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我的如此芳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的如此芳邻全文阅读

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不虞之隙越描越黑

    “臣女凌见过陛下。顶 点 X 23 U S”顿一顿,凌还是轻轻提起裙摆,打算拜倒在地上。

    额头上并没有沁凉的感觉,反而触到了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掌:“陛下?”凌诧异地抬起头,就看到了对方眉眼之中的朗朗笑意。

    明烨抓过她的手,凌下意识地缩了回去,她虽未及笄,但也是个大姑娘了,这种暧昧不清的举动可不能做。

    明烨对此毫不在意,笑道:“我与你才多久没见,你怎么行如此大礼?”

    “你?”一个字眼一扫整日的灰败气息,无论别人如何看待这个陛下,欣慰的是,明烨还是明烨。

    凌彻底松了口气:“刚才,多谢了。”她指的自然是不愿赴宴一事,奈何爹的意思不好驳。

    “一会儿差人去跟姑母说一声,就说许久不见,我甚是想念你。”明烨故意将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歪头看了看凌的反应,嗯,很平淡,那就不吊胃口了:“今晚,你就留宫里吧。”

    凌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个不苟言笑的太后的模样,就打了个激灵:“改日吧,我还有事儿。”有事,在凌看来,是万事逃遁**的第一借口,总不会有人蠢到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吧。

    明烨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放弃,正欲再说,又听到身边的得力小太监禀报:“陛下,苏少将军来了,见还是不见?”

    明烨软磨硬泡的法子来不及奏效就被打断,可来人是苏家少将军,能有如今的天下,还不是靠着依仗这些士族老臣,明烨点头:“让他进来。”

    “用我回避一下吗?”那苏什么少将军作为晚宴的主角竟然迟迟不到场,八成是有什么要事要谈,凌只觉得这还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该掺和的。

    这话问到了明烨的心坎里,一向做事最厌烦拖泥带水的他,竟然犹豫了片刻。看了一眼凌:“不用。”明珠光彩熠熠,只想独占的他,有时候也会生出炫耀的心思。

    大殿里灯火算不上通明,凌只能看到远远地走过来一个高瘦挺拔的少年,短短的几丈之内,面如冠玉的一张脸上五官渐渐清晰,神采飞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还有,还有那唇红齿白的一张惹人厌的嘴。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怎么是你?”

    明烨声音冷冷地响起:“怎么?苏少将军和儿认识?”

    苏云起就是打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在大街上得罪的漂亮姑娘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这枕边小风一吹,他苏云起还怎么见人,脸庞越来越红,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回陛下,是……是之前有过误会。”儿?叫得可还真亲热,自以为撞破了陛下宫闱秘事的苏云起不再说话。

    凌轻哼:“是争执。”

    “嘶。”苏云起焦头烂额,什么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什么是红颜祸水,看看这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她在这里嗔怪一句,陛下那里指不定怎么看他呢。

    气不过的苏云起斜睨了一眼凌,才发现这姑娘样貌的确不错,就是这年龄,未免也太小了吧。陛下喜好这口的?眉毛被苏云起挑得一高一低,落在了凌眼里,好似更有挑衅的意味。

    偏偏凌又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一看这情景,直觉得这苏云起仗着家中权势,认定了陛下不敢拿他怎样。

    她狠心一咬牙,把苦水全部倒了出来:“明烨,此人暗讽我是,我是青楼女子,更是当众给我难堪。”说实话,哥哥拿来的那些话本中,风尘女子有情有义的不在少数,她并没有对这类女子有什么轻视。可是,苏云起说她不三不四,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受得了这样的流言侵扰。

    明烨!苏云起身躯一震,陛下对此女的宠爱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居然,居然允许一个女人直呼他的名讳?早知如此的话,那他就是冒着一百个不愿意去参加晚宴,也不会来此借机禀报军情来躲开宴会了。

    明烨固然为凌的遭遇而感不平,但所念着苏家一门披肝沥胆,对这位少年将军的好感犹在,薄唇紧抿,让人摸不透天子的心思,只有孤冷的双眼中凌厉非常:“云起可知她是谁?”

    惺忪的烛火好似昏昏欲睡,此刻猛然跳跃,发出了哔啵一声,将室内三人的影子拉得欣长。大殿之中早已屏退了众人,左右不过这三人,苏云起心里打鼓,陛下这是在试探什么:“姑娘的身份,臣不敢妄自揣测。”

    “她是平阳侯之女,朕这叔父脾气可不好,此事倘若传出去,云起你怕是逃不过苏老将军的试炼。”苏老将军将门出身,严以律己不说,治家也是严苛得紧。他家中对晚辈的试炼算是由来已久。

    苏云起一听这话才敢把目光移到少女身上,第一次得以仔细瞧起了凌的模样,少女还未长开,但胜在骨子里的灵巧,一双美目顾盼神飞,饶是现下赌气并未与他对视,身上的光辉也难以掩盖。喉咙滚动许久,他才缓缓道出:“是云起眼拙,言语行为上冒犯了姑娘,若,若日后姑娘有用得着我苏云起的地方……”

    苏云起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继而手握成拳,在胸口的位置重重捶了几下:“我必定肝脑涂地!”原来她和陛下不是那种关系啊……

    看得出来,这话是真心实意的,眼见着少年因为用力过大,而猛烈咳嗽了几声,凌这才眉开眼笑起来:“这是云起将军欠我的第一个人情。”

    跟着哥哥耳濡目染,说话的艺术凌自觉也掌握了七七八八。特意把“少将军”改成了“将军”,以此来捧高对方的身份,让他不得不重视自己今日的所言所行。至于那“第一个”嘛,是凌耍的一个小聪明,人情这个东西,没有人愿意拖欠的,特意着重说出来,苏云起一定羞得满脸通红。

    凌饶有趣味地盯着对方的脸,期待看到自己预期的反应。少年愣愣地先是与她对视了几秒,仿佛她说的是天书,要用很长的时间来理解,继而才羞红了脸庞。

    达成目的的凌见此反应,自是喜不自胜。苏家少将军的人情,以后应该有很大的用处吧。又或者无影也可以有个好去处了,他那一身武艺待在瑾瑜园里委实太过屈才,就算她凌看得下去,老天也看不下去。

第十六章 夜半黑影现

    “陛下!”小太监推门进来:“时辰到了。顶 点 X 23 U S”

    明烨瞥了一眼神情恹恹的苏云起,其实对他的来意大致也猜出了几分,此时小太监的一番话就能让他耷拉下脸来,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苏少将军身体不适,今日晚宴就先各自散了吧。”

    皇位若想长治久安,拉拢门阀士族是第一步,包括苏老将军在内的这些托孤大臣,虽有先帝遗命,但终归没有承情于他,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苏云起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顺着他的心意,让他得到天子给予的厚待,尤其是武将出身的人,生来就比文臣少了许多花花肠子,如此一来,还怕他们生出异心?

    只是,任何一方势力独大,对他来说,都不是个好事。到时候,提拔寒门学子又势在必行。平衡各方势力,这是生在帝王家的皇子早早就应该掌握的技能。

    苏云起翘起嘴角:“多谢陛下。既然如此,臣就先行告退了。”

    凌早不想呆在宫里,只是一直没有个好机会开口,现下便跟风道:“陛下,臣女也先走一步了。”害怕明烨反悔,凌匆忙提起裙角,小跑几步,已然摸到了夜色中的殿门。

    “你,你还有事?”这是重光楼众人汇集的厅堂的方向,凌并不觉得苏云起也要去那里。

    苏云起漾出笑容:“姑娘,我,改日云起必定登门道歉。”不知为什么,得知了凌不是这后宫中的某位妃子,他的心都不由地跟着松了一口气。或许,如果对方是娘娘的话,说话就又得毕恭毕敬的了。

    “还以为你是装的。”凌小声嘟囔,刚才在殿里,有明烨撑腰,她才能一改在外人面前恬静的模样,现在夜色茫茫,她不由地又紧张起来。

    哪知这家伙的耳朵好得出奇,苏云起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装?姑娘说话伶牙俐齿的,什么妖魔鬼怪在你的照妖镜前都得原形毕露了吧,还能伪装什么?”

    伶牙俐齿?怕是没有见过更伶牙俐齿的,凌忍不住看向他:“你一口一个小爷小爷的,怎么,刚才就没有本事在陛下面前自称‘小爷’了?”

    苏云起一愣,并没有料到她说的是这个,有些慌乱地解释起来:“我,我一紧张和生气的时候,就喜欢自称‘小爷’,你要是不喜欢,我绝对不会说这两个字了。”

    二人不知不觉已来到了重光楼中最大的厅堂,凌指指里面:“随你便吧,我要和娘亲还有长姐一起回去了。你也保重,以后还是别胡言乱语了。”小太监先行一步,得到消息的贵女们早就不欢而散,里边此时只有寥寥几人。

    “,儿。”少年犹自站在回廊下的风口中笑着:“我觉得还是儿叫着更顺口。”

    凌已经迈进门槛中的一只脚顿下,这样的自来熟是她不曾有的,对这样的大胆热忱怀抱着“又爱又恨”的情绪,她只微微测过脸颊,貌似不经意,却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嗯。”细若蚊蝇,也不知他听没听到。

    她不敢听更不敢看那边有什么回应,好像对方才是举着照妖镜的人,多停留一刻,她的伪装便会原形毕露。她的裙摆如池中的莲花绽放,绮丽明艳,她的步伐迅疾,又如池底嬉戏的鱼儿,一个惊动,就立刻躲到水底。

    “怎么去那么久?”错失与陛下见面大好时机的凌瑶心气难平,说话态度也是恶劣得紧。

    “陛下召我,自是有要事。”凌挽起大长公主的手臂:“想必爹和哥哥等急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大长公主点点头,说是晚宴,可该来的一个都没来,平白无故走这么一遭,也都乏了。母女二人走出老远,大长公主才缓缓开口:“皇室的女人没有那么好当,一些心思该收还是收收,侯爷和本宫定会为你另觅佳偶。”

    凌瑶知道说的是她,心里对此番话漠视以待,但表面还是应承着:“劳大长公主费心了。不过,瑶儿的婚事安排,娘亲自有主张。”

    凌心内惊诧不已,以凌瑶的条件不应当至今都找不到夫家,原来是“志存高远”呐。

    不过,明烨表哥虽然登基才不过一年有余,但是还在皇子的时候就到了该纳妃的年龄,这么多年迟迟不娶,说实话,凌甚至都怀疑过明烨是不是就压根就不喜欢女人,只喜欢日复一日地批奏折。

    这么看来,凌瑶的情路真是命运多坎,吉凶难测。

    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看看凌瑶就明白了。凌和大长公主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一众丫鬟提着灯笼跟在三人身后朝着宫门外走去。

    宽阔无比的宫道上,没有了树影婆娑的掩护,借着朦胧的月色,视野难得格外清晰。一个明显不融于夜色的影子迅疾地一闪而过。

    “姑,姑娘,那是什么?”知秋的声音都在发颤,但整个人还是护在了凌身前。

    此次参加晚宴的不外乎都是平阳侯府的女眷,长长的队伍中一时慌乱起来,窃窃私语个不停,惶恐的气氛笼罩在静谧的夜色中难以消散。

    那个影子……“无影?”凌皱皱眉头,却发现把心里话都脱口而出了。

    “姑娘,您说什么?”夏桑也怕得紧,可是,非但没有护在凌身前,整个人还都缩在了凌和知秋身后。恨不得她这个人就此凭空消失。

    “就是……”她信任无影,但一个杀手的身份是不能随意暴露的。眼下,只能随意糊弄过去了:“无影啊,哪里有什么影子,你们一定是都眼花了,赶紧回府吧。”

    主子的话向来不容下人置喙,不管此话有几分真假,有多少人信是不信,方才还慌乱的人群总算是安稳了不少。

    大长公主清喝一声:“还傻站着干什么,回府!”

