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鸟枪换炮？
凤羽仰起脸，神色一抹倔强，“可无论你是谁，在我心里，你都是凤凰树下的那个人，我的小哥哥。”
……小杜抿了下嘴角，心道任他去吧，“行了，这些都不关键，还有别的事没？”
“有。”凤羽急匆匆的，莫名的脸蛋有点绯红，“凤羽，想，想……”
看他扭扭捏捏的样子，杜远程猜到了八九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嘿嘿，你是不是看上我闺女了。”
凤羽的脸蛋更红了，红扑扑的样子更加讨人喜欢，轻轻的默默的点了点头。
“唉，我看你小子也不错。”杜远程一副长者的居高临下，“就是个头小了点，你说要是我闺女以后长大了，你可怎么整，总不能让她这辈子都跟着一个……咳咳。”侏儒？残废？小杜没说出后面的话，挑了挑眼角。
“凤羽是可以长高的。”凤羽尊者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深意，“用小哥哥的话说，这都不是事儿。”
“噗……既然如此，那老朽就默许了，你们的婚事什么的。”杜远程凭空做了一个捋胡子的动作，“不过我可警告你，我闺女嫁过去必须是正房，明媒正娶！你小子要是敢让她受半点委屈，我这做丈人的可不饶你。”
“小哥哥，你尽管放心，我凤羽指天发誓，此生此世，来生来世，都只有小蝶一人。”
“啧啧，脸红不，肉麻不？”杜远程偷笑，一本正经道“你刚才叫我什么？还是小哥哥？怕是不妥吧。”
凤羽眨了眨眼睛，头深深的低了下去，小小声的道“她不是还没过门么。”
杜远程忍住笑，也没时间跟这熊孩子蘑菇，“行了，不逗你了，我还有正事要办，帮我照顾好小蝶。”
他走的时候，小蘑菇正在花园里捉蝴蝶，真是一眼都没瞅他，这令小杜有点失落，心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不久后，他便回到了天庭。迎接他的正是刢炽与古霍两位将军。身后还跟着长长的队列，天兵们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恭迎司战神君的归来。
杜远程昂首阔步的检阅了他们一番，官架十足，隐隐的发觉，左右将军看自己的眼神貌似有点不大对，怎么鬼鬼祟祟的，虽然他俩平时就贼眉鼠眼，不过此刻分外明显，就好像有什么隐秘藏在那两双眼睛后面，每每杜远程直视过去，他二人便匆匆的移开目光，神情闪烁。
他在天庭可以说没朋友，所以从任何一个人嘴里都别想套出一句实话来，没人可以信任，没人可以商议，孤孤零零，决然一身，却又位高权重，典型的光杆司令。
见军中也没什么大事，小杜便回去了自己的宫殿。汉白玉砌成的高高大门安静的掩映在云雾中，安之若素。来来往往的仙者们见到他都点头哈腰，客客气气，但他总是觉得不对劲，觉得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含义不明。空气中仿佛飘荡着一股诡异的味道，每张笑脸之后都剑拔弩张着一个阴谋。
倚靠在金丝楠木椅子上，杜远程把玩着大小官员进贡上来的珍宝，索然无味，这时，他蓦然想起了妖刀，对啊，还有一个人可以相信呐！
“紫风，在么。”
“属下一直在。”
“唉，你不感觉这天宫里的人怪怪的。”
“属下跟主子的感觉一样。”紫风恭顺的答道，“不过仙者向来如此，不足为奇。”
“也是。”杜远程点点头，抬手从案台上拿过妖刀，放在手里掂了掂，“紫风，我干过的事儿你最清楚。”
妖刀沉默了下，然后整个刀身莫名的轻微抖动起来，小杜一诧道“我说你哆嗦什么。”
“属下是想起来一件事。”
“啥事？”
“可又不知该怎么对主子你讲。”
“你啥时候变得磨磨唧唧的，有话说有屁放，没看我正闹腾么。”
紫风踟蹰了片刻，似乎晃动的没那么严重了，“主子你现在称雄天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算是飞黄腾达了。”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酸了吧唧的，是赞我呢还是损我呢。”
“属下哪个损主子，只是，唉，自觉越来越配不上您了。”
“噗……找对象呐，还配上配不上的。”杜远程一笑，握住刀柄，将它竖直举起，凝视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太牛逼了，你就自卑了呗。”
“呃，属下……担心晚节不保。”
“哈哈。”小杜大笑，“你担心我会鸟枪换炮把你抛弃了？”
“可以这么说。”妖刀的声音低下去，完全没了底气似的，“属下一生只认一位主子，若是被您丢弃了，便又成了无主之刀。”
“你放心，咱不会的。”杜远程说着拂了拂刀锋，弯起食指与拇指相扣，弹了弹凛凛的刀刃，“咱不管到哪都会把你别在胯骨上的。”
听闻杜远程这般说，妖刀貌似放心下来，低低的重复“那就好，那就好。”
就在二人闲聊时，侍卫来报，说天帝召见。
杜远程的神经立马绷紧，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将妖刀留在了府上。看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估计百分百是为了生死薄的事儿，所以他还是屈顺点好，凶器什么的暂且放下。
跟前番一样，经过一条云雾缭绕的路途，来到一方悠悠天地间。
不过这次天帝没有显现出光体，只能听闻其音。
杜远程叩拜在那两座连绵的山峦前，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理由也编了一大堆，宗旨就是将自己说成是一个好奇心太强的无知晚辈，祈求天帝宽宏大量，饶恕他无心之过。
当然了，这个借口未免牵强，纵使好奇心再重，偷来看看也就罢了，还给烧了，就说不过去了。与此同时，杜远程也没指望天帝能相信他的鬼话，但有一个总比没有强，这是态度问题。
他跪在那等啊等，直到膝盖都跪酸了，天帝的第二句话也没出口。
从他出现在山前的空地上到此刻，天帝只跟他说了两个字，来了。
一句很低沉的话语，带着某种料定。
可在这之后，就是长久的寂静，唯有泉水叮咚，鸟儿啾啁。
莫非是他老人家盛怒之下只剩沉默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永恒不变的答案
天帝越是不言语，杜远程的心里越慌张，好几次都差点主动交代了，但最后又憋了回去，在这种状况不明朗的形势下，坦白从宽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他继续的叩首跪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心跳越来越急促。
“还在啊。”不知过了多久，天帝忽然低沉的道。
嗯？啥意思，杜远程的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啥时说让自己退下的话了，没听见呐，“末将，在。”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
而后听闻天帝沉邃*的声音从上方缓缓落下“近期天宫事务繁多，军队疏于操练，尔须尽职尽责，训练精锐，以备未来之战。”
前面的话基本都是套话，可最后几个字引起了杜远程的警觉与迷惑。
未来之战？难道天帝已算出在某天要爆发一场战争？
不过即使疑团重重，他也不能多问，只是恭顺的道“末将遵旨。”
天帝沉默。杜远程也没敢抬头，直觉冥冥之中，他似乎在审视着自己，真是做贼心虚。大概接下来就要收拾他了，一念及此，他将头埋得更低了，视线中只有脚下的地面。
而后，却听天帝道“退下。”
这委实令杜远程找不到北了，把自己召见来，就为了说刚才那一件事？还是天帝在等着他主动承认错误，定是了！如果他主动交代就网开一面，人家毕竟是天君，心胸开阔如江海，对他这等芸芸众生是抱着一颗宽容超度的心的。
“末将……”他正在措辞打算撂底，却闻天帝似乎几分意外的道“尔还有何事。”
听这语气，他老人家貌似有点不耐烦，杜远程飞速的转了转眼睛，“末将此前犯下很多过错，请……”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天帝打断他道“人孰能无过，重要的是如何将功补过。”
杜远程心下了然，看来天帝早就知道他那点破事了，可能所救的白威与雪千屠真的排不上数，所以对这等小角色天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直接给了他一个弥补过失的机会。
于此，杜远程对这位不见实体的天神萌生出了几分好感，人还是蛮不错的么，话少，大度，当即连忙叩拜道“末将叩谢圣恩，必将尽心职守，不辱使命。”
然后，就再没听到天帝的声音。
从这方仙境出来，小杜的心情好了许多，长久以来压在头顶的乌云似乎也散去了，如果天帝对此事闭口不提，他反倒心生忐忑，可如今命他尽职尽责，效力天庭就是另一番光景了，他用他的力量与鲜血，功绩与荣耀换取宽恕，就显得十分理所当然，又合情合理。
心中的一块石头总是落了地，就剩下另一块了，便是青夜杀河神之事。小杜心想，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待到自己小有成绩时，再说出来不迟。抬手下意识的在胸前拍了拍，那枚河神的灵石还挂在脖子上，可就是不知道未来之战是跟谁打，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既然全军备战，估计天帝也没闲工夫去惩戒墨青夜这种小事了。
想着想着他只觉拨云见日般的豁然，再没迟疑，回到府上便命左右将军集结全军，从即日起严加操练。杜远程哪干过这等大手笔的事，于是只能私底下猛下苦功，翻越各种书籍，又跑去芙蓉庄主那学习剑法，从傅锋与韩立那捞了不少真传，回来便理论联系实际，倒也将军士们训练的有模有样。
为了大计着想，杜远程多日来都没离开天宫半步，精进之余便是望眼欲穿的盼着青夜早日来找他。
可盼来盼去，也没盼到他的人影，倒是把另一个人给盼来了。
那日傍晚，遣散了兵卒后，杜远程便又去了藏书阁去翻看典籍，就在这时，空冥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的后裔，近来可好。”
“祖上！”杜远程激动的手里的书都掉了地，忙四下的张望，然后在书架的一角发现了一团白光，并不十分耀目，却很莹润，“你总算出现了！”
非天还是一贯的不急不慢，“怎，想本尊了。”
“想死了，都要想哭了。”小杜凑近那团光，又警惕的走到窗前合上了窗户，才道“祖上，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我现在……”
“本尊知道了。”没等他说，非天缓缓道。
“哦，是啊，呵呵，啥也瞒不过您老的慧眼。”小杜笑了笑，“既然你都知晓了，那你帮我分析分析，有没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非天沉默了下，倏忽问“你与墨青夜焚烧了生死薄。”
“是……”杜远程的声音低下去，“不过今日天帝召见我时，对我说将功补过，可能说的就是这事儿。”
非天没有发表意见，静默了须臾转而道“我的后裔，跟我去吧。”
“啥？”杜远程造的一愣，旋即恍然“哦哦，你放心，咱答应你的事一定办。不就是那个最初之地么，可到了现在你也没告诉我到底咋回事，到底想让我干哈。”
非天莫名的叹了口气，“我的后裔，有些话是无法言明的，是，不可说的。本尊只希望你能放下一切，随我而去。”
