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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四章 合作

    “大理寺卿?”玄都司中一片喧哗,见到许临夏来此,场面却比平常还要更为混乱一些。www.uu234.netwww.uu234.net

    “大理寺卿不是被抄家了吗?”玄都司负责的人说的还是之前的徐修:“连带着大理寺都再难翻身,你这个许大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不过是玄都司拐着弯地不想承认他是朝廷命官罢了。抑或是,表面服从与朝廷的安排,其实心内真实的想法还十分有待推敲一番。

    许临夏拱手作揖,陛下说得对,这一帮异士可招惹不得。当然,他也不需同这些江湖异士计较许多:“想来定是诸位潜心钻研学道的原因,对朝廷上的事不甚了解。许某是现任的大理寺卿。”

    不就是成心的下马威吗?许临夏自打接任了徐修的位子,这些惯用伎俩可是见多了。

    且不说他是一个新官上任本就会受到许多刁难,就是他这寒门弟子无所倚仗的来历,都必会让他的仕途之路走得困难重重。

    遭遇到这些,都不过是最为寻常普遍的了。

    可是,放到眼下的局势来看,寒门虽有寒门的不好,却更有它独到的好处。这独到的好处,便是那些勋贵之家都难以相提并论的。

    陛下大力支持寒门出身的官员在朝中的发展。因为这样的官员,往往底子最是干净,最没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

    而这些,便意味着,操纵起来也是最为得心应手的。没有哪个君王是不喜欢完全听命于自己的臣子的。

    陛下,自然也不例外。现如今的陛下,就要靠着他们这样的官员去制衡那些个在京都当中有着不小势力的家族。

    这样的大局势之下,寒门出身的官员前路反而是一片大好。

    因为吃准了这个,许临夏自然也就显得硬气得多,再不见那些寒门子弟身上所谓的穷酸书生气:“本官听闻玄都司中不乏能人异士,得了陛下的恩准,这才斗胆前来邀请各位与大理寺通力合作。”

    大理寺,曾经提起也是一个满载着荣耀与光环的象征,只是一块臭肉坏了满锅汤。事到如今,大理寺在坊间似乎都失去了昔日的那种地位。

    更别提,是在玄都司这样的一众人面前了。许临夏莫名地有些自惭形秽,只是这案子必须得破,由不得他瞻前顾后地思虑太多。

    不仅得破,更必得破得足够漂亮。不然的话,辜负了陛下的拳拳信任,影响的人不光是为臣子的自己,就是陛下因此少不得也会失了颜面。这岂不是让朝中的那些个老臣看了笑话去?

    “既是陛下的意思,那我玄都司自当全力配合。”终于松口了,那人领着许临夏往会客的堂前走去:“只是不知许大人想要我们如何配合?那华神医在坊间可是很得民心,若是哪里不慎得罪了的话……”

    这样的欲言又止,分明是想让大理寺去承担所有不好的后果。好巧妙的算盘,甜头的话,他们就可以尝一份。若是得罪人的冤大头,立马就拍拍屁股脱得一干二净。

    许临夏心内虽然不愿,但的确此事需要借助到玄都司的力量,因而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玄都司的人只是配合大理寺调查,若有什么不妥,本官一力承担。”

    堂内所在的位置颇经历了一段曲折迂回,这直接导致了能直接投射进入房间的光线实在是少之又少。

    有些昏暗的四下里,忽然传来了有人挪动走近的脚步。

    不及许临夏开口询问什么,那脚步声的主人却是率先开起了口来:“许大人好魄力。难怪接替徐修位置的人会是你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后起之秀。”

    初出茅庐?这话究竟是含贬还是含褒的成分大一些?许临夏可不想判断。

    只是从现下来看,他唯一都不用动脑思考便能得知的就是,这不过是玄都司的人早早设好的套,就在等着他往里钻呢!