    凌不过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声威在府中还远远不如大长公主。这一声不容迟疑的喝止声响起,黑压压的人群霎时一片死寂。重光楼工程浩大,竣工刚刚完成,十分受陛下的重视,以至于贵女们前来的时候轿子都被远远隔在了宫门外。陛下的姑母也不能例外。

    明明短短几百步的路程,硬是被一群人走得胆战心惊,好像过了几个时辰一般难捱。

第十七章 秘密联系

    “姑娘。www.uu234.net”知秋服侍凌换过常服之后,看她心事重重,还是忍不住开口:“您该不是被方才那事吓着了吧。”

    凌散开发髻,几近及腰的长发在烛光的映衬下乌黑亮丽,她轻轻摇头:“我看你也忙活了好一阵,歇息吧。我没事,就是还不乏。”

    知秋躬身退了出去,再三确认合上了门,这才往一等丫鬟的卧房行去。虽说夏桑同她一样,是姑娘身边的一等丫鬟,但这种近身服侍的事,姑娘向来只让她来做。因此,一回府来,夏桑便跑没影了。今晚必定得好好问问她,遇到危险,不想着帮衬主子倒也罢了,怎么还能躲在姑娘身后。

    凌撩起天青色纱帐,试着喊了几声:“知秋?知秋!”半晌无人回应,她利落地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摸到了门边,吱哑一声,在四周静谧的环境中,细小的声音也十分明显。所幸这周遭没人,要不然她这幅鬼鬼祟祟的样子怎么解释。

    她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便来到了瑾瑜园中的梨花海棠前,这是她和无影之间特殊的联系方式。她尊重杀手的职业素养,这么多年,始终不在有第三个人的情况下留下记号。

    她从发顶取下一根极细极长的银针,从低处往高数,第三根枝丫上几朵海棠开得正好,簇拥在一起,挤挤攘攘的。瑾瑜园里的海棠有别于一般品种,一般海棠在四五月开花,而这株,花期在三四月间。所以,联系无影的话,只需要在“三”上面做文章即可。

    毕竟,深宅大院里的长发女子能有多少江湖见识,凌当初还觉得这样太过麻烦,可在无影的坚持下还是答应了。本以为这个方法从来不会派上用场,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是她自己主动找无影的。

    她轻轻拈着第三朵海棠花,拿着做女红要用的绣花银针在上面刺出一排紧密排列的小洞。若是寻常飞虫留下的痕迹,一定不会这么有规律,也就是说,只要排列成最简单的形状规则的线条就可以做出行之有效的区分。凌将银针收好,左右环顾了一下,确认无误,才长长出了口气。这怎么比做贼还要心虚?

    看着花香四溢的这株海棠,凌内心有些惆怅,也不知道无影会不会知道她在找他呢?说来也是神,无影给她的感觉就好像这个人根本不是一个杀手,每天无所事事,总能在四周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出现。

    一树海棠枝叶摇曳,花朵簌簌而落,怪风乍起。

    是无影来了。

    几乎同时,一个从未产生过的奇怪想法从凌的脑子里冒了出来。也许是她思路太过局限了,不是无影无所事事,再怎么无所事事也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难道是无影一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她?

    “主人,你在找我?”无影清冷的声音响在背后,不用去看他的表情,凌都能想象得到那一副鬼神都要退避三舍的模样。这倒不是因为他样貌丑陋,无影的相貌还是担得起“俊俏”二字的,就是那杀手浑身终年不散的冰冷让人不适。若不是知道无影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凌也不敢和他搭话。

    暂且压下心头的疑惑,凌并不知道他的来历,也并不打算了解,总归没有伤害过她,她也愿意给予无影自己全部的信任:“今晚,你进宫了?”

    二人谈话向来如此,开门见山:“是,就在重光楼外。”

    凌并不打算探究到底。只是无影称呼自己为主人以来,还从来没见过他执行过自己布置的任务以外的东西。虽然她那些“鸡毛蒜皮”的任务的确算不上什么任务。

    无影并不打算隐瞒什么:“上回主人让我去找的女娃可还记得?”

    “啊?”听他这个意思,是为了那事的后续发展:“和醉梦楼有关系?”

    虽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来话长,但是无影完全具备长话短说的能力,这也是当杀手多年的习惯了:“诱骗女娃的男人和醉梦楼有生意上的往来,醉梦楼的老鸨如若不出例外,是宫里的人。”

    “皇宫?”凌知道无影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不会信口胡诌,更不会进宫盘查:“那你打算怎么办?”

    宫里的人,这牵扯到的东西可是盘根错杂,最好还是移交给刑部处理。凌灵机一动,自己想到了一个既可以发挥无影长处的主意,还又可以探查这事情的办法:“无影,这事还是你去查,有什么异动就告诉我。”

    “是。”无影看着欲言又止的凌:“主人还有什么难事一并说出来,无影替主人收拾利落。”

    凌挤出一个笑容,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可能无影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有能力,难道就甘愿做一个不见天日的杀手?这回和以前不一样,我认识一个将军,他欠了我一个人情,我把你推荐给他的话,于你们双方都是好事。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不知为什么,和无影在一起的时候,凌感觉自己的口才突飞猛进。或许是因为“囚禁”人才的愧疚感让她发掘出了不少潜力吧。

    无影不假思索,甚至眼底还流露出一种十分不屑鄙夷的眼神来。不过,他把握得当,并没有被凌看去:“无影誓死追随主人。”

    凌揉揉额头,得,又绕回来了。她清清嗓子:“既然如此,你依旧去探查,有什么消息就告诉我,我想办法托人去查。”

    在这事上,她并不是报国无门的义士,上有平阳侯和大长公主,下有侯府的卫兵调遣,除了这些,还有做过太子伴读的哥哥。再不济,还有一个竹马陛下。

    只是,有些事情既然一开始就把他人排除在外,往后也就不好要求他人做什么了。就比如说这件事情,若是让他们去查,固然能揪出真相不错,可是,自己曾经在醉梦楼外和人争执的事情不就败露了吗?她凌往后可是还要嫁人的,可不能留下什么笑柄和小辫子。

    这么一看,能靠的不过两个人,一个是无影,还有一个就是苏云起。

第十八章 压枝桃花朵朵开

    躺在床榻上,凌辗转反侧,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民间的风月场所和皇宫能有什么瓜葛。m.www.uu234.net自认为万年心如止水的凌,一想到这事,居然隐隐地兴奋到失眠。

    仲春光景,万里晴空上云霞蒸蔚,横贯京都的漓水潮落潮涨,江水澎湃着起伏不定。三月花开,四月莺飞燕啼,整整一月有余,凌没有见过无影了,醉梦楼的事自然也就搁置下来。

    之前说是要上门亲自致歉的苏云起成了凌心头的一大心病,当时浑然不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答应了。如若那苏云起上门,必定绕不开平阳侯,那她的糗事不就被捅开了?

    在这个少女春心萌动的日子里,凌一点儿都没有感受到春意的召唤。整个平阳侯府被凌瑶搞得鸡飞狗跳,春风再怎样普爱,都吹进不了这深宅高墙之中。

    好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并没有叫做苏云起的人来到府中。不管是什么原因耽搁了,抑或是那人本就是一个不守承诺的人,总算逃过一劫。老话说得好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凌觉得这事一定可以不了了之的。

    “姑娘,来仪居里都要炸锅了,您快去看看吧。”信步走在园子里的凌老远就听到了来人急促的喘气声。

    “寒霜,你家姑娘自己招惹的烂桃花,凭甚来烦恼我家姑娘。”知秋鼓着腮帮子十分不快,侯府安安稳稳的日子就是被凌瑶搞乱的,现在莫不成还想把祸事引入瑾瑜园不成。

    夏桑一言不发,但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瑶姑娘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好不容易被人看上了,她怎么自己有的自信还挑三拣四?

    凌只是秀眉微蹙,说实话,那一滩浑水她是真的不想去:“你且说说,今日吴世子可喝酒了没?”一个烂醉如泥的家伙,她可不愿意去接受酒气的熏陶。关键是爹去上朝未归,娘一向深居简出。哪怕哥哥在,也轮不到她啊。这种协调的事情怎么刚巧不巧就落到了她的肩上。

    寒霜慢慢地垂下眼帘去,半晌,才点了点头:“喝了不少。”

    凌瑶一个头两个大,好啊,喝得不少,怎么不喝到不省人事,那样岂不是各自安好!

    “那,那你带我去瞧瞧。不过,我不能保证什么。”她这个性子是不会起到什么扭转局面的作用的,不过好歹可以看着吴世子不让他乱来。

    来仪居里一地的残花被泥土污渍染得看不出原色来,花香不再,全部被浓烈的酒味遮盖。看来,刚才这里真的发生过一场激战。

    吴世子喝得满脸通红,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整个人有半个身子全都倚在他身旁的一个少年人身上。好在少年人身量高出吴世子不少,扶着他站稳了不说,还牢牢地禁锢住了吴世子那乱打一气的醉拳。

    凌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凌瑶,长姐风范不受干扰,只是眼神木木地,额头上汗水未干,显然也是被这吴世子缠得心力交瘁。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再看吴世子,喝得已经云里雾里的了,自言自语倒是可以看出来他此行目的清晰:“凌瑶,我哪里配不上你,你说,你说啊!”

    凌咂舌,凌瑶的这朵桃花算得上长情了,要是她,大概早就从了吧。

    因为凌瑶的缘故,吴世子与凌有过几面之缘,说熟也不算太熟。得托人把他给带走吧,凌这才注意到他身旁最大的无奈者:“你,你能不能,把这位世子带回去,我们这园子还得好好收拾一下。”

    少年人一直低着头,起初凌以外他只是为了更好地看护吴世子,免得吴世子做出什么更荒唐的事情出来。可是,当有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依然低着个头,很明显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凌没有得到回应,难免有一丝尴尬。她曾经得出过结论,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愿意和生人交流的原因,热脸贴冷屁股的事,罢了,今日再做最后一次:“你是世子的朋友吧,为他着想,还是不要胡闹得好。我和长姐是女流之辈,是不能怎样。可是,待会儿血气方刚的哥哥和亲爹平阳侯回来了,你们怎么全身而退呢?”

    说实话,凌珏温文儒雅,血气方刚用来形容他好像并不妥帖,但是不这么说,怎么唬退这二人呢。

    少年侧开憋红的脸颊,是打定主意不让凌看到他的正脸。但是这上半身发出不合时宜的微微起伏,这是明显在憋笑好不好!

    凌心急之下,抓过对方的衣襟,待看清那俊美无俦的容颜之后,才结结巴巴地惊呼:“苏,苏云起?”

    糟了,凌心中大骂,凌啊凌,叫你自己没事瞎逞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吧!怎么这年头坏事也时兴凑双啊?

    她慌忙别开身子,小跑了起来,路过寒霜的时候,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大姐姐的事情,你们自求多福吧。”

    苏云起只是觉得陪着这个酒鬼来凌家已经够丢人败兴的了,更别说,这些日子陪着这酒鬼,根本就没来得及亲自上门致歉,过意不去已经够难受的了,心中一直祈祷着不要被凌看到,哪知这么巧,偏偏就被对方逮了个正着儿。

    “,儿?”看着肩膀上歪着头的吴酒鬼的大脸,再看看少女远去的背影,苏云起很快便做出了选择,他把吴世子推到了凌瑶的面前:“你们二人的事情,请便。”

    凌瑶纵有千百不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吴世子倒地不起,遂勉强扶住了他的一只胳膊,龇牙咧嘴地向寒霜求助:“还不来帮忙?”