“无冥呢，他跑了？”杜远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非天一定是孤单了，才会这么说。
“没有。”非天回答的很清淡，忽然问“你很留恋这里？”
“我才不留恋。”杜远程答的坚决，“但从目前的种种看，我留下来效命天庭是最好的出路。以后的事，唉。”
“但，若是你随本尊而去，便可以永远躲避开这一切。”
“我信。”杜远程点点头，“可青夜呢，他怎么办，你总不会也把他带上吧。”
非天笑了笑，“本尊只能带你一人走。”
“那不就是了，所以我不能跟你走。”
非天闻言，没再说什么，淡淡道“之前与你说起此事时，你也是这般回答本尊的。”
“嗯，就算你说一百遍，只要是我一个人，答案也只是这一个。”
非天倏忽的就笑了，“也罢，这或许就是你的命数。那，暂且随我走一遭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火树重生
这是一段梦幻般的旅途，杜远程跟随在非天的灵体后，一路往天上之天而去。他以为，天宫已位于天顶，没想到此刻竟能与天平齐。星月就在手边一般，体积也徒然增大了数百倍，一颗颗星辰若宫殿那般磅礴，月轮更是一眼望不到边。
他真的震惊了，此情此景颠覆了他以往的世界观。于是忍不住问道“祖上，天空之海离这不远了吧。”
“很远。”非天淡淡道，“若是想抵达那里，还须走上很久。”
“那，那岂不是跑到月亮上面去了！”
非天笑而不语，转而道“我说的地方就要到了。”
“在哪？”杜远程翘首望去，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人在众多行星间穿梭而过，突然，他的目光钉在某处不动了，旋即惊讶的张大嘴巴，过分的激动令他都有点结结巴巴，“祖上，是，是那个岛么？”
“正是。”非天相当的平静，“我需要以你之血唤醒这座空岛，开启原初之门。”
非天说的话杜远程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座仿若天外飞岛的行星上，准确的说，它是一颗表面沟壑纵横的星辰，就好像原本椭圆形的星体被某种强悍的外力削去了一角，形成这种大陆地貌，望去就仿若一座岛屿一般，悬浮在浩瀚无边的宇宙中。
“我的后裔，你准备好了么。”
“啊？啊，好了好了。”杜远程这才缓过神来，问“祖上，这十里八荒的就你一个人住啊。”
“应该是，本尊还未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哦。”杜远程也不知该问些什么了，忽然道“无冥呢。”
“呵，我的后裔，你倒是很关心他的样子。”
“谁关心他啊，就是问问。”
非天笑了笑，在半空停住身形，那团幽幽的白芒相比起近在眼前的月光要黯淡了许多，“他一直都在你我身边，只是你看不到他罢了。”
就在这时，只听空寂中莫名其妙的飘来了无冥令人生厌的声音“罗里啰嗦的，总打听本帝作甚！”
杜远程使劲的一撇嘴角，也懒得搭理他，说话间便已同非天落在了岛屿的地面上，近处望去，才发现整个荒岛布满了枯枝败叶，仿若一片废墟，看得人徒生凄凉。
而在枯枝败草间，有一块地方高高的凸起，像是一口干涸的深井。
非天停落在了那突兀的方寸之上，道“我的后裔，来这里。”
杜远程走过去，探出手拨开覆盖在其上的落叶杂枝，显现出下面的一个六尺见方的祭台。祭台表面很光滑，倒映着璀璨的月影星光，不染一尘。
“祖上，你是想让我……”刚才非天说话他也没注意听，问道。
“将你的血滴上去。”非天淡淡道，“要很多。”
杜远程心里就奇怪了，为何自己的血这么好用，此前在鬼界也是用它来开启了通往玄海的幻路，如今非天又让他以鲜血来唤醒空岛，不过既然他说行，想必就是没问题了，“很多？是多少啊，我不会失血过多晕过去吧。”
非天一笑，有些揶揄的道“我的后裔，你总是担心的跟别人不同。”
杜远程抿了下嘴角，也感觉自己的问题有点傻，就没再说啥，抄起妖刀在手腕上轻轻一划，鲜血便滴滴答答的落在了祭台上。
他本以为这个祭台也会跟其他这类功用的石台一样先是被他的鲜血染红，然后迸发出刺目的强光，再然后在其上浮现出一个虚境之门之类的，可他错了，因为随着他血液的不断流淌，这个祭台竟然呈现出了一种半透明状，须臾后，竟然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祖上，这怎么回事，它怎么不见了？”小杜惊讶道。
“呵呵。”非天只是一笑，“我的后裔，可还撑得住？”
“呃，没事……”被他这么一问，杜远程都觉得有点脸发烧，“然后呢？”
“继续。”
随即，杜远程就发现了脚下土地的变化，随着祭坛的蓦然消失，原本散落在地表的层层落叶枯枝忽然渐渐的往泥土中陷去，就像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将它们统统拽到了地底下，顷刻间，荒芜干燥的土地重新变得黝黑湿润起来。然后，万千仿若血管一样的脉络出现在泥土中，并纵横交织着朝一个方向涌去。
他的血滴在地上，流淌进脉络，并且随着脉络的颜色越来越深，一抹冥冥的力量吸附着他的经脉，血流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不出五分钟，杜远程便觉得头昏眼花，有点坚持不住了，不过他还是咬牙忍了，总不好在非天，尤其是那个不可见的无冥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孱弱来。
又过了片刻，他发现在地上的血脉汇集之处，一株红色的树木正慢慢的破土而出，开始很小很细，跟树苗差不多大小，随后，便以着一种惊人的速度生长，十几分钟后，便已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令他大为震惊的是，这棵树通体红艳如火，赤若鲜血，在月光中格外耀目。
但悲哀的是，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失血过多造成的真真眩晕，让他也没能仔仔细细的瞧上一瞧，就身子一晃，晕倒在地……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那棵火红的树下，映入眼帘的是满目如血般殷红的枝叶，风轻轻吹过，几片树叶从枝头飘落，在空中轻盈的打着旋，落在了他的脸上。一丝微微的痒，他抬手捏起来看，才蓦然发觉，这些叶子竟然是羽毛！
一种形状修长的翎羽，有点像孔雀的羽毛。就在这时，从身侧传来一个声音道“醒了，我的后裔。”
杜远程一怔，侧目望去，只见几步外立着一个高高的人影，他揉了揉眼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个人分明就是自己。
“祖上？你真的……”小杜爬起来，近在咫尺盯着非天，“你真的跟我一模一样！”
“呵呵。”非天淡淡的笑了笑，“那是自然的了，你是我的转世，应该说你与本尊一模一样才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从此一路不回头
非天穿着一袭银白的衣袍，发丝飞扬，风雅脱俗，一眼望去便有种超然世外之感，仙气缭绕。直看得杜远程眼睛都有点发直，一时间也不知该说点啥才好。
就在这时，又一个人影从树后面走了出来，这令小杜又是一愣，此人正是无冥！
这货怎么也复活了，杜远程见他重新恢复了形体，心里大为不爽，自己流了那么多血，竟是成全了这厮。当即不冷不热的道“祖上，你这是要跟他比翼双飞么。”
“杜远程，你给我说话注意点。”无冥语气不善的给了他一句，估计要不是非天在一边站着，这货早就杀过来了，重生后的他仍旧一脸的阴戾之气，没有半点进步的意思。
非天望了一眼无冥，摆了摆手，示意他保持沉默，转而对小杜道“我的后裔，此番本尊还要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以鲜血唤醒空岛，令凤凰树新生，我怕是永远也回不到这个地方了。”
凤凰树，哦，杜远程心下了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此前凤羽尊者跟他说过，自己就是一棵树变的，难不成就是凤凰树所化，所以他才名为凤羽。这一片片树叶就如同火凤的羽毛，长满枝头，随风摇曳。
可……他忽然就明白了，一定是凤羽尊者见他的小哥哥非天消隐后，心情忧郁，便不再当一棵树了，也变成人了，于是整座岛的心脏就消失了，空岛也随之荒废了。如此顺理成章的理下来，便觉得十分合乎情理了。怪不得这熊孩子那么粘着自己，想必在很长很长一段时光中，这悬浮于九天之外的孤岛之上，就只有他与非天朝夕相伴。
随着凤凰树的新生，方才一片废墟的岛屿也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草木变得苍翠欲滴，鸟语花香，清泉小溪，真的令人心旷神怡。当时是，非天问“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
“不打算。”杜远程想都没想，瞄了眼无冥，“我可不想留在这守着这个老怪物。”
无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底冒火，不过勉强按捺了，阴枭的道“本帝不与你这等蠢材计较。”顿了下，皱了皱眉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半晌又冷冷道“不过这次的事，谢了。”
啥？杜远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冥是在对自己表示感谢么。
当下，非天又道“既然本尊说了三次你都执意要回去，那，我也不便再强求。从今日起，本尊就要归隐在这空岛之中，不再现世。”
“祖上，你再也不会去了么。”杜远程听到他这么说，莫名的有点酸溜溜的。
非天淡淡的笑了笑，“终于回到了最初之地。”
望着他释然满足的样子，杜远程想不明白当初他为何要离开这里，为何要消隐在世上。或许有些事真的是无法言说的吧。当即他也没再多问，等着非天的下一步动作。
风中飘散着凤凰树浅淡的香味，非天举目望了望远处，“你决意要走，本尊也不再留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不要回头。”
听他的话貌似有点古怪，杜远程不解的问“那我要是回头了，怎么样。”
非天笑了笑，一边的无冥似乎很烦躁，横竖看杜远程不顺眼，低声的骂了句什么，便又踱到树后去了，黑漆漆的袍子跟这番景致很不协调。
“回头了，你也看不到这里了，而且有可能会陷入一个怪圈。”
“嗯？”虽然杜远程知道自己绝不会回头看，可心里仍是好奇，“什么怪圈。”
“我的后裔，你的好奇心太盛。”非天沉吟了下，“就是你会发觉，你永远在原地踏步。”
“那不是鬼打墙么！”杜远程惊诧，怎么这种怪事还会发生在这么超凡脱俗的清幽之地。
“呃，也可以这么理解，但不是一个道理。”非天略微思忖，“你离开之后，我就会将这座空岛永远的隐遁在宇宙中。”
“哦。”杜远程心道，可能是某种术法会产生这种错觉，“明白了，那，晚辈就此告别。”说着，觉得心里又是一阵酸溜溜的，“祖上，我永永远远都再也见不到你了么。”
“舍不得本尊？”非天揶揄的一笑，“我的后裔，凡事没有绝对，要看机缘。”
听闻他这样说，杜远程觉得还有戏，只是再见之日未免遥遥无期了。再墨迹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总归是要走的，于是一拱手，想想又不合适，干脆单膝跪倒，“祖上保重，晚辈告辞。”说罢，头也不回的一路朝前而去。
