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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晾晾     夫人万岁txt下载     夫人万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4章 再赠荷包(一更)

    出了南花园,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冯宜心神不定,竟然不小心拐去了西井亭,在院门口正好碰上了准备回来休息的程岚。www.uu234.net

    顾氏在生程岚之前曾小产过一个女儿,随后身子没恢复好,便强行怀上了程岚,导致他胎里不足,生下来就留了病根儿,导致他十几年来一直都是病恹恹的,脸上的血色也始终稀薄。

    眼下因着段贵妃的事情忙活了这么多天,程岚的身子早就被折腾的疲惫乏力,基本抽空就会回来歇着,难抗一整天。

    瞧见冯宜,程岚略显吃惊,心说这人怎么跑这来了,忙道:“你怎么在这儿?”转瞬打趣儿,“可是这国公府太大,迷路了?”

    方才因着程岚对沈鹿的宠溺态度,冯宜心情不是很美丽,也没有解释自己过来的原因,往前两步道:“秋白哥哥。”

    程岚清淡应声,转头往院里看去,张望两下,自顾自的说道:“那臭丫头没回来了?还是拿了银子又出去玩儿了?”

    冯宜心头苦涩,明明自己就站在程岚的面前,可那人满心满腹满嘴都是那个叫沈鹿的贱婢,深吸口气:“秋白哥哥是说阿瑶?”

    程岚回头:“是,你见到她了?”

    冯宜没有犹豫的点头,又将方才的事说了:“见到了,我还把自己的白玉镯给了她,叫她拿出去换钱花。”

    程岚的脸色一下古怪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冯宜见这四处无人,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想着若是不趁这次把话和程岚说明白了,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般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更何况,现在又杀出一个沈鹿,那丫头虽然不懂规矩,但胜在灵气四溢和不拘小节,能给程岚枯燥的生活带来鲜活的快乐。

    “秋白哥哥。”

    冯宜终于鼓起勇气,道出心中所想:“我的心意,想必这么多年过去,你都看在眼里,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她不自主的往前几步,伸手握住了程岚的袖口,一对双凤眼里难得流露出些不自持的激动:“秋白哥哥,小宜欣悦你已久。”

    程岚早先是不知道的,而后经程岱提醒,才觉出眉目,他本身是个比较被动的人,冯宜这下子挑明,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小宜……你别这样。”

    程岚微侧身,拽回自己的袖子,却被冯宜拽的更近些,那人黑密的睫毛颤抖着,声音也不平稳:“秋白哥哥,我今年入夏行了笈礼点了守宫砂,我已经十五岁了,又是这般出身,如果秋白哥哥不受,我怕是要被爹爹联姻出去了,我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冯宜这般端正的大家闺秀,喜欢和拒绝两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听得总是那么别扭,更何况是有些优柔寡断的程岚。

    要说他对冯宜没想法,那也是自欺欺人,冯宜对自己的关心和种种生活细节,还有那昭然若知的心意。

    如今冯宜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程岚自是满面迟疑,按理说他这样一个国公府的长孙,身份高贵,品行端良,合该配一个贤淑大方的妻子,整个锡平挑过来选过去,除去冯宜,还有谁最合适?

    但这都是理想化,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如今程家三房做主,长房势微,即便有一个皇帝许下的大理寺正职位,也是身强体健的三弟程岱去上京任领,剩下的几庄生意眼下也全由程衍打理。

    而他呢?

    先不说府内没权没势,就连正常人的身子他都没有,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病秧子,如何娶得了锡平司马家的千金小姐啊。

    程岚这般想着,心情也合情合理的有些郁闷,抬头发现,眼前的冯宜好像愈发耀眼了起来,就像是火热的太阳,碰都不敢碰。

    但最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心里的小房间,住了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使得他没办法回应冯宜。

    只是这样的沉默,逐渐击伤了冯宜,她虽不愿意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接受程岚更中意沈鹿的事实,但姑娘家的固执和自尊不允许她如此轻言放弃。

    冯宜取出一个绣工精致花样小巧的荷包来,上面绣的是盛开的木兰花,这还是当时端午绥水边,程岐给她出的主意。

    “秋白哥哥,无论如何请你收下这个。”

    冯宜硬塞给她,柔软的手指刮过程岚汗湿的掌心,那人险些攥不住那荷包,在手里捏了捏,里面鼓鼓的应该是中药一类,想必也是对自己身体疗养有效的昂贵药材。

    可程岚还是决定还回去,冯宜是什么意思,这荷包分明是定情信物啊,他收了,不就是答应这姑娘了吗?

    他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坑了人家姑娘啊,再者说了,冯宜的父亲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到时候婚事不成,冯宜依旧是那个大家闺秀,那自己呢,岂非成了全锡平人的笑柄了,也会让冯程两家出隔阂。

    “冯宜。”

    程岚适时换回了称呼,递回荷包:“你不能胡闹,我也不能,这个荷包以后自会有人收,却不会是我。”

    冯宜料到这样的情况,心里酸苦,什么大家闺秀,锡平榜样,到头来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留不住,强忍住落泪的冲动:“秋白哥哥,我的心意在你这里,真的就一分都不值吗?”

    程岚摇头:“不,正是因为你姑娘家的心意千金难求,所以我才不能收,这实在是太贵重了,我没办法给你幸福的。”

    冯宜睫毛被泪染湿,颤巍巍伸手,用指尖搭住那荷包,看样子是要拿回来,却又舍不得面前的心上人。

    “秋白哥哥,我不想嫁去辽丰给曹使君做小。”

    冯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不理程岚反应,也没拿荷包,提裙便转身跑开了,那人在背后叫了她好几句,也是徒劳无功。

    程岚心里难过,低头搓捏着荷包,他听说过辽丰的曹使君,那人是个草莽武夫出身,年近六旬,家里又有个不下堂的糟糠妻,更是个脾气暴的,府中女眷任打任骂不知死了多少。

    但辽丰往东出中原是倭国,算是防御防线,曹使君的权力在十四州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冯宜的父亲若是和他攀上亲,踢走葛使君,登上锡平刺史的位置也是指日可待。

    程岚狠狠地叹气,被这些险恶的政治联姻弄得头疼,先有个程棠送给了樊家老爷,后又见冯宜被推进火坑。

    命运,总是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程岚皱眉,转身回房。

第105章 延阳丹(二更)

    虽然冯宜和程岚处在各自的煎熬中无法自拔,但另一边,程岐倒是心大,和程衍分开后,她记得华府的南院有个秋千架子,昨日叫家仆在自己的汀兰水榭,借着二楼的栏台,也扎一个秋千。www.uu234.net

    索性这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来回晃荡的时候有些危险,所有人都在忙活招待段贵妃一行人,也没来管她的日常作死。

    在她荡来荡去,看的青黛心脏病都要犯了的时候,程衍还在不疾不徐的往西井亭走,手里还拿着那个死去的鹦鹉。

    回去厢房,他随手交给辛夷,那人打开帕子一看,赫然是个尸骨未寒的畜生,吓得好悬扔了:“少爷,大宝怎么死了!”

    程衍也心疼,但它和程岐一命换一命,说到底还是值得:“我知道你喜欢这个鹦鹉,改日再买只给你养。”

    辛夷不敢气恼:“那少爷,这大宝的尸体怎么处理啊?总不能……总不能直接扔了或者给后厨吧,鹦鹉肉能好吃吗?”

    程衍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辛夷就是这个毛病,从小跟着自程衍,那人养的宠物死了,辛夷首先想的就是吃。

    譬如。

    ‘少爷,这猫肉发酸,还是得烤着吃。’

    ‘少爷,听说狗肉煸椒特别好吃。’

    ‘少爷,这蜈蚣……’

    当然,程衍一次都没答应过,只是这次,他想了想:“先别说吃肉的事情,你先把它身上的羽毛全都摘下来,然后送去汀兰水榭。”

    辛夷糊涂了:“岐姑娘要拿来做毽子吗?那得用鸡毛。”见程衍没答话,又嘟囔道,“咱家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爱玩上了,昨天还叫人在她的院里扎了秋千,今个儿又要踢键儿。”

    程衍懒得和他解释,又忽的皱眉发问:“秋千?她的汀兰水榭可是建在碧湖的木榭台上,哪来的树给她扎秋千?”

    辛夷道:“听陆二说,是挂在了二楼栏台下面。”

    “活该摔死她丫的。”

    程衍深呼了口气,又见白果进来道:“少爷,方才蒋小王爷身边的松云来了,说小王爷有事,今天不能来找您下棋了。”

    程衍回身:“有事?说是什么事了吗?”

    白果摇头:“不过连松云都没带着,估计不是外人能掺和的事。”

    程衍没太在意,平静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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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高而蓝,云白而稀,偶有冷风疾旋而过,拂动那人的衣摆。

    “小王爷,您请吧。”

    陈望引着蒋小王爷来到陈家内宅,两人停在那书房前,这里是陈家大爷的地盘,轻易不叫人进入,连门口都有护卫看守着。

    陈望上前,敲了敲那书房的门:“大伯,我是望儿,小王爷来了。”

    “请小王爷进来。”

    里面传来那人厚重的声音,随即而开的是那书房的门,陈望礼数周到的让退三步,待蒋小王爷进去后,才吩咐门口的侍卫守好。

    “小民给小王爷请安。”

    这个书房里连窗户都没有,虽然点着烛火,却也昏暗无比,陈家大爷负手在那博古架前,身子健硕,显着人到中年的腹便。

    蒋小王爷很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好像总是要闹鬼一样,他虽然奉皇命来取东西,但说到底心里还是膈应的,便道:“太子殿下有些不适应北方的气候,有些疲惫,所以叫我一个人来取那药。”

    陈家大爷的五官掩在黑漆中,唯一双鹰眼亮的很:“太子殿下生在南方,那里气候湿软,自然不是北方比得了的,皇城养人,各个都身娇肉贵的,倒是辛苦小王爷,还要特地跑腿。”

    蒋小王爷丝毫不吃他的奉承,他自幼丧父,担个王爷虚名,早就将那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尝透了:“罢了,还是快将那药给我,这可是皇上要的东西,耽搁了,你我谁也付不了责任。”

    陈家大爷淡笑:“小民知道,小王爷不必担心。”

    说罢,他的手不知道在那博古架的后面触动了什么机关,只听一阵不大不小的轰隆挪动声,那博古书架居然自己往左挪了不到一丈的位置,露出后面的一道窄窄帘门。

    只是那帘门一露出来,不但响起了那珠穗的噼里啪啦之声,还有一道虽然香浓却略带奇怪的味道,如丝绸般险些将人推倒。

    陈家大爷先行进去,蒋小王爷也没有犹豫的随后,徒留下陈望在帘门外守着,免得被人发觉。

    大户人家的深宅哪个没有几间密室,这书房后藏着的,倒也没什么古怪之处,出去帘门以外的三道墙边,架满了药柜,每个抽屉的外面都贴着红纸,只是上面写的并不是中原人所说的汉语。

    看来陈家谨慎,那写的不论是符号还是洋文,旁人都无从知晓。

    陈家大爷沉稳的走到一架绛紫色药柜前,准确无误的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黑绒面的木盒,他掰开金制搭扣,有三颗枣红色的无味药丸静静的躺在里面,泛着令人深陷的光泽和魅力。

    “小王爷,这是皇上索要的延阳丹,您请过目。”

    蒋小王爷接过,皱眉质问:“今年只有三颗吗?”

    “小王爷恕罪。”

    陈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替他大伯解释道:“这延阳丹最重要的一味九霄花,父亲无能,今年和大伯也只从那泉眼里培育了三朵出来,所以也只能制出三颗。”

    蒋小王爷并不领情,端详着那药丸:“太子和本王来时,皇上曾有过交代,五颗不许少,你们这不是成心叫我难做吗。”

    陈望有些局促,还是陈家大爷解围道:“小王爷别恼,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民理解皇上欲求长生之心,可您也知道,那九霄花需要以人身**作为给养,可人死后,尸身却容易腐烂,今年也是试了近百人,才种出那三朵来。”

    “近百人?”

    蒋小王爷斜睨,陈望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来,看样子是那些尸体的名单,那人没接:“为何要记这些?”

    陈望道:“小王爷不知,每一具拿来种花的尸体都要记下来,譬如张三不行,李四却种出花来,那李四的儿女或者孙辈,也就是与李四有血管关系的人,他们的身体,都更容易种出九霄花来。”

    抱歉大家,晾这边出了些状况,八千更可能承诺不了,暂时恢复四千,不过月底暴更还是会有的,抱歉抱歉

第106章 陈家(一更)

    更新时间提前到每天十一点啦,想着大家午饭休息的时候,可以放松一下

    陈望说完,蒋小王爷依旧面无表情,在前者的讪笑中,他拿过那册子随意翻了翻,待最新一页,最上面的那个人名。m.www.uu234.net

    荀彩儿。

    蒋小王爷了然冷笑:“就知道那个失踪的荀彩儿,是被你们给弄走了,还扰的整个梁城鸡犬不宁,说什么红光现世,笑话。”

    陈家大爷也平静的笑了:“小王爷不知道,今年能种出九霄花的三具尸身,有两具,都是荀家的人。”

    “还有谁?”蒋小王爷问,“那荀掌柜还有其余儿女?”