    “儿,你等等。”苏云起几步快跑已经赶至了凌的身侧,他一把拉住凌的袖子:“你可是生气了?说好了来道歉,逾期未至,是我的错。吴真是我发小,我也是为了……”

    凌不着声色地甩开对方的手,“你的诚意我都看到了,这事就翻篇吧,往后再也不要登门,再也不要提及此事了。”生气?开什么玩笑。他不来,她巴不得鼓掌欢呼。

第十九章 情思婉转

    苏云起苦大仇深地瘪嘴:“吴真说得对,你这分明是不肯原谅我。顶 点 X 23 U S”女人心,海底针呐。

    怎么就解释不通了呢,凌深吸一口气:“我真的原谅你了,只是如果你专门为这事找上门来,我爹岂不是要生气了。”

    为了解释得更加合理,凌叉腰,学着平阳侯的口吻:“我爹啊,一定会说,一个姑娘家家,平白跑到青楼门口,还被人指着鼻子骂,你是想把我气死?想把各位祖宗都从棺材里气得跳出来吗?”确实,平阳侯生起气来真的有点口无遮拦。

    苏云起看着少女费尽心力的表演,脸颊迅速飘起一抹红晕:“是我考虑欠妥。”

    凌毫不客气地点头。事实证明,只要赶在东窗事发前及时制止,就完全可以规避开无妄之灾。

    “这你瑾瑜园的方向?”看着延绵不尽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苏云起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句。他直勾勾地盯着凌,好似在告诉她,别想轻易打个哈哈,就糊弄过去。

    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凌的身子都有点僵硬:“是,是啊,你……”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凌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总算被她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你的发小缠着我长姐,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吴真醉酒大闹的事情早被苏云起忘在了脑后,此时经凌的提醒,他才如梦初醒般,长叹一声:“孽缘呐孽缘,。”

    告别了苏云起,左右闲着无聊,凌便往湖心亭的方向漫步走去。方才寒霜来找她,知秋和夏桑本应陪着她前来,但她思忖再三,还是决定一个人来比较好。为的不就是左右无人的时候,可以随意愣神发呆的嘛!

    另外一边,弯曲的小道上左右两侧全部是枝叶相交掩映的杨柳,几个转角很快便可隐匿了身影。但苏云起似是刻意放慢了步伐,飒飒的春风掀起他的衣角,和着发丝一起扬起绮丽柔和,专属于春天的弧度。

    “这,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了?”苏云起站在一片狼藉的草地上,哭笑不得。那个混战怎么会这么快就得以收场的?

    后庭是侯府众人休憩的场所,把一个陌生男子安置在那里,有失妥当。在凌瑶和寒霜一左一右的搀扶下,硬是把这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吴世子扛到了平阳侯与朝中官员议事的大厅里。

    “寒霜,去打盆凉水来。”看着吴真梦中反复呓语,痛苦不堪的样子,凌瑶终归不忍。吴真,算是她这十几年来愁云惨淡的生活当中唯一撕开乌云的那道阳光了吧。单薄稀疏却是真实存在的那道阳光。

    “姑娘,水来了。”寒霜放下东西,便躬身退了出去。喝得酩酊大醉的吴世子倘若被下朝归来的侯爷看到就麻烦了,她得负责给凌瑶望风。

    吴世子被安置在一把梨花镂空浅浮雕的木椅上,可能是姿势不舒服,他坐得歪歪扭扭的,凌瑶面无表情地就这么盯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来:“永远这么邋里邋遢。”

    继而她又斜睨了一眼盛了满满凉水的铜盆上挂着的一只帕子,她身边需要的人是像寒霜这样,懂得她需要什么,想她所想,想她不能想,能够帮助她铺路开道的人,而不是……

    她将腕上的镯子褪下,打湿了帕子,轻轻擦拭着吴真脸上满布的细密汗珠:“就当是我欠你的。”

    清凉的润湿驱散了不少迷迷瞪瞪的酒气,吴真很快便进入了浅梦状态。可怜的吴世子即使在梦中也是凌瑶毅然决然地挣脱开他死死抓着不放的双手,冷冷的开口:“吴真,就当从没认识过我。”

    再次清醒,吴真已然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窗外月光皎皎,那九天之上银河的彼岸谁说都是美好的结局?

    是夜,无影轻车熟路地翻过了宫墙,纵身一跃,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如墨的夜色晕开,疾如风的魅影一闪而过,夜幕下好像只是轻风吹动的光影在交杂穿梭。

    老鸨并不是个只贪钱财的,她似另有所图,且必然与宫中有着不浅的交情。他夜夜来此蹲守,却发现一月有余,都没有再看到老鸨进入琉璃宫瓦的皇宫内。杀手生于夜魅之中且怡然自得,但前提条件得是有风可以追踪。风起,即有风向依凭。

    漆黑悠长的曲廊下,老鸨掌灯,步伐有些发虚,看得出来,这与她上了年岁有关系,而且这段时日必定身体不好。无影侧身躲在一根梁柱之后,嘴角抿成一根直线。

    直走三十三步,左拐,无影反复确认自己的面纱是否罩好。每逢转角处,必得小心翼翼,他微微前倾着身子,前面灯火通明,数个被拉长的影子投射在雕梁画栋上。

    视野里的前方并没有绝佳的藏身之处,看来此行不得不作罢,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黑色的身影渐渐没入夜色,凉风袭人,老鸨整了整衣服,扣响木门。

    “进来吧。”里面的人似是等待了很久,并没有给门外的人再次敲响木门的机会。

    翌日夜晚,无影再次出现在瑾瑜园里,依旧是左右只有凌一人的场合。

    “还以为你被当刺客抓了。”十天数月的不见消息,凌难免担心:“醉梦楼的事有进展?”上回苏云起来去匆匆,她也忘了交接这事。不论如何,天子脚下,公然行这种强抢民女的勾当,甚至还和皇宫内部有所牵扯,都是一件值得深究的事情。

    在文可安天下,武能定乾坤的平阳侯的理念教育下,凌内心甚至很向往成为一个忠贞报国的义士。只可惜,这辈子生成了一个女儿家,还偏生是这样性子的女儿家,这些事是注定和她无甚关联了。

    无影偶然的一次发现,激起了凌内心的壮志情怀,不说名满天下吧,好歹得让爹和哥哥刮目相看。

    “主人。”无影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从安定门进去,按照我所画的图的指示,便可到达他们初次会面的地点。”如果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个地点应该不是固定的,这次是这里,下次就不一定了。不过,好歹也算他们秘密联络的一个据点。

    “那你继续盯着点,千万不要让人发现。”凌觉得,探查的过程就是抽丝剥茧,着急也没用,但是要把人搭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被雇佣的杀手,被官兵发现了的话,岂不就是死路一条?想到此处,心志坚定的凌忽然有些动摇:“要不然你还是……”

    偌大的庭院里哪里还有人影,无影丢下一张画了一半的地图就此而别了?

第二十章 我本闲凉人

    “现在是多事之秋,你却还不检点,真要气死你娘这把老骨头,你才开心吗?”火气烧得赵姨娘满脸通红,她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不停地数落着跪在地上的凌瑶。www.uu234.net

    而凌瑶一改往日的跋扈,跪在地上,鼻腔里发出抽抽搭搭的啜泣声:“也,也不能全怪我,谁能想到吴真来了这么一出?”

    “谁能想到?”赵姨娘冷哼一声:“你没想到的事多了,怎么,每个事都是你的绊脚石?”

    凌瑶急着表态,用膝盖在地上挪了几步,抓着赵姨娘的裙角:“只要在太后面前一舞成名,还怕吴真这种变数吗?”

    “你也知道啊?”赵姨娘把凌瑶从地上扶起来,叹了口气:“本来这回的确算得上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你偏偏出了这等丑事,单说你爹,他就不会答应。”

    凌瑶不甘心地摇头:“娘和爹好歹也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只要娘去求,就不怕爹不会心软。”

    赵姨娘偏过头去,掩住神色中的落寞:“咱们母女下半辈子的命运可就拴在你身上了。”侯爷待她的情意有几两重,她的心里其实跟个明镜似的。要不是当年用了些手段,她就是削尖了脑袋也嫁不到侯府来。

    “瑶儿发达了,娘在府里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凌瑶听得出来她这是答应了,忙不迭地上去宽慰赵姨娘。

    平阳侯的书房外间,赵姨娘一脸失望:“侯爷不在书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难道白跑了一趟不成?

    下人算了一下时辰,方才回道:“侯爷近日常常在世子的书房,总得亥时才回。”

    赵姨娘摆摆手:“你忙去吧。”距离亥时,左右不过相隔半个时辰。打铁要趁热,赵姨娘怎肯拖到第二日去,便驱散了跟来的丫鬟,独自守在书房的外面。见面少不得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能让下人看了笑话去。

    凌珏的书房里,“气若幽兰”四个字一气呵成,挂在雪白的墙壁上和书架上的诗词歌赋相得益彰。这是当今圣上的亲笔,御赐给凌珏的,凌珏自身也十分喜欢这种挥毫跃然于纸上的大气,便找人特意精心装裱挂了起来。

    “暗卫?”平阳侯揉了揉发僵的脖子:“陛下怎会突然想起组织暗卫?宫里不是有御林军吗?”刚刚登基不久,陛下就有这么多的动作,之前大刀阔斧地实行新政怕已经是激起一些人的不满了。

    凌珏手中捧着一卷书册,闻言才从书中抬起头来:“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捕鼠不如狸,言殊技也;鸱鸺夜撮蚤,察毫末,昼出目而不见丘山,言殊性也。”

    “看来,暗卫一事,陛下只说与你听了。”平阳侯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原本是《秋水》一文的一句,讲的是事物各有所长,各自顺应世事发展,不应有贵贱的区别。但被凌珏引用于此,可见御林军也好,甚至北胜归来的苏家一门也好,各司其职固然可保江山社稷,可奈何容易大权旁落,终不是滴水不漏之局。帝王生来多疑,陛下如今想组织一支直属于他的暗卫也是合情合理。

    “陛下难得如此信任你,可你也要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平阳侯起身欲离开,有些话多次欲言又止,想来想去,还是点到即止为好。

    “珏儿明白。”凌珏将书册放在桌上,准备送父亲离开。

    平阳侯双手撑在桌上,目光刻意扫过凌珏放下的书册,装裱得十分别致的册子上花花绿绿的封皮强烈刺激着视觉,定睛一看,正是《奇志怪谈录》。他只觉得太阳穴猛地突突跳了好几下,看珏儿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这是本《庄子》,不成想是本闲书。

    “珏儿,你这一屋子的书。”平阳侯都不好意思问出口:“怎的没有那些……”

    凌珏轻笑,拿起那本还未看完的《奇志怪谈录》随意翻看了几下子:“治国之道当为陛下所学,安稳民心亦为陛下所取。至于那些臣子该读的书,珏儿都装在了脑子里。”

    平阳侯有些难为情地笑道:“既如此,陶冶情操也要审时度势。”

    亥时已过,平阳侯才在几个亲兵的簇拥下款款向着他自己的书房而来,隔了大老远便看到了赵姨娘的身影,他挥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侯爷!”赵姨娘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妾身见过侯爷。”

    “既然来了,何不派人通传一声?”不过象征性地询问客套而已。

    赵姨娘却笑得眉眼更弯,难得侯爷对她如此好脾气:“这不是想着侯爷和世子深夜相谈,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怎好打扰。”

    无事不登三宝殿,平阳侯皱皱眉,避开了赵姨娘借机搭上来的手:“有事你就直说,是否为了瑶儿一事?”能让她深夜等在此,还不吵不闹,多半只是为了瑶儿。

    赵姨娘垂头前后脚跟进了书房里面,不敢落座,依旧直挺挺地站着,讨好的笑容看上去总改不了谄媚的味道:“吴真那小子就是一个不懂礼的后辈,可瑶儿怎么能为了这样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坏了她的大好前程呢?”