    饶使他早些看出来,也必然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往里面钻。只因再无第二个选择。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两厢情愿罢了。

    “阁下好设计。”半晌,许临夏还是无法轻易咽下这口气来,忍不住开口做了一个于对方而言无关痛痒的回击来。

    “少年人,切忌心浮气躁。”那人的五官轮廓在光线下渐渐清晰起来。

    明明是一张面容姣好,更是年岁不大的男人。许临夏甚至在想,照这张脸来看,对方或许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

    只是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一副爱于说教的样子,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他不仅光是安于说教几句就算了事,甚至走到近前,一掌拍了拍许临夏的肩膀,很是语重心长的感觉:“尤其是像许大人这般,在朝堂之上的,一定得好好压压你的脾气。”

    那气息喷洒出来,就更让别扭不堪的许临夏浑身不适了,他只扭动了身子,避到一旁:“阁下说的,本官谨记在心就是。只是不知你们答应的,什么时候兑现?还希望不要太远,毕竟陛下可是在时刻关注着。”

    “许大人可不要一口一个陛下的。”先前为许临夏引路的人忽然发飙,许临夏这话不知哪里引发了他极大的不悦:“玄都司是归入了朝廷名下不错,可先帝也说得清楚,玄都司并不受你们的控制。还请许大人注意您和我们黄公子说话的语气。”

    在不影响天盛长治久安的前提下,诸如许临夏这样的朝廷官员确实拿他们无可奈何。

    这也导致许临夏登时回不上话来,只能吃个哑巴亏:“是本官操之过急,只请黄公子念着事出有因,尽快派人来协助大理寺即可。”

    许临夏有着预感,这位黄公子年纪轻轻,但在玄都司中的地位绝对不低。又或许,根本就是坐头号交椅的。

    若是如此一来,以小见大,他们大理寺和玄都司的这场合作不一定会愉快的吧!

    许临夏讪讪地笑了几声,只把华的情况说与了黄其源听:“巫医在整个天盛都不是一件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情,拖久了,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学道说不定也会被殃及池鱼。”

    “少年人你还果真有两把刷子。”黄其源的语气明显染上了几分冷意,只是从面容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就是了。

第七百零五章 困惑待解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m.www.uu234.netwww.uu234.net

    许临夏尝到了反将一军的快感,不自然地将脖颈挺得更直了起来:“黄公子说的哪里话!没有几把刷子,陛下也不敢将偌大的大理寺交到本官的手上啊!”

    玄都司是什么地方?其实玄都司上下的人都最是清楚不过。若没有朝廷的认可,他们就是一帮身怀异术,能不能发挥妙用还是两说的乌合之众。

    只是,不可控的感觉向来不是朝廷能允许的,玄都司因而受到的待遇已经是没有什么令人不满的了。

    但是,黄其源真正想要的,还不是一分为二的玄都司。在没有达到真正的目的之前,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过一个可能是巫医的民间大夫就牵累了他们这一大帮人?

    “你去把林语兄弟二人找来,让他们这就跟着许大人去一趟大理寺。”许临夏的威胁起到了作用,他的估计也的确没错。玄都司的未来和一干人等来日的命途确是黄其源的底线。

    “林语兄弟?”此趟之前,许临夏已经能预知到玄都司这边并不会给予他多么热情的招待。来了之后,从黄其源的反应便将整个玄都司的态度暴露得彻底。

    因为几乎并不抱多大的希望,许临夏也就不期待这他们玄都司的办事效率都有多高。

    只是眼下,就算是他这边一再催促,黄其源也不能草草派两个不知名的人来吧:“黄公子此举莫不是厌烦本官,意在敷衍?”

    “许大人此言差矣。”黄其源一脸正色地望向许临夏,这一回的确是许临夏冤枉了他,误解了玄都司:“林语兄弟二人是整个玄都司中接触过巫医的。如果说世上还能有人辨认得出巫医身份的,一定非他们莫属。”

    听闻了对方这番难得诚恳的言语,许临夏不禁臊红了脸:“本官多心了,对不住。”

    玄都司当中网罗的是天下杰出的奇才,许多都是名声在外,在某一方面有着特殊才能抑或是天赋的人。

    正如程云承那样的,就是玄都司早就声名在外的代表。如今换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生人来,才直接导致了许临夏一开始的误会。

    黄其源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变,此刻只是笑笑,十分无所谓的样子:“林语兄弟二人在其他方面可能平淡无奇,但在这回助大理寺的事情上,绝对是许大人的不二人选。”