    陈望看了自家大伯一眼,这才道:“是荀掌柜早年嫁去昆州寿城的二妹,去年春天病死的,只是荀掌柜和她早不往来,所以二妹夫家那边也没递消息来锡平,看来也并没有将他二妹的死放在心上。”

    陈家大爷点头,将那抽屉推回去:“本来是想用荀掌柜的尸体来培育九霄花,但听人说,这荀彩儿长得和姑姑很像,所以……”

    “所以你们就在人家的大喜之日,将她杀死。”

    蒋小王爷毫不留情的说着,顺手将那黑绒面的木盒关上,清脆的一声啪嗒,在这死寂的密室里异常的突兀。

    陈望见状,不安的和大伯对视一眼,那人复又笑道:“小王爷教训的是,可咱们不都是为了皇上吗,比起皇上延年不老,死一两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您说是不是。”

    蒋小王爷斜睨着他,并未再次表露什么态度和立场,只留下两个捉摸不透的冷笑,这才将那木盒放进袖兜,利落离开。

    陈望要送,也被那人拒绝了,待书房的合门声响起,陈家大爷才收回那沟壑满脸上的笑,低沉道:“这个蒋小王爷。”

    陈望回头看了几秒,也有些蔑然的勾笑:“不过一条狗。”

    陈家大爷轻轻摇头,否决了自己侄子的看法:“别小瞧,虽然是一条狗,但忠主,那咬起人来可是疼着呢。”

    陈望微微眯眼:“忠主?殊不知他的主子……”

    “望儿。”

    陈家大爷扔过去一道责备的目光,见陈望适时住口,提点道:“有些事情你自己知道,记在心里就好,不必说出来,言多必失。”

    陈望垂眸:“是。”

    陈家大爷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思忖几秒,难得赞许道:“不过你做事很是稳妥,比你爹强了不知多少倍,就让他去程府,去试探一下那个疯子是不是开春通来的那个外人,都给我弄砸了。”

    陈望没开口。

    陈家大爷转身走去另一个药柜前,上下搜罗着那些抽屉,像在仔仔细细的找着什么:“只是这倒不急,急的是通来的那人的尸体。”

    陈望问出心中疑惑:“大伯,您要那个做什么?”

    陈家大爷闻言,刚刚松开的眉头再次皱起来:“刚说你聪明,这会儿脑袋又不灵光了。”轻捻胡须,“通天来的人,他们的尸身,在这个世界不会腐烂,正是可以用来种九霄花的最好肥料。”

    无奈的叹了口气,陈家大爷也倍显疲惫:“可别说今年开春通来的这个了,就是十五年前,第一次通来的那人,都毫无踪迹可寻呢。”

    陈望出言安慰,那人抬手拒绝:“不提那个,只说皇上,北巡不过是来取药的借口,从前他是五年一北巡,如今这还三年不到,便又叫太子过来了,怕是……也快享福享到头了。”

    陈望眼底一闪贪欲精光:“事到如今,那咱们可更得好好讨好那位太子殿下了。”

    陈家大爷却谨慎道:“话不能说绝,你可别忘了,那段贵妃膝下还有个六皇子呢,听说明年也要封亲王了,眼下段贵妃在后宫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不到最后,就不知道鹿死谁手,两边都端着准没错。”

    “望儿知道了。”

    陈望说完想走,又听陈家大爷问起他堂哥,也就是陈家大爷和他发妻唐氏唯一的儿子,十九岁的陈宁。

    这人自一生下来便被怪病缠身,据说是胎内骨骼发育的问题,也就是说,陈宁从睁开眼望见人世的一刻起,便要日日无间断的承受裂肤断骨之痛,而唐氏也因伤心过度,哭瞎了眼睛。

    这会儿陈家大爷问起,陈望才道:“宁哥还是老样子,大伯您前些日子给调理的药,并没有见效,许是剂量不足的原因?”

    “不是。”

    陈家大爷眼底冰冷如铁,复又平和起来:“不管是什么药,剂量都要在可控范围内,更何况,宁儿身体孱弱,经不起折腾,我近来又研究出个新的方子,兴许有几分疗效,待会儿我写方子给你,你……”

    一听大伯说又研究出了新的方子,陈望的瞳孔轻颤,脸上很隐秘的浮出些许恐惧和疲倦,却又很快消失,顺势接茬他的话。

    “大伯放心。”

    陈望很是熟练道:“望儿会用方子上面的二倍剂量去抓药,和从前一样熬好服下,待确定三日身体无恙后,再给宁哥服用。”

    “好孩子。”陈家大爷欣慰的笑了笑,“不枉我疼你,也不枉你和宁儿的一片兄弟情深,连药苦都要一起品尝。”

    他又拿出一张药方递给陈望,淡淡交代道:“这个方子,是我前些日子配好的,你去抓了喝了,兴许能缓解你体内余毒。”

    陈望没接,反倒笑道:“罢了,多谢大伯费心,只是望儿体内的积毒怕是清除无望了,还是宁哥的身体要紧。”

    说罢转身,却又听陈家大爷问道:“望儿,那羊肉羹的事情,程衍如何会知道里面有毒,是不是你透露给他的?”

    陈望猛地站在原地,转头看着他,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刚想质问大伯为何不信自己,那人却摇头道:“罢了,你和程衍无深交,大伯本不该怀疑你的,是大伯失言了,左右姚家现在元气大伤,得罪了太子,罢了罢了,你回去吧。”

    陈望停了几秒才应了,离开这里往二房所居的西院里走,他拿着药方的手攥紧拳头,眉间的冰冷似乎能提前降成冬天,呼吸渐重,逐渐的压抑着不忿。

    “少爷。”

    迎面小跑来一人,是陈望身边的随侍奴才明辉,陈望将手里的药方子递给他,那人接过不用打开,就知道是什么。

    陈望额头的青筋也若隐若现。

    明辉看着,心里难受至极。

    又来。

    又要让自家少爷试药。

    给他儿子试药。

    这么多年来,陈望不知道给陈宁试了多少的药,还要心甘情愿的一碗接着一碗,多少次的生死游离,险些叫那人见阎王。

    若是喝了有效也就罢了,偏偏陈宁那个病秧子就是不见好,反倒让自家少爷也陷入那病痛的泥潭中,至今积毒缠身。

    “少爷,您又要……”

    不愿听明辉念道,陈望冰冷道:“抓了给我喝就是了。”

    自家爹爹不争气,在这陈家就像程云杉在程家一般,可自己为了未来的前程,就只能世事都听大伯的话,不能拒绝。

    只是,陈家大爷还是不肯全然信任他,一些重要的事情也含糊态度,明里暗里联系着太子和段贵妃,不肯表明选择。

    “少爷。”

    明辉只得咽下心酸,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那个隆儿姑娘,方才奴才去给她送饭的时候,发现她打碎了茶杯,吞碎片死了。”

    陈望脚步未停。

    “再买新的,尸体拿去泉眼种九霄花。”

    “是。”

第107章 话里有话(二更)

    虽然段贵妃来的这几日忙的众人团团转,但好在翌日傍晚就要和太子等人齐齐回宫,阖锡平的人都松了口气,总算是能把这尊飞来横福的大佛给送走了。顶 点 X 23 U S

    不过按照规矩,葛使君再次下令撤收集市,以巨布遮巷口,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家门,直到贵妃几人的尊驾离开,才可正常生活。

    不怪满梁城的老百姓背后骂他们,这些王公贵族倒是舒坦了,吃喝玩乐旅旅游,倒是苦了他们,停了生意没钱就要饿肚子。

    一大早的,青黛一边给程岐梳头一边抱怨。

    那人问她,这丫头才不忿的说道:“姑娘不知道,奴前些日子在簪玉坊看到了个特别好看的百合珠花,正好兜里有点儿散碎银子,想买来着。”

    程岐不解:“怎么?没买到?”

    青黛起身给她理袖口,小脸挂满了不高兴:“我去了,可是簪玉坊的柳掌柜却说被别人给买走了,不卖给我。”

    程岐照着镜子,漫不经心的说:“先来后到,你就别埋怨了。”

    “怎么能不埋怨!”

    青黛见自家姑娘胳膊肘往外拐,气的更狠了:“姑娘以为那珠花真是被柳掌柜卖出去了?”

    程岐看着她:“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柳掌柜骗你了?”

    青黛果然气坏了,给程岐戴耳坠都使着恨劲儿,疼的那人呲牙咧嘴的,她又赶紧心虚的小心翼翼:“可不是,柳掌柜头天骗我说那百合珠花卖出去了,可隔天,那珠花就跑太子妃身边那个伺候嬷嬷的头上去了。”

    程岐噗嗤轻笑:“你别是看错了。”

    “错不了。”青黛坚定道,“我青黛看东西记得最准,那百合珠花上面还绕了银线,一定是后修补的。”叹了口气,“本以为还能借着这个压压价的,现在什么都捞不到了。”

    程岐没说话。

    青黛背后嚼了嚼:“那个老嬷嬷也是的,自己多大年纪心里也没数,都是死鱼眼的年纪了,偏还往嫩了打扮,还是宫里出来的人呢,看东西眼皮子也那么浅,一个小珠花而已,也要和奴抢。”

    程岐打开妆奁子,在那成堆的金银首饰里翻了翻:“你都说了,那不过是个小珠花罢了,生什么气,给你这个。”

    青黛定睛一看,原是程岐赏了自己一支碧玉钗,吓得赶紧接过塞回那妆奁里:“姑娘可不敢,您可别吓唬奴了。”

    程岐不在乎:“我又不喜欢,赏你怎么了?”

    青黛固执摇头:“那也不行,这主子赏奴才也是有讲究的,姑娘难不成忘了,太廉价的不行,太金贵的也不行,姑娘若是真的心疼奴,出去逛街有好看的珠花,给奴买了就是了。”

    程岐失笑,忽见南烛上来,说段贵妃又宣她说话,青黛听着,小脸绷的又不高兴,小声说这都是第四次了。

    这些天,段贵妃只要一有空就叫程岐过去说话,虽是闲聊,但话里话外总是能说的云山雾罩,把程岐绕晕。

    偏偏段贵妃不说明白的同时,她又不能直白的问,谁让自己只是个中选秀女,人家是贵妃主子呢,罢了罢了,抓紧收拾便去了。

    进去正厅,段贵妃依旧被香气缭绕,宽阔的锦袍下,露出的白皙臂肘内窝着一只田园猫,那是倭国贡来的,白家老爷送的。

    “岐姑娘要不要抱一抱这猫,福娃可是乖巧的很。”她道。

    “福娃?”

    程岐讪笑,一边违心的夸赞贵妃名字起的好,和08年北京奥运会的吉祥物撞名,一边道:“多谢贵妃抬举,只是我怕猫。”

    这是真的,程岐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那院角围栏破了,跑进只来野猫给她抓伤了,这具身子没有,但原来身子的右胳膊上,还有两道很明显的抓痕,自此就对猫避而远之。

    结果段贵妃听到这句话,突然抬头看她,眼神是审视的,看的程岐坐立难安,难不成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这古代人说话都绵里藏针,十分不直白,偏偏自己又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会不会是因为段贵妃刚说了喜欢猫,而自己又说了不喜欢,和她唱反调,那人就小肚鸡肠的生气了?

    可别忘了,她本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下马威才来省亲的。

    “岐姑娘。”

    经过漫长死寂的十几秒后,段贵妃才开口解了她心宽:“你说你不喜欢猫?可本宫记得,开春你去上京参选的时候,还特别喜欢的摸了太后养的那只暹罗猫,你忘了?”

    程岐一愣,在脑海里搜罗着,依稀倒还真有点儿印象,不过这会儿她稳下心绪,随意搪塞道:“太后面前,不敢失宜。”

    段贵妃突然轻笑,她的笑声尖尖的,像刀刃般划过程岐头皮,她握紧纱袖里的手,心说今天的会晤什么时候结束了。

    怪不得冯瑟也说不想入宫,要是余生都要和这样一个摸不清堪看透的女人直播宫斗,怕是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罢了,不喜欢就不喜欢。”

    段贵妃把那田园猫交给朱总管抱着,拄着下巴,身形斜靠在那罗汉床上,倒是比那猫还慵懒三分,丝毫不像是生养过的样子。

    “不过是一只畜生而已。”

    她道:“别说是你不喜欢摸,就算即刻打死也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临出宫时,答应过本宫什么?”

    程岐又被难住了,这些日子她就在想,段贵妃这样不依不饶,会不会是选秀时得罪她了,但想破头皮也没有头绪。

    “娘娘。”

    程岐只得实话实说:“我伤了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是吗?”

    段贵妃笑了:“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记得了,是真伤了头,还是岐姑娘想演一出装疯卖傻的戏,给本宫看?”