脚踩在翠绿的草地上，心底竟有那么一丝依依不舍，这里真的不错，若是青夜也能一起来，他是会毫不犹豫的放下所有的。
可世间之事难两全。
很快，他便走到了空岛边缘，放眼望去，是浩瀚无边的宇宙，月亮依旧大而耀目，周遭没有云彩，他只能卸下妖刀，御刀而行，这样可以省去不少力气。遵照非天所言，他一直没有回头望。直到，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他才缓缓的回首，真的如非天所说的那样，那座空岛已经消失在茫茫星宇间。
一股失落与空洞涌上杜远程的心头，他笑了笑，急速离去。
非天与无冥这两代元老就这样消隐在三界之中了，日子还是一天天的继续，杜远程仍旧没有盼来墨青夜的身影。但这几日来，他总觉得身体有些异样，像是一种烧心的感觉，而且精力超级旺盛，经常彻夜难眠却感不到困倦，反而双目炯炯，就像浑身上下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一精力过剩，可苦了下面的人，没日没夜的操练，怨声载道。杜远程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对于这些天兵，这些付凌霄的旧部，他是没有丝毫同情的，更谈不上啥君臣之情，而另一方面，高强度的集训也令浩荡的天兵军团百尺竿头，变得强悍精炼起来。
终于有一天，在杜远程持久旺盛的精力下，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起初还吓了他一跳，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来才渐渐的平静下来。事情是这样的，在那天子夜时分，他照旧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似乎不这样干，整个人就要炸裂一样，胸臆中沉积着一股说不出的爆发力，无处发泄。
第一百三十九章：七色魔印
在房间内甘巴拉下的转悠了一会儿，他仍是觉得憋屈，那种感觉难以描绘，恨不得能狂吼声几声，本来没有燃点烛火，心烦意乱间他便将蜡烛点燃，也不知自己想要干点什么，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心神不定，屁股长毛。
案台上摆着一面铜镜，做工上乘，杜远程也忘了是谁上供给自己的贺礼了，据说能够照妖，他就笑了，心想等青夜来了好好照照他。下意识的就自己拿了起来，举在脸前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叫出声来。
他发现，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一副大限将至的倒霉样，这还不算，原本眉心冰火光泽交织的火焰刻痕，光芒也熄灭了，变成黑洞洞的一条线。
小杜心下大惊，一时间手指头尖儿都凉了，麻爪了，可从自身感觉来看，除了烦躁外，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反倒可以说生龙活虎。
难道自己是妖？被这照妖镜一晃，就显了原形？在极度的震惊恐慌下，他已经开始否定起自己来了，转念一想，不会，镜子中的那张脸还是他，只不过状况十分糟糕。
火焰刻痕堙没了，是不是就代表他的法力消失了？这个打击远大于相貌方面的，一念及此，他连忙抄起妖刀不管不顾的就朝窗棂上砍了过去。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一阵烟尘滚滚，杜远程自己都被震出去好远，重重的跌倒在一片碎瓦之上。他用手在眼前拨了拨，烟尘渐次沉落，这才看清楚眼前的状况，我的天，他惊讶的半张着嘴巴，有点难以置信，他将将只是下意识的挥动了下刀锋，想看看功力是不是还在，但这一劈不要紧，整个玄武岩砌筑而成的宫阙生生被他这一刀劈碎了一大半，更别提窗户了，早就碎得不知道去哪了。
杜远程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瞅了瞅手里的刀，“紫风，不对劲啊。”
“主子，恭喜您法力精进。”妖刀不缓不慢的道。
“恭喜个屁。”杜远程仍旧惊魂未定，“怎么好端端的，我的功力就强大了这么多，不对啊。”
“此乃天意。”紫风仍旧淡定自若，似乎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这是上天对主子你的眷顾。”
“不对。”杜远程爬起来，一边摇头一边望着断壁残垣，“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会不会跟我去空岛有关。”
“有可能。”紫风应道，“又或许，是主子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强，强到超乎你的想象。”
……
不仅在内蕴上，在力量上他也有了突飞猛进，冥冥中带着浓浓的诡异。以前他若是想怎样，须得先运气，可如今根本不需要什么运转灵蕴，劈手就是。
“不对……有问题！”杜远程叨叨咕咕的，跟中邪了一样，突然眼睛一闪，道“你看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倒霉样儿，会不会是被邪魔附体了！”
紫风沉吟了下，“不会的，主子，你现在是天界上神，怎么会被妖魔鬼怪侵蚀，这说不通。”
“那是咋回事！我眉心的印痕也熄灭了。”杜远程心思慌乱，声音都变得空洞起来，此前他总是说要成魔，可如今魔来了，他反倒退后了。
“主子，你稍安勿躁，以属下看，管他是什么，强大才是重点。”
小杜长长的吐出口气，“说是那么说，可我总要搞清楚。”
就在这时，只听妖刀一声惊呼“主子，你眉心的纹路又亮了！”
“什么？”杜远程也是一惊，低下头四下找镜子，可连个碎角也没发现，当即举起妖刀吼道“你快说！怎么亮的！”
“就，就那么亮起来的。”紫风被他喊得都磕巴了，“主子，现下也看不清它的颜色，只觉得在闪，跟星星一样。”
小杜一跺脚，不再多问，从碎裂的半边门框中就冲了出去，直奔最近的天池。
他一边跑还一边摸自己的脸，唯恐一会儿照在水里，会看到一个什么怪物。还好，一路奔过来，脸上的肉都还在。天池是天庭内的一处水潭，常年云雾缭绕，倒是有几分长白山的味道。杜远程大喘气的奔到池边，也顾不上倒口气，就忙不迭的俯身拨开水面上的薄雾，露出一角湛蓝如镜的水波，一眼望了过去。
随即，他就怔怵了，因为从水潭中看去，自己似乎又好了，方才的一刀貌似将沉积在体内无处排解的火力发泄了出去，眼下脸色又恢复了红润，唇色也正常了，可最令他吃惊的是，眉心的火焰印痕竟然变了颜色，变成了七彩的！
原本红与蓝交织的色彩被一种炫目的七彩所取代，就像一条彩虹线。眨了眨眼，他又发觉不对，不是七色，而是九色！除去赤橙黄绿青蓝紫外，还有银与金纵横交错在一起，整个印痕就仿佛一道苒苒向上燃烧的火焰，夺目异常。
杜远程定了定神，突然发觉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眉心的色彩与箜峒镜碎片的颜色竟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体里确实有箜峒镜碎片，但这么久以来，一点动静没有，怎么突然就在今日爆发了。
种种疑团涌上他的脑际，他茫茫然的跌坐在池边，空洞的望着某个地方，眼中沉积着浓浓的迷惑。
莫非是箜峒镜之力在他体内苏醒了？那些破碎的镜片在这顿时间内愈合重组了，重新凝聚成了镜子？他猜测着，然后又迅速的否定了自己，这根本没道理啊，要是这样早就该发生了，又怎么会在最近才显现，而且愈发的明显。
这一切来得太突兀，杜远程在池边发了好一阵呆，紫风始终是沉默的，他从来不主动说话，除非杜远程问他。
心不在焉的回到宫邸，侍卫们正在清理着残破的现场，见他回来，恭顺复命道“请神君恕我等来迟，不知发生了何事。”说话间，侍卫的眼神有点游移不定，“可是有刺客夜袭神君，神君您无恙吧。”
第一百四十章：妖魔大际会
杜远程冷冷的瞄了他一眼，听他蹩脚的拽文，心里冷笑道，我看你们是巴不得我被刺客弄死才好，那么大的动静，现在才来，不过挥了挥手“本君无碍，也没什么刺客，你们收拾好就回去吧。”
侍卫点了点头，再一颔首，转过身对下面的兵卒吆喝“都加把劲儿！别打扰了神君休息。”
杜远程勾了勾嘴角，便朝其他的殿堂去了，心想这左右将军还真不是一个战线的，连个影儿都没来。不过也没所谓了，等他坐稳了位子，再收拾他们，按个放血！但话说回来，此刻的小杜真不知自己如何才能坐稳江山。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什么异样，他暗自尝试了几次，发觉自己的内蕴确实雄厚了，简直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力量自然也随之增强，就连剑术刀法似乎都跟着长进了，不管是何种兵器，他现在都能武宣两下，而且还有模有样的，很像那么回事，不知就里的还以为他是行家里手，炼就了不知多少年。
然，杜远程的脑袋也不是白给的，他十分清楚，箜峒镜的威力远不止这些，可任他如何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妙处究竟何在？于是，他想起了小墨君，不禁感慨，这厮怎么还不来。
青夜怕是这世上最熟悉箜峒镜之人了。
可他现在坐镇军中，又怎么能说走就走，落下一个玩忽职守的把柄。
在摸索了数日仍不得精髓后，小杜终于坐不住凳子了，比起训练这些天兵，他自己的利益更为重要。于是给左右将军下了死命令，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务必马不停蹄的操练兵卒，不得休息，不得有误。
如今的古霍与刢炽对于这位新上任的神君大人多半是敢怒不敢言，表面上装的十分恭顺，言听必从。他们一方面碍于杜远程强大的实力，另一方面也是为各自的将来打算，俗话说风水轮流转，万一哪一天不小心让这小子得了势，那还了得，所以现在多做些表面功夫也是必要的。
杜远程对他们的心理活动没有兴趣，急匆匆的交代了几句，便御风而去，直奔梵落山。
一望无垠的夜色。星辰镶满天幕，一颗颗璀璨如钻。比起天庭的永昼，妖界的日落月升，四季更替则更显得真实，同时又充满着扑朔迷离的梦幻气息，漆黑的苍穹仿若一个静谧古老的传说，俯视着下方千年万载的土地。
行的近些了，从上空望去，只见下方一片灯火阑珊。
杜远程有点诧异，这个时辰妖界也该陷入沉睡了，怎么今天如此繁华热闹。
再近些，他才发觉，最明亮的那片灯火竟然是从青王府发散出来的，在夜空下映照出连绵不断的光影，如梦如织。
怎么回事，这厮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下，平时可是早早的就赖在床上了。小杜当即便俯冲了下去，须臾便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他所在的位置距离青王府大门还有百十来米，却发现前方的大门口鬼影攒动，好像有很多小妖正云集于此。
他心底诧异万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些小妖怪们要造反？来夜袭青王府？转念一想，不应该，青夜在妖界还是很有威望的。可深更半夜的，这些小妖们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发福利了？这么一想，杜远程自己也禁不住笑了下，满心好奇的往那边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处，一堆红色的熟悉的身影就蹦蹦跳跳的朝他这边涌来，叽叽喳喳着“青王夫人，是夫人！”“夫人夫人，好久没见你了，小伞好想你噢。”“夫人夫人，你怎么变样子了？”“夫人，你是来找青王的吧，你想夫君了是么，哦哦，一定是的！”