    许临夏怀着有些过意不去的心情向黄其源道了谢,这才带着林语兄弟二人回到了大理寺。

    “二位请坐。”林语兄弟二人仪表堂堂,说起话来也是温文有礼,一度让许临夏忘记了他们是玄都司的人:“虽然说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本官有些话,还是想要先行与二位确认过。”

    林语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林语只是点头:“大人请说。”

    “巫医之事,非同小可。”说这些话时,许临夏甚至还屏退了左右,只留了他的一个心腹在侧:“你们二位与巫医有过交集,不知……”

    许临夏承认,他这样子的调查实在让人心中生厌。其实不光是别人,便是他自己,都颇有些拉不下脸来。

    可无奈,在天盛,见到巫医人人都巴不得要绕道走开。

    眼前的二人,倘若真的有什么扯不清的交集,便是背后有玄都司做靠山,也少不了一通风波。

    自打见面伊始,就鲜少开口的林言却笑了起来:“大人是在担心,别找出一个巫医不成,反而又牵出了另外的两名?”

    许临夏不好开口,只能跟着笑了几下以使气氛不要那么紧张。

    常人怎么会和巫医有过深的交集,再加上这二人瞧上去一副书生气的样子。不怀着高人一等的本事,玄都司凭什么要收了他们?

    那么除了他们自己本身就是巫医的这样一种可能,许临夏真的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原因。

    林语再次接过了话茬:“大人您实在多虑了。我们少时村子有人重病,据说是喝了村口古井里的水,众人束手无策。当时恰恰有几个巫医经过,他们施用巫术的场景,我们兄弟二人皆是亲眼见到过的。”

    “你们……”人心隔肚皮的道理许临夏是懂得的。再加上一方是玄都司,一方是朝廷,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这也算是各为其主。

    各为其主的背景之下,许临夏根本没有指望这兄弟二人可以和盘托出。

    但至少,也不要假得如此荒唐吧?许临夏憋不住心底的话:“少时的事情,这都过去多少年。再者言之,那时的匆匆一面,缘何二位就能有信心可以确定华大夫的身份呢?”

    不知林言的专长表现在哪里,但气人这一条绝对是榜上有名的,许临夏暗自这么想着。

    因为他看得清楚,在他说出了心底的这许多疑点之后,林言这家伙又露出了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笑容。

    真是好生讨厌!明明大家都是要讨生活的人,也明明心中各有其志。但只有这个林言,表现得清高脱俗,倒衬得他一身的市井气。

    当然,许临夏也深知,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是骨子里的那种自卑之感在作祟。尽管他如今凭借着十年的寒窗苦读,终于博得了功名,博得了陛下的赏识。但过去的那些,并不是用如今的成绩就可以完全掩盖住的。

    它们就如衣襟之下的一颗黑痣,一直都在,只不过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罢了。

    林言的笑容久久不散,也更没有注意到许临夏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我觉得,比起打探我们和巫医有什么关系,大人难道不应该对我们的专长更为感兴趣一些吗?”

    终于是不打自招了,许临夏暂且将方才那些抛之脑后,他往前挪了一挪身子:“本官自是好奇,可也深知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许久未见大人这般的官了。”林语不由地这样道了一句,未免让人觉得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当然了,这压根就不是什么谈话的重点,没人将其放在心上,便是许临夏自己都是仅仅只听了一耳朵。

    “我兄弟二人一个一目百千行,另一个过目不忘。这样的专长,不知能不能解释大人心中的疑惑呢?”

第七百零六章 对质

    “因为记忆力超群,有关巫医使用的那些巫术至今都记忆犹新。UU小说www.uu234.net当年那口古井疑似被动了手脚,巫医长期不曾离去,我们因而也便对其手法更为了解一些。”林言一字一句地开始解释起来,好像生怕许临夏再有什么误解似的。

    但其实,玄都司和大理寺是合作关系,本不需要他如此面面俱到。

    许临夏没有再说什么,他是知道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的,尽管这兄弟二人说的东西听上去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些。