    程岐神色逐渐谨慎,听段贵妃话里的意思,自己和这女人不但结了梁子,好像还是个又粗又长的梁子。

    她对视着那人的凤眸,决心就算是绞尽脑汁也要把答应过段贵妃的事给想起来不可,谁知刚要开口,那人却叫朱总管送客。

    程岐松口气,起身准备行礼,段贵妃却道:“你弟弟太衡,今年也十二岁了吧,本宫没记错,再有三年,他就该去上京,任职皇上许给你们程家的大理寺正了吧?”

    程岐下意识的点头。

    段贵妃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来随口一说罢了,姑娘好好养着自己的脸吧,皇上可喜欢的紧呢,明年入宫,而后程岱入京,姐弟二人在上京也有个照顾,本宫也会好好照顾你们姐弟的。”

    程岐心里发虚,毫无笑意的呢喃道:“多谢贵妃娘娘。”

    而待她走后,段贵妃揉着山根道:“说起来,蒙山还没消息吗?”

    一直作壁上观的谢姑姑颔首:“还没有。”

    段贵妃不悦:“不过是叫他来结果了那小贱人的性命,可现在倒好了,人家还好端端的站在本宫面前,他人却不见了。”

    谢姑姑无奈垂眸:“娘娘别急。”

    段贵妃想着方才装傻充愣的很成功的程岐,冷冷道:“明年年末她就要入宫了,本宫不急也不行了。”

第108章 金镯子(一更)

    将至傍晚,段贵妃的尊驾终于准备启程,一行人礼送,而段贵妃玉足途经程姝身畔,又亲昵的拉住她的手,笑眼眯眯。

    季氏在旁边看着,一副得意洋洋的深情,在场可都看着呢,自家姑娘屡屡得贵妃赏脸,这是多么大的荣光啊.

    到时候传出去的话再添点儿油加点儿醋的爆炒,指不定程姝的闺名,能力压那冯宜一头。

    只是她高兴了,程姝却心乱如麻了。

    贵妃走过来的时候,她周遭的人就全识趣儿的让开了,那人握着她的手,将自己腕上的一枚精雕的玉镯子推过来,笑道:“赏给玉儿姑娘的。”

    四周没人敢说话,寂静中,程姝听到那金镯子里的沙沙响动,知道里面有东西,脸色为难:“贵妃娘娘。”

    段贵妃仍是盈盈的笑着,攥着她的手却越来越使劲,话里有话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程姝却一清二楚。

    “玉儿姑娘。”

    段贵妃放低声音:“有好就接着,准没错的,这镯子你不要,有的是人挤破头想得到。”猛地冷下脸,声音细微,“程姝,本宫说过的话你最好牢牢记住,你若做不好,别怪本宫不抬举你,你要知道,不论是太子的榻侧还是六皇子的枕边,从来都不缺如花似玉的女人。”

    说罢,捻起个沉香贴片垫在舌下,转头欲离。

    “贵妃娘娘。”

    将要迈门槛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程岐的声音。

    段贵妃停步回头。

    她这些天总找程岐说话,那人难得主动搭茬挽留。

    “贵妃娘娘留步。”

    程岐今日看上去心情很好,笑得很是清秀俏丽,一对桃花眼含着汪汪的春水,看得人心神荡漾的。

    段贵妃轻颔首,示意她有话就说。

    那人道了一句贵妃娘娘,便笑眯眯的递上一物:“娘娘,您此来锡平一趟实在我程家荣光,还这样照顾我,便想着送您些礼物,可我知道您身处四妃之首,天南海北的好东西见了个遍,所以才亲手粘了个点翠,算是礼轻情意重。”

    段贵妃淡笑垂眸,却又瞬间敛回笑意,抬眼和程岐对视,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句话没说便面无表情的走了。

    朱总管也古怪的回头看了一眼。

    众人见状疑惑,同看向程岐,看向她的手里。

    那是一支点翠不错,却是用的鹦鹉羽毛,斑斓五彩好看的。

    段贵妃不喜欢点翠?

    嫌弃不名贵?

    怎的程岐还一脸平静的样子,被贵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脸子,居然还有心气儿站在这里无动于衷?

    多丢人啊。

    那人回头,挑眉摆弄着手里的点翠,抬头时,刚好和同样知道内情的程衍目光相撞。

    那人眼底含笑,没多做表情。

    倒是默契。

    程衍头天把鹦鹉羽毛送过去,程岐转天就用它做了一个点翠出来。

    不是表忠心,献殷情。

    程岐将那支点翠递给青黛,深呼了口气,刚才送东西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不知道段贵妃看到后,会是什么态度。

    但不管是什么态度,程岐心里清楚,点翠必须要送,无论如何也得让段贵妃知道,自己并不是随意揉捏的豆腐。

    一味的委曲求全明哲保身,只会让对手气焰更加嚣张,并且还会更瞧不起自己的那副伏小做低的样子。

    倒不如偶尔反弹,才能叫她刮目相看的同时,不敢轻易突兀的再次下手。

    反正现在不交手,等入宫了,也会针锋相对的。

    程家女为后。

    就冲这五个字,以后的境地也是险而又险啊。

    待贵妃尊驾远去后,是葛使君带头松了口气,众人环视轻笑,也是为这些日子的疲惫报个屈,可算把这三位活祖宗送走了。

    季氏赶紧拨开众人去找程姝,想要问问段贵妃都说什么了,在看到那枚金镯子之后,一把夺过来故意扬声道:“哎呦呦,这是贵妃主子新赏给你的镯子?还真是好看,玉儿你可得收好了,这可是贵妃主子赏的啊,你可真给娘长脸!”

    她这么一嚷嚷,众人果然纷纷注目过去。

    程云夺有些闷火,他还真不喜欢季氏这般张扬,内敛些,谦逊些,总没好处。

    更何况葛使君和韩还在,这般大肆炫耀,岂非是在给人家上眼药故意给他们不痛快吗?

    这个季邰平,程云夺越想越看不上,觉得她轻浮没脑子,只得赶在葛使君没怎么注意之时,和二哥亲自送他们离开。

    季氏在院里明着显摆,有愿意捧臭脚的奉承了几句,剩下的不论是嫉妒还是旁的,都不置一词。

    程岐也看到了,方才季氏举的老高,生怕大家看不到,那是一枚雕花的金镯子,里面好像还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看样子还有些重量,挺粗挺亮的,怕是值不少钱。

    “看什么呢?”

    程衍瞧着:“你喜欢那个金镯子?”

    程岱老远也挤过来,冰冷的扔了一句:“别眼皮子那么浅。”

    “哎?”

    程岐被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有些迷糊,自己不过是多看了几眼罢了,什么时候表现出喜欢的态度了,莫名其妙的。

    不过方才那两兄弟的话,被耳尖的季氏听到了,连程岐都羡慕嫉妒的好货色,段贵妃给了程姝,她美的眼睛都开花了。

    这几天段贵妃总是找程岐,听说两人聊得特别开心火热,季氏一个劲儿的催促程姝过去请安,也凑凑热闹混个脸熟,那人却始终死拧着不肯,她本来要发火,可看今日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程岐亲手做的礼物都没要,贵妃看来还是厌了。

    程家在绥北四州还是挺有分量的,又是开国望族,就算势力不比当年却也不容小觑,太子和贵妃想要拉拢,就得高看他们三房。

    “玉儿。”

    季氏仍然处于激动中:“快和娘说说,刚才贵妃主子偷摸和你说些什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关于六皇子的事情?”

    程姝不皱眉,却绷着脸不高兴:“娘,没什么。”

    季氏不依不饶:“你个臭丫头,和娘还藏着掖着,贵妃连这么好的镯子都赏你了,肯定和你说了些什么,快告诉娘。”

    “娘!”

    程姝难得落脾气,见众人再次疑惑的注目而来,夺过季氏手里面的金镯子,由檀香扶着回去休息了。

    季氏被自己女儿驳了面子,有些挂不住,讪讪的提裙跟上,却正好和赶来伺候程岚的沈鹿撞个满怀。

    那丫头哎呦一声倒地,被季氏连连骂了两句,有些不快的拍打着站起来。

    程岚问有无伤到,沈鹿摇了摇头,伺候他回西井亭休息。

    那人每夜都要泡药浴,浴房里,沈鹿在屏风外面帮他叠着衣服,可巧不巧,她就那样轻轻一抖落,掉出来冯宜留下的那枚荷包。

    沈鹿眼前一亮,忙拾在手里,心说程岚你个大骗子,当日还骗我说自己没有随佩的香囊,那这个荷包是怎么回事?

    瞧着这荷包做工精细如发,上面的木兰花绣样栩栩如生,好像那香味即刻要飘出来似的,以沈鹿的眼力,心说得值不少钱,和冯宜给的那枚白玉镯不相上下啊。

    她正要问程岚这荷包是哪里来的,却觉得不对,她这样玩闹似的背着师父卖身进侯府伺候程岚,程岚的贴身东西,她虽没清点过,但这枚荷包绝对是没见过的。

    沈鹿细想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和程岚说了一声,出去叫来在院里洒扫的忍冬,在门口把荷包给他看,问他哪儿来的。

    忍冬看了看,也摇头说不认识,等沈鹿想要回房的时候,他却猛然醍醐灌顶,叫住道:“阿瑶你等下,这个荷包我不认识,但这个针法我倒是略有眉目。”

    沈鹿自然不懂女红这些,就听忍冬分析道:“这个荷包我没看错的话,好像勾的飞翅针法,你瞧这块这块和这块,准没错。”眼珠滴溜一转,醒悟过来笑道,“我知道了,这个荷包啊,定是冯家的宜姑娘给咱家少爷的。”

    一听到冯宜的名字,沈鹿便撇弃小嘴来:“为什么?”

    忍冬笑了笑:“这飞翅针法都快失传了,连咱们分缎坊的荣婶子都不会,只听说冯宜早些年和一个宫里的老嬷嬷学过。”指了指身后的房门,“不信你去问咱家少爷,咱俩赌三钱儿。”

    “谁和你赌。”

    沈鹿不快的打开他的手,脚步灵巧的往院门口走:“你快进去伺候少爷吧,我有点儿事,要出去一趟。”

    这丫头性格古灵精怪,又会点儿飞檐走壁的功夫,程岚平日都不怎么管,忍冬更不会拦,只得道:“好,我的小姑奶奶。”

第109章 原是在逃的罪犯(二更)

    “哎?阿瑶你这么晚还要出门去啊?”

    东院角门的守夜家厮瞧见沈鹿,笑着问道:“阿瑶,听说沈捕头最近奉葛使君的命令夜巡的很是勤劳,你这么一个小姑娘出门,也太摆眼了,小心被查,这夜黑风高的,被抓走了都没人知道。”

    沈鹿笑得灿烂:“快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去去就回。”

    “知道了,你快些吧,子时全府都要下钥的。”

    家厮交代完,沈鹿点头应了,脚步飞快的出了角门拐出巷口跑上了黑漆漆的街道,因着太子和贵妃的事情,近来宵禁的严。

    望着那素来盛明欢愉,喧嚣繁华的街楼此刻空荡无人,黑乎乎的只有门楼前的红灯笼暗暗的亮着,沈鹿裹了裹衣服,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便贴着墙根走,准备去关庄街的典当楼,那里十二个时辰营业。

    不过还真如那家厮所说,这一路去关庄街,就接连遇到了两拨巡逻的捕快,好在沈鹿机警,都顺利的绕了过去。

    好容易到了典当楼前,那里楼前的幡子被秋风吹的猎猎响,沈鹿抖了抖身上的冷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伴随着门框上的接客铃铛声响起,那柜台前的徐掌柜转醒,虽然这典当楼全天营业,但这大晚上的,也没几个出门的。

    徐掌柜这会儿正趴在柜台上眯觉,闻声抬头,见到又是那程岚身边的小婢子沈鹿,揉着惺忪的眼笑道:“姑娘又来了,这次又要当什么东西换钱儿花啊?”

    沈鹿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递过去给他看,徐掌柜接过,一打眼就看出这个荷包和她从前当的那些不一样,便多问了几句。

    沈鹿抬眼,心说冯宜的这个荷包还真是下了血本,听徐掌柜嘟嘟南的说着,她才知道这荷包至少值三两多银子。

    不过都一样,果断当掉。

    “我说姑娘,你这个荷包到底是哪儿来的?”

    徐掌柜谨慎的抬眼,他这里虽然是子承父业的典当楼,但他爹从小就教给他,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收,也不是什么都行都能卖。

    沈鹿平日里来当的那些香囊啊,挂件儿啊,都不是什么太值钱儿的物件儿,说是主子赏的,或是主子扔了不要的,当了也就当了,可今天这个荷包,面料就是蜀绣,瞧这针脚,也稀罕的很。

    这丫头三番五头就来当东西换钱,看样子是个拮据缺钱的,这个荷包指不定是她穷极了偷来的,徐掌柜一时半会没答应。

    沈鹿瞧着,笑嘻嘻的三番催促:“徐掌柜,你就别多想了,这是我们家少爷赏的,你快给我当了吧,我好拿回家给爹娘啊。”

    徐掌柜抬头:“都卖身给程家了,还缺钱花?”