    平阳侯靠在椅背上,翻着桌上拟好的奏折,自知他比不得深宅大院的女人,好歹只有那么些芝麻大小的事要忙,朝政什么的已经够多了,回了家还不得清闲:“太后近前,瑶儿还在风口浪尖,就不必去了。”

    赵姨娘登时眉毛一竖,方才贤良的样子不见半点踪影:“侯爷不觉得这么做很是偏颇吗?”

    “偏颇?”平阳侯狠狠一摔手中的奏折:“赵氏,你我本可相安无事,可你屡掀风浪,还怪我有失公正?。”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隐忍怒气:“给我出去。”

    赵姨娘就是纸捏的老虎,被平阳侯这么一喝,早就不敢吭气了。

    “还不出去?”平阳侯火气未消,却有渐大之式。

    “瑶儿发达了,娘在府里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赵姨娘念念不忘凌瑶的话,当即心一横,准备使出杀手锏。

第二十一章 月黑风高赏花时

    她哭天抹泪地一把扑到书桌上,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方丝帕,扯开了嗓子:“侯爷,你不能不管不顾我们母女的死活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瑶儿更是没有退路了呀。瑶儿好歹是您的亲生闺女,亲生的。”年轻时就不是什么黄莺出谷的妙音,上了年纪,哭腔一带,简直难听的要死。随着她上半身的猛烈晃动,扫下去不少半开半合着的书。

    平阳侯不耐烦的喝止了她:“行了,要去便去,但切不可再生事端。”仔细一想,赵姨娘所言也有几分的道理。

    泪迹糊在脸上,赵姨娘猛然抬头:“多谢侯爷。”哪里还有哭哭啼啼的模样,暗生皱纹的脸上早已笑成了一朵花。

    临窗边上立着的白蜡,此刻它聚起的烛火正摇摇欲坠,皆是被走路带风的赵姨娘感染。

    “小喜,回去了。”得意忘形的赵姨娘站在门外,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应,才想起来自己怕丢人早把人都赶走了。讪讪地闭嘴作罢,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颗心竟是无论如何都沉不下去,只有那走一步晃三步的身姿在无声地表达欢愉的情绪。

    就这样好不容易走到了来仪居里,把好消息带给凌瑶的同时,多年不犯的腰椎病又找上了门来。

    凌珏送走父亲之后,手握着那本被视为闲书的《奇志怪谈录》迈步也离开了书房。

    “珏公子。”夏桑老远就看见了如松竹般清雅的凌珏眉眼带笑地走来,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可惜天色发暗,她能借着廊下的灯光看清来人就已经不错了。

    瑾瑜园里的丫鬟们轮流守夜,今日轮到她,百无聊赖之中本来都有些打瞌睡了。

    但硬是被对方这笑容给强行拉回了现实,夏桑慌忙先行了一礼,不知怎的,最近姑娘总是晚归,还不许人跟着:“姑娘还在院里赏花,公子,公子不若明日再来?”说这话时,夏桑感觉自己简直笨拙得把舌头都要咬下一截子来。

    大晚上的,月黑风高,赏花?这怎么听都不像一个正常人做的事情啊。可是,万般无奈,事实如此。

    凌珏并不意外,自顾自地将手中握着的东西往背后移了移:“我在这里等就可以。”一个小姑娘能在庭院里逗留多久,不需多时,她定然就回来了。

    “哎。”凌一路垂头丧气地踏着月光回房。只觉得无影每次都能把她的心思摸透,摸透之后来去自如,全然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虽然吧,那些话可能不太中听。脚步拖拉着,鼻尖萦绕着花香,她还全然不知前方正有惊喜等着她。

    “哎,那不是姑娘吗?”夏桑喜出望外,姑娘回来了,那她服侍姑娘睡下以后,岂不意味着,自己也可以去睡了!

    却不想如清泉般好听的嗓音突然出现煞风景:“先不许告诉儿我来了。”

    怎么忘了这么一茬,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在耽误事。夏桑虽不情愿,但还是福身称是,再抬头的时候,那好好的大活人硬是不见了。

    她咽口唾沫,被这电光般的速度深深折服。

    “姑娘,您可让婢子好等。”夏桑手脚利落地迎了上去,顺势就把凌搀上了台阶。

    “今夜虽然星稀,但胜在月明。一时便忘了时辰。”凌编造这些瞎话的时候,一定忘了抬头先看看夜空了。

    星稀吗?恰恰相反,漫天的繁星闪烁在遥远的天河上,璀璨夺目。至于月明,不知哪里来的一朵乌云十分没眼色地将月亮遮了又遮。

    夏桑并没有戳破真相,而是陪着笑脸:“姑娘开心,婢子也便欢喜了。”

    “啊!”夏桑突然尖叫出声,像是被吓着了,人居然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以夏桑的视角来看,黑漆漆的夜色里不知打哪儿窜出来一道黑影。这还不算,那黑影伸长了手,就要往姑娘的脸上探去。

    凌不算胆小的,但被夏桑这莫名其妙的高音一吼,顿觉得身上寒毛乍起,紧接着,一双有些冰凉的手覆在了她的双眼上。

    “是......”谁?不消多问,似有若无的檀香味萦绕在鼻端,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凌轻轻打掉了那双手,笑着转身:“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果不其然,这人就是哥哥没错。

    “你这丫鬟也不是个机警的,往后守夜这等大事一定要记得换个人。”凌珏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又开始了。

    怕他再说出什么徒增不快的话来,凌赶紧扯着凌珏的衣袖就把他往里拽:“哥哥深夜来此,一定不是为了站在外边吹冷风的吧。”

    “你守在外间,没有姑娘的吩咐不许进去。”凌珏看着四下没有可使唤的下人,只能凑合着用了。

    “要吃点什么吗?我小厨房里的点心吃食应有尽有。”看到哥哥以后,在无影那里碰的一鼻子灰也不算什么了。

    面对凌的盛情款待,凌珏可不给面子,“不必了,我,过午不食。”一边说着,还一边故意略带嘲讽地看向妹妹:“你也应该注意些。”虽然现下身形还是很瘦弱的。但是,发福这个事情来得不知不觉,不注意的话,到时候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凌嘴角无奈地抽了一抽,不是她不会做妹妹,就是太会做了,才迟迟没有把哥哥那张嘴给堵住。他难道不知道身材是所有女孩子的禁忌吗?

    罢了,为了他身后的东西,就一个,忍。凌忍了又忍,笑嘻嘻地凑过去:“你背后是什么?”

    打从一见面,凌珏的双生就很不自然地在身后躲躲藏藏,左右手来回替换着,总之,总要有那么一只手背起来。

    被眼尖的妹妹发现,凌珏索性也不开她的玩笑,将手中的书册拿了出来。昏黄的烛光下,里面的蝇头小楷写得隽秀俏丽,每一帧插图都绘得极致用心。

    “居然被你找打了。”凌捧着书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上面的纸张,扬起一张如花笑靥。

    “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凌珏看着惺忪烛火下分外柔和的少女红妆,忍不住伸手替她整了整额前几缕碎发。

    “说谁傻子呢。”功劳归功劳。可是,功是功,过是过,凌一掌拍在桌子上:“我可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别以为给了我书,我就可以一概不究了!”

第二十二章 有狐在淇

    “为了这本书,你哥我可是牺牲了好多,你就这么待我?”凌珏作势就要收回桌上的书:“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凌一把抢回了书,识趣地顺着凌珏的意思问下去:“是费了很多周折吗?”

    凌珏就把之前的事情不紧不慢地道了出来,末了不忘邀功:“为了你和明烨,我可实在是难啊。顶 点 X 23 U S”

    暗卫的事情,虽然哥哥表面只是随口一提,但凌心知肚明,凭着他的性子,这事必定是不遗余力。

    夜色渐深,为免打扰妹妹休息,起身往门外移的凌珏突然停了下来:“不过这里面的故事,大多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你可千万不要当成真的来看。”

    有些书纯粹只适合当个排忧遣怀的,若是陷得太深,分不清虚实真假,岂非成了笑话。

    凌当然满口答应,目送着凌珏远去的背影,才招呼门外的夏桑进来:“你去把烛芯剪一剪,屋里的光暗得很。”

    “是。”夏桑拿着把金色剪刀剪下多余的烛芯,却有些眼眶酸涩,不是被跳动的烛火闪的,而是看着姑娘的样子,八成是要彻夜苦读了。

    知道夏桑正处在为难之中,不好开口,凌便笑道:“我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睡呢,你先去吧。”

    “婢子谢过姑娘。”夏桑将手中的剪刀随手搁桌上就是一撂。

    凌背对着夏桑,没有听到她雀跃的离开,反而是一阵吃痛的吼叫:“嗷,疼,疼。”

    剪刀朝下一头栽进了夏桑的鞋子里,鲜血透过白色的袜子,汩汩流淌着溢出鞋面。

    凌吓得面色都有些发白,赶紧扶着夏桑往自己的床头移去。

    夏桑却忍着痛,还有些忸怩道:“不不,姑娘的,姑娘的床,婢子怎好......”

    凌半跪在地上,查看着夏桑的伤口,听闻此话,当真是哭笑不得:“都见血了,还在乎哪些做什么。”

    凌屏气凝神地脱下夏桑的鞋子,深吸一口气:“忍着点儿。”

    溢出的鲜血把袜子都黏连在了脚掌上,这个细致活可容不得马虎。

    额头上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凌把带血的袜子扔在一边:“现在你在这儿好好坐着,我去找金疮药。”

    女子闺房的陈设是轻烟罗帐,随处可见的也是各类金银细软和脂粉。偏偏姑娘从小就不安分,十足的窝里横一个,跌打损伤的次数多了,金疮药之类的东西算是易寻。

    她麻利地从地上站起,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阵,“你啊,不就是放你回去睡个觉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嘛。”

    夏桑羞红了脸,双手死死抓着对襟比甲的衣角,盯着凌给她包扎伤口的动作,鼻子就是一酸:“姑娘......”

    想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就是说不出口。

    凌拍拍她的肩膀:“行了,你回去吧。注意不要让伤口沾水,小心感染。”

    夏桑忍着伤痛,一瘸一拐地回了她和知秋的房间。所幸为了方便照顾姑娘,一等丫鬟的房间离姑娘最近。

    一阵忙碌,凌单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却还是翻开了哥哥拿来的这本书。夜色不早,本应入睡,可书里面的故事着实吸引人。

    以往的话本子看了不少,鬼怪之论的也不在少数。可这些都比不上眼下的这本。可以说,这本书算得上是绝世孤本,里面的故事全是凌不曾看过的。

    开篇的第一个故事,讲的就是一个以血为引的故事。

    赶考书生张奋,求学之路多有艰辛,然不坠凌云之志。夜半,山路难行,张奋一路负笈。

    一间破庙,凄风苦雨之中,倒是难得的歇脚之地。

    庙**奉的是玄女娘娘,传说中,是天界的女战神,战无不胜。就连凡人都听说过那些九天之上不知怎么流传出来的事迹。

    因有玄女娘娘坐镇,张奋很快便入睡了。庙外骤风卷雨,势要破土劈山而来。

    浅梦里,张奋立在人潮涌动的桥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明明还是一派热闹景象。可是,天色的忽明忽暗不知引来了什么东西。

    一群人忽地转身,急忙各自逃命。十分奇怪的是,逃命的人群并没有乱了阵脚,他们全部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奔逃。

    张奋自是懵懵懂懂,但人群一味的逃命营造出的恐慌气氛不容小觑。张奋也顾不得许多,急忙挤在人群之中,随着人流的方向而动。

    “呜哇。”一个女孩扑倒在地上,娇嫩的小小手掌被踏上了无数个黑色的脚印。

    张奋几经为难,还是弯腰蹲了下来:“不怕,不怕。”他安抚着惶恐不安的女孩,向四周挤攘过去的人群大喊:“谁是这孩子的爹娘?”