    但不能因为不可置信,就去质疑一件东西的真实性。这是许临夏在玄都司的人身上学到的。

    “是本官多想了。哪里有怠慢了二位的地方,还望多多见谅。”只要他们不是巫医,许临夏对林语兄弟二人的才能为何根本不感兴趣。

    他只让人将华等人带来,待有个结果可以定论之后,他也好在陛下面前交差。

    本以为前往玄都司请人的这一过程少说也会有几日的功夫。因而华便一直保持着侧卧的姿势,表面看上去还算云淡风轻,但脑海当中却已经焦急成了一团乱麻。

    华始终相信,办法是一定存在的。只是,这生死一线,就是他能不能想到的差别了。

    华此刻正在合眼冥想,外人眼中的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直到大理寺来人的时候,听到那略有些急促却十分稳健的脚步声时,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立马坐正了自己的身子。

    心底直犯嘀咕,这么短的时间,难道大理寺就已经和玄都司那边达成了一致吗?

    “华大夫,许大人请您过去一趟。”大理寺待人的态度还算十分客气,不仅言语当中用到的字句考究,就是请人的姿态都很难挑出些什么不妥来。

    华只能牵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来人身后。

    这个时候带他过去,想必那边是准备好了。可糟糕的是,如此仓促的时间,根本不够他想出一个法子来。

    “许大人,华带到。”

    华跟在那人身后,率先打量起了面前的几人,除了许临夏,只有两副陌生的面孔。

    想来,这就是从玄都观借调来的帮手吧:“草民见过许大人。”

    林语兄弟二人看上去完全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相,很难想象,这样的二人会身怀什么异术?

    当然,华并不敢小瞧二人。入京的这数年之中,因为以貌取人而致使他吃了多少亏:“想必二位就是玄都司的人吧,华某的事叨扰二位了。”

    “华大夫言重了。”林语伸出手来,阻了正欲将礼数做到周全的华:“只是你这动静实在是大,玄都司也不得不插手。”

    确实是他错了,人当真不可貌相。这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书生,本以为会是一个性格柔弱的家伙,却没想到出言便是十分地绝情。半点余地都不给人留。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行那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呢!华面上挂着的浅笑瞬即隐匿于无形。

    这变脸的速度快到让人咂舌。许临夏甚至怀疑面前站着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悄悄掉过包了。

    眼见着气氛怪异起来,许临夏不得不打破僵局,问向左右:“刘海全和李齐呢?让他们也过来。”

    “这二位就是玄都司的人吧!”许临夏的话音还未落,刘海全就从门外蹿了进来。脸上带着极尽谄媚的笑容,就像是早早确认了林语兄弟二人会站在他这边一般:“二位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

    这马屁拍得,不仅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还十分地令人作呕。

    林语二人无法可与程云承之流相提并论,虽是同出玄都司,可也有着上下之分。

    这刘海全根本不识得林语兄弟二人,还敢夸口用到如雷贯耳这样的词,也真的是天上地下再难寻到第二个人了。

    许临夏不禁扶额遮了自己的半张面颊,毕竟大理寺卿是他,公正当前,总不好掺杂进了太多的个人感情在内:“肃静!刘海全你先退至一旁。”

    刘海全的一腔热情硬是没有激起任何的风浪,此时许临夏语气中的不耐烦也是格外明显,他低低应了声“是”,只能退在华身侧。

    不过他人退下了,一颗小人得志的心却从未歇下,打量在华身上的目光难免就有些尖锐刺目。

    华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他没有心思同其人计较。这种满肚子坏水的人放在平日他未必都会多搭理什么,更别提是这种于他而言处处不利的局势之下了。

    “二位……”面对林语和林言打自己一进门来就好像黏在了身上一样的目光,华无所适从:“想查什么,在下定当配合。”

    真要配合才是奇了怪了,只是越到这种时刻,他便越不能露怯,否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言没有说什么,一脸很是严肃的神情,状似确认这位华大夫的身份确实是难事一件。

    这样的眼神,华一早就想到了。对于林言,他还未放在心上。真正让他忌惮的,是那个笑容淡淡的,虽不曾主动开口,可一张嘴就给他泼了一记冷水的人。

    林语走近,对华的一头白发很是感兴趣:“华大夫,年岁不大吧?怎么就长了一头的白发出来?”