    沈鹿脸上的笑缓缓消失,一对大眼睛泛出些可怜来:“掌柜的你也知道,若不是家里揭不开锅,谁愿意把女儿卖去奴隶所,从良民改成贱籍啊,平日里的月例……如今是三房当家,三夫人发放时也多有苛待长房的奴才,我得了也是零星半点儿,全交给家里也还不够,偶尔有岚少爷的赏,便当了再换钱给家里。”

    她说着,眼眶越来越红,好像真受了老大的委屈:“前几日段贵妃和太子殿下莅临,岚少爷高兴就赏了我个好的,我这才急着来你这换钱拿回家里,好掌柜,你就给我换了吧。”

    徐掌柜被她弄得没办法,又受不住沈鹿那眼里的莹莹泪花,只得软下心肠来,道:“好吧,不过程家那边来人问,我可不帮你保密。”

    沈鹿忙不迭的点头:“知道了,多谢掌柜。”

    徐掌柜这才收了荷包,给了她三两银子,目送这丫头离开。

    而前脚沈鹿离开的铃铛声刚响起,就又有人进来,听着那铃铛声没完没了,徐掌柜疲倦的回头,心说今晚的生意怎么这么热闹。

    “方才那女孩儿当了什么。”

    来人到也利落:“我买了。”

    徐掌柜看清后,笑道:“原是姑娘啊。”又有些为难,“可是那物件儿等卖出也有个期限,要不您……过几日再来?”

    “她不会回来赎了。”

    来人坚定道:“卖给我。”

    徐掌柜没办法,只得把那刚收起来的荷包再递出去:“罢了,反正你们都是程家的人,等那人再来赎,便去找你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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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鹿悠哉的靠墙走在回府的路上,手里那一包沉甸甸的散碎银子抛上又抛下,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再一个高抛

    谁知半路头上杀出一根木拐杖,给那包银子给轻松截走了。

    “哎?”

    沈鹿一愣,随即看向右边的高耸墙头,旋即了然笑道:“就知道是您来找我了。”重新把手抬出来,“快把银子还给我。”

    话音刚路,那东西果然又落回了掌心,银子却少了一半还多,墙头上的那人露出些身子来,裹着黑袍,操着一口浓重的海康口音。

    “那个姓段的贵妃和东宫那位一来,锡平这边的宵禁严了太多,那姓沈的捕头也疯了似的巡查,师父最近要去武山那边躲一躲风声。”

    伸出那褐木拐杖点了点沈鹿的头顶,那人又往出探了些身子:“我说你个臭丫头,竟敢背着师父卖身进奴隶所,还跑到程家,巴巴的给那根病秧子当牛做马,要不是师父那个什么,昨天去花楼……不小心扭伤了大胯,非得下来踢你个十八路谭腿。”

    沈鹿咯咯一笑:“看来前些日子的烤羊腰实在没白吃。”

    那人也笑了:“我说你啊,在他们程家的国公府混了小半年了,还没玩够?要不然这次和师父一起去武山吧,也稳妥些。”

    沈鹿握了握手里的银子包,又想了想程岚,摇头道:“我还没玩够呢,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多的吓人,成天端着摆着的,你背后念叨我两句,我背后嘀咕你两句的,可有意思了,师父您就放心吧,等我腻了自然就会去武山找您的。”

    她说着,想起一件事来,又道:“师父,听说那葛使君吩咐锡平九城的各位太守,命他们广下海捕文书,正抓咱们两个呢。”

    “无妨。”

    那人顺手扔给她一物,沈鹿接过打开一看,原是一张被撕下来的告示,正是她嘴里刚才说的那个海捕文书,已经有些泛黄旧了。

    沈鹿识字不多,也看不清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罗列的罪行,只看到上面自己和师父的画像,撇嘴道:“什么啊,师父这画的倒像,我这个怎么像个男孩子一样,简直是太丑了。”叹了口气,“师父,我当时就说,不要去偷葛使君府里的那枚青玉猪雕,那是皇上赐给十四州每个刺史的要物,咱们偷了也倒卖不出去,还被葛使君追打到底,瞧瞧瞧瞧,这海捕文书就差这梁城还没贴了。”

    “别挑三拣四了,不像还不好吗,你瞧师父这个,描摹出为师的**分英俊,给为师添了多少麻烦。”

    那人恬不知耻的说道:“这国公府大得很,你一个小芝麻粒儿藏在里面到也比和我东奔西跑安全,罢了,你快回去吧,师父走了。”

    说罢,头顶一阵劲风袭过,自称沈鹿师父的那人已经消失了,她四处又瞧了瞧,这才谨慎的回府去了。

第110章 程·搅屎棍子·珮(一更)

    上一章那个‘总没好处’,我看了半分多钟才反应过来,已经改好‘总没坏处’了,hahahha

    三友轩的卧房里,程轻嘶一声,一把推开旁边细心给自己蓖发的婢子素槐,眉头皱的刁钻:“瞧你这笨手爪子!疼死我了!”

    素槐忙跪在地上请罪,程本来还想骂她两句,却在面前的妆奁的明镜上看到进来的桑叶,这才缓和了脸色,叫素槐下去。m.www.uu234.net

    “多……多谢姑娘饶恕。”

    素槐起身往出走,战战兢兢路过桑叶身边的时候,那人狠拧了她一把,低低的骂道:“笨嘴拙舌的东西,成日除了碍眼,就知道惹姑娘生气,还不快滚出去,以后在院里伺候,不许进屋。”

    素槐低呼一声,又不敢说些什么,只得忍下委屈,噙着眼泪道了一声奴知道了,然后才脚步轻轻的出去了。

    程看在眼里,厌弃道:“真是烦死我了,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不知道玉儿姐为何要塞给我,在这三友轩伺候。”

    桑叶接过篦子,熟练的帮她梳头:“姑娘别气,不管怎么说,那素槐都是玉儿姑娘拨来的,您就算不喜欢,也得用着啊。”

    “我知道。”

    程冷淡道:“爹巴结着三叔过日子,我就得多攀着玉儿姐,这么多年她只顾着程岐那个废物,不正眼看我,如今好容易搭言,还赏了个我婢子,我当然得欣喜的受着。”

    桑叶也道:“是啊,也是委屈姑娘了。”不快撇嘴,“就说那件海蓝色的雪茉花宽袖袍裙,玉儿姑娘也是穿破了那衣角,才想着送给姑娘的,偏偏姑娘还是欢喜的穿着,穿给她看。”

    程道:“有就不错了,挑三拣四就什么都没有了。”拿起新买的耳坠比了比,“再者说了,那衣服虽然破了,可那外料和里子却是极品的,不知当时花了三房多少钱,更何况分缎坊的荣婶子也是好手艺,补得比从前还好看三分,你没瞧见吗?”

    桑叶不解:“奴瞧见什么?”

    程得意洋洋的笑着:“记得我前些日子,穿着那件衣服在蘅芜院用早膳的时候,那程岐盯着我的衣服看个没完。”

    桑叶闻言偷笑:“可不是,怕羡慕极了吧。”

    程看了一眼镜中的桑叶,冷笑道:“凭她程岐有多尊贵,左右大伯死了多年,家业又在三房手里,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桑叶也道:“可不是,而且奴瞧着,这次贵妃主子来,八成就是来打压长房那位的,还连连抬举玉儿姑娘,就是不知道这两人的姐妹情深,能不能扛过这一遭啊。”

    扶着程坐回帐床上,桑叶又压低声音道:“姑娘,方才东院角门的小厮来找奴,说那个沈鹿又出府去了,奴记着您的吩咐,匆忙跟了出去,竟跟去了关庄街的典当楼。”

    “典当楼?怎么不去咱们程家的九鼎当行?”

    程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桑叶将冯宜的那个荷包恭敬递过去:“就是这个,听那典当楼的徐掌柜的说,当了她三两银子,奴用一个镯子给换回来了。”

    程上眼一看,就猜出这其中的**分,她摆弄着荷包,从这钩针的飞翅针法便知道是冯宜亲手做的,只是没想到程岚装模作样的收下了,却没当回事,还被沈鹿拿出去当了,真是可笑。

    程想了想,把荷包递回去道:“桑叶,你们这些宅府的婢子想必私下走动的勤,你想办法,把这个荷包交给冯宜。”

    冯宜?

    桑叶虽然不明白程的意图,但为奴为忠,立刻道:“姑娘大可放心,奴和伺候冯宜的葵儿认识,绝对没问题的。”

    “还有,那个素槐。”

    程道:“毕竟是玉儿姐拨来的人,你骂两句也就罢了,仍叫她在屋里伺候也就是了。”听说桑叶是用自己镯子换的那个荷包,便在妆奁里捡了一个不喜欢的赏给她。

    那镯子金贵,桑叶喜不自胜的收下:“奴知道了,奴这就去办。”

    程颔首,这才心满意足的睡去,梦里面,她看着程岐吃饭咬舌头喝水直塞牙走路平地摔梳头变斑秃打喷嚏掉下巴吃糖饼烫后脑勺儿……

    …

    又是一轮七天过去,程岐从朱雀楼回来,刚由阿桥下了马车,她便瞧见通分缎坊的那条街口渺无人烟,心说不对啊,自从冯宜帮忙带货之后,分缎坊的生意应该起死回生了。

    就算冯宜的热度下去了,也不该这么冷清,再加上这次回府只是阿桥一个人来接的,程衍没来,她有些不放心的过去看看。

    等到了分缎坊,老远就瞧见荣婶和众绣娘坐在门框前嗑瓜子,程岐好笑的问道:“荣婶子?今日怎么这般得空?”

    荣婶子见到程岐,连忙拍打着衣服起身,叫众绣娘散开,一脸愁容的说道:“姑娘回来了,这外头风冷,快进来说话。”

    程岐进去,瞧着剩下的那几摞厚缎堆在角落里,疑惑道:“程衍不是说很快就能清仓吗?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荣婶为难道:“姑娘啊,您在那朱雀楼不闻窗外事,可不知道这梁城炸了锅了。”叹了口气,“本来这厚缎能清仓的,谁知道司马府那边露了消息出来,说冯宜姑娘穿了咱家的厚缎,染了瞒身的红疹子出来,这下算是点了火,谁也不来买了。”

    “都不买了?”

    程岐这么说,还是有些吃惊冯宜在锡平的巨大影响力。

    荣婶邪乎道:“可不是呢,不但不来买了,还偶有来退货的,要不是咱们程家到底势大,这就要闹起来了。”

    “姐。”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荣婶抬头,忙道:“太衡少爷。”

    程岐回身,瞧着面无表情的那人,虽然才七天不见,程岱却好像又清瘦了,整个人憔悴不说,眼底也有着明显的乌青,看来也是被这急转直下的生意弄得吃睡不安。

    程岐无奈,要是程岱都急成这样了,那程衍该什么样,那人若是长房亲生的还好,偏偏是从山华府过继来的,又肩负着和三房夺家抢业的重担,压力必然如泰山般。

    “姐,跟我回家。”

    程岱说完转身,程岐也赶紧跟上,回国公府的路上,前者揉了揉酸涩的山根:“姐,荣婶都和你说了?”

    程岐点头,又疑惑道:“那个冯宜不是喜欢大哥吗?怎么会突然厌弃那厚缎?想必就算出了红疹子,也该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忍下,居然还把消息闹了出来,置咱家分缎坊的生意于死地。”

    一双桃花眼猛地眯起来,谨慎道:“会不会是二房和三房胡编滥造出来的流言,就是不想厚缎清仓,依照承诺让程衍接手缎庄?”

    程岱果然累坏了,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不知道,回去再说。”

第111章 这不公平(二更)

    回去国公府后,程岱先带程岐去了北院,后者疑惑道:“来找三叔做什么?还不快叫大哥和程衍他们来,商量一下分缎坊的事。m.www.uu234.net”

    程岱面无表情:“分缎坊的生意一落千丈,二叔和三叔正在借题发挥责备宗玉哥呢,我和大哥说不上话,姐你快去。”

    程岐立刻皱起眉头,等到了畅音阁的院里,她碰到了刚从新远回来的盛叔,因着顾老爷子的原墓被盛夏那几日水淹了,他帮着顾杭处理了一下迁坟的事宜。

    “盛叔。”

    程岐道了一声:“这一趟可是辛苦你了,新远那边怎么样了?我外祖的棺椁可妥善安置了?可有和我娘说一声。”

    盛叔颔首:“姑娘放心,新远那边一切安稳,奴才和渡也少爷给老爷子挑选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已经妥善葬了,至于大夫人那边我也去通禀了,还听冬青说,夫人近来精神不少,也能多多进食了。”

    程岐放心,知道自己记起来的那个治疗抑郁症的药没错,又听盛叔说道:“不管怎么说,入宫之前,姑娘还是得挑个时间和两位少爷他们去新远一趟,应有的孝道还是得有的。”

    “知道。”

    程岐虽说点头应了,但心里却道绝对不走,眼下这种情况,七庄生意争抢的你死我活,别说一走就要一两月,就是一两天都不行。

    “盛叔。”

    程岐看了看不远处的正房门,那门窗被关得严实,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是偶尔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糟乱声,看样子吵得厉害。

    “里面怎么回事?”她问。

    “还能做什么。”

    盛叔脸色不是很好:“分缎坊的生意突然砸了锅,而裕兴鱼行那边因着天冷鱼获较少,还等着分缎坊这一批银子下来,置办葛使君交代的放生鲤鱼的鱼苗。”无奈攥拳,“可怜宗玉少爷了,冯宜姑娘一句话就让他这些日子的所有努力化为云烟,眼下二老爷和三老爷借题发挥,里外里又提起香坊枚令的事情,怕是要收回。”

    程岐眉眼凌厉:“收回?”微扬下巴,“当时和舅舅说好的,三万两银子拨过来,就让程衍上香坊,如今要反悔?”