……小杜被这群小红伞围成一团，简直进退两难，应付道“嗯嗯，青王可在府上？”
“在！在的。”一只小红伞非常殷勤的道，刚要往下再说点什么，却被另一只小红伞给拽到了一边，嘀嘀咕咕低声说了句什么，起头的那只低低的哦了几声，就不再说话了，然后，整个红伞军团都鸦雀无声了，不过还是兴冲冲的围着杜远程。
小杜也没在意，转而问“今天咋这热闹。”
“好久没见夫人回家了，你还不知道吧，青王他……”那只多嘴的小红伞又只说了半截话，就又被同伴扯开了，怯懦了一阵，道“这里在举办宴会。”
“宴会？”杜远程诧异莫名，青夜向来不喜欢热闹，尤其是这种群妖会，就算举办也多在白威的洞府，怎么今个挪地方了，摆到自己家门口了。“什么性质的宴会？”
“这个……”多嘴的小伞想了想，不再搭理小杜了，兀自躲开一边去了。
看着这些小红伞鬼鬼祟祟，欲言又止的样子，杜远程心底的迷云就升了起来，不再多言，拨开他们，直往大门口而去。旋即，入眼的是很多稀奇古怪的妖怪，此前他从未见过，都是陌生面孔。同样，这些妖怪也没见过他，对他投来诧异不解的目光，而且诡异的是，这些妖怪们皆打扮得十分正统，锦袍束发，看样子不像是来喝酒的感觉，倒像是来参加一个什么重要的集会。此外，很多妖怪的手中还举着形状抽象的旗帜，有的则端着玉石器皿，冥冥中有股子祭祀的味道。
不过眼下杜远程也顾不上那么多，既然一切都这么莫名其妙，首当其冲找到青夜要紧。青王府似乎从来没这么喧闹过，摩肩擦踵，人头攒动，仿佛全妖界的妖精们都聚在了此地。穿过如潮水般的众妖们，他好不容易从夹缝中挤了进去，前脚刚迈过门槛，就直接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雪千屠。
说实话，面对转世后的千屠，他多少有点不适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瞅着他。
“贤侄，你怎么回来了。”雪千屠先开了口，满目惊诧。
“呃，那个。”杜远程短时间也解释不清，“咋这么闹，青夜呢。”
“他，在里面。”雪千屠回答的时候目光有点躲闪，随即一把拉住杜远程的衣袖“今日是妖界百年不遇的祭祀大典，来，贤侄，随我去那边转转。”说着，就将本想往寝宫方向走的小杜给生拉硬拽到了另一条路上。
可他越是这样，杜远程越觉得蹊跷，一下甩开他道“我问你，青夜在哪！”
“不跟你说了么，他在里面忙着呢。”雪千屠的眼光闪烁，“他今天非常忙，这会儿正忙着，咳咳，正事呢，你且先随我四下走走，再去找他不迟。”
第一百四十一章：星魂血誓
“不对，有事儿，你们一定有事儿。”杜远程定定的盯着雪千屠，“我现在就要见到他的人。”
“嗳，你看看你，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雪千屠抿着嘴数落了他两句，“本门还能骗你不成，你瞧瞧这架势，还能有假。”
“祭祀是没假，那我问你，祭祀的内容是什么。”杜远程愈发的感觉没底，有点鸡头白脸的问。
就在这时，雪千屠忽然瞄了眼他眉心的印痕，随后，神色倏忽间释然了几分，一笑道“内容嘛，说了你也不懂。”
“你少跟我卖官司。”杜远程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句，语气很不好，当即就不再搭理雪千屠，硬往寝宫而去。
“我说贤侄！唉！你等等。”雪千屠见拦他不住，一跺脚，快步追了上去，一面拽小杜的衣服，一面急促的道“你再等会儿，等会儿！”
杜远程哪里还等得了半分，当即狠狠的挣开他，就往前奔，脑海中刹那间浮现起之前的种种，青夜莫名的话语，当日执意要他先走，眼下盛大非凡的祭祀，连同自己体内箜峒碎片之力诡异的被唤醒，这所有的一切连在一起，只指向了一个方向，也是他最为担心的方向。
可还没等他跑到寝宫门前，就又被汹涌的众妖们给拦断了去路。
跟他一样，好多妖精们也在齐刷刷的往寝宫的大门里冲，就仿佛发现了宝藏的盗墓贼一样，蜂拥而至。
身后，雪千屠还在不停的喊叫着他的名字，可很快，这呼喊声就被一波波的妖群冲散掩盖了，小杜踉跄着被挤了进去，偌大的寝宫内放眼望去皆是衣冠楚楚的妖精，比起他脸上的慌乱，众妖们的神色倒是淡定得很，淡然间充满了虔诚与向往，那种膜拜的表情在西藏的雪顿节上，杜远程在藏族人的脸上曾经看到过，此刻，如出一辙。
他知道，现在就是喊也没用，青夜也听不到，而且既然他有意躲避着自己，自然也不会主动现身。
就在小杜一筹莫展，被妖精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困在原地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前方喊他“小程！”
望去，只见白威正在朝他奋力的挥动着手臂。
“白兄！”杜远程跳起来挥着胳膊，奋勇的冲开群妖，总算冲到了白威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青，青夜呢！”
奇怪的是，白威的举动几乎和雪千屠一模一样，都是神色复杂的瞄了眼他眉心的印痕，旋即脸上浮现起一抹释然道“就知道你会来。”
听闻他此言，杜远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把抓住白威的袖子“马上带我去见他！”
白威也是个明白人，当即呵呵一笑，缓缓的拨开杜远程的手道“你别急，急也没用。”
“我能不急么！”杜远程简直要蹦起来吼，“是不是那厮又干了什么傻事！你说啊！”
白威却是笑着缓缓低下了头，然后笑意在嘴角慢慢的消失，“没有。”
“还没有！那这祭祀咋回事，这么久了，啥时候见他办过祭祀？是用来祭祀他自己的吧！”虽然无法肯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一定与箜峒碎片有关。
青夜是三界中唯一深彻箜峒镜奥妙之人，此番他体内沉寂已久的箜峒之力忽然复苏，再加之眼前这声势浩大的祭祀场面，十有八九。一念及此，杜远程就想往更里面去，看身旁跃跃欲试的妖精们，可以判断出祭祀台在寝宫后面，可却一下被白威拦住了，白威语气凝重的道“小程，你现在就是进去了也没用。”
“没用？你啥意思？”杜远程有点急火攻心，瞪着白威怒气冲冲，“你的意思是，已经开始了是么，你们压根就没阻止过他是么，呵呵，好啊，白威，你还当我是兄弟么？我当初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
“小程，你听我说。”白威急促的辩解，却被杜远程一挥手打断“我不想听！”顿了下，深吸了口气，仰头望着夜空眨了眨眼“白威，你很清楚，我看重的是什么。呵呵，什么法力，权力，地位，这些，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我就天庭当职，也只是为了能一解燃眉之急。可，在我离开的这几天里，你们却……”
“我都懂，都明白。”白威叹了口气，“你以为青夜就不明白么，他又何尝不知你的心意，但，唉，或许这就是命吧。”
杜远程有种无力回天之感，问“如果我现在去阻止他，后果是什么。”
“不可！万万不可。”白威忽然神情变得紧张起来，“你若现在冒然闯入，怕是青夜连性命都得丢了。”
“什么？！”杜远程看向他，眉头拧在一起，都快皱到嘴里去了，“他究竟在干什么！”
白威黯然，好半晌没言语，“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杜远程气得不行，咬牙切齿，猛然一把抓住白威的双肩，使劲的晃他道“这他吗的是个什么样的祭祀！”
“星魂血誓。”白威没有看他，却是望着夜空的繁星定定道。
杜远程眨了眨眼睛，听名字一定是和血有关了，旋即他蓦然间松开白威，风一般的往寝宫后而去，白威一个不留神，没抓住他，叫喊着就撵了上去。果然，穿过寝宫后，空气就变得异样起来，似乎十分粘稠，弥散着丝丝缕缕的腥甜之气。然后，小杜就怔住在了深潭不远处，隔潭水望去，在那边的空地上矗立着一个三米高的祭台，祭台由黑曜石砌筑而成，精美繁复，而在上面，并没有青夜的影子，却摆放着一樽美轮美奂的东西。
无数妖精匍匐着叩拜在它之下，就仿佛在膜拜神祗。
月光倾洒其上，那东西通体剔透，流溢着火焰般赤红的光芒，而有的地方却是冰晶一样雪白透明，显然还未被鲜血侵染过。
乍一望去，在夜空之下竟然有几分刺目，杜远程眯缝了下眼睛，凑近仔细看，才发现那具供奉之物，竟然被雕刻成了花朵之状，而且还是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青夜素来喜欢这种花，如今这块琉璃被雕成这样也不奇怪。只是未见他人，那琉璃内的血又是从何而来，那涌动的鲜血显然是源源不断的注入的，就在这时，猛然间一道强光晃得杜远程紧紧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众妖们震彻云霄的欢呼。
待他再睁开眼睛，却发现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方才那道晃得睁不开眼的强光，竟然是一道星光！
第一百四十二章：逆星轨折天命
这是任杜远程如何也没想到的，他以为或许是闪电之类的，因为星辰是不可能拥有这种近在咫尺的光芒。可，此时的景象却颠覆了他的想象。
只见一束白芒仿若落地闪电般从夜空的某颗星辰上直泻而下，不偏不倚恰恰与琉璃盏对接在了一处，星光落在了琉璃之花的花蕊上，顺着盛开的花瓣倾洒而下，然后湮没在一片鲜红中。
同时，盏内的鲜血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刹那间变得汹涌起来，不断的翻滚，一如沸腾一般。同一时间，血位也在渐次升高，就好像又注入了新的血液。
这一切看的杜远程的心都跟着咯噔一下，忍不住大喊道“青夜！墨青夜，你给我滚出来！”
他的大喊大叫引来了众妖们的强烈不满，纷纷上前抗议，指责他扰乱了这神圣的祭祀。当下，白威也总算赶了上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就把他往后拽。
“你放开我！”杜远程狠狠的一挣，可能由于用力过猛，差点没把白威推个跟头，又急忙一下拉住他道“白威，你告诉我，青夜到底藏哪了！”
白威有一种左右为难的目光审视着他，似乎在看一个十分陌生的人，“远程，你就随了他的心愿吧，再者，现在已经晚了。”
杜远程恨恨的一咬牙，知道自己来迟了一步，当即无力的松开了白威的手，茫茫然的望着前方问“我走那天，他就已经想好了对吧。”
白威点了点头。
“然后，你们俩就知道了对吧。”
白威又点了点头。
“然后，你们谁也没拦他，更没去天宫找我对吧。”
“远程。”
“行了，啥也不用说了。”杜远程苦笑着摆了摆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在万霄塔上，对么。”
白威叹了口气，缓缓的点了下头。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无济于事了，小杜懊恼的狠狠抓了两下头发，颓然的蹲在了地上，望着眼前继续虔诚膜拜的众妖，望着那渐渐被鲜血全部染红的曼珠沙华，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自己早怎么就没想到呢，或者说想到了一点却被忽略了，青夜三番五次的问及他的梦想，又不止一次的说他的梦还未实现，这所有不都是在隐隐的告诉着他么，可他干什么去了，在天庭里勾心斗角，一心只想坐稳江山。如今看来，这件事是这般的清晰而明显，他却如当局者迷一般无知无觉的错过。