    白发胜雪,甚至比冬日里落在地上的厚厚一层积雪还要更白三分。林语不由地眯紧了双眼:“你可莫要告诉我,这是一夜之间的白头。”

    华眸中有什么神色一动,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能进玄都司的果真不是泛泛之辈,即便是像林语林言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人,实力也是高深莫测。

    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面部表情是怎样的,若是能在他面前摆一面铜镜,想必镜中人是面色如土吧。

    他只咬着牙关,以使自己看上去能够尽量平静一些:“华某听不太懂你是什么意思?一夜白头,不是古来有例吗?”

    “纵观古籍史册,有确切记载的,如你所说有这般情况的,也只有一个周姓人。”其余的,不过都是些坊间添油加醋的故事罢了。

    故事,也只能听听。若是当真了,则是比故事当中的人还要愚蠢。

第七百零七章 走火入魔

    华的面色更加地不自然了。www.uu234.netUU小说不光是因为林语这不带喘气的一段话,更是因为其人不断逼近的脚步。

    这让华有一种自己完全被人看穿的感觉,可明明在此之前,他的伪装是很成功的。

    便是被刘海全看去了,可那自始至终也只有刘海全一人的自说自话。

    除此之外,究竟是哪里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让这个家伙能如此地笃定?

    “既是有例可循。”华不动声色地退避到了一旁,当然,这只是他自以为地不动声色:“你又何故来问我?”

    有的旧事,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知己或是朋友这样的东西,确实是心灵上的慰藉,但并不代表就可以完全地替代掉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人与事。

    没有人会去愿意倾听到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的程度的。

    再者言之,这华发早生的背后,是他至今都不能正视的故事。

    “华大夫是行医之人。有个问题,不知方便解答吗?”林语目不转睛地盯着华,其人慌张想要逃避的神色已经能够说明一切问题了。

    可是,仅仅是能说明问题就可以了吗?不,这还远远不够。

    未等华做出回应,林语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一个人,究竟是受到外界刺激会导致身体病变的概率大一些,还是说行针走穴走错了位置,身体出现异常的概率大些?”

    事实上,无论华会回答什么都不重要。林语要做的,只是逼迫华去亲口承认,他是巫医的事实。

    华的喉咙处很快就是一噎,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林语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是明了了,但华却只能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二者相当。”

    这回答可真是华有生以来说的最是违心的一句了。可他也无法,除了负隅顽抗,难道让他去承认什么吗?

    “二者相当?”林语忍不住发笑,眼神当中满是丝毫不带掩饰的讥讽嘲笑之意:“华大夫你说起胡话来,还真是狂放不羁啊!”

    这比那说谎不打草稿的程度还要尤为严重一些,华是知道的,自己这样的回答明显是在故意糊弄外行人。

    甚至,如若换个稍微聪明机灵一些的人来,也必能听出他这敷衍潦草的真相。

    “许大人,你怎么看?”不知是什么契机,让林语暂时把矛头给调开了。

    可华却并未因这片刻的放松就感到庆幸,相反,他心揪得更紧。

    许临夏也猜到了什么,事实上,林语的话只是做了一个引领。但恰恰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道破的引领,无形之中却是引发了他更多的遐思。

    许临夏不禁苦笑了一声,不知为何,他甚至觉得自己这遐思还有理有据,倒像是确有其事一般。

    实在不能继续想下去了,许临夏压着略有些不太耐烦的情绪朝林语颔首示意:“本官没有什么想法,你知道了什么说就是。”

    林语这才重又将目光收回在了华的身上,他并非是将矛头调转了开来。相反,光他一个人津津有味地在这里同华拉扯了半天,别人只是围观的话,有什么意义在?

    透过眼前人的这一双眼眸,华也终于明白了林语方才闹的那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尽可能地再吸引别人更多的注意过来吗?