    见程岐这么说,盛叔也意识到这女孩和从前的不同之处,只是怕她脾气太暴将事情愈演愈烈,便嘱咐道:“姑娘压压火,还是体谅宗玉少爷要紧,您若是进去掺和着吵,实是让他为难。”

    程岐点了点头:“我知道。”

    说罢,她提裙推门进去,还不等转身,就听里面传来程云杉痛心疾首的怒骂:“程宗玉!你还敢和我顶嘴!”

    然后是郑氏的焦急中和:“老爷您千万息怒,宗玉啊,快给你二叔说说,分缎坊的事情好商量,银子丢了不算丢,别伤了叔侄和气。”

    “谁和他是叔侄!”

    程云杉看来是真气坏了,竟然口不择言道:“一个山华府过继来的外姓人!就知道他不把程家的生意放在心上!老三你瞧瞧!我当初说什么来着!分缎坊的生意到底赔在他手里了!放生鱼的事情葛使君那边催的有多急!你不是不知道吧!”

    “我知道。”

    终于传来程衍的声音,短短三个字,便缠满了疲惫。

    “你知道你还给我捅这么大个窟窿!”

    程云杉见程衍不再顶嘴,气焰更盛,不依不饶:“当初我和你千叮咛万嘱咐,把生意的成与否拴在那冯家小蹄子的身上,根本就是不稳妥,可你倒好,和程岐程岱一合计,就一意孤行!现在呢!”

    “二叔您别气,分缎坊那边的烂摊子,我会收拾干净。”

    “收拾干净?!”

    程云杉气极反笑,满嘴都是讽刺:“你拿什么收拾干净!你三叔就等着这批银子买鱼苗!我也和你提过这件事!你现在……让你二叔我的脸都丢尽了!这不光是分缎坊要倒闭的问题,现在这个缺,连着缎庄都周转不开了!”

    “要不是二叔您执意将分缎坊的银子提前支出去,就算剩下的厚缎卖不出去,也不会出现这个缺了。”程衍冷淡道。

    “还是我的错了!”

    程云杉越说声越大:“谁知道段贵妃突然要来锡平省他娘的什么狗屁亲!要不然的话!我和你三叔能急着从这七庄往外抽钱吗!现在还赖上我了!你就是这么进益的吗!”

    “好了二哥。”

    久未开口的程云夺冷淡道:“宗玉到底还是个孩子,这分缎坊的生意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他运作不来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宗玉啊。”

    果不其然,被盛叔说中了,程云夺提起了枚令的事情。

    “这分缎坊的窟窿三叔可以帮你先搪塞住,只是你看,光一个分缎坊的生意你尚且自顾不暇,更何况是更大的香坊呢,我也和母亲提过了,你现在正是念书的年纪,明年开春还要抽空去学府,更是难以兼顾,不如香坊那边还是先叫三叔帮忙看顾着,等你抽身了,再给你也不迟。”

    程衍没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响起程云夺的淡笑:“这就对了啊,不是三叔为难你,不守信用,而是大哥留下的这七庄生意实是太劳心伤神了,可别累坏了你。”

    程衍始终垂低眼眸,被逼无奈之下,交出手里的枚令。

    这倒不是向三房低头妥协,而是权宜之计,以如今的情况看,就算顾杭从新远赶来给他撑腰,面对这次失策,怕也是无从下口。

    更何况,他要做的不止是和三房争锋,更是保护这七庄生意,总不能抢夺的腥风血雨,最后鱼死网破,闹得两头皆空。

    他现在被过继来国公府还不到半年,能顺利拿回分缎坊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缎庄也指日可待。

    俗话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适当的松松手,先叫缎庄的生意缓和回来,还能松懈一下二房和三房。

    毕竟前些日子顾杭来,生抢缎庄,把他们刺激坏了。

    只是在陆二要接过那枚令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柔夷纤手截胡,原是被程岐抢了过去,那人桃花眼瞪起:“这不公平!”

第112章 吃相不要太难看(月票5+)

    眼看着程岐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方才还在座位上言之凿凿,以叔叔的身份压榨程衍的程云杉一愣。m.www.uu234.net

    他下意识的握住圈椅扶手,往上不安的抬了抬屁股,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程云夺。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一见到程岐就觉得发毛,这丫头自打开春上吊之后,就是另外一个人,一个胡搅蛮缠又有暴力倾向的很。

    这一句不公平喊出来,明显又是来搅局的。

    “沙漠,你回来了,可去蘅芜院给祖母请过安了?”程云夺问道。

    程岐充耳不闻,直戳重点道:“三叔,这不公平。”她举着手里的枚令,回头看了一眼程衍,微微怔住。

    果不其然,听这人方才说话就有气无力,这一上眼瞧,神色也倍显倦怠和无奈,到底是继子,就算有想法也没什么话语权。

    长子程岚无能,幼子程岱还小,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因着分缎坊生意砸锅的事情,程衍不知道受了多少挤兑和责骂。

    “二叔。”

    程岐将枚令收回袖中,意思很明显是不给了:“你方才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不是当小辈的不知礼数,而是二叔你扪心自问,本来就生意平淡的缎庄,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程云杉本身有些心虚,转头过去,一副我是长辈我有理的样子。

    “二叔。”程岐冷漠道,“你还好意思说一意孤行,当初要不是你的一意孤行,进了那么多厚缎,缎庄亏不了那么多,而程衍,正是因为他当时的一意孤行,才叫分缎坊的货卖出去五分之三,明明是在帮你擦屁股,你非但不领情,还要责备他!”

    “沙漠,不许和你二叔这样讲话。”

    郑氏无奈,叫她别这样,虽然生意场上的事情,她一个相夫教子的妇人没权利也没头脑管,但府宅里的规矩,她总是要维护着,更要维护自家夫君在小辈面前的威严。

    程岐冷笑:“二婶,我并未无礼,而是在讲理。”拉过程衍,“那一批厚缎压了整整两年多,二叔没有办法,也没有想办法,如今程衍靠着冯宜的名声卖出去那么多,这就是功劳。”

    转头又看程云夺,程岐底气十足:“更何况两位叔叔,不管是如今独自经营这七庄生意,还是从前给我爹旁佐,生意场上,有得就有失,更何况,不过是区区一千多两罢了。”

    “区区一千多两?”

    程云杉瞪眼:“沙漠,这话可好说,银子却不好赚。”

    程岐丝毫不惧道:“二叔,此次段贵妃和太子殿下莅临锡平,咱们这七庄账上,听说花了足足四十余万两银子,却也没见吃力,那怎么分缎坊还没亏银子,只是压货未出,你便如此火烧眉毛了呢?”

    程云杉被噎了一句,讪然的左右看了看,这才道:“沙漠,正是因为前段时间开销巨大,所以现在才能省就省啊。”

    “要省,也不该从分缎坊抽钱。”

    程岐头脑清晰,就抓着紧要点说话:“缎庄尚且淡季,更何况是入不敷出的分缎坊,要抽钱,也该是利润最多的药坊和鱼行,我相信凭着两位叔叔的头脑,挪出来一千两置办鱼苗,很快就能赚回来。”

    神色蔑然的理袖,她继而冰冷道:“沙漠虽小,不太清楚那生意场上的事情,但有一件事却明了。”

    程岐对视程云夺,语气愈发坚定:“遇事,少说多做。”再看有些狡辩不支的程云杉,“更别说,去故意为难一个晚辈,失了作为长辈的宽容和尊严。”

    “小岐。”

    程衍久久开口,但也只说了这两个字。

    程岐回头看他一眼,觉得程衍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那唇色好像比自己方才闯进来时白得多,便道:“你怎么了?”

    程衍摇头,睫毛轻颤三番。

    程岐这才又转头道:“三叔,我刚刚问过盛叔了,分缎坊的存货不多也不少,卖了差不多能补缺,只是有一件事我要说明,存货卖出去后所营的利润,走分缎坊的单帐,不算二叔,算程衍的,至于置办放生鱼苗的钱,还请两位叔叔自己想办法吧。”

    程云夺放下手旁茶杯:“如今可是冯宜厌弃那厚缎,锡平的人,还有谁会掏银子给你?你可要想好了。”

    程岐斩钉截铁:“当然想好了,冯宜影响力再大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难不成,以后做生意还要先讨好她再开张吗?三叔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把这厚缎卖出去。”

    “好。”

    程云夺不顾程云杉焦急的目光,答应下程岐,并且还不忘记收回香坊枚令的事情:“三叔答应给你延期,三天之内,若是……”

    程岐立刻拒绝:“三天?”

    程云夺道:“怎么?觉得太少了?”

    程岐摇头,十分不客气的说道:“不是,而是三叔你忘了吧,你可答应了我舅舅,现在缎庄和香坊都是程衍负责的,什么三天,自己手下的生意,难道还得受着旁人的限期吗?”

    “旁人?”

    程云夺脸色终于难看起来:“我是你三叔。”明显怒了,“七天,我只给你和宗玉七天的时间,这批厚缎要是不能清仓,就要把缎庄的生意交还给你们二叔,还有香坊的枚令,也要还回来。”

    不讲理。

    程岐听完程云夺的条件,首先脑海里蹦出了这三个字,她现在特别生气,快要气炸了,甚至都快气极反笑了。

    这人的三观是怎么长的,都歪成比萨尔斜塔了,明明霸占着别人家的东西,却还大言不惭的以此做交易。

    这就像一个盗贼偷了被害者的东西,人家往回要,他却反过来要高价再卖给人家,程岐现在就是这般处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买我自己。

    “小岐。”

    程衍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拽着她的力道也小了很多。

    程岐听着,又转头看向冰冷的如仇敌般的程云夺,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高队长为了劝她少暴力执法,常说的那一句话。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退你妈逼!

    这分明是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蹬鼻上脸!

    “好,三叔是个痛快人。”

    程岐道:“就这么说定了,七天之内,若是存货清仓了,那缎庄的生意以后就正式是程衍的,至于这枚香坊的枚令,吃相不要太难看。”

    说罢,拽着脚底虚软的程衍出去房门。

    “老三!”

    程云杉待那人走了才重新开始叫号:“这也太没有规矩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这分明是要和咱们光明正大的抢了!要我说!就直接将那两庄生意收回来!你还和她做什么交易!”

    对于自家二哥的窝里横,程云夺没有表态,只是问道:“这话,方才沙漠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程云杉的话一断,不是滋味的没有继续。

第113章 另一个带货女王(月票10+)

    出去院里,程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看表情,方才屋里的争执他是全听见了。www.uu234.net

    “阿岫,作何那么争锋,现在三叔毕竟手握大权。”

    程岚心惊胆战道。

    对于大哥的软弱胆小,程岐是怪不能怪,说也不能说,谁让那人自幼体弱,多年的熬病才养成如今的性格。

    “秋白。”

    程衍气虚的开口:“别怪小岐,她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我现在虽然过继来接手了生意,但毕竟还是养子的身份,说不上话,就算开口也没什么人会听,小岐是嫡女,如今又是中选秀女,她这样咄咄逼人虽然无礼,但能帮我把地位立的更稳牢些。”

    程岚是关心则乱,他方才只是担心程云夺会不会发怒,却没有想到撑腰壮胆这一层,听程衍解释后,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是我谨慎太过了。”程岚道。

    盛叔引着他们三个长房的孩子往出走:“宗玉少爷说的不错,岐姑娘也做得很好,但秋白少爷思虑的也有道理,如今程家的大权到底还在三房的手里,太过伏低不好,但据理力争过了也没好处。”

    程岐低头摩挲着手里的香坊枚令,叹了口气:“只盼着能顺利拿回缎庄和香坊,有了最基础的本钱,腰杆子才能真正的挺直。”

    “但也别太扎眼。”

    程衍疲倦垂眸,走得有些慢:“我想着,三房既然提出了这么一个七天之期,必定会在背后使绊子,叫这货清不了仓。”

    程岐放慢脚步等了他一下,顺手将枚令交给他:“别说那个了,你还是回去睡一觉……”微愣后唏嘘,“唉我去。”

    程岐方才给他枚令的时候,碰到了程衍的掌心,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手指沾到炭盆了呢,这人浑身也太烫了。

    听到她的惊呼,另外几人也齐齐回头,就见程岐伸手隔着刘海儿摸了一下程衍的额头,还不等说出你发烧了四个字,那人就前后晃悠两下往后倒去,就像从筷子上掉下来的面条一样。

    “宗玉哥!”

