨君跟前,弯腰将他拾了起來,重新塞进了衣襟,“无冥,本尊告辞。”

    “站住!”无冥阴森森的盯着他,“这么就想走出鬼界的大门,你也太张狂了。”

    “哦,对了,本尊险些忘了。”非天恍然大悟,“确实,不能这么就走了,还得带上一个我后裔的同伴。”

    “白日做梦!”无冥掠至他近前,横挡住去路,“今日你休想踏出鬼界半步。”

    非天微微颔首一笑,转而看向无冥道,“我劝你还是想想接下來的对策吧。”

    无冥阴枭的双目紧紧的眯了下,他很清楚非天所指何事,“这轮不到你告诉本帝。”

    “嗯,是轮不到我。可惜,你的护法都死了。”非天举头望天,“付凌霄正往这看呢吧,你觉得?呵呵。”冷冷一笑,注视着他,“无冥,凭你是拦不住本尊的。”

    “总有一日,指日可待!”无冥咬着牙狠狠道。

    “那就等着那一天。”非天对于他说的任何话皆若过耳之风,“不是现在。”

    “非天,你很清楚,箜峒镜马上就要成为本帝的囊中物了。”无冥的脸上忽然浮现起不可一世的癫狂,振开双臂,仰天大笑,“天下也马上就是我的了!”

    “很好,本尊拭目以待。”非天依旧淡漠,清冷一笑,“静看你坐拥天下。”

第二十九章:所向披靡

    无冥终于无法忍受他这种淡如止水,漠然如风的态度,蓦然一把抓住非天的衣襟,恶狠狠的喝道“到那时,本帝就要将你永远的囚禁在地牢中!让你屈服在我的脚下。”

    “嗯。”非天点点头,“但现在,你除了放我走,什么也做不了。或者,你选择被我杀死,那,你的天下什么的,就成了泡影。”

    无冥攥着他衣领的手因愤怒而颤抖,忽然冷阴一笑,“那,就请神祖留下最后一枚碎片再走。”

    “这个本尊实难给你。”非天轻轻的一拨,就将那只死死抓着自己的手推开,淡淡道“你所言的碎片是在我后裔的体内,本尊给不了你,你去跟他谈吧。”

    “谈?哈哈!”无冥突然大笑,张狂至极,“跟那个一无所用的蠢货本帝有必要废话么,非天,若不是顾及到你,我早就把那小子杀了!”

    “你是力不能敌,不是顾及。”非天的语气不急不缓,“本尊已经说过,在我回去之前,这具躯壳不允许有任何闪失,无冥,你听得懂么。”

    听闻非天如此说,杜远程的心里突然有点不是味道。难道他屡次对自己出手相助为的不过是将魂魄寄附在这身体中直到打道回府?还以为他真的是看中他们之间转世血裔的关系呢,说到底还是吃果果的利用啊……“祖上,你敢隐晦点么。”小杜君一个沒忍住,不冷不热的道了句。

    “嗯,本尊下次注意。”非天毫不掩饰的回了句。

    ……

    非天说罢欲往宫阙下方而去,无冥却横身挡在了他面前,眼神阴狠毫不让步。寒风自他们之间呼啸而过,拂起衣袂飘飞,颀长的发丝交错漫卷,肃杀之气笼罩着夜空之下的世界。

    “让开。”非天一字一顿道。

    无冥一动未动,死死的盯着他,那种神色有些付之一炬的愤恨。

    非天忽然一笑,冷冷道“本尊不想杀生。”

    “你要去哪。”无冥沉沉的一字一顿,糅杂着极度的不甘。

    “回去。”非天仰望天际,“回到最初的地方。”说罢,流转目光落向鬼帝,“无冥,你仔细听好,第一,立即给本尊滚!第二,本尊立即杀了你。”

    空寂中传來无冥吸气的声音,从非天一直平淡如水的眼色中他徒然读出了隐匿的狠绝与杀气,藏在漆黑深邃的眸底,仿若深海坚冰般寒彻入骨,锋锐如刀。随后,他竟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不自觉的为这个传说中的男子让开了一条路。

    非天沒再看他,径直从他面前经过,擦肩而去。

    “祖上,你太牛叉了!”杜远程在暗中赞叹不绝。

    “还是想想如何将你死去的同伴带走吧。”非天又恢复了一贯的语调,“本尊可沒打算帮忙。”

    ……“祖上。”

    “嗯?”