    无人回应,女孩懂得这无言的沉默意味着什么。并没有像以往挣扎在生死边界的人一样死缠烂打地向张奋求救。

    张奋叹口气,将肩上的负书箱取下,将女孩背起来。那满满一箱子的书是他的宝贝,平常折了个角,张奋都会心疼得不行。

    可是,人命大于天啊,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张奋背着女孩淹没在仓皇的人群里。

    “你没事吧?”自以为到了安全地方的张奋看向女孩。

    女孩笑脸盈盈地看着张奋,一双漆黑发亮的瞳孔忽然发出绿色的幽光:“你不救我,我也死不了。”

    张奋后脊背直发凉,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后悔。救了她的命,说不准没命的反而是他。

    女孩像是没有发现他的变化,只是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桥:“但是,他们就不会了......”

    话音刚落,那巍然屹立着的石桥轰然倒塌,在白日里全部碎成了齑粉。桥上的人群远望似一颗颗不起眼的尘埃,全部掉进了一心奔流的江水里。

    一阵风悠悠吹过,鼻腔里似乎都充盈着一股呛人的土味。

    “怎么?”女孩的脸缓缓贴近,张奋能清晰地看到她那一张人脸上兀自生出了许多白色的毛发:“你现在是救,还是不救?”

    “啊!”张奋蜷缩着身体,拼命大叫着,心内只道是冤魂厉鬼前来索命了。吾命休矣......

    一朝梦醒,张奋呆呆地望着玄女娘娘的雕像,法相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

    “梦好玩不好玩啊?”清脆的声音响在耳侧。

    张奋这才发现无边的黑暗中不知什么时候燃起了火光,他下意识地回道:“有劳这位......”

    梦?旁人怎知他做了何梦?

    张奋转头循着光亮望去,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骨节咯吱作响的声音:“是,是你!”

    梦里出现的女孩走过来,在张奋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只浑身雪白色的小狐狸,面色不善:“那么,你现在是救,还是不救?”

第二十三章 以血为引

    张奋当然要先自保,会说话的狐狸并不多见,更何况人家还是一头有法力的狐狸。万一对方一怒之下杀了他解气,那他哭都不知道上哪儿去哭。

    他平生第一次骗了人:“救,我救。上天有好生之德嘛!”

    狐狸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迈着四只小短腿蹲在了张奋面前。

    它摇头晃脑起来,似是体力不支,双耳也无力地耷拉下来:“我遭了雷劫,只要你能让我吸一口你的精血,那么,我就可以保住性命。”

    狐狸觉得,眼下的决定和那梦中的情境一般无二,张奋断然不会拒绝。

    张奋紧皱着眉头。不给这妖孽精血,以它目前的身体状况,那么自己的性命必然无虞。但倘若一时伪善,畜生无常性,发起狂来,要了他的命是轻而易举。

    “你胆敢不救?”狐狸硬撑着气息,以确保自己看上去完全有能力把控一个凡人。

    张奋禁不起恐吓,不情不愿地撩起袖子,伸出一只雪白的臂膀过去:“吸过之后,你立刻离开。”

    狐狸眼中的神采登时亮了亮,两只前爪立马扑了上去,磨得尖尖的牙齿一口便在张奋的臂膀上留下了血印子。

    毛茸茸的脑袋微微颤抖着,张奋似乎都能感受到体内血液一点一滴的流失:“说好了,只吸一口的。”

    狐狸口中却发出了暴怒的嘶吼声,它踉跄着步伐:“你根本不是诚心救我。”

    精血必得是人类心甘情愿献出的,张奋此举对于狐狸来说反而是伤上加伤。

    张奋自然发现了端倪,他顺手抄起了身边的负书箱,朝着狐狸的后背就是狠狠一掷。

    负书箱里的书滑落一地,尽数沾染了狐狸的鲜血,场面一片狼藉。

    “不,不要。”凌猛然惊醒,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床榻上滚到了地上。

    书中配图上夺目的殷红鲜血像极了被剪刀扎出窟窿眼的夏桑流出来的鲜血。实在是太过逼真。凌爬上床,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锦被。竟然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故事。

    狐狸不比人命,纵是一头修炼成精的狐狸也不例外。故事里,张奋得以逍遥法外,而后中举,仕途之路走得平步青云。

    一切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狐狸千挑万选的好人,终究为了自保要了它的命。

    凌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故事往往都是不忍卒读的。

    只是,这样的结局未免也太过遗憾了些。明明在桥头危急之时,还愿意放弃自己所爱的人,缘何在最容易搭救的时候却不再施以援手?

    东方破晓,那一丝丝金色暖阳透过窗子,直直地投射在室内雪白的墙壁之上。

    凌一把将头蒙进被子里,十分挫败地吐口气。居然,整整一晚上没有睡!

    “娘”,凌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今日儿身子不舒服,太后的宫宴......”

    大长公主明显并不关心此事,在她看来,去或不去,都无伤大雅:“身子不爽利,那就好好在府里呆着就是。”

    平阳侯却不大乐意,执意他自己的决定:“太后难得对你青眼有加,身子不舒服,在一旁坐着就是,但,不可不去。”

    青眼有加?凌忍不住撇撇嘴,爹这是从哪儿看出来的青眼有加。

    “太后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万一儿病糊涂了,再开罪了她,这个责任你可担当得起?”一向不愿掺和事务的大长公主突然话多了起来。

    印象中,从来不曾见过爹对娘急过。但是,凌这一回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平阳侯的语气十分强硬:“就是因为如此,更不能让太后拿捏了不足去。行了,这回就听我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按理来说,陛下也好,太后也好,他们都是这天下的主人,可是爹娘二人好像都对太后颇有微词啊!

    一想起太后那多有探寻意味的眼神,凌就浑身不自在。可是,她这条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平阳侯的大腿的。

    凌匆忙梳妆打扮了一下,不至于在宴前失了身份。而凌瑶那边涂脂抹粉,甚是费心饬了一番。几近日上三竿,姐妹二人这才往宫宴所设的园子而来。

    一座名为“静思”的湖心亭遥遥相隔,那里四面环水,临风而建,俨然遗世独立于金碧辉煌,一派华丽的宫廷建筑中,很不搭调,却也别具一格。

    坐中之人心思全在那高高在上的太后上,只有凌时不时地往静思亭的方向看了过去。

    察觉到凌的眼神,立马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妹妹贵为平阳侯的嫡女,今日难得盛宴,你就算不跳支舞,也总该唱支曲子助兴吧?”说这话的人是吏部左侍郎的千金沈黎华。

    当着是站的说话不腰疼啊,凌将心中不耐忍了下去。

    那吏部左右侍郎不过都是官居三品,沈黎华就是仗着他父亲只娶了她母亲一人,家中上下再无人撼动得她们母女半分,一向娇奢惯了。

    若不是那吏部左侍郎前些日子助陛下搜罗着证据,把一干狼子野心的家伙入狱的入狱,贬职的贬职,感念着他功劳。不然三品官员的女儿怎么样也不会有这样的气运。

    京都谁人不晓得她凌舞不来,唱不得,偏偏这个沈黎华不知同她结下了什么梁子,居然一门心思算计着让她出丑。

    看热闹的皆不嫌事大,众人目光齐齐看向这边,凌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这回是彻底要丢死人了。

    “妹妹尽管坐着就好。”凌瑶主动拍了拍她叠合在腿上的双手,笑着站了起来:“瑶儿早就听闻沈姑娘的舞姿倾城,不如就让妹妹以琴曲伴奏,你我作舞助兴,如何?”

    本来对凌瑶的忽然示好还有些费解,现下却是一清二楚了。她这是要争当今日宫宴上的焦点啊。外人面前既可为她自己取得太后的好感,也可做一场姐妹情深的好戏码。

    凌本不想出风头,但是眼下看来,这是最不伤和气的一种法子了。

    可是,这谁好端端的出门还带一把琴呢!

    “知秋。”凌端坐着身子,头却轻轻侧了过去:“你有带我的琴吗?”

    知秋再是心细,也不会预料到有这样一遭。凌刚刚问出口,方才晓得她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去把哀家的琴拿来。”一直作壁上观的太后吩咐左右,竟是为了相助凌。

第二十四章 良禽择木而栖

    眼见设计不成,沈黎华自然不甘心:“明明是我邀的妹妹,瑶姐姐什么身份,就可做主替她回绝了我的一片好意呢?”

    这是变想着说她人微言轻了。m.www.uu234.net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凌瑶朝着沈黎华的方向走近了几步:“太后赐琴,沈姑娘也有胆搅了太后的兴致不成?”

    这话掷地有声,沈黎华当即跪拜在地,低着头道:“黎华不敢。”

    “你二人起舞即可,休得废话。”太后无形之中已经站在了凌瑶这边。后宫需要的不是伶牙俐齿的花瓶,而是能识大体,最好还是背后有靠山可依仗的。单论这一点,沈黎华已经败得一塌涂地。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凌就看到有人抱着一把古琴走来,长长的流苏被风扬起,配合着油光发亮的琴身,一看就是太后珍爱的至宝。

    一双纤细素手轻轻挑了几根琴弦,琴音自指尖流泻而出,有如清泉没入林间,又如羽箭射入石缝,空谷传音,久久不散。

    “这琴原本是先帝的,自先帝走后,一直存放在哀家这里。”太后目光看似无神,却一直紧紧盯着凌的双手:“都说名琴易得,知音难觅,你若弹得好,这琴便赠于你了。”

    凌震惊不已,她也算是被赶鸭子上架,怎好再邀功呢:“此,此琴是太后的至爱,儿,儿怎好夺他人所爱?”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太后吗?凌不敢置信。

    却见得太后懒洋洋地抬手覆在额头上:“琴放哀家这里,是明珠蒙尘。良禽择木而栖,这琴也是时候觅得主人了。”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才显得自己很重视这个机会呢。凌电光火石间竟已脱口而出自己并不擅长的一类言辞:“儿一定全力以赴。”

    凌瑶虽然眼红凌的际遇,但她志不在区区一把琴上。眼下的重中之重,分明是如何碾压这沈黎华。

    指尖在琴弦之上上下翻飞,不过几个托挑抹勾等等指法的简单重复组合,一首《出水莲》已经盖过了所有的杂音。

    不得不说,凌的这首古曲选得十分应景。园子临水,泛着波光的水中好似平空生出一朵朵莲花,一种恬静悠然的感觉和着清风扑面。耳中亦是琴音流淌,簌簌低语着,身心难得舒畅。

    曲子虽好,却让作舞的二人犯难,她们都想借此一展舞技,这样舒缓,可以说是没有什么**的曲子,怎么能斗舞呢?