    程岱惊呼,忙推开盛叔将程衍接住,另外一边是程岐撑着。

    那人瞪大双眼,拍了拍程衍的脸颊,焦急的唤道:“程衍?程衍!”

    程衍意识昏沉,眼皮好像挂了个千斤坠,耳边程岐的声音也忽近忽远,耗尽力气看了她一眼,然后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酉时二刻了,他躺在西井亭厢房的帐床上,睁开沉重的眼皮,那酸涩感让他转了好几下眼球,微侧头看到坐在床边,不断打湿手帕给自己擦胳膊的孟姨娘。

    那人得知程衍高烧晕倒的消息后,立刻叫人去药坊请了周老郎中过来,又亲自看着施针煎药,一直跟着忙活照顾到现在,别说吃饭了,连喝口水都顾不上。

    见到程衍醒了,旁边的小茴赶紧提醒道:“姨娘,少爷醒了。”

    孟姨娘见状,撑起精神来:“醒了,头还晕不晕了?”

    程衍淡笑:“已经没事了,就是还有些无力而已。”

    “那就好。”

    孟姨娘前脚还欣慰的笑,后脚又绷起脸来骂道:“你个混球,自己高烧都不知道,还硬撑着去挨骂,二爷三爷也是的,孩子发烧看不出来吗,活了小半辈的人了,还这样小气。”

    “还有你们两个。”

    她又伸着大红指甲对着辛夷和白果:“平时都是怎么伺候你们家少爷的,病成这样都没发现,还是从山华府跟过来的奴才呢,竟也这样马虎不周到,我看得一人赏几板子才长记性。”

    辛夷吓了一跳,赶紧拉着白果跪下认错请罪,程衍硬撑着身子靠在软枕上,叫孟姨娘不要生气,都是自己疏忽大意。

    他刚退了烧,身上还潮着汗,孟姨娘谨记周老郎中的话,扯过被子给他包的严实,又拉了半边幔帐,生怕有冷气进来激着他。

    程衍看她如此关切,心里也是暖暖的。

    孟姨娘这个人啊,虽然不会读书识字,又举止粗鲁言谈暴躁,可疼爱孩子确实真心实意,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继子,她都能如此一视同仁。

    这人是个刀子嘴豆腐人,也是个心肠热络又护短的,想必这么多年能得程老夫人刮目相看,凭的就是这份诚心诚意。

    “姨娘,我热死了。”程衍无奈轻笑。

    孟姨娘盯着他脸上的惨白,丝毫不肯退让:“不行,这老娘还嫌盖的少呢,眼看秋末天寒,风寒的高发期,你可得注意了。”

    “岐姑娘来了。”

    外面有人通传,那人也三两步走了进来,程岐瞧着程衍最引以为傲的俊脸,虽然依旧没有血色,但可比白天有精神多了。

    她催促着还空肚子的孟姨娘去用晚膳,然后屏退下人,坐在了旁边的月牙凳上,单刀直入的说道:“关于分缎坊清仓的事情,你可有什么主意了?”

    程衍也不掩饰:“没有。”

    “正好。”

    程岐眯眼笑道:“我有。”

    程衍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温水,程岐好心递给他,而他却道:“既如此,就把你的主意说出来听听,我看看馊没馊。”

    程岐一愣,作势要用那杯温水扬他,见他吓得往左紧躲,又促狭的笑着把杯子给他,淡淡道:“方才吃晚饭的时候,桌上无意间聊起了段贵妃行宴的事情,这倒给了我一个灵感。”

    “什么灵感?”那人捧着水杯道。

    “你还记得那个宠姐吗?”

    程岐神色奕奕的说道,看样子有了主意,心情都好了。

    程衍倒是谨慎起来:“那个卖艺不卖身的歌妓?”

    “对对对。”

    程岐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的笑道:“我想着,咱们这次分缎坊的彻底大清仓,就全指着她了。”

    程衍皱眉,看样子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想让宠姐穿着咱家的缎子,然后引梁城的百姓去买?”自己都不信的发笑,“谁会愿意和女妓穿一样的衣服,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不是我天真,是你智障。”

    程岐剐眼,这才道:“我听说这个宠姐在梁城名声极大,多少达官显贵想要一亲芳泽都没机会,多少奇珍异宝也入不了那人的眼,打动其芳心。”话锋一转,桃花眼眯成月牙,“不过,如果宠姐表示,自己很喜欢咱家的厚缎的话,你觉得……”

    “那些人为了讨好宠姐,就会来买。”

    程衍醍醐灌顶,也面露欢愉。

    程岐兴奋的点头,顺手拿起一块桌上的蜜合酥,不由分说的就往程衍的嘴里塞去,催促道:“你快吃,吃饱了养足精神再睡一觉,明天和我去冠玉楼,咱们去会会那个大名鼎鼎的宠姐。”

    程衍被塞得满脸铁青,却还是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将那点心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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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打赏2000+)

    傍晚在屋里,程岚去探望了程衍,回来坐在月牙凳上休息,忍冬端来重新热好的汤药给他,回头叫沈鹿进来伺候睡觉。www.uu234.netwww.uu234.net

    沈鹿在里屋帮程岚铺褥子,那人进来解衣服,摸了摸腰带,这才后知后觉的说:“哎?我那个荷包呢?”

    沈鹿头也没回,背对着他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什么荷包?”

    这丫头俗称香囊偷手,程岚自然而然怀疑她,但沈鹿转过身,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还张开双臂道:“我可没拿,不信少爷搜身。”

    程岚也是真君子,才不会去随意摸索沈鹿的身子,他推开那人坐在帐床上,一边掀开被子往里钻,说道:“一个荷包倒没什么,不过那是冯宜送给我的,总想着找个机会再还给她。”

    他说完,又侧身回头打量了几眼沈鹿,不太放心的睡了。

    沈鹿帮他掖好被子,转身出里屋关好房门,眸光深邃。

    自打冯府传出冯宜不喜那厚缎的消息,她就知道什么回事了。

    分缎坊的生意一落千丈,沈鹿看着程岚干着急,也不是滋味,话不多说就出去院子,忍冬哪里拦得住。

    其实越是大户人家,这些家仆就越要守规矩,别说夜半,就是白日也不许随意出府,除非得主子或各院管家同意。

    沈鹿自小跟着师父偷盗,腿脚有功夫,翻墙遁地无所不能,孙猴子一般,一次两次抓不住,忍冬也就放弃了。

    那人火速赶往关庄街的典当楼,那徐掌柜见她来势汹汹,瞌睡虫都飞了,半起身问:“这不是阿瑶姑娘吗?”

    沈鹿点头,徐掌柜调侃道:“这么快又来当东西?”

    沈鹿难得不和他兜弯子,上来就问道:“徐掌柜,我上次当给你的那个荷包。”往出掏银子,“我要赎回去。”

    徐掌柜又把屁股放下,淡淡道:“那个荷包啊,没在我这儿。”

    沈鹿递银子的手停住,难得绷脸:“没在你这儿?”

    徐掌柜脸色有些讪:“是。”

    “怎么会没在你这儿?”

    沈鹿皱眉撑着柜台:“你难不成还给卖出去了?”

    见徐掌柜那心虚的样子,沈鹿一下子沉了心,连连追问。

    被一个大宅院的婢子这般训斥,徐掌柜有些不乐意:“你也别生气,左不过是被你们家姑娘身边的桑叶赎走了,都是国公府的婢子,你找她要不就得了。”

    沈鹿听这话时,气的眼睛越瞪越大:“徐掌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可有字据,那当期写的清楚,是你期内违约。”

    徐掌柜不耐烦的咂嘴,算是自认倒霉,叫程家这两个婢子折腾来折腾去的,便拿出桑叶换的那个镯子来,叫沈鹿拿走。

    沈鹿小脸含怒,得知这是程的挑唆,但看着面前的徐掌柜,若不是这人私自把荷包给了桑叶,也不会造成今日这般严重的局面。

    她二话不说,直接拿起那镯子就掷在墙角,那镯子摔得稀碎,也吓得徐掌柜一缩肩膀,倒没骂人,主要是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婢子。

    沈鹿狠盯他一眼,出去当行的门,被秋风吹了个激灵。

    段贵妃等人离开也有几天了,葛使君的宵禁令松了些,想必师父已经离开锡平去往武山了。

    沈鹿瞧着街上不比白日少的行人,眼中少了以往的戏谑,在思考些什么。

    她知道自己是分缎坊生意砸锅的始作俑者,但她沈大胆儿,从来都不是逃避的人,一定要一人做事一人当。

    沈鹿飞快回去国公府,绕到西院的三友轩,溜进去桑叶休息的耳房好一通摸索,果不其然找到了冯宜的那个荷包。

    她出了屋,心说徐掌柜没有骗自己。

    沈鹿虽想教训一下程,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她抬头看月亮,算了下时辰,准备去个地方。

    …

    “姑娘,快把眼泪擦了吧,这秋末风冷,仔细别皴伤了脸。”

    葵儿扶着冯宜回了自己院子,瞧着那人憋红的眼睛,知道她委屈,但自己笨嘴拙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谁能想到老爷那么狠心,居然要把自家姑娘许给那辽丰的曹使君,先不说曹使君的虎婆娘,但论岁数,都能挑出千百个不合适来。

    这不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而是一朵鲜花被牛粪糊死了。

    她家姑娘可是锡平首席大家闺秀,葵儿心疼的紧,也簌簌落泪,许是伤心过深,脚步有些不稳当。

    快进屋的时候,东面的墙头上有人说话。

    “好端端的,你们主仆两人哭什么。”

    葵儿吓了一跳,赶紧寻找那声音来源。

    冯宜也抬头,这才瞧见已经在墙头上等了许久的黄衣少女,她认出来:“你是那个……”

    “我是沈鹿。”

    沈鹿身形轻盈的落在地上,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葵儿遮不住脸上的吃惊,那院墙可有一丈多高(4米),沈鹿就那样轻飘飘的落了下来,看来会点儿三脚猫功夫。

    况且来者不善,她也听冯宜说起过这人,便赶紧挡在自家姑娘身前。

    “我?你个没规矩的,合该自称奴。”葵儿说。

    沈鹿笑得灿烂:“奴?我可不是你们冯府的婢子,至于国公府,我也只是讨趣儿玩几天罢了。”

    上前将大惊失色的葵儿推开,对谨慎的冯宜说道:“姑娘,恕我今夜冒昧而来,这个还给你。”

    冯宜低头,瞧着她手里的荷包,有些惊色:“这是?”

    “这是你送给程岚的那个荷包。”

    沈鹿道:“分缎坊的事,是姑娘有意为之的吧。”

    冯宜面无表情,没有表明态度。

    “既然姑娘真心喜欢程岚,就不该这样与他为难。”

    沈鹿此刻不拿自己当婢子,气态不是冯宜能压下去的:“我不管程和你说了什么,你自己见了什么,但我告诉你,这一切程岚都不知情,这荷包是我无趣儿拿出去,当了钱花的,现在还给你,还望姑娘拿出那大家闺秀的宽厚气度,不要在这样为难程家长房的几个孩子。”

    说完,她也不听冯宜的下言,转身就走。

    “你配不上秋白。”

    冯宜突然来了一句。

    沈鹿脚步没停,潇洒的挥了下手:“配不配得上,不是你冯宜说的算的,能不能嫁给程岚,是我沈鹿自己的本事。”

    脚蹬墙边的柳树枯根,沈鹿如来时一般消失,可葵儿怎能容忍沈鹿这样放肆,顺着追出去,但那人早就没了影儿。

    这夜黑不能大喊,葵儿瞧着空荡荡的街,气的跺脚,但放心不下院里孤单的冯宜,又转身往回走。

    只是这一转身,她瞧见外墙角贴的一物。

    海捕文书。

    葵儿盯着上面画的人,猛地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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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各种苦涩谁人知(一更)

    冯宜摆弄着手心的荷包,想着方才父亲说的话,又想起那日将荷包交给程岚时那人的态度,心酸抿唇。

    冯家冯宜,大家闺秀。

    冯宜赌气的将那荷包扔进黑暗中,她素日端着姿态,这会儿在双重打击下,才露出些年少女儿家的神态。

    其实十四五的姑娘本该如此。

    冯宜没见过那辽丰的曹使君,但人口相传,想必也是个手持双花板斧,一跺脚地动山摇的彪形壮汉,她这细胳膊腿,全当豆芽菜。

    但生在冯家,生在这司马府,再加上父亲这么多年的严苛教习,不就是想把她培养成最大的筹码,以换取仕途的顺利吗。

    冯宜忍不住再次落泪,自己还不如冯宣那个弟弟,明明习书不精习武不能,却还是得父亲所有的疼爱,只因冯宣是男子。

    生为女子,便这般悲哀,永远都不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但更悲哀的是,她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愿。

    冯宜太落寞了,转身准备回屋,葵儿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跑的太厉害了,气喘的吓人,但脸上却全是激动和恐慌。

    冯宜心乱:“你跑什么,沈鹿动你了?”