他不明白白威口中的星魂血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从鲜红的琉璃盏与诡异的星光看，恐怕是与星宿有关。
逆转星辰，这是触犯天条的。别说是青夜，就是天宫那些位高权重的仙人也不敢这样做。当即，他又茫茫然的抬起头问“白威，星魂血誓究竟是什么。”
白威沉吟了下，低低的道“具体，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有两点是一定的，第一就是青夜逆转了星宿的轨迹，第二就是，他以血为誓，将自己的生命与这颗星宿连接在了一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要为此折损一半的寿命。”
“什么！”杜远程听闻一下跳了起来，“一半的寿命！你说的是真的么……”
“我也希望我是在说谎。”白威的神情几分落寞，旋即像是安慰小杜似的道“不过你放宽心，青夜的寿命长得很，纵使损失了一半，也还剩下好久。”
“放屁！”杜远程情急之下骂道，“你说得轻松，好端端的谁愿意折了一半阳寿！”
白威卡了卡眼睛，又是一叹，“只怕，他愿意。”
杜远程翻了翻眼睛，也不知是什么情绪，苦涩，气愤，悲凉，真恨不得上前一脚踢翻那祭台上的琉璃盏，结束这一切，可他不能，因为那样的话，青夜很可能会死去。
“陪我去看看那厮。”最后，他咬着牙道，心底却酸楚得不行。
“看可以，但你千万不能打断他。”白威千叮万嘱。
“知道。”杜远程简短的回答了声，便拽上白威往万霄塔的方向而去。他们走的很快，一阵风似的就到了塔顶，透过那几扇窄小的窗棂可以隐隐看到里面同样有血光耀出来。
在塔顶窗棂下面，有一道窄窄的石沿，他俩背贴着塔身靠在那，进退两难。小杜几次想开口喊墨青夜，却又沉默了。恐怕青夜早已知道他来了。
夜风从万丈高空呼啸而过，杜远程莫名的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什么也不会，青夜提着他，将他抓到了塔顶，让他孵蛋，然后又抱着他一跃而下，那时吓得他七窍生烟，六神无主。如今一晃，他不再惧怕那些了，功力术法也变得深厚了，但却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里面传来青夜的声音“进来。”
杜远程迫不及待的就从窗户一个跟头翻了进去，视线落定后，只见小墨君背对着他站在那个从前装满蛋的鼎边，正在往里面看似的。
“青夜。”小杜缓缓的站起身，可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你为什么要……”
青夜背对着他抬起手，示意他别再往下说，转而却道“你过来。”
杜远程闻言一步就窜了过去，发现在鼎内仍旧装满了绿幽幽的蛋。
“这，啥玩意……还是鸟蛋？”杜远程抿了下嘴角。
“好看么。”墨青夜轻声的问。
杜远程只觉得心里直泛酸水，强颜笑道“还不是那样，绿油油的跟王八盖儿一样。”
白威站在不远处的窗口，问“青夜，你还好吧。”
“我没事。”墨青夜也没转头，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鼎内的蛋吸引去了，就好像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是一场幻觉。“本君还想让你孵上几个蛋来试试。”
“嗯。”杜远程深吸口气，差点眼泪就掉下来了，“孵呗，呆着也是呆着。”
“上次失败了，不知这次如何。”墨青夜轻然的道，然后伸手捉住了一只，摊开在掌心，对着杜远程一笑道“它，如何？”
“挺好的。”杜远程的目光根本没在蛋上，而是盯着墨青夜的眼睛，令他感到极度不安的是，青夜眼睛的颜色竟然变了！不再是那般碧绿幽深，而是变淡了许多，就像在阳光下久照失去了光泽的石器一般，不过映着他苍白的脸颊倒也没那么明显。“青夜，我听……”
第一百四十三章：有生之年，见你九天封尊
墨青夜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眼睛仍旧望着另一只手里的蛋，“你何时回去。”
“我不回去了！”杜远程喊着道，“我他吗还回去干甚！”
墨青夜眨了眨眼，随后浅淡的勾了勾唇角，“你，得回去。”
“不！”杜远程咬着牙，牙齿几乎都要被咬碎，“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能让我变得强大，不可一世，也好在天宫站稳脚跟，可……”吸了口气，盯着小墨君“青夜，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的初衷是什么，天庭我是说死也不会再去了！要是天帝那老家伙怪罪下来，咱俩就……就跑！”
“怎么还这般幼稚。”墨青夜幽幽的叹了口气，“跑去哪里？永不见天日的玄海？还是遥远的西藏？”
“哪都行，我看西藏行。”杜远程顺势道，“那风景好，人也好，各种好，不如就去那了，当个凡人也不错。”
墨青夜笑了笑，“无论是鬼界的玄海，还是人间的西藏，都逃不过天帝的眼睛。”
“实在不行，我们就去空岛找非天。”杜远程无奈之下，想到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天帝的眼睛再好使，也看不到那里。”
墨青夜不再理会他，兀自望着那枚蛋出神，然后笑道“本君总觉得，它能孵出条小蛇来。”
“青夜！”杜远程抓过他手里的蛋丢回鼎中，“你说，你是不是折损了一半的寿命。”
墨青夜微微歪着头看着他，“是又怎样。”
“你傻啊！”杜远程恨恨的，“我不需要！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我不需要，你，你为啥非得这么做，这么犯傻！”
墨青夜直直的静静的望着他，而后转过身去，望着窗棂外的天空“这，是我的梦。”
“屁！”杜远程一把将他扳过来，抓着他的肩，“你的梦就是想折寿？！”
“我的梦，是想让你九天封尊。”
杜远程久久的愣住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墨青夜拨开他的手，“我就是想看到那一天。”
杜远程深深的闭了下眼睛，觉得有温热的水珠涌出眼眶，孽，造孽。或许他本就不该来到他的世界，这一切都是一场孽缘。
时间悄然无声的流淌，不知过了多久，杜远程忽然空声的道“你付出了这么多，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我又怎能让你失望。”
“好。”墨青夜一笑，“那就不要让我失望，让我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那一日，你九天封尊，睥睨天下。”
杜远程艰涩的点了点头，这条路走得是何等的艰辛痛苦。其间的挫折，荆棘，如今看来都已不足挂齿，最大的痛楚，莫过于今日。
此时的杜远程其实并不知道如何才能不令青夜失望，不令他的心血白费。九天封尊这四个字说起来那么光芒万丈，睥睨天下听起来同样豪气万千，可究竟该怎样才能抵达那权力的巅峰，有一刹那，他甚至想，是不是要杀了天帝才行，就如当初无冥的阴谋一样。
从万霄塔上下去后，墨青夜的神情始终很平静，就好像真的什么也没发生，他只是上来拿几枚蛋下去。小杜与白威一左一右跟在他身侧，两个人都没说话，也不知该说些啥。
杜远程的心里还是震惊的，他没想到青夜竟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若是，他没有对自己动了心念，那么，登临王座的人会不会是他。
不得不说的是，杜远程的想法有点幼稚，他仍没有搞清楚状况，那就是，在三界之中，是没有人能超越天帝存在的。无冥曾经试图颠覆，可结果显而易见，不管鹿死谁手，只能印证他的失败。所谓的王座，也不过是位于天帝之下的位子，如今的他已经做到了，虽然只是形式上的。
当然了，小杜也明白，他现下挂牌司令的角色是远远不够的，青夜献出了自己一半的生命，绝不是只想为他博得这个稳稳的头衔。
一边往青王府去，杜远程的心情就愈发的沉重起来，想要令那些天兵彻底的臣服，谈何容易，他们尽数是付凌霄的部下，心里早就对自己咬牙切齿，恨不得他从云彩上栽下去摔死，又怎能心悦诚服。
可一时间他真的想不出破解之道，就在这时，他发现那道从天而降的星光不见了，而那朵曼珠沙华状的琉璃盏却耀射着九色之光。原本流溢在其内的鲜血不知为何就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里至外灿烂的光辉，比彩虹还要夺目。
杜远程都看傻了，一边的白威也很是吃惊，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致，瞠目结舌。这时，雪千屠跑了过来，带着浓浓的担忧问“都没事吧。”
杜远程有点神思恍惚，点了点头，“没事，那个，这帮妖精就一直搁这不走了？”
“他们愿意拜就让他们拜个够吧。”白威道，“我们进去休息。”
当时是，墨青夜倏忽驻足，望着那九色琉璃盏，神情有点复杂，半晌道“本君不喜欢这样的色彩。”
杜远程心下无奈，不管是啥颜色，不也都是你整的么，“要不，就收了它吧，这些小妖搞得府内乱哄哄的。”
“收是收不得的。”青夜幽幽的道，“须得七七四十九天后……”他的话还未说完，那帮妖精们好像猛然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一样齐刷刷的唏嘘了声，然后想接近又不敢接近般的犹犹豫豫的往青夜这边而来。
“不好！他们不是要暴乱吧。”杜远程说着一把扯住青夜，就想往寝宫里面跑，此时妖精数量众多，难免不会发生踩踏事件。很多时候，他的想法都十分简单直接，甚至有点杞人忧天。墨青夜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道“他们并无恶意。”说罢，也不躲闪，望着那些长相古怪的妖精们一步步靠近，随后还微微一笑。
这一笑真是风情万种，当即那些妖怪们就迷糊了，只觉得自己仿佛上了仙境，东西南北都找不到了，好多只干脆晕倒了，还有的激动的眼泪都涌了出来。
原来，在墨青夜立下星魂血誓祭献出自己的鲜血与寿命逆转星宿轨迹的同时，这些在此叩拜的小妖也能祈得一份福祉，不仅法力突飞猛进，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命运轨迹也会因此改变，有好多永远无法登临仙道的妖精们因此获得了一个颠覆命运的际遇，一个天赐的机缘。所以，此时的墨青夜在他们眼中与神祗无二，带着无可匹敌的神圣与慈悲。
第一百四十四章：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虽然，小墨君的初衷与他们无关，可小妖们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并不清楚箜峒碎片的事，只以为是青王许久不曾回梵落山，此番回来是打算大力建设妖界，并以此福荫庇佑妖界的众生。不过他们虽不清楚此举是为了杜远程，可其间很多年纪大些的妖精还是知晓墨青夜的往事的。更明白，他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怎能不感激涕零。一时间众妖跪拜在墨青夜的脚下，大有刀山火海至死不渝之势。这种臣服与敬仰远远超过爱情友情，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神圣情感。