    可还真是难为他了。如此煞费苦心。

    “我们先抛开你的身份不论,只说说现而今京都人人皆知的神医华。”林语绕着华踱了几步,好像生来便是华肚里的蛔虫一般,什么都了解得透彻明白。

    就是这样的目光,还有这样的语气,让华打心底深处开始一阵阵地泛起冷意。

    “据我了解,你春风得意,且在入妙春堂坐大夫之前,貌似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吧?”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之前有遇到过什么?”惨绝人寰自然是不至于,但心底确实是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疤。

    “好。算我多嘴,揭起你的伤疤来了。退一万步来讲,便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你一夜白头了呢?”林语将两只手举了起来,语气十分地敷衍:“但如若是走火入魔的话……华大夫,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华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林语确实认出了他的身份,是在他迈步进到这间屋子的时候就开始的。

    而原因,竟然就是这头白发。华一早就为白发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却不想他所谓的合理,在林语这样的人面前实在是可笑至极:“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真的疲累了,和林语这样明明什么都知道的人继续下去,只能显得他像一个冥顽不灵的傻子一样。

    多可笑呐?可能这才是林语迟迟不彻底戳穿他的原因吧。

    “你用巫术,却不想目的没能达成,结果却反受其害,一夜白头。”其实一开始,林语也没想到,他的认人之路会走得这么顺利。

    “这就和大夫们行针走穴却无意扎到了要害是一样的情形。不过在你这里,应该说是走火入魔要更为贴切一些吧?”林言也站了出来,并且接过了话茬。

    这兄弟二人如此默契,原来是早就一条心地要看他的笑话呢!华摇头笑笑,怪只怪他被愚钝迷了眼睛,倒被人当猴子耍了。

    “所以,你还要继续固执下去?还是趁早承认,也免受一顿皮肉之苦?”来时的路上,林语兄弟便准备了很多让华露出狐狸尾巴的办法,却没想到,其实一个都还没有用到,就被华自己给暴露了。

    都说,物极必反,华就是犯了这样的错误。他越是想要心急地去遮掩什么,却更容易把欲要遮掩的地方露在人前。

    他实在是太紧张了,以至于都不能使自己的表情变得更自然一些。坊间谁不知道,华大夫是个脾气古怪的神医,几乎很少与人主动打交道。

    可今日不过初见,华却是主动和林语兄弟二人打起了招呼。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华就已经惹火上身了吧:“华某甘拜下风。以你的才能,不在大理寺里混个一官半职,实在可惜。”

第七百零八章 揭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林语用胳膊肘戳了戳自己的弟弟,示意林言替他继续下去。www.uu234.net

    林语兄弟其实是极有默契的,只是大多时候,林言自己选择了沉默:“人各有志。”

    “对。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华既然承认了,林语也便别开了头去,不复方才那样一直紧盯着对方:“比起操心我们兄弟二人,华大夫,你还是多多思量思量你该当如何吧?”

    该当如何?之前还是勉强地挣扎,现在可是真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又能如何?还能如何?华怦怦跳个不停的一颗心脏此刻居然归复到了往常的样子。

    另一种意义上的尘埃落定。不管怎么说,事物的两头尽管分列在成败的极端,但都有一种不复前进或后退的特点,总比拖在中间不左不右,进退两难要强上许多倍。

    这颗心是心死了。华抬眼望向了一脸惊诧的许临夏:“许大人,大理寺可以结案了。华某,的确是名巫医。因为形势所迫,还有,不甘平庸的一颗心,这才斗胆进了京。”

    “只是,想要在京都站稳脚跟,比我想象的要难上许多。”一个人,若不想上攀,便不会下跌。

    正因为心有着期许,哪怕是冒着明知山有虎的风险,也会做出偏向虎山行的行为:“我一面不愿如其他巫医一样就此蒙尘地得过且过,一面又怕栽倒在京都的锦绣繁华之地,最后更落个无人收尸的惨淡下场。”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话被华埋在肚子里埋得都要变了味。如今掏心掏肺地全都道了出来,华才惊觉,原来,他也是这样一个如众人一样六根既不清更不净的认啊!

    他还有着这样多未完的心愿,还有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也难怪东窗事发的时候,这颗心会这么地痛。

    “华大夫……”喉咙一塞,许临夏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气氛已经僵到了极点,因为即便包括戳穿这一切在内的林语兄弟二人,心情都不是简单纯粹到能用几个词语就可以做出概括的。

    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旧事一出,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一代人而言,很少有谁是真正见过巫医并且了解过巫医的。

    因而,所谓巫医,存在于人们心底的,也大抵就是一个人人都借着那张嘴所言传出来的形象。

    巫医,久而久之,似乎仅仅是这两个字就已经是黑暗地界的代名词,和恶贯满盈划上了等号。

    以至于,当真正的巫医出现在了眼前的时候,所带来的,除了耳目一新的诧异,更多的却是对那口口相传出来的言论的质疑。

    一个救人性命的医者,哪怕大夫的名头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可他行的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啊!