    葵儿摇头又点头,看的那人疑惑,但凭着好教养,只等她喘完。

    葵儿这才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说:“姑娘,您快看这个!”

    冯宜接过,那是葛使君下的海捕文书,葵儿撕的急,上半张都不见了,只剩下半张,画着一个分不出男女的邋遢十四岁小孩儿。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冯宜问。

    葵儿站她旁边,指着那小孩儿,连连跺脚:“姑娘,您看这上面画的人像不像沈鹿,别看旁的,就看那对眼睛,像不像!”

    冯宜方才还一头雾水,但经葵儿这么一提醒,这画上的人竟然还真的越看越像沈鹿,甚至最后,一眼就觉得那是沈鹿。

    一个人的五官可以随着年岁改变,但神态和眼神却不会,尤其这画像还是今年新画的,那对炯炯有神,似乎是将漫天星河揉碎了掺进去的眸子,可不是沈鹿吗。

    冯宜突然紧张,心怦怦直跳,她生于富贵仕宦人家,从小锦衣玉食诸芳环伺,哪里接触过这些腌的事情。

    她转头看向院墙,回忆着方才沈鹿在上的样子,难不成那个丫头真的是葛使君捉拿在案的窃贼?

    葵儿见冯宜犹豫,急的如热锅蚂蚁:“姑娘,这沈鹿肯定是这海捕文书上的人,您想想,她那浑身卸不掉的市井流氓气,还有她来回翻墙的样子,有这般功夫,肯定错不了。”

    冯宜迟疑,毕竟也不能根据一幅不太像的画,就说沈鹿是贼。

    但俗话说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若沈鹿真的是贼,她冯宜的好名声便能再进一步,若不是,也好让心石落地。

    如果沈鹿真是那品行不端的盗贼,冯宜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人陪伴在程岚身边的,都说近墨者黑,程岚性子又软弱,迟早会被那个贱婢给教坏的。

    或许程岚拒绝自己,就是因为沈鹿挑唆,看那人心机活络,又多年混迹市井,想要攀龙附凤,就要死命挑拨离间才能达到目的。

    想到这里,冯宜的心情稍微回转些,叫葵儿收好那画像:“这样吧,明日一早你去趟官府,但别说你是谁,找人告诉沈捕头,就说海捕文书上的贼有眉目了,是程岚的添香红袖,沈鹿。”

    葵儿连连点头:“奴记住了。”

    冯宜扶了下左耳的玉坠,深吸了口气,知道想要顺利的走到程岚身边去,就必须要清君侧。

    …

    走在回程的长街上,沈鹿摆弄着衣袖的花样,有些漫不经心,从前和师父闯荡江湖那么多年,也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总是用些麻布随便缝了,能蔽体保暖就可以。

    只是少女肌肤柔嫩,穿着麻布总磨得不舒服,沈鹿唏嘘,心说这还只是二等婢子的衣服,瞧青黛那些一等婢子的料子,还要更好些。

    “还是托生的好啊。”

    沈鹿由衷的感慨,她在国公府住了大半年,说是婢子,但因是程岚的添床,地位还要高些。

    她看尽了雕栏玉砌,吃遍了山珍海味,穿满了绫罗绸缎,一双手也因着不用上房遁地,养的是白白净净。

    和师父每日食不果腹,如老鼠般四窜的时候,沈鹿的指甲里总是藏满了泥垢,夏日还好,冬日要生冻疮,没钱买药,任由那伤口流血化脓最后片片掉皮,疼的生不如死。

    但就算这样,沈鹿也要和师父分头出去偷,就像师父说的,一日踏入贼盗门,一世都是门中人,金盆洗手也是不可能的。

    沈鹿逐渐停下了脚步,国公府高耸的外墙下,背着月光,她瘦小的身影十分的伶仃,回头看了看。

    ‘你配不上他’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冯宜说的算的,能不能嫁给程岚,是我沈鹿自己的本事。’

    和冯宜的对话还回荡在脑海,沈鹿当时是争一时意气,但冷静下来又无奈垂眸,冯宜说得对,她怎能配得上程岚啊。

    人家是国公府长房的嫡长子啊,自己却只是一个人见人打还不敢白日出门的小女贼而已,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和师父联手,偷了葛使君的青玉猪雕。

    就算如愿以偿做了程岚的添香红袖又如何,日后最好,也只是那人的床伴而已,仍是半个婢子,不值得什么钱。

    沈鹿转头看着那外墙,真的好高好黑好冷,压迫感扑面而来,浑身被冷风打透,她也只是习惯的打了个哆嗦。

    像程岐程姝冯宜那般,还真是会投胎,一下生就不愁吃穿,还能住在这么好的府宅里,无数人伺候着,只安心享福就够了。

    罢了,沈鹿很会收拾自己的心,这半年多的好日子到头了,她也该去武山和师父汇合了,只是有些舍不得程岚。

    半年多的朝夕相处,虽情不深,但终归是放心不下熟悉的人,除去养大自己的师父,还没人对自己那么温柔,那么好。

    也是受了太多苦,稍微给点儿温暖,就视若珍宝。

    沈鹿低头,拢紧了衣服,转头进了东院角门。

第116章 一头扎进温柔乡

    “快点儿快点儿,头一次见到男生出门要这么久的。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我是病人。”

    “不是退烧了吗。”

    “可我身子还虚着呢。”

    程衍在房里的屏风后换着衣服,和隔着几步的程岐推拉,一边接过辛夷递来的香囊掖好,一边往出走,抬头却是一愣。

    “你穿的这是什么啊?”他问道。

    程岐张开双臂左右晃了两下,开心的笑道:“怎么样,好看吧,是不是给你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今天要去冠玉楼找宠姐,那里是寻花问柳的风流所,男孩子去了倒没什么,凭女身进去,总是太惹人注目,更何况还是程家程岐,这要是被人传出去,梁城十二街可又得热闹几天了。

    所以,程岐将长发以银冠挽起,又拿了程岚的袍子穿,在不施粉黛的情况下,乍一看分不清性别是小,看不出是自己才最重要。

    “听说宠姐脾气古怪,轻易不见人,连平广王亲自邀请都不肯挪步,咱俩这样突兀过去,还不得被人打出来。”

    程衍顺手拿起旁边挂着的扇子拴在腰上,随着程岐往出走,只是那人思虑的也并不是很远:“管他呢,先过去再说。”

    又突然回头看,吓得程衍往后仰身险些撞到,她便笑道:“考虑事情不要那么死脑筋,机灵些,跟我学着点儿。”

    “学什么?吃死耗子?”

    “……吃你妹。”

    “你自己吃自己?”

    “靠。”

    …

    两人这样断断续续的斗嘴,很快便来到了青柳巷的冠玉楼前,扑面就是一股子脂粉味道,好在不呛人,欢声笑语徜徉入耳,那些粉红色的丝帕扑面而来,只怕是个男人都想进去征伐一翻。

    因着程家势大,梁城无人不认识程衍,那门口招呼恩客的龟奴阿辽甚是激动,嗷一嗓子喊得响亮:“这不是宗玉少唔唔!”

    只是阿辽这‘爷’字还没喊出去,程衍就猛虎般上前把他的嘴捂住了,吓得其余揽客的几位姑娘一愣,旋即又哄笑开来,心说这还是个粗鲁的,若是到了床上,指不定得被折腾成什么样呢。

    程衍自诩冰清玉洁,心无杂念的,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像绑架人质一样,搂着一头雾水的阿桥进楼里去了。

    “唔唔……宗玉少爷……您不会……看上小的了吧……小的可不出台啊!”

    “闭上你的狗嘴!”

    程岐笑的前仰后合,以为这人是怕自己来招妓的事被外人知道,谁知转头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脸,那个四处推销壮阳药的,可不是前些日子的庞光吗?

    丫的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果不其然,听到有人叫程衍的名字,他略显疲惫的神色登时注入精神,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四处搜寻。

    怪不得程衍那般着急进去,程岐哈哈笑了两声,惹得庞光回头,只是这人瞧着面前的美少年,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了。

    “公子看看我这药?”身为一个商人,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推销机会。

    程岐笑着摇头,也被簇拥着进去那冠玉楼,撩开水晶帘,入目是一片浪荡的海洋,一楼堂里还有台子,上面有三两个侏儒在表演,他们互相击打着做蠢相,惹得周遭看客发笑。

    程岐平静的看了一眼,再转头,只见三两个男客坐在一桌,腿上缠满了仿佛无骨般的少女,她们一个个衣着清凉幽香暗显,眉飞色舞间尽显媚态。

    “公子喝嘛~~””

    纤纤素手执杯而来,温声细语的哄着喝下,姑娘们丝毫不在乎那些游走在身上的脏手,然后将客人兜里的银票,转移到自己的怀里。

    程岐往前走着,好奇的左右看,从前总在电视里看到这场景,今个亲眼得见,倒还真不夸张,甚至有过之。

    这冠玉楼的姑娘们放的可是开,敞怀袒胸,有更放浪的,言谈举止弄得那些客人面红耳赤,也是稀奇。

    只是程岐身为警察,看到这些的第一想法,还是……扫黄打非一类的……怎奈古代这又是合法的,只当是现场***了。

    “喂!”

    程衍斟酌了用词后叫了她一声,见程岐眼中兴奋,好像快要把正事给忘了,薄愠道:“快些上楼来!”

    程岐这才回过神,冲开那些脂粉香跟过去。

    两人一路被阿辽引着上了二楼的包间,还是日式风格的推拉门,里面香炭软榻应有尽有,程岐好奇的先走进去,听阿辽问身后那人。

    “二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

    阿辽可不想给程衍省钱,直接就推荐最贵的:“那小的就叫金枝姑娘和君雅姑娘上来伺候吧,再叫荷娘他们几个上瓜果来,保准妥帖挑不出错来,叫您二位舒舒服服的。”

    “不用。”

    程衍拒绝,回头看了一眼早就甩屁股坐下的程岐,那人翻翻手边的纱帐,瞅瞅用来**趣的摆件儿,新鲜的很。

    “不用什么金枝银枝伺候。”

    来到这火热的桃花窝,程衍还是捂不化的冰冷样子:“你也不必这般推销,我们今天来不是找姑娘的。”

    阿辽是个机灵的,在这娼馆子当差,也算是见多识广,前些日子还听楼里的姑娘说,有个从倭国来的外客,行周公之礼前,偏要玩什么角色扮演,把自己好好的姑娘打扮的花里胡哨,非要当马骑。

    好在当夜点的小梨花是最豪放的,首次接触那新鲜花样,玩的是不亦乐乎,最后把那外客榨的走不了路,还是旁人给扶出去的。

    至于今天程衍这种情况,阿辽看了一眼程岐,见她明明是男装,可五官生的却清秀如女眷,偷摸笑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俩人不是来找乐的,而是来开房的,不过没关系,这种事情阿辽见得多了,不过是断袖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说这程衍长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见到咱家冠玉楼的这些花柳姑娘们不动心也不起意,原来如此啊。

    阿辽笑的开花儿,扒着那包间的木拉门低低道:“那还请宗玉少爷稍等片刻,小的去给您拿点儿东西上来。”

    程衍皱眉:“拿什么?”

    “通门的润油。”

    阿辽转身。

    程衍浑然火了,一把将要下楼去的阿辽拎进包间里,那木门也咣的一声合上,里面随之传来程衍的怒斥:“润你大爷个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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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悲催的阿辽(一更)

    “啊?”

    阿辽摔得七荤八素:“那到底润谁的后门啊?”

    “润你后门!”

    程衍置气的骂道。顶 点 X 23 U S

    阿辽一听这话,赶紧在地上把自己弓成虾爬子,顺便伸手捂住颤抖的屁股,不安道。

    “宗玉少爷……小的就是个妓馆龟奴……模样又不标志……您还是别为难小的了……听那野医庞光说……您雄伟异于常人……这要是……小的下半辈子不得失禁啊……”

    “哈哈哈哈哈”

    程岐摆弄着手里的一个铃铛,听完阿辽这一席话,直接把自己笑成了表情包,惹得程衍脸色愈发铁青。

    他气的一脚踹在阿辽的胳膊上,拎起他咬牙切齿道:“你他妈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谁他妈的要干你了!”

    阿辽缩着肩膀,维诺道:“那少爷您……”

    “你再多说一句!你再说!信不信老子真干死你!”

    程衍气的眼红如兔子。

    程岐见势不妙,心说阿桥还真是厉害,把程衍这素来以冰清玉洁自称的人,都气说了脏话了,赶紧抓开他的手打圆场道:“算了算了吧。”

    今天这事当然不能怪阿辽的想象力太丰富,这是哪儿啊,这可是娼楼妓馆,梁城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分明是程衍不正常的正经。

    强行稳住程衍后,程岐又安抚两下受惊的阿辽,也是难为这个半大的孩子了,成天面对那些个妖魔鬼怪,怕是满肚子心理阴影。

    “那个啥,我们不是来玩乐的。”程岐又指了一下程衍,“他也不会……通你的后门,他谁的后门也不通。”

    被人这么一哄,本来没什么大事的阿辽倍感委屈:“那你们二位来我们这冠玉楼是做什么的?累了找个地儿睡觉?”