    沈黎华大概是被太后先前的话语打压下去了不少嚣张气焰,不甘心却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

    凌瑶扯着裙角,神色之中一抹愠色不易察觉,她看向凌:“妹妹琴音出彩,怎好叫姐姐难做。”

    凌低垂着头,指尖轻轻摩挲琴弦,凌瑶这是要让她下不来台啊。思考半晌,方才抬头:“那我再弹一曲。”

    又一曲,琴音铮铮然,有如天光倏忽乍现。

    凌瑶的腰肢随即和着乐曲一摆,裙角像漾开的涟漪,脚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乌黑的秀发在灿烂的阳光下肆意飞扬。

    沈黎华只是一时兴起,为了给凌难看,哪成想被凌瑶反将了一军。舞技本不就出众的她,此时宛如一只落败的山鸡,身姿越发地僵硬笨拙起来。

    不甘下风的她随即想到一条毒计,只见沈黎华双手举于头顶,轻移着脚步转到了凌瑶身侧。

    右脚轻点于地,可左脚分明移出了裙摆的范围之内,粉色半透明的开衫长裙下亦是一只粉色的绣鞋,不细看之下,根本没有人能发现这一隐而不露的心机。

    凌瑶双袖朝前一抖,摆出了一个掬水中月的姿势,上半身还未稳住,双脚却已经不断地往后退去。

    后脚跟果然被毫无防备地绊了一脚,眼见着就要整个人往后栽倒,凌瑶当即心一狠,用还未离地的左脚前脚掌一勾,借着力在空中得以翻身。

    衣袂飘飘不止,凌瑶面上颜色不改,实际上后背却早惊出一身冷汗。

    一曲终了,沈黎华再没有找到机会下手,只能不了了之。

    “凌文哲教女有方,赏。”太后虽然年老,但尚不至于眼花。沈黎华的这些小把戏皆是后宫女人玩剩下的。

    正因如此,她更要赏赐凌瑶,让诸如沈黎华一类的人趁早知道她们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飞蛾扑火这种不自量力的事情还是少干为妙。

    “太后,那......”凌打心眼里喜爱这把琴得紧,话到嘴边,却多次欲言又止。

    太后早有赠琴的打算,只是被沈黎华这一插曲打断了,这才悠悠开口:“得了哀家的琴,可要时时入宫,为哀家弹奏一曲。”

    凌慌忙站起身来,不忘规规矩矩地行礼:“凌谨遵太后旨意。”虽然不大乐意往宫里跑,可是,既得了好处,总该出点血才算公平吧。

    “太后,那瑶儿......”凌瑶自认为她今日的临危不乱和处置极为妥当,应该在太后心里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入宫这等好事,不应少了她才对。

    太后微微颔首:“京都名门闺秀之中,你的才艺也的确出众。”太后确实对凌瑶不吝赞赏,可就是只字不提让她入宫的事情。

    “儿,扶哀家去走走。”太后已然站起身来,看来是腻烦了这边的景致。

    凌回头,低声嘱咐跟来的知秋:“看好太后赐的琴,可不要磕碰着一点。”

    “您慢点儿。”即使不大乐意,凌还是搀扶住了太后搭过来的手臂。

    “你们都不用跟来,让哀家自己走走。”太后说完这番话后,似乎是硬生生地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和哀家去静思亭上坐坐吧。”

    这样不情愿却硬逼着自己五官摆出合适的表情来是十分渗人的,凌不敢不应:“是。”

    自古以来,姑嫂关系便最是难处,民间如此,皇室亦然。只是,娘和太后这一对姑嫂之间却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

    “你瞧,就算与我斗得两败俱伤又能如何?”沈黎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若想让自己高枕无忧,挑拨离间才是王道:“可惜了你身为长姐,居然处处不得势。真是......”

    沈黎华自认以撩拨人心见长,却向来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家伙。她只知凌瑶眼下憋了一肚子火气,却不曾想那姐妹二人的关系早已势同水火。

    这样的离间能起多大作用不好说,反而容易引火烧身,凌瑶转身,狠狠地瞪着她。

第二十五章 战台风浪掀狂潮

    这眼神毫不避讳,就这样直勾勾地瞪着。www.uu234.net沈黎华不安地后退了几步:“你,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抢你风头的!”

    凌瑶冷冷笑着,局面并未有丝毫的缓和:“你确实不曾有那个能力可以抢我风头。”

    “你,别太过分。”沈黎华一时词穷,明明想先发制人的她,反而从头到尾都在吃瘪。

    “我就是过分又能如何?”凌瑶嘴角上翘,继而正了正自己有些松散的发髻:“记住了,你那些小动作可得把握好分寸。说起来,今天还得多亏你的福呢。”

    眼前的女人冷笑一声,不再与她纠缠,缓缓离开了散席的宫宴。

    太后的赏赐令人眼红,倒不是说那赏赐会有多贵重,只是这代表了太后的一种肯定。只要她能够得到太后那一丝半点,甚至是若有还无的看重,整个沈家也可以跟着长点脸了。

    离水三寸的汀步被做成了莲花的样子,人踏在上面,裙摆轻轻扫拂着,好像这一朵朵莲花全部是由脚底生出的。

    太后和凌一前一后走近了静思亭中,与整座皇宫给人的金碧辉煌的感觉不同,这八角亭自有种方外之物的感觉。

    “你弹的那首《战台风》,稍有不符今日主题之嫌啊。”太后刚刚落座,就列出了一条“罪状”。

    如果现在有面镜子的话,凌真想好好照照自己的表情伪装得是否还自然。

    凌面色微微发白,不敢迟疑:“儿不才,所习琴曲大多舒缓,实在,实在不适合斗舞之用。”不得不承认,《战台风》光听这名字就杀伐之气甚重。

    当今天下太平,她又怎么敢触这个霉头。因此,她特意不曾向任何人提起曲名。

    况且,天下曲子以千万计,只要她不提起,怎会刚好就被人知晓呢。当时的琴音也就弹得心安理得,倒霉的是,天算不如人算,偏偏不偏不倚被太后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下也异常了然。

    “哀家冷眼瞧着。”太后狭长的凤眸突然抬起:“你那姐姐凌瑶可是表现得异常突出,倒是不负众望啊。”

    凌心下一惊,“您也看出来了?”坐在高位的太后因为视角原因,未必能看得清楚。但是坐在侧面的凌却看清了沈黎华暗中破坏的手脚。

    “哀家还不眼花。”太后似乎有些生气:“你们年轻人看得出来的,哀家自然也能。”

    更何况,舞步原本平稳妥当的凌瑶为何身形猛然摇晃起来,就是不看,也能料想得到是谁干的好事。

    “既然如此,您......”凌顿了顿,不知该不该说,却还是忍不住:“沈黎华故意坑害他人,太后,太后为何不惩治她?”

    凌发誓,她绝对没有吃了熊心豹子胆,有想要左右太后决断的想法。

    只是,沈黎华未免太过分了些吧。若只是以言语相激倒也罢了,可是今日是大姐姐反应快,不然的话,稍有不慎,伤着哪里,这罪责沈黎华是担还是不担,若担,又能担多少。便是她的父亲,那吏部左侍郎出面也保不住她。

    “看不出来,你对你那长姐上心得很呐。”太后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面带怒色的小姑娘。

    凌忙着急摆手否认:“一码归一码,单论沈黎华的事,她的的确确过分了些。”简直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是,在太后面前,还不能一棒子把她给打死。

    “哀家不是已经罚过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凌大惊,明明只看到了赏,哪里来的罚。

    看着一脸茫然的凌,太后似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不赏,则为罚。今日的场合,这个道理,你应当清楚。”

    至于沈黎华,如若那是个聪明人,自今起,更该收敛锋芒。

    未及凌做出什么反应,太后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再说你那长姐,哀家瞧着,也不比沈黎华高明多少,二人无非就是半斤八两罢了。”

    凌不懂太后的心思为何,只当她是“慧眼识丁”,总归这二人再如何荒唐,也不该由她评论。不与人争锋芒,无疑才是最佳的保身法子。

    看着太后一张风韵犹存的容颜,纵然是驻颜有术,也抵不住岁月的侵蚀。就拿那眼角的细纹来说,遮挡得再好,总还是能看出来些许。

    尽管登上了太后的宝座,用了世上最能养颜的法子,风采还是不如当年一般惊艳了。

    风推水动,水助风势,一时之间,水面上波光粼粼,过境的春风得意。

    “儿,你看这座亭子,是不是比别处的风景都好看?”彼时的陛下还不是陛下,甚至连太子之位都与他相去甚远。

    他,不过是先帝众多皇子中的一个罢了。

    明烨讨好般地带着初进宫的小表妹看东看西,唯恐她依旧对什么事物都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要知道,把这位身娇肉贵的小表妹从姑母姑父那里领出来是费了多大的劲,更遑论,她还有一个比父母还要难缠的哥哥。

    “挺,挺好看的。”凌客客气气的回答,疏离的感觉兀自横亘在明烨的一腔热血中,心里甭提有多落魄了。

    他似乎放弃了,自暴自弃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稚嫩的童音带了一丝哭腔:“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凌被这皇子不顾身份而且失魂落魄的一坐坐出了满心的愧疚,好像她是一个惹哭别人的罪魁祸首。

    其实,他不了解她。她只是和他还不熟罢了。

    凌蹲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顺便递给他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丝帕:“你哪里失败了,你不是皇子吗?”生而贵为皇子,这样都失败,那全天下还有几个人是成功的?

    彼时的明烨在大人眼中虽然还是个孩子,可是却比凌大了整整三岁有余,开始渐通人事了。

    他有些苦涩地摇头,眼神中染上了一层惆怅与无奈,“我整日熟读经史子集,学写策论,骑马射箭,几乎无所不学。可是,父皇却总看不到我。我兄弟众多,却总也没有一人真心同我玩耍。”

    末了,他抬头看了看亮得耀眼的太阳,眯了眯眼睛,学着大人们的口吻总结了一句:“哎,人生如斯,非得油尽灯枯,否则不得终了。”

    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对他的遭遇颇有感触。只能拿着那方丝帕擦了擦明烨脸上并不存在的泪痕。

    纵使,她并没有过如此截然不同的经历:“没有人陪你玩的话,那你可以找我玩啊。”

    那个时候的凌大抵觉得,明烨摆出如此伤情的模样,约莫是没有同龄玩伴的原因所致吧。

第二十六章 青梅竹马两无猜

    “哎呀!奴的三皇子哎!”小伙伴之间难得的敞开心扉,却被这不合时宜的一声扯叫煞了风景。

    只见一个穿着暗红色褙子的女人着急忙慌地踏着汀步而来,似是嗔怪,又似是在讽刺:“三皇子,您以后可不能和这等没身份的小孩儿胡闹。您瞧,这好端端的坐在地上,着了凉,可如何是好啊!”

    作势便抬着袖子抹泪,摆出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来。

    来人是明烨的奶娘,因承了这份恩情。再加之,她是母妃身边的红人。大多时候,明烨对她都尊重得很。

    小时候大多是是天性使然的亲近。可近些年来,宫里的是非见得多了,一些人依仗着势力欺软怕硬的,他也见了不少,打心眼里厌烦极了这些人。

    此时的明烨已经站起身来,并且把小表妹护在了身后,不大的人儿说起话来却让不少人大气都不敢出:“奶娘,儿不是什么没身份的孩子,她是我的表妹。再者,便是有一天,我摔了倒了磕了碰了,也决计不关她的事。”

    “是,是,自是不管她的事。”这回答很是敷衍,似乎还有些不服气。

    明烨看着奶娘虽然一边称是,但那脖颈子硬得跟个什么似的,半点没有悔改的意思。

    顿时,心里的火气陡然更大了一些:“硬说怪谁,那也是你无能所致。”

    此时的奶娘方才大惊,匆匆跪倒了下来。她奶三皇子多年了,三皇子对她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何以今日性情大变,还不是这小孩儿害的!