随后，便有妖精们自报门户，山盟海誓的要追随墨青夜，场面陷入无法控制的局面。看着眼前的众妖三叩九拜，墨青夜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似乎对他们的指天盟誓没有任何触动，只是笑了笑，便转身往寝宫里走去。
可这丝毫不能减退妖精们的狂热，他们见墨青夜没言语，便很自觉的把他的微笑与静默当做了默许，连连拜倒在地，山呼魔主，魔王云云，听得杜远程既震惊又羡慕，然回头想想，也没啥好羡慕的，得与失总是那样的公平。
经过一夜的休整，小墨君的脸色有所好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青王府都流转着前来朝拜的妖怪，热闹非凡，青夜嫌吵，便要杜远程与他去万霄塔，并说再呆上一日，后天就让他回天宫。
小杜知道这次是必须得走了，他没有任何借口留下来，点了点头笑道“那你的蛋不孵了？”
彼时他俩站在装着翠幽幽蛋蛋的鼎边，两个人都有点暗然，离别将至，而墨青夜在这个时候跟杜远程回去天庭未免唐突，小墨一笑“孵，怎么不孵，孽障，速速与本君孵来。”
小杜咬着嘴唇笑，道“我现在再也不用身体力行了，只需双手即可。”
风从狭窄的石窗吹进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且随我来
青夜抿唇一笑，俊美的脸上又浮现起那种沾沾自喜的小模样，“你听好了，本君只说一次。所谓的影射就是你可以产生无数个幻影，而这些幻影又都如你自身无二。”
“啊。”小杜恍然大悟，这道理不是等同于孙悟空的猴毛么，随便揪下一撮来就能产生无数个孙猴子……“可我咋才能施展呐，这是关键。”
“如今你连最基本的原理都不懂，谈何施展！”墨青夜负着手，俨然一副私塾老先生的样子，“将方才本君说的话重复一遍。”
“啊？咳咳，说关键点吧我。”杜远程被他一句话整的脑门直冒汗，“第一就是……”翻了翻眼睛，一着急竟然给忘了！“那个那个……刀枪不入，折射！第二个就是幻影，影射。”
小墨君冷幽幽的瞪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感，“再次之，便是镜像。”
“这个我懂。”小杜迫不及待的抢着道“镜像就是一模一样的影子。”
“孽障！果然不是一般的愚蠢。”青夜没好气的，“若是这般简单，还需要本君浪费唇舌么。”
杜远程意识到自己犯了冒进错误，连忙乖乖的竖起耳朵。
“镜像与时空有关。”小墨君说着，将目光落在了天际，“箜峒镜乃上古神器，是拥有着逆转时空的力量的。”
“这么吊！”小杜忍不住惊叹。
“什么？你个孽障又在胡言乱语个甚！”
“这么牛叉……”
小墨如今总算是记住了这句现代语言，微微点头道“是很牛叉。”说的时候，表情还十分严肃，看得杜远程忍俊不禁，捂着嘴偷笑。
“箜峒镜可以镜像一方世界。”墨青夜神情凝重的道，“这是任何一种上古神器都无法睥睨的。”说着，看了看杜远程，“你在那鬼鬼祟祟的笑什么。”
“没啥。”小杜仍琢磨着刚才他说那句话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镜像一个世界，之后呢？”
“之后？没有之后了。”墨青夜对于他的问题很是嫌弃，“怎么就如此不上道！”
“咱是实用主义好吧，前两个都能用在与敌人的战斗中，可这最后一个，貌似意义不大呀。”
“你还想要什么意义。”墨青夜忽然莫名的冷笑，“如果能影化出一方世界，哪怕只是幻境，也何尝不令人神往。”
“神往啥？住在幻觉里？”杜远程对于他的观点不敢苟同。
墨青夜不再搭理他，踩了踩脚下的地面道“你看到这座塔了吧。”
“我去的，我又不瞎好么……”
青夜踱到窗边，负手而立，从高空呼啸而过的劲风破窗而入，拂卷起他的发丝，“若是你掌握了这最后的奥妙，就可以在大地之下生成一个一模一样的万霄塔，只不过它是箜峒镜的念力所成，除了你，别人是窥探不到的。”
杜远程转了转眼睛，也走了过去，风吹得他眯缝起眼睛，突然眼前一亮道“我懂了，这就相当于可以在情况危急时给自己创造一个逃生的地域！是吧是吧！果然妙不可言啊，地道战呐！”
墨青夜狠狠的翻了他一眼，“愚物，愚不可及！”
“又不对？那我就想不出来了。”杜远程抓了抓头发，有点沮丧。
青夜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放弃了，从窗棂口闪开，背靠在石壁上，盯着地中央的方鼎道“若是他日，真的遭遇什么不测，你可以带领你的部下一起逃到那镜像之城中，再作计议。”
“还不是么。”小杜耸了耸肩，“这跟我刚才说的不就是一个事儿，跑路时的最佳选择，记下了，还有么。”
“还有的，就是些零零散散的了。”墨青夜貌似已经懒得跟他争辩，淡漠的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杜远程听着他这种落寞的语气心里不大好受，“青夜，我怎么感觉……你跟交代身后事一样。”
墨青夜闻言不但没一如既往的愤然，反而一笑，带着说不出的味道，“我有么。”
“有，很有。”杜远程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青夜。”
墨青夜背倚着石壁，阳光从窗棂间穿过，被分割成一条条的光束，浅浅的笼在他的肩头，他也那样静静的望着杜远程，然后摇了摇头。
“不对，你一定有所预知，你告诉我。”小杜一把抓住他瘦削的双肩，眯起眼睛，“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青夜静静的道，“未来之事，谁也不能料定。”
“呼。”杜远程吐了口气，觉得就这样硬问他是打死也不会说，于是立马转换了战术，双手从他的肩上滑了下去，落在他的腰间，搂住，一笑“我的小青青，你就别骗我了，从你的眼睛里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心里有事。”
“是么。”青夜迎着他的目光，“可惜，我没有。”
……小杜颓然的一低头，眸光一转，“此前，天帝跟我说过什么未来之战。”
“呵呵。”青夜只是冷冷的笑了笑，“那又怎样。”
“这场战争……”杜远程抬起眼睛，压低声音“和谁有关。”
“我怎么知晓。”青夜的神色仍旧是冷冷的淡淡的，带着一抹疏离，“对了，提起天帝，我倒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杜远程以为他要说了，目光炯炯。
“你记住，三界内无人能对抗天帝。”墨青夜一字一顿，“因为他是神上神。无论你将来有多大的本事，都不要妄想走这条路，所谓的推翻与覆灭，都是不切实际的，都是自找死路。箜峒镜可以镜像一方世界，可他，却可以重塑一个世界。”
“嗯？”小杜有点迷惑，“这有啥分别。”
“分别大了。”青夜笑的意味深长，碧绿的眼眸倒映着浅淡的阳光，一片琉璃，“他，拥有毁灭一个世界，与创造一个世界的力量。所以，永远不要起动他的心思，记住了么。”
“哦。”杜远程恍然，“我动他干嘛啊，我闲的，我只想赶紧摆平那帮孙子，赶紧实现你的梦想，然后，就把你接到天上去，到那时，我看谁还敢造次，谁还敢嚼舌头。”
青夜依旧只是笑了笑，转而道“走，我带你四处走走，也让你好好看看这梵落山的风光。”
“哦……”杜远程有点失望，说实在的他对梵落山的风景没啥兴趣，倒是很想跟青夜黏在一起，于是手也没松开，仍然搂着人家的腰，“青夜，我知道你这半生心有不甘，不过你放心，等我混好了，一定让你在天界扬眉吐气，让那群曾经瞧不起你的人都去死。”
墨青夜的神色有点恍惚，轻轻的道“我这半生……呵，不提也罢。”顿了下，“不说这些了，随我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沧海桑田景如画
然后，他拨开杜远程，打开了塔顶的那扇小门，一瞬间风席卷灌入，随即他对小杜笑道“如今，就无须本君携着你下去了。”语落，便纵身一跃，御风而去。
杜远程叹了口气，旋即追了下去。
时过境迁，许多事都变了。
他明白，青夜一定知晓了什么，可他绝计不会告诉自己。
似乎也没什么得以报答他，唯一的，就是出人头地。
是的，在这九重天上出人头地！九天封尊。
等他落到地面时，小墨君的影子已经消失在前方的树林中。杜远程快步跟上，意兴阑珊，本来相聚的时间就不多了，不抓紧干点正事儿，还在这扯这些赏风弄景的事儿，可既然青夜有兴致，他就是再怎么觉得无聊，也得奉陪。
他们没有经过青王府，而是从边上的一条小路直接进入了林地。不远处仍能看到前来膜拜的妖精，络绎不绝。而府外的森林山峦却是那般的幽静。
对于山景，小杜委实已经有点视觉疲劳了，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小墨君的靓丽身影，有些无奈的问“我说青夜，你到底是想带我去哪啊。”
“跟着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墨青夜头也没回，轻盈的穿梭在丛林间，半晌道“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我看最好的地方就是床。”杜远程口无遮拦的道，结果狠狠的挨了青夜的一记松子，他就抿嘴笑，嘀嘀咕咕的“最幸福的事儿就是和你睡觉。”
还好，下半句小墨君没有听见，玄翠色的衣衫很快消失在一片茂盛的参天古木后面，现下，林中的雪已经开始融化，露出树木本来的面貌，用不了多久，春天就会普盖大地。杜远程就这样心不在焉的跟在后面，终于，听到了隐隐的水声传来，可对于瀑布，他也没啥兴致，这么长时间经历了那么多风景，似乎对所有的风光都见怪不怪了。
这一路下来，他们谁也没有用轻功，完全是靠步行。墨青夜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脚步飞快，完全没有劳顿的意思。这一走，就是小半天，直到夕阳西下，他们终于在一处山崖边上停了下来。
然后，杜远程就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
山崖下，是一片湖水。一片碧蓝碧蓝的湖水。湛蓝剔透中糅杂着碧绿，色彩十分浓烈，不似湖水本身的那种清澈，而像是一桶油彩洒入了湖中。
太浓。太艳。
水中横亘着整棵的古树，足有几人粗，静静的躺在湖面下，而最为奇特的是，树木的枝桠并没有腐烂，却是翠滢滢的，有好多鲜嫩的枝叶正从桠口上生长出来。
“太神奇了。”小杜惊讶道。
墨青夜没什么表情，而是望着湖东侧的三座山峦。
这三座山地势奇峻，连绵不绝，仿若三条首尾相连的巨龙环抱着这一池碧水。
“美么。”青夜静静的问。
“太美了，这水也忒蓝了，跟假的一样。”
“我是问山。”
“哦，山也不错。”小杜举目望去，除了险峻巍峨外，也没发觉有啥特殊。
“若是哪一日本君作古了，便将我葬在此处。”
“又瞎说……”杜远程抿了嘴角，“我们下去看看。”
于是，二人从崖上纵身一跃，便落在了湖边。小杜好奇，蹲在湖岸捧起了一汩湖水，果不其然，那些许水泽在他的手中丝毫没有褪色，瓦蓝瓦蓝的，一如一块宝石，随着他双手的微微晃动而摇曳着。
“青夜你看，好漂亮。”他惊喜的招呼小墨，却发现小墨君依旧在看着那三座山峦，似乎若有所思。
“喂，你总盯着那山看啥呢。”小杜松开手，湖水便落了回去，站起来也装模作样的望向山峰，随后点头道“确实风水不错，依山面水，龙脉宝地啊。”
“呵呵。”青夜一笑，转而看向他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啥定了？你滚一边去，死什么死。”杜远程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却忐忑起来，从星魂血誓开始，青夜就各种不对劲，总好像随时就要离去一样，“嗳，我问你，是……折损一半的寿命么，你没骗我。”