    这样的人,会是巫医吗?又或者说,巫医当真就该世代为那经年的旧事而付出远超他们所能担的代价吗?

    华的承认,让许临夏思考了很多。当然,最后他也没能思考出个答案出来。

    是非论断,这一切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华他人呢?”得知了华巫医的身份,明烨竟也显得还算平静,他只关心其人现在的下落。

    “华大夫,华他人被微臣扣在了大理寺。没有陛下的御令,微臣不敢擅作主张。”一时竟忘了改口,许临夏瞄了一眼明烨,见到其人面色无异,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明烨面色无异,并不是心内无所感。恰恰是因为五味杂陈一齐上涌,反而让他自己都摸不清心底现下究竟是什么情感占得了上风?

    京都就是一座掩藏了许多不可知的秘密的都城。

    在这里,不仅有前朝皇室的血脉敢与他这个现任的君主称兄道弟,搭上亲戚血缘的关系。还有世所禁忌的巫医活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次又一次地挑逗来往于皇宫之内。

    这究竟是天在玩弄他?还只是一场小小的考验,跨过去就是一片大好的艳阳天?

    明烨笑不出来,但却也因为华的身份,而让他心里稍稍获得了些安慰。

    他还以为,是他这个陛下做得实在差劲。都摆出了这样低的姿态,却未能如愿以偿地得到贤能之人的相佐。

    却原来,问题的症结,在华的身上。是华的身份有异,才让其人步步退却。

    “陛下。”许临夏见明烨许久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忍不住开口相问了起来:“华的这件事要如何处理?”

    “打入天牢。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许前去探望。”下令的时候,明烨没有一丝犹豫。

    曾几何时,他一度以为,华是个不可多得的贤能之才。如若能将这样的人也收入麾下,那将会是他的一大助力。

    眼下来看,他是求贤若渴不错。但也没有到了需要指望一个巫医的地步。其人哄骗了他许久,这口恶气不得不出:“另外,妙春堂窝藏巫医,先行查封。”

    许临夏很感念明烨对他的信任,并且不计较他出身贫寒的身世还顶着朝中莫大的压力将他送上了大理寺卿这样的高位。

    只是如今的这般情形,他却是不得不多发一言了:“陛下,正所谓不知者不怪。同陛下还有微臣一样,妙春堂本也是那个受到了欺瞒的对象啊!”

    “朕知道。”他当然知道,否则又怎么仅仅只是查封妙春堂就可以了事的呢?

    “所以朕才没说一直查封下去。”只需要借势使一招杀鸡儆猴罢了:“至于后续如何,择日再议。你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会儿。”

    许临夏见明烨心意已决,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白费口沫罢了,也就只道了一个是字作势欲要离去。

    陛下已经算是难得一遇的明君了,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陛下还能保持着难以做到的理智。尽量地没有牵连到无辜,很是不易。

    许临夏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就这样贸贸然地说出口,说不准反而因为自己而让局面变得更为难堪了一些也未可知啊!

    “这段日子是怎么了?”赵姨娘背倚在阴冷的牢房一角,说出口的话难得带上了些昔日的那阴阳怪气的调调。

第七百零九章 太浅

    自从知道了凌有着苏家帮忙照顾,凌珏也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蓼阳就将个人的生死看得很淡了。www.uu234.netwww.uu234.net

    整日被困在幽闭的牢房当中,连阳光都不能见,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幽沉昏暗。

    直待天牢的大门再度缓缓开启的时候,那久违的几缕阳光倾洒渗透下来,蓼阳的眼皮才微微抬了一抬。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倒是赵姨娘,她就像黑夜当中的一只飞蛾。不声不响,无声无息,却一直在寻找着亮光。哪怕只是一丝微弱到几近于无,顷刻间便什么都没有剩的光亮,也足够她兴奋许久了。

    蓼阳没有说什么,平阳侯也没有说什么,只任由着赵姨娘独自沉浸在她那好不容易的发现之中。

    “也不知道,京都最近是怎么了?”果不其然,那亮光的疏忽出现,只是又有人被打入了天牢当中来罢了。赵姨娘自言自语了起来,语气中并不是一脸担忧,又或者是简简单单的茫然。

    这个时候若有人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则会发现,那似乎是一种得意的满面笑容?