    娘娘说得对,皇子的这位表妹就是一个祸水,想到此,奶娘又控制不住地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本以为这一记眼刀飞得神不知鬼不觉,浑然天成,却不想还是被明烨逮个正着儿。

    “看来,你心里还是不服气。”明烨拔腿走开,手里牢牢地牵着凌的小手:“既然如此,那就让母妃惩治你。”

    明烨只知道他年龄尚小,尤其是对自己的奶娘,就算他身为皇子,也不好轻易判决什么。

    可他不知道的是,一个在宫中行事多年的老人,懂得察言观色是立足的基本。可以说,宫里的人说话办事没有一件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的。一个奶娘就敢如此对待平阳侯的女儿,一定是背后有人示意。

    屏退了众人,奶娘却还是突然来到了亭子里。明烨知道,这是母妃的意思,是时候回去了。

    软软的小手被紧紧攥着,凌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个方向是去哪里?”她撇撇嘴:“你是不是要回家,我也想回家。”

    明烨松了力道,大概是觉得自己抓得太紧了,但自始至终没有松开:“我带你去见我母妃吧,就一会儿,好不好?”难得有人愿意同他真心玩耍,他自然想告诉自己的母妃。

    凌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好不容易熟悉了这个新玩伴,为什么又要去见另一个人?

    她越想越气,但是自己片刻之前的话不断响在耳侧,说好了一起玩的。她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真的只能一会会儿。”

    听闻此话,明烨脸上露出笑容,觉得提出这一想法是时候了:“那,以后我们都永远在一起玩,好不好!”

    只要是好人的话,当然可以真心结交,这是爹娘常常与她说的。凌点头:“好啊。”

    “母妃,母妃!”懂事的宫女老远看见三皇子匆匆跑来,便赶紧打起帘子。

    “她是?”那时的太后尚未封后,位及贵妃,封号一个“静”字。

    明烨拉着凌进前一步,忙着向自己的母妃介绍:“她是凌,也就是姑母姑父的女儿。”

    “啊,是儿啊。明烨,还不去把你给你表妹准备的东西拿来?”温婉端庄的静贵妃一上来就是嘘寒问暖的热情。只是热情太盛,总有一种矫揉造作的虚假感。

    天盛的待客之礼,向来提倡宾至如归。太过轻描淡写,就会失了主人的诚意。可若是一上来就热情过头,则是更大的不妥,让人无所适从。

    就是这嘘寒问暖的背后,凌看不到一丁点儿长辈喜欢晚辈的神情。在府上,明明是人人都很喜欢她的啊,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无论他们什么身份,也无论他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们看她的眼神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这还不算,更糟糕的是,一进这间屋子,凌就感觉浑身上下不舒服。

    她往明烨身后站了站,对她来说,这间屋子是陌生的,这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美人虽然瞧着便欢喜,但也是陌生的。只有这个身量和她差不多的小表哥是唯一可信的。

    “瞧,母妃诚心诚意的对她,可人家还未必领情呢。”静贵妃一声冷哼,随即端起面前的一盏茶来。

    纤长的指尖上面涂抹的是大红色的蔻丹,只见她轻轻揭开茶盖,撇去茶汤上面浮着的几片茶叶,抿了抿唇角。

    “母妃何必说谎呢?”明烨往前走了一步,还真的把凌藏了个严严实实:“您知道的,皇儿,皇儿没有给儿准备东西。”

    他甚至隐隐都知道母妃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引开他,好说一些对儿不利的话,甚至做一些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和母妃是母子,住在同一屋檐下这么久了。母妃是真心喜欢还是假意“逢迎”,借此来让别人难堪,早瞒不过他的眼睛了。

    明烨心内了然,只是没想到,不过初次见面,母妃怎么就对待儿这个样子?

    “母妃真是白教你了,如今才多大,竟已胳膊肘朝往外拐了?”静贵妃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放,清脆的撞击声在屋子里格外明显。

    所有的宫女全都不敢说话,一时之间,母子二人大有剑拔弩张之感,谁也不肯让谁一步。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明烨才开口:“母妃,您就忍心让儿这么小的孩子一直站着吗?”

    静贵妃的睫毛微微抖了抖,似有所动。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毕竟凌还是个孩子,她就算再对蓼阳不满,也着实牵扯不到一个孩子什么。

第二十七章 甘草芜花性相克

    “罢了,罢了。”静贵妃眼神示意。

    身边的一个宫女才赶忙上前,服侍着凌坐下。

    凌虽然不知这母子二人之间是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僵的,但这样的气氛还是让她难受。

    “谢谢宫女姐姐。”凌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粉衣粉裙的宫女。

    宫女做的都是服侍人的差事,个别傲气的时日久了,也会被磨得再无棱角,十足的下人脾性,倒像是生来的骨子里就存在了卑贱的一面。

    此时看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对她说“谢谢”二字,心里着实开心得紧。但是,碍于静贵妃的威仪,也不敢表现什么,还是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去把本宫的熏香点上。”静贵妃这些日子得了新调制出来的熏香,愈发离不开香炉了。

    “是。”宫婢熟能生巧地掀开香炉炉盖,只见做成麒麟造型的香炉炉嘴处袅袅飘出几缕白烟。

    没用多久,满室盈香,此时静贵妃说起话来,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谁听的:“本宫多年怀子不上,若不是这麒麟意有多子之意,想来今日也不会有明烨。”

    麒麟......是个什么东西呐?凌看了看这满屋子的陈设,果然发觉和别处多有不同。

    龙鳞、狮头、鹿角还有很多其他动物的特点集于一身,这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这位娘娘的寝宫里随处可见。如此一看,那别致的香炉也不过寻常。

    久坐之后,静贵妃便再也没有说过什么了。她靠着宫婢拿来的引枕,整个人轻合双目,外表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鸦雀无声,异常的安静,凌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有些慌乱地向明烨投去求助的目光。

    明烨站起身来,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母妃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哦,那,我就不打扰了。”凌也不管明烨有没有答应,就先一个人撑着桌沿站了起来。

    自从那熏香一点,凌就感觉到脑袋发沉。无论如何,这里是不能再呆了。

    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一黑,凌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往前栽了下去。

    幸而不远处立着的一名宫婢反应极快,伸手一捞,个子不过才到她腰间的小姑娘已经安然躺在了怀里。

    “她怎么了?”明烨万没有料到这样突发的事端,一时也有些慌了手脚。

    如此大的动静也把静贵妃惊动了,她赶忙招手,让出自己软榻一侧:“快把儿放到本宫这儿。”

    粉粉嫩嫩的小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潮红,撩起袖子一看,两只胳膊上也是一样的状况:“这孩子,怎么起疹子了?”

    静贵妃立马招呼人:“快去宣太医,快啊!”她私心里虽然不喜蓼阳,可这孩子是无辜。若是在她宫里出个什么好歹,让她良心难安啊。

    那边去请太医,这边也不能闲着,看着凌满头的汗珠,静贵妃拿了一方打湿的帕子给她细细擦拭着。

    或许是感受到了沁人的凉意,凌双眼的睫毛像两只小扇子一样扇了扇,终于睁开了眼。

    “你这是怎么了,吓坏了本宫。”静贵妃拍了拍胸前的衣襟,真的长出了口气。

    凌揉揉依旧昏昏沉沉的脑袋,在静贵妃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明烨也很自觉地坐到了软榻一侧,看着她雪白的臂膀,神情虽然依旧颓废,但总算再次恢复了不少神采:“你要是出什么意外,我,我怎么和姑母姑父交代啊!”

    注意了明烨的目光,凌这才发现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身的疹子。

    本来也是一头雾水的她,看到这疹子,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熏香里面应该有芜花,我从小的体质就和芜花犯冲。”

    “芜花?”静贵妃手中打湿的帕子突然掉到了软榻上。震惊之余的她,脸色数变,强自镇定,方才恢复,看向左右:“既然儿醒了,杏子,你去太医院跑一趟,叫他们不用来了。”

    “娘娘,您,您还好吗?”凌看着她神色不对,很关切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您是不是也和芜花犯冲呢?我娘告诉我,如果......”

    这个娘娘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她明白那种浑身起疹子,连气也呼吸不上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这孩子倒是心善,静贵妃不由地抬手轻轻拍了拍凌的发顶:“本宫没事,让明烨先送你回家吧。”

    凌任由明烨牵着,一步三回头,仍旧有些担忧地瞅了瞅软榻的方向。心内奇怪,大人们总喜欢逞强是为什么?

    她明明都看到静贵妃在听到“芜花”两个字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但是,凌不知道的是,令静贵妃闻风色变的又岂止是单单的芜花呢。

    “只留弦儿一人服侍,剩下的都退下去吧。”静贵妃揉了揉额头:“本宫乏了。”

    “是!”屋内众人应声退下。

    听到门合上的一瞬间,静贵妃才露出一个冷笑,直看得名叫弦儿的宫女一个腿抖,当即跪倒在地:“是奴婢的错,还请娘娘责罚。”

    “你且起来,先去把那香熄了。”芜花就是如鲠在喉,这宫里偏偏有人不让她安生。

    “哼,我就说太医院的那些人怎么会突然好心给娘娘送来的汤药里加了甘草。”弦儿反复确定确实已经熄灭了熏香,才走到软榻前回禀。

    调理身子的汤药入味苦涩,就在一个月前,送来的药里突然加入了甘草。甘草性温,气味微甜,本是调解中和最常用的草药之一。

    加入这味药本也无可厚非,可事情坏就坏在,熏香里怎么会刚好不好出现了芜花?

    甘草芜花这二者,任意其一,用量适度,都可对身体有益。可是若是把这二者混用,时日一久,便可造成中毒昏厥,甚者,因此丧命,也未可知。

    静贵妃端起身侧的一碗浓稠得不见底的汤药:“如此贴心,不喝倒显得本宫不识抬举了。”

    弦儿和杏子是跟来陪嫁的丫鬟,用起来知根知底,也更默契。

    弦儿接过静贵妃手中的瓷碗:“奴婢明白。”

    这个对芜花异常敏感的女孩,无意中却是救了太后一命。那时的凌自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腥风血雨”,只道太后脸上依旧是那么不苟言笑,但眼神却不再冰冷了。

第二十八章 战场一生峥嵘

    春风轻轻拂动着抽出新芽的杨柳,湖边杨柳的倒影簇拥着静思亭,一动一静,恰似亭中的两人。www.uu234.net

    太后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水面发呆,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貌似无神的双目中有一股恨意。

    注意到这个的凌自然坐立不安,搅动着腰间的流苏绢花:“儿进宫多时,太后若,若……”若无什么事,能不能放我走?

    后面的话硬是说不出口,凌在脑中飞快地措辞,一定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只是,只是还没有想到而已。毕竟,活人怎么能被尿憋死呢?

    太后仍未转过身来,但显然摸透了话说了一半的凌的想法:“时间不早了,你也就回吧。”

    沿着汀步原路返回,知秋已经抱着琴等在了路口:“姑娘,您可回来了。”

    看着她那一脸欢欣的模样,凌竖起一根指头,小声地嘘了一下:“回去再说。”

    朱红色的宫墙外围,凌由知秋搀扶着:“可把你憋坏了吧,怎么了?”