“这话是白威跟你讲的？”小墨君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问。
“啊，咋啦。”杜远程的疑惑不安更重了，“别跟我说不是。”
“是。”青夜回答的很干脆，遥指山峦道“你看这三座险峰的走势，正好是……”
小杜一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答应，你别想了。”
小墨君忽然熄了声，几分空茫的眨了眨眼，随后一笑道“不答应便算了，反正也未必有这个福分的。”
“你乱七八糟的说啥呢！”杜远程几乎急得跳起来，旋即刷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狠狠的扔了出去，奇怪的是，石头砸在水面上，竟然一点水花都没有，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沉了。不过眼下他也没心情关心这些大自然奇异现象了，恨恨的道“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我就他吗的哪也不去了，就搁这坐着，坐到你作古！”
墨青夜用眼角睨了睨他，神色依旧很平淡，而后道“要想知道后来之事，你就必须要回九重天。”
“你！……唉！”小杜懊恼的蜷起膝盖，将下巴抵在上面，侧头不看他。
青夜也好久没言语，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四周万籁俱寂，似乎能听到山的呼吸。
橙金色的夕阳洒满碧蓝的湖面，那般灿烂，一如自由。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一点点褪去，被前方的山峦吞没，点点疏星浮上天际。
小墨君终于幽幽的叹了口气，缓缓道“别的，我不想说，我只说，我会等到那一天，亲眼看着你与我的梦想成真。”
杜远程抬起头望向他，或许，他真的将此生无法完成的心愿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好吧，既然你怎么都不肯说，我也没办法。不过刚才的话，你可说死了。”
“说死了。”青夜一字一顿的道。
“嗯。”小杜点了点头，像是再度确认，随即慢慢的站起来，腿脚都麻了，再也无心赏景，只觉得眼前的景色越美，他的心里就越凄凉。
第一百四十七章：我，是会想你的
景色确实美得无法言喻。不知为何，这片湖水上竟没有星辰的倒影。仿若那点点星光都被一方碧湖吸去了，湖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如花似梦。换做平时，他一定会喋喋不休的问上半晌，可此刻，真的心思郁闷。
仿佛，青夜突然间离得他好远好远，明明就在身边，就无法触碰。
极度的压抑之下就是无来由的爆发，终于杜远程按捺不住那种烦躁，悲伤，纠结，二话没说，上前一把就将小墨君紧紧的抱住了。
墨青夜的身体一怔，随即渐渐的放松下来，似乎也没怎么意外，更没有挣扎，只是道“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做完了就走。”
听他这么说，杜远程的心底真比打翻了五味瓶还不是滋味，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胡乱的道“你开始烦我了。”
“我不一直是么。”
“滚，烦人。”明明就是笑不出来，可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笑了，笑得酸溜溜，苦巴巴的，“你越嫌弃我，我就越跟着你。”
小墨君没说话，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耍流氓，杜远程在人家胸前蹭了大半天，见青夜一点反馈也没有，不免更加闹腾起来，这颗心就七上八下的翻搅，不着边际一样，“你也抱着我。”
“不。”
“我不管！你抱着，要不然……我就，就……”
青夜忽然就轻声的笑了，带着说不出的意味，静默了片刻，漫漫的道“我，是会想你的。”
“我不想听！”杜远程觉得他就是在跟自己告别，而且这一告不知要别到何时。“青夜，你要是有个……那什么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小墨君沉默了下，似乎仍带着莫名的笑意，“我会活着。”
“可，你到底闹哪样啊！”杜远程死死的搂住他，近在咫尺的盯着他的眸子，“各种，都显示你不对劲。”
“呵，我何时对劲过。”青夜幽幽的望着他，倏忽眸底的神情一变，变得暧昧迷离起来，随即轻轻的凑过来，吻上了他的嘴唇。
不动则已，一动则再难收拾。墨青夜轻微的一个举动，彻底打破了按捺已久的欲念，将两个人瞬间推入了另一个甜蜜而无望的漩涡。
山风微凉，倏忽而过，拂起湖面千层涟漪。
岸边的两道人影悱恻缠绵，衣衫旖旎。
月亮，一点点的躲在了山峰后，只留一抹月华倾洒而下。
一如一个冗长而破碎的梦，却如何也不愿醒来。
当阳光照耀层层云朵，杜远程浑浑噩噩的坐在宫邸之中的金丝楠木椅上时，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恍惚缥缈的就像一缕过眼的晨雾，微微一个不留神，便消散而去，留下一片空空如也。
镂空雕花的窗棂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华美绝伦，他直勾勾的盯着窗户半晌，依旧回忆不起来最后的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就莫名其妙的坐在了这里。脑海里就像有无数的水波涌动，沙沙的作响，混浆浆的。他下意识的抚上腰间的佩刀，刀锋的寒彻渗入肌肤，似乎令他清醒些了。依稀记得，他与青夜缠绵了好久，久到忘了天地的存在，两个人都很投入，很迷醉。可此外的事，他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夜空的星星很亮，星光落满他们的肩头，还有就是，青夜好像是哭了，又好像没有。
杜远程按了按眉心，就在这时，左右将军前来拜见。
“末将参见神君大人。”刢炽与古霍两人恭恭敬敬的俯首道，由于杜远程在外殿，殿门也没关，他们也没太多顾忌，直接就进来了。
“何事。”小杜懒洋洋的问，有些烦躁。
这时，刢炽的眼珠滴溜一转，嘴角浮现起一丝诡秘的笑意，恭顺道“天帝有命，即日起请神君大人彻查河神一事。”
“什么！”杜远程一惊，旋即冷笑道“天帝跟你俩说的？面子挺大的么。”
“不是。”刢炽见他语气不善，连忙道“小的哪有那等造化，是天帝下旨给东华神君，东华神君见找不到您，就先通知小人了。”
杜远程沉吟了下，他就不信以天帝手眼通天的不知道河神是怎么死的，而且也没直接找到他头上，而是拐弯抹角的下旨给了什么东华，那个天庭的后勤部长，再一周三折的最后告知自己，这其间定有玄机。
“这样。”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没想到，刢炽与古霍竟然没动地方，这时古霍又道“恕末将暂且还不能告退，天帝的旨意是命我等协助神君一起清办此事。”
杜远程心里这个恨呐，可面上又不能说什么，“也好，那待本大人收拾收拾。”
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么，还彻查个屁啊，他一面假装整顿衣装一面心里盘算，河神是青夜杀的，可天帝跟青夜搭不上啊，难道是这两个付凌霄的老部下搞的鬼？随即问道“你等可有什么头绪？”
刢炽与古霍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末将愚钝，还未曾理出任何头绪，请神君大人明示。”
杜远程暗自咬牙，真他吗的诡计多端，我明示？那不就是要把青夜给抬出来了么，“本大人也无头绪，那就边查边看吧。”
于是，他带领着左右将军还有数十天兵兴师动众的杀到了渭河境内，直奔那个百姓祭祀的庙宇。杜远程也知道自己这是南辕北辙，可也没办法，只能拖一时是一时了，一行人马化作平民的样子，搞起了地毯式搜查，寻找着蛛丝马迹。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那杀死河神的凶手怎么会藏身在凡间，更不会是凡夫俗子。但既然神君大人下了令，就跟着哄哄吧。
一干人从清晨盘到日暮，几乎清查了每一个前来祭拜神祖的人，其实这帮老百姓还不知道呢，他们此刻叩拜祈祷的河神已经一命呜呼了。杜远程心情郁闷的做着无用功，他忧郁，手下人更忧郁，尤其是左右将军，心里恨得直咬牙，但凭借他们的职位又没有那么大的权利令这位神君改变主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神谕莫测
事情就这样陷入一种迷糊的僵局，到了最后，刢炽与古霍也干脆豁出去了，他们就不信杜远程能一直在这里搜，反正这件事他总要拿出个结果来。天黑下来以后，兵卒们直接在渭水河边扎了营寨，每个士兵的脸上都透着隐隐的不满与倦怠，等着杜大人发号下一步施令。
杜远程远离人群，独自坐在河边发呆，心情可以说糟糕到了极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且天帝有命，他不能违命不从。此时满天星斗，倒映在渭水河面，一片闪耀，脑海里不禁浮现起当日与白威千屠来此的场景，心底未免一阵唏嘘，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不过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他总得想个辙才行。回忆起当日青夜屠灭河神府的场面，似乎并没有旁人知晓，或者说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除了那个凤羽尊者外，但那熊孩子应该不会出卖自己。一念及此，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一咬牙，一跺脚就站了起来，沉声道“收兵。”
众人诧异，真搞不懂他们这位大人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左将军俯首上前问“不知神君大人下一步有何打算。”
“回天宫。”
左将军更是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右将军，看到的是同样的一脸茫然。
杜远程的目光缓缓的扫过他们两个，心里冷笑，道“你们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本大人自有交代，不会伤及池鱼。”
听闻他这样说，左右将军连忙陪笑道什么小的愿与神君大人风雨与共，肝脑涂地之类的废话，听得杜远程心里说不出的烦。
此刻，唯有此办法能够使得青夜脱身了。不知为何，他笃定了这个念头后，心情豁然开朗，就好像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乌云散去了很多，心中倏忽变得坦然，也该轮到他为青夜做点事了。
一干队伍再次在一头雾水中跟随杜远程回去了天庭，然后这位杜大神君就不见了。