    “晚辈有个问題。”

    “问。”

    “你这么强,为何还要寄附在我的体内。”

    短暂的沉默。非天走到白威的尸体旁,再度确认的道“就他一个么。”

    杜远程叹了口气,“一个就足以令我悲痛半辈子的了。”说着自嘲的笑了笑,“祖上,我要是有你一半强大,就好了。”

    “会的。”非天淡淡的道,“总会的。”

    在白威的尸体前默默的凝望了片刻,非天道“走。”

    “好。”杜远程长长的吐出口气,“你也该把身体还给我了吧。”

    “呵呵。”非天低低的一笑,“本尊正好也困了,先去睡了。”

    ……这分明就是睡神啊,无时无刻不在犯困啊!随着一阵來自灵魂深处的震颤,杜远程的魂魄又可以重新支配这具躯体了,回归后的他眨了眨眼,试探的唤了句“祖上?”

    沒声音。

    “祖上,你,睡着了?”

    还是沒声音。

    “嗳,青夜,非天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呐。”杜远程确定神祖已经进入梦乡,开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小墨君嚼人家的舌头,“不过有他在,咱们是啥也不用怕了,不行,我得小点声,万一被无冥听到他沉睡了,那可坏了。”自言自语的嘀嘀咕咕,小杜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将白威冰冷沉重的尸体背在了身后,然后迈着沉沉的步伐往结界外而去。

    须臾前赤光笼罩的三条主街现下已恢复平静,如初般死寂。清寒的月光倾洒而落,令这片沉寂更加无懈可击。而无冥,那个衣着华丽黯沉的鬼君就站在他几步之遥处冷冷的凝视着他的每一步。

    沒有其他声音,空寂中唯有他的喘息与脚步声,愈发的沉重。

    如芒在背。若是此时的无冥知晓非天已去,恐怕立马就会将他碎尸万段。

    他的体内可是有他日思夜想,掘地千尺在寻的箜峒碎片,要是漏出了破绽,非瞬间被这孙子开膛破肚不可。小杜君面色故作沉稳,眼神故作淡然的一步步朝街边走去,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无冥的声音自身后冷狠的传來“非天,你早晚是我的!”

    嗯嗯,他早晚是你的,关老子屁事。杜远程头也沒回,脚也沒听,背着白威昂首阔步的一路向前。四周悄然无声,也不知无冥是离去了还是仍在注视着他,就这样,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竟然走出了三条皇宫前的主街,终于是从危机四伏之地暂时的脱身了。然,刚迈出最后一条街的边界,小杜就久久的愣住了。

    在一轮皎月下,世界死寂无声。在他的面前,赫然伫立着一座又一座石像,它们表情各异,有的尚在谈笑,有的则惊惶不安,还有许多石像正做出奔逃的姿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皇城内的人们都变成了石头!

    “青夜。”他低低的道,小墨君从衣襟里探出头來,亦怔怵在那里,碧绿的眸子一一扫过石像,似乎明白了什么,遂急躁的扭动着小身体,示意杜远程赶紧离开。

    “他们,是怎么了。”杜远程恍若梦中的轻声道。

    小墨君更加烦躁,在他的颈间咬了一口。

    杜远程吃痛嘶了声,旋即倏忽瞪大双眼,如梦初醒般的震惊。无冥,一定是他。就在方才与非天的交战中,他亮出的那柄漆黑如夜的玄刀以及九条欲吞噬天地的猛兽所迸发出的黑暗之力,导致了眼前的一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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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妖夫君硬上弓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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