    知秋抬头悄悄附在凌的耳边,把琴往身外横了一横:“姑娘您可不知道,方才瑶姑娘是被寒霜扶着走的。”众目睽睽之下,凌瑶在故意回避着什么,但是却躲不过知秋的眼睛。

    但显然,凌不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歪过头打量着知秋:“那你松手吧。”

    “啊?”姑娘的反应莫名其妙,知秋不禁张大了嘴巴,琴上的流苏都不经意扫到了宫墙上:“松手?姑娘,这琴不重,婢子自己抱着就可以。”

    凌气定神闲地抽开自己的手臂,佯装怒气:“不是你不想搀我了吗?”

    知秋这才明白所谓的松手是个什么意思,忙解释起来:“不是啊,姑娘。婢子的意思是,瑶姑娘八成今天是闪了腰了。”

    闪了腰?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她那个人心气儿极高,又好面子,众人面前自然不愿让沈黎华的风头盖过她去。宴席上的那个急中生智的动作,纵使是对于以习舞见长的凌瑶来说,难度也极高。

    “沈黎华可真是……”凌攥紧了双手,却一时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太后说的或许对,凌瑶也好,沈黎华也好,两个人的心计手段都是半斤八两。

    只是,在某些程度上,“帮理不帮亲”的想法还是挺顽固的。

    “哎,哎呦,娘啊,你下手轻点儿。”凌瑶此刻面色发白,发着虚汗,趴在床上。

    赵姨娘自己身上的腰伤没好彻底,看着凌瑶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你说说,咱们娘俩是触了什么眉头,怎么都伤在了腰上!”

    “娘倒是有心思说风凉话。”凌瑶攥紧了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狠狠砸在了柔软的被子上:“我这个样子都是拜沈黎华所赐,还有那个凌,居然得了太后的恩准,可以时常入宫。”

    凌瑶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一个起身,头却不偏不倚撞到了床沿上,疼得她捂头痛呼。

    “姑娘,姑娘,您可回来了啊!”人还没走近瑾瑜园,就被守在一处影壁下徘徊,不停踮脚东张西望的夏桑拦住了去路。

    “你这风风火火的干嘛?当心把琴碰着。”凌爱抚地摸了摸琴弦,还好绷得松紧有度。

    “府里,府里来了大人物了!”能看得出来,夏桑在使劲压抑着那一份不知打哪儿生出来的雀跃与兴奋。

    知秋听闻此话,也是笑容满面:“还不快告诉姑娘,是什么大人物啊?”

    只有凌面色如常,能有什么大人物呐?再大,大得过太后吗?她这一把琴可是太后赏赐的。大人物,大事件都在今日一同见证了。

    “哎呀,姑娘,您怎么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夏桑拉着凌快步穿过了角门,脚步不缀,声音也絮絮叨叨不肯停歇:“侯爷可是让婢子等在这儿的,说只要姑娘一回来,就赶紧让您去。”

    “那,知秋你把琴放回房间里去。”头也来不及回的凌被拖拽着拉去平阳侯会客的前厅里,后半句话自空中飘来:“可不要磕着碰着啊!”

    “苏老将军自北疆得胜归来,文哲还未能去府上道贺,真是失礼了。”平阳侯端坐着举起一杯热茶来,隔空微微颔首,算作致歉。

    苏老将军的威名远播,昔日战场上披着的一身战甲今日换做了一身绀青色的常服。

    如此安然地坐着,倒是个十分慈祥的老翁了,哪里能想象得到他可是令北境的敌人闻风丧胆的将领。

    “这位是您?”一番客套寒暄之后,平阳侯才问起苏老将军身边的年轻人。看他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却把生来的那股傲气收敛得点滴不露。

    就是一向看上去清雅极了的凌珏和他相比,也未能占得什么上风。

    “云起见过世伯。”苏云起闻言一笑,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

    “别看云起这孩子自小在北疆长大,礼数倒是周全。”平阳侯对晚辈一向不吝夸奖。尤其是这样出色的晚辈。

    苏云起颔首,笑得不置可否,人已经非常自觉地落了座。

    耳中听得祖父年迈却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在耳侧:“将军府落成不久,一直想着有空来拜访邻居,却不曾想手头的事一拖再拖,竟耽搁至今啊!”

    平阳侯恍然大悟,激动至极,不禁跺了一下脚:“就说嘛,难怪平阳侯府近旁声势浩大地起了府邸,原来是将军府啊?”

    能和威名赫赫的老将军做邻居,欢欣之情溢于言表,平阳侯却顿了一顿:“只是,陛下不是划了永安坊那一片给您建造府邸吗?”

    初始听闻这消息,还有三分激动的心情在几番思虑疑惑之下全然化作了不解。

    要知道,众人眼中的这位平阳侯,凌文哲是先帝亲口所封的有功之臣,而后更是娶了昔日长公主的皇亲国戚。

    按照祖制,侯爷府邸的规模不说别的,光论正堂就有七间至十一间不等,更无需说那些旁的院落厢房一类。

    先帝开国至今,还没有一条里巷,也就是一个坊中同时容纳侯府和将军府的先例。

    这,委实于理不合,与事实不符啊!

    陛下虽登基不足一年,年龄尚幼,但也不至于行事如此荒唐,这不是降了老将军的身份,委屈了这位天盛战神吗?

    这么思量,再看向苏老将军的时候。平阳侯的眼神中已然不再是敬佩敬仰居多了。

    似乎坐在眼前的人,也不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而是一位风烛残年,一吹即倒的老人了。

第二十九章 从今比邻而居

    “啧,你这孩子,明明是你的事,怎么现在又不吭声了。www.uu234.net”不得不说,一个眼神有时候也不比敌人的刀枪剑戟弱多少。

    扪心自问,苏老将军还没怕过谁,但被平阳侯这眼神打量着,却从心底发毛,一阵一阵地不自在。

    苏云起收了眼底的笑意,看好戏也总该有个终了的时候:“是晚辈愚钝,未能向世伯及时说明情况,才造成这等误会。”

    话说了一半,苏云起闭口不言,立在屋子当中,眼睛多次瞥向门口的方位,看起来像是在等谁。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门口一袭淡色裙角晕染着春意,紧跟进来一个少女。

    鬓边两缕发丝因为跑得匆忙而略显凌乱,她立在门边,抬手将碎发挽在了双耳之后。

    又见凌清了清嗓子,这才跨进屋里:“儿见过父亲。”

    一向都是如此,私下里“爹”、“爹爹”叫得不亦乐乎,一旦有外人在场,称呼什么的最好显得自己是十分乖巧。

    “还不见过苏老将军和少将军!”平阳侯给凌递了个眼色。

    凌此时才明白过来,敢情夏桑口中的大人物是这么来的啊。

    苏老将军为国为民,拼着性命驻守北疆,若说他是大人物,那当之无愧。可惜呀,他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孙子可就差强人意得多。

    凌福身:“儿见过苏老将军,还,还有苏少将军。”苏云起,这么称呼他还很不习惯。

    “人齐了。”苏云起这才满意地挑挑眉,长辈面前的成熟稳重一扫而空。

    “回世伯,事情是这样的。”苏云起扶着座椅的把手,趁势踱到了凌身边:“祖父的将军府的确是在永安坊落成,世伯的邻居其实是云起。”

    “少将军!”平阳侯和凌不禁同时睁大了双眼。

    平阳侯惊奇的是,苏氏一门不愧是陛下看重的重臣,给苏老将军下令敕造府邸那是理所当然。没想到的是,皇恩浩荡,竟然连苏云起这个尚未及冠的少将军都予以重视。

    凌一时之间自然想不到这个层面上去,在听到了他们侯府搬来邻居的这个消息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下一剂猛药就是,这个邻居不是威名赫赫的苏老将军,而是苏云起。

    “这孩子......”苏老将军颇有些为难之色:“他一听说平阳侯在这条里巷上住着,就也要住到这里来,说什么我们苏家全是练武的大老粗,缺少文人气息。”

    “这个理由倒是不容置疑。”凌不知道苏云起为什么刚巧不巧住到他们家附近,但绝对不是他说的那个原因。

    “云起和祖父就先告辞了,府上还有些事务要忙,不便在此叨扰。”要忙的不过就是要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过来而已,但是苏云起才不会这么说。

    “告辞。”苏云起的一双父母走得早,苏老将军其实极度溺爱这个孩子。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大多是苏云起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至于外界所传的那些,什么诸如私下里的严苛训练,不过是害怕他上了战场轻易丧命在敌人的刀兵之下所求的一种谋生手段而已。

    苏云起路过凌身边的时候,特意放慢了步伐,还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清的声音说道:“我寝居所在的院落和你的瑾瑜园不过只有一墙之隔。”

    一墙之隔?凌有些手足无措。她若是和寻常闺阁少女一般的情况倒也罢了,旁人爱住哪里也碍不着她什么事。

    可是,瑾瑜园里可还有一个大秘密呢。无影的杀手身份可不能轻易暴露啊。

    她瞒得过府上的人,不过是因为,一来,都是些女流之辈的,无影功夫高强,自然不需要她在这些上多操闲心。二来嘛,自然是她长期的保密工作做得好了。

    可是,苏云起是个什么人呐?他心思缜不缜密,鬼心眼多不多这些尚是未知。

    但是从少将军的名头一看便知,他功夫高强,绝对和那些只知道吃酒胡闹的混混公子不一样。

    无影和苏云起二人的实力究竟孰强孰弱都是未知啊。

    看着苏云起离去的背影,凌居然想骂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也只迸出来一个“你”字。

    难怪那日吴真醉酒大闹的时候,苏云起居然会撇下他,专门跑来问了一句那么不着边际的话,“这你瑾瑜园的方向?”

    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怎么?你和少将军有过节?”知女莫若父,凌的一切表现全都逃不过平阳侯的眼睛。

    “没有。”凌咬咬牙,自己的成见不是早就抛下了嘛,况且那个人其实心眼真的不算坏,让她在怒气之下凭空捏造什么不符事实的谎话也于心不忍。

    “那你怎么......”平阳侯只能眼睁睁地盯着凌迈步离去:“哎,女儿大了,越来越摸不透她的心思了。”

    说起女儿,还有另外一个女儿的事,才算是头疼不已啊。

    想到那娘俩死缠烂打的功力,平阳侯头皮就一阵发麻,可是又不得不跟她们说清楚。

    来仪居里一片春光明媚,进进出出的仆人脸上红光满面。好像喜事登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幅光景让平阳侯更加的心烦意乱。他也勉强算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此刻竟然局促地搓了搓手,琢磨着如何开口泼冷水。

    来仪居,起名就是冲着“有凤来仪”的好彩头,当初分院落的时候亏待了这娘俩,就想着起名遂了二人的心意。

    现在来看,有凤来仪反而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侯,侯爷!”赵姨娘的脚步一顿,手里的帕子就悠悠飘到了地上:“您,您怎么来妾身这里也不打声招呼,妾身也好饬饬啊!”

    平阳侯面色冷冷地回了一句:“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饬的。瑶儿呢,可在里面?”

    “在,在。”赵姨娘殷勤地迎进屋里,冲着半躺在床榻上的凌瑶喊了一句:“瑶儿,还不快见过你父亲!”

    凌瑶显然也没想到他这个爹会特意来此,当然和赵姨娘一样的反应,一样的受宠若惊,忙起身就要下榻。

    腰伤没好,身上裹着的被子也没有完全掀开。于是整个人被裹得跟个蚕茧似的,重重地摔下床来。

    她踉跄着起身,费力地从被子里伸出四肢来:“瑶,瑶儿见过父亲。”笑容局促不安,场面一度尴尬得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887/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作者:新月翩翩所写的《我的如此芳邻》为转载作品,我的如此芳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的如此芳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的如此芳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的如此芳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的如此芳邻介绍: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