走在通往天帝神宫的路上，杜远程一直握着脖子上那块凝聚着河神元神的灵石，真希望天帝有让他复活的本事，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幼稚，那简直是一定的，就看天帝怎么做了。早知今日，当初真该潜下心来去寻个令河神重生的办法，也不至于闹成今日的局面。
随着距离天帝的神域越来越近，他的心情也愈发的忐忑起来，话说天帝洞若观火，通天晓地，怕是早就知晓了，但今日的一番行径的目的又是为何？杜远程想不明白，后来干脆不想了，把心一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进入大门口前，有两位守卫拦住了他的去路，简单的问询了下，他也简单的回复了几句，因为他的位子，便顺利让他放行了。
接下来，就是一如既往的云雾缭绕，置身仙境般的缥缈神秘。虽然已经来过两次了，可每一次踏入这片境域，心情还是难免的会起伏不定，心驰神往般的迷醉。
走了一段时间后，他终于抵达了那连绵的山峰之前。
四周静悄悄的，天帝似乎不想见他。
杜远程深吸了口气，单膝跪倒在地，右手按住佩刀，左手横斜胸前，做了个无比恭敬的姿势，“末将杜远程叩拜天君。”
好久，都没有听到上方传来任何动静。于此，他更加的确定，天帝根本就不想见他，或者说，是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那也太厉害了吧。
于是，他略作思忖，觉得这种境况下还是不要再装糊涂了，当即又道“禀告天君，关于河神被杀一事，末将已经查出凶手是谁。”
同样，天帝仍旧不言不语，似乎想看着他在这演独角戏。
杜远程心里有点发慌，形势有点超出他的预计，按理说天帝怎么也要象征性的问下，即使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又等了好久，见上面仍没回应，他一咬牙，干脆道“凶手就是末将，请天君处置。”
然后，他听到半空中传来一道沉沉的笑声，似乎很冷，又似乎带着一抹不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明知道的宽容。这令跪在那的杜远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一个老者面前撒谎，老者明知道他的谎言，却不说破，只是一笑。
“杜远程，说句题外话吧。”天帝破天荒的用了一种十分亲民的世俗语气道。
他一愣，抬起头来，却只见到云雾之中的三座山峦，隐约的从最中央的那座后方透出一缕阳光。不对呀，以前不是两座么，怎么又多出了一座，难道是天帝所化？不应该是两座神山从中劈开，露出光芒万丈，代表着天帝的神光。杜远程搞不清楚，可这些显然也不重要，管他是光还是山，眼下还是把正事解决了是关键。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天帝似乎察觉到了他心底的疑问，徐徐的道“若是可以，本帝真想长眠于此山中。”
难道天帝也避世？这些神仙都是怎么想的，杜远程实在不理解，只是恭敬道“天君日理万机，想必也十分劳累，没能让您老歇息休养，是属下办事不利。”
一段话说的文不文，古不古的十分蹩脚，杜远程咽了口唾沫，继续主题“河神是末将所杀，彼时一时冲动，犯下大错，长久以来一直没有勇气承认，如今特来向天君认罪，请求恩罚。”
对于他的一番慷慨陈词，天帝貌似不以为意，转而却道“心有所系，怎能独善其身。”
小杜一凛，莫非天帝知道他跟墨青夜的事了？那简直是一定的，可这种小事不用当面说吧，还是天帝今日心情极好，想找他唠唠家常？所谓圣意难测，他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沉默了下恭敬道“天君所言极是。”
闻言，天帝又是一笑，低低的带着一种十分遥远的感觉。“可，人生必是有得有失。道不尽然，一凭己心。”
这句话杜远程确实没听懂，太玄妙，但也只能点头称是。
又是良久，上空再度陷入一种沉沉的令人心慌的静默。安静的令杜远程未免有点脊背发凉，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他虽然负荆请罪，可他绝绝对对不是来找死的，他可不想人头落地，一命呜呼。要是天帝真的赐他死罪，可以说他从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自投罗网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断心断念
就在他一颗心砰砰乱跳不知所措时，又听天帝缓缓的道“灭己之欲，方修正果。”
这句话就说的浅显多了，就是傻子也能听明白了，更何况杜远程并不傻。他似乎一下就明白了，通晓了天帝此为的真意。可，这是万万做不到的！要他灭了什么都可以，甚至他自己都行，可要他……“天帝您通天晓地，末将在您面前如若透明，实在无可隐瞒，只求天帝网开一面，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杜远程听到自己起伏的心跳声回荡在耳畔。
“无舍，亦无得。”天帝良久一字一顿，语气十分笃定，带着不容拂逆。
杜远程心下凛然，果不其然，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即使自己心里念着墨青夜，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孤家寡人嫉妒人家两情相悦？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未免把天君想的太过龌龊与狭隘了。
就在这时，天帝忽又沉沉一笑，带着一股子含义不明，“本帝知道，有人对你情深义重。”
天帝你好不好不这样八卦啊，就算天天闲的无事可做，也不至于去挖属臣的花边新闻吧。杜远程心里有点纠结起来，可也不能造次，只道“天帝明察秋毫，世上万事万物都难逃您的天眼。”
天帝仍旧含义莫名的低沉一笑，道“既是心之所属，必将成全与你。”
听闻他这句，杜远程从心底折服了，难道这位天君连他跟墨青夜说过什么都知道么？与此同时，一股不安的浓烈的谜团从他的心底升腾而起，暗自深深的吸了口气，鼓足胆子，恭敬道“末将斗胆，有一事想请天君赐教。”
没想到一向沉默是金的天帝却笑道“你的胆子绝非枳斗可量。”
杜远程接着都不知道该说啥了，傻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再次凝重神色“末将却不知，天君为何非要我断了这念想。”顿了下，“墨青夜虽未妖，但并未危及到天庭，他只在他的属地之内，梵落山中。”
此话一出，他又顿觉后悔，明晃晃的青夜杀了河神，不知道这话是否会触怒天帝，于是他偷偷的抬起眼睛瞄了瞄前方，可目之所及，仍旧是岿然不动的高山。
果然，天帝貌似大为不悦，好半晌都没再说话。
杜远程咬着嘴唇，刚想说些婉转之词，却听天帝道“唯有此，你才能安心效命于天庭，效命于本帝。”
明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没猜到呢！杜远程在心底冷笑，原来九天之神也是这般自私的，为了能得到一个得力部下，不惜杀害他人，决断他周遭的一切外联，神，真的是慈悲的么。可此刻，即使他心里有千般抱怨万种不爽，也不能口出不周之语，可又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青夜，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杀的，除非天帝亲自出马整治妖界，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天帝似乎并无此意，要是有的话，早就下手了，何必迂回曲折。
难道他是想让自己亲手断绝？那也太狠了。
这不单单是杀伐决断那么简单了，而是阴翳，计谋。
一向在杜远程心中光芒万丈的天帝此时莫名的笼上一层阴沉的雾气，或许青夜说的没错，九天之上人人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暗潮涌动，就连天帝也不例外。
但自己有那么重要么，重要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重要到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将他永远禁锢在天庭。
天帝似乎再一次通晓了他心底所想，而这次的话语不再带有任何的笑意，而是冰冷而肃沉，“杜远程，你是非天转世，与芸芸众生不可同日而语。”
杜远程暗自吐了口气，此时他已经恨透了自己这个身份，可偏偏就是他。
但跟天帝公然对抗，当然是没好处，于是他迂回道“河神一事的全部罪责末将愿一人承担，且末将在此发下毒誓，必将尽忠天庭，万死不辞。”
没想到，天帝听到他这样说，就莫名的笑了下，“杜远程，你的宿命轨迹已经被更改，这是你必经的路，又或者说，是他，将你推上了这条路。”
天帝的口气已经十分委婉了，杜远程是个明白人，知道再纠缠下去没有任何好处，于是只好采用了拖延战术，道“天帝之谕末将已明，请天君容小人回去思忖些时日，再作打算。”
天帝又是长久的沉默，不知是同意了还是否定。而后，杜远程感觉眼前的云雾忽然变得浓烈起来，层层叠叠，他蓦然一抬头，但见那座位于中间的山峦正渐渐的消隐在云雾之中，天帝的声音从浓重的雾气里透出来“其已未雨绸缪，风云静观，宿命有数，合位归一。”
随着低沉辽远的声音落下，那座神山最终消失在白色的雾气间，杜远程思忖着他的话语，前面几句还算听得明白，大概意思就是要做准备了，可最后的那一句是什么意思？显然天帝已经神隐了，他再跪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于是又是恭敬一叩首，道了句末将退下便起身往外走去。
虽然表面上没动声色，可杜远程的心已经沉的无法形容，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样，双腿像灌了铅块，天帝是要他亲手处决青夜，这怎么可能！
对，这绝没可能。
奇怪的是，天帝虽是此意，却没有任何逼迫他的意思，似乎是想等他自己开窍。那更是万万不会发生的事了，气氛变得诡异阴沉起来，他不知道天庭之内还有没有其他人知晓这件事。
怀着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沉闷，他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自己的宫邸，真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个消息一定不能让青夜知道，要不然凭借他的脾气，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呢。杜远程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房间内憋了三天，门槛都没迈出半步，紧闭着窗帘，将自己困在漆黑的幽暗中，冥思苦想着对策。
可翻来覆去，想得头痛欲裂，也没想出个解决办法，真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而就在他消极度日之时，他发现，天兵们的操练并没有一丝懈怠，左右将军似乎卯足了劲，不等他发号什么命令，就主动的精进的训练着队伍，那股干劲好像对他的领导特别的心服口服，一心支持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