    “不是不是。”

    程岐笑嘻嘻道:“我们是来找宠姐的。”

    “宠姐?”

    一听到这人的名字,阿辽了然的拉了个长音,整理了一下被程衍扯乱的衣衫,蓦然神气起来:“那二位请回吧。”

    程岐见他状态变化太快,奇怪道:“怎么了?”

    “没怎么。”

    阿辽眼睛一下子长到天上去:“宠姐不见客,我们家浪云妈妈也早就交代过了,叫我听宠姐的,她说见,才能带你们过去。”

    程岐很不喜欢这人突然小人得志的样子,又问了几番,可阿辽咬死就是不说原因,她回头看了看,冷漠道:“这就是不懂事了。”

    程衍见状,缓缓的走了过去。

    因着方才的事,阿辽现在对这人有些害怕,想躲,身后的木拉门却被程岐啪的一声关上了。

    他如待宰羔羊一般靠在那门上,左边是抱臂冷眼的程岐,右边是好像马上要将自己吃干抹净的程衍。

    他紧闭双眼不敢对视,可那人的呼吸却越来越近,重喘如牛般。

    “你若是不说,我不介意先试试男人。”

    “我……”

    阿辽也不知哪儿来的骨气,竟然没答应,腰间突然有什么东西杵了过来,硬的很,他浑身一哆嗦,眼泪好悬出来。

    “你睁眼瞧瞧。”程岐笑的欢快。

    阿辽胆战心惊的抬起眼皮,却发现那东西不是程衍的雄伟,而是一个形状不太好形容的木棍,当然,用处也不好形容。

    但最关键的是,阿辽知道那用处是什么,害怕的颤颤巍巍,只得耷拉下眼皮来:“我……我带你们去宠姐的房间。”

    不等程岐松口气,他又谨慎的提醒道:“但姐姐不见的话,你们就得乖乖回去,若是胡闹起来,咱家的浪云妈妈可不是吃素的。”

    “好好好。”

    程岐忙不迭的答应,拉着程衍跟着阿辽出去包间,怕这人跑了还拽着后裤腰,勒的那人走路直晃。

    旁边路过许多姑娘,他们瞧着那三人的诡异行为,以为是程岐和程衍的什么癖好,恩客的要求素来不许拒绝,她们也只得视而不见阿辽那求救般的目光,在心里为他祈福点灯了。

    终于一路艰难的到了三楼,来到宠姐的房间前,那两扇木门的装饰花样就十分的与众不同,没有那股风尘范,难得三分轻净。

    程衍扶着栏杆看了看楼下的大堂,程岐则催促阿辽去叩门,那人还是有些犹豫,结果被程岐往上拎裤子,疼的夹紧双腿直答应。

    “姐姐。”

    微弱的叩门声响起后,阿辽试探的唤道,他看样子很怕那人,贴着木门听了几秒,里面似乎有人说话。

    阿辽忙道:“姐姐,有两位公子想要见您一面,您看……”

    “不见。”

    “哎好嘞,姐姐那您歇着,小的我就退下了。”

    阿辽丝毫没有犹豫的转身走,程岐没有拦着,一路鄙夷的目送他揉着屁股下楼去,和程衍对视,又敲了敲那门。

    “宠姐,我们是程家来的人,今日冒昧叨扰,实是有事求你。”

    程岐一开口,里面人走路的声音果然停住,她赶紧推门,却因着栓锁只推出个两指宽的缝隙。

    她撅着屁股趴在那里,瞧见一双白腿靠近,修长笔直好看的很,然后就咣当一声,门被里面的人又给推上了。

    程岐哎呦一声,揉了揉磕疼的脑门儿,听宠姐道:“莫说是程家来人,就是平广王亲自来请,我也不见,二位请回吧。”

    “宠姐,你考虑一下,你别这么倔……”

    “妈妈妈妈!就是这两个人来找宠姐的!您快看!”

    程岐正说着,阿辽却又窜了上来,她回头,发现阿辽的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丰腴妇人,看架势就知道是大名鼎鼎的浪云妈妈,那个名号能和孟姨娘不相上下的泼妇老鸨。

    她四十出头,保养的不错,浑身上下尽显富态,昌国女子衣着都很是开放,这浪云妈妈更甚,胸脯子随着步伐而上下乱颤,好像堆了两个灌满水的气球,花花白白看得人都要晕了。

    “哪个敢过来打扰我宠儿!”

    浪云妈妈顶着满头红绿珠翠,提着繁琐宽硕的裙子上来,抬眼瞧见程衍,这小白脸俊的她一喜,却还是说道:“原是宗玉少爷,好在您来一回,却非要见宠儿,她的脾气你也知道,换个吧,咱们这楼里什么样的姑娘都有,您要喜欢吃肥腻的,妈妈我都能伺候你。”

    说完哈哈大笑,惹得程衍狠狠的激灵了一下,而浪云妈妈调戏完那个雏,转头又瞧见程岐,立刻绷脸道:“你又是哪个!不知道宠儿不见人吗?还不快走?非要老娘撵你不成!”

    阿辽也不停的摆手:“快走吧快走吧我的两位祖宗!宠姐儿脾气大得很那,惹她恼了,谁也捞不到好不是。”

    程岐男装不比程衍难看,甚至因为女身而更显秀气,那么从浪云妈妈的分别态度来看,她下菜碟的原因不是脸,而是身份。

    怕是以为自己是程衍的跟屁虫一类,所以才这么不客气,程岐笑着想要解释,结果脖颈一勒,整个人被浪云妈妈提起来了!

    程衍也瞪大了双眼,感情这浪云妈妈也是练过的,再看悬在半空中的那人,她俯视着浪云妈妈的两坨巨量,心说这一头扎下去,不被挤死也得闷死了。

    浪云妈妈阴阳怪气道:“还不走吗?”

    “走,走走走走走。”

    程岐嬉皮笑脸道:“这就走。”

第118章 宠姐是御姐(二更)

    “走个屁。顶 点 X 23 U S”

    被阿辽送出冠玉楼的门,程岐气鼓鼓的说道,伸手拍打着身上的褶皱坚决道:“我今天还非得见到宠姐不可了。”

    程衍也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在那楼里待的都要晕了,见程岐还不肯放弃,他也有些累了:“算了吧,如何见,况且就算你今天见到了宠姐,这般打扰,她怎么会答应帮咱们。”

    一想起被阿辽误会的事,他就愤袖:“真是晦气。”

    “见了就有机会,不见就永远都没有机会。”

    程岐咳了两声,估计是被那些劣质胭脂水粉呛得,现代的香水都是液体喷式,这倒好,古代全是焚香,这哪儿受得了。

    反正香坊迟早是要拿回来的,那香水改革也得提上日程,既然穿越到了这里,自然得把现代的生活经验用上。

    程岐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这冠玉楼,方才被赶出来了,这会子那些揽客的姑娘也不理了,都是会看眼色的主。

    程衍叫了几番,那人不走,他伸手去拽:“先回分缎坊。”

    “等下。”

    程岐眼中一亮,拉上程衍,不由分说的就往楼旁的巷子里跑,只是这是条空巷,不做通行,遂越往里越窄,两人最后是挤出去的。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体现出平胸的好处。

    程岐扫了扫身上蹭上的灰,不去管洁癖又犯了的程衍,这空巷长久不行人,脏得很,墙上满是陈年老垢,极其难闻。

    “果然在这儿。”

    程岐仰着脖子看了看,攥拳道:“被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

    “你快看。”

    程岐伸手一指,原是那冠玉楼的后方,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梁城十二街里最萧瑟的南宁街,多半都是重劳力的穷苦百姓所居。

    巷口是冠玉楼,往里是奴隶所。

    此时此刻,三楼往上,宠姐那屋半人高的轩窗支开着,程衍登即明白了程岐的目的,转头想要阻止,谁知那人已经在往上爬了。

    “快点儿帮我。”

    从前在警校的时候,攀岩一类对于程岐不是难题,但这是木楼,落脚点又窄又滑,这具身子又使不上什么力气,左脚悬空着,冲着一脸上火的程衍摆了摆:“麻溜利索的,一个老爷们还磨磨唧唧。”

    算了,既然上了程岐的贼船,晕的吐血也得坐完。

    程衍认命的过去,先用肩膀帮她垫了一下,随即抬着程岐的脚往上用力顶着,心说这人看着挺瘦的,怎么实际上重的跟猪一样。

    “你快点儿,我快没力气了。”他在下面催促。

    程岐听得不耐烦:“你不是练过功夫吗?”

    程衍瞪她:“老子昨天还发烧晕倒了呢!我是病人!”

    “我开春还差点儿上吊死了呢!你说咱俩谁更虚弱!”

    “走你!!!”

    谁知程岐只辩驳了一句,程衍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伸直胳膊将她给顶了上去,她妈呀一声扒住二楼的边,但因着那木面实在是太窄了,整个人向后倒去,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旁边立着的竹竿。

    那竹竿特别长,支在窗户旁。

    夏天多雨,这木楼总是存水,若是任由它往下流,容易把这木头给弄腐了,所以便在楼旁绑着中空的竹竿,接着檐廊往下流水。

    程岐一把抱住那杆子,惹得下面的程衍吓个半死,只是还不等出手,就见程岐抱着那竹竿往后压出了个弧度,然后嗖的甩了出去!

    “我???我靠”

    那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飞进了宠姐的轩窗里!

    程岐撞断了那支着的细棍,轩窗咣当一声合上了。

    程衍站在原地,惊愕的瞪眼张嘴。

    “我去。”

    …

    另一边,程岐终于进了梦寐以求的宠姐卧房,只是这一摔可是不轻不重,整个人七荤八素的趴在地上,下巴险些脱臼了。

    几秒后,程岐稍微反应过来,瞧着那平滑的木板地面,心说自己可算是成功了,然后要起身,视线内却突然闯入一双赤足。

    那是一双骨骼很好看的双脚,脚腕细而白,脚趾也修长圆润,美中不足就是皮肤上的伤疤太多了,有点儿影响美观。

    此刻那左脚踝上还戴着一根银制细链儿,多栓了个小铃铛,随着那女子的步态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动。

    程岐也就欣赏了那个几秒,随即不安的小心抬头,目光顺着那两条大白长腿往上看,纱衣半遮,小腹平坦,掠过起伏的胸丘,和一双无情的丹凤眼对视,她呆呆道:“宠姐?”

    “方才要见我的就是你?”

    宠姐问。

    程岐手忙脚乱的起身,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身材模样不说,能锝梁城无数权贵追捧,自然都是拔尖儿的,主要是气质。

    程岐在脑海里搜罗了半天,终于想起那个词来。

    御姐。

    宠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禁**神的气质,她乌发密长,就那样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扯过旁边架子上的衣袍穿上,露着里面的肚兜,颜色是雅致的海蓝色,转身坐在软榻上,侧腿搭起,魅惑众生。

    程岐点头,算是回应宠姐的问题,转头看了看,发现宠姐的卧房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反倒古朴典雅,泛着知识浸润过的香气,像是大家门户的闺房,博古架书案笔墨纸砚书画琴棋一应俱全,那轩窗都是镂空雕花的,窗棂上还刻着名诗。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是春江花月夜的一句。

    再看地上有一张散落的白帕子,程岐拾起来摊在掌心,上面也用整好的小篆写着一句。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是李白的秋风词。

    那时候段贵妃的行宴上,宠姐唱了凤求凰,她便觉得这个女人有着说不尽道不完的故事,今天看到这两句诗,便更加坚定了想法。

    难不成是因为心上人?

    还是早年境遇?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她呢喃道。

    见程岐竟然接下了剩下的部分,宠姐眼底闪出一丝异样。

    “这般情诗,姑娘未出阁竟然……”

    “……我来了。”

    还没等宠姐说完,轩窗那边突然传来程衍的气喘轻唤,程岐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宠姐,赶紧过去把窗子打开,低低道:“你快点儿。”

    谁知那人扒上来,看到宠姐那花白的大腿,脸色一红,下意识的用手遮了一下眼睛,然后就。

    然后就又摔下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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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万岁介绍:
抓人贩子被歹徒一枪崩的穿越了,醒来又发现自己被毁容了,程岐表示真愁skr人,妖魔鬼怪怎么踏马这么多!没关系,拿起金箍棒,俺老娘来也!且看她如何三拳打飞小渣渣,倒拔门口白莲花!**************只是某人发现,自己的预备役媳妇儿画风突变,不但骨骼清奇,好像智商也在直线下降,无奈摊手,你这泼猴。#傲娇总攻vs中二少女#某傲娇:追妻难受。某中二:多喝热水。——————书友群429908206,已有两百万完结作品,坑品更新有保障,都来可怜可怜孩子吧!夫人万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夫人万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夫人万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