    其实她的心思很好摸透,如若最后都是难逃一死,那会是选择一个人上路来着心里自在一些呢?还是能拖尽可能多的人下水?

    反正左右也是一死,能有更多的人和她是相同的情形,或比她还要惨上许多,最后甚至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那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大快人心的。

    当然了,这快的仅仅是赵姨娘已近扭曲的丑恶心理。

    蓼阳看出来了,平阳侯也看出来了,只是谁都没有去行劝阻之言或是让其人清醒一些。只因为,那些阴暗丑恶的,不过是赵姨娘这个死囚自顾自的臆想罢了。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倒是几个狱卒难得地凑在一起聊开了天来。天牢的守卫向来森严,为防一些重要信息的外露,便是狱卒之间都鲜少进行过言语上的交流。就是相互之间的几个眼神互递,都是很少有过的。

    平阳侯众人被打入天牢这么久的时日以来,还从未见过那些狱卒直接张嘴聊天这样无所顾及的。

    不禁去侧耳倾听了一番,只能听到有人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感慨多些,还是可惜多些:“谁能想到华大夫那样的一个好人却是个巫医呢?”

    此话一出,黑暗的四周立马就有人起了反驳之言:“你可别给他脸上贴金,往日的他也是个性情古怪的。虽然是说帮助了不少穷苦百姓,可同他打交道也是真的难。”

    “哎,行了行了。别人的事情我们管不着。”终于有个聪明人肯站出来说了话。

    在他的几句言语下,这场看起来大有经久不息之感的谈话才得到了暂且的中止。当然,他们的谈话实在不适合在天牢当中,中止之后什么会再起那只是地点的区别。

    “侯爷?”赵姨娘跌跌撞撞地起身走了几步,凑到了平阳侯牢房的近前:“你听到了吗?他们说的,可是妙春堂的华神医?”

    放眼京都,还有哪个华大夫值当别人用了如此多的心思去描述讨论的?

    平阳侯深吸了一口气,他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对那华大夫的事情也只能是过耳听过就算了:“确是那妙春堂的华大夫。”

    得到了这个答案,赵姨娘先是一愣,而后竟是扯出了一个笑来,“真是风水轮流转,他这个神医也有多行不义的一天啊!真是活该!”

    却是越说越不成体统了,蓼阳忍不住低声喝了一句:“你快住嘴,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开始,赵姨娘还有所忌惮,那是因为她总抱着许还有一丝生机的幻想。可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不得不认命了。

    既然左右都是一死,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赵姨娘猛然回身,朝着蓼阳走近了几步。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可是她之前从未有过体会的:“我不怕死。不比你们,每天惶惶不可终日。因为,做亏心事的人可不是我。”

    蓼阳知道,平阳侯府的这一干人皆是受到了她的牵累,心里其实很是过意不去。但是,发起狂来的赵姨娘就如同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这又关华什么事情?那华是帮助过凌的人,如今落了难,又受到旁人如此的非议,蓼阳自然是想维护的。

    “可你现在不也同样被困在了这里?”对啊,很不公平吗?没有办法,可这就是株连的特质。

    没有人会去管你这个个体究竟是有罪还是无罪,含冤与否也并不重要。同气连枝,在这个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团结得紧密。

    “你!你还有脸说?”赵姨娘抬手就是一掌,那清脆响亮的掌掴之声在四下的寂静之中很是明显。

    就好像,这一掌不单单打在了蓼阳的脸上,还打在了四下当中的每一个角落里。

    “赵姨娘!”平阳侯暴喝一声,人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赵姨娘完全有理由相信。要不是有这个牢房做路障,平阳侯早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前。她是如何对待蓼阳的,他定当会以十倍百倍还击回来。

    虽然将什么都归咎在上天是一种很愚蠢的表现。可赵姨娘还是忍不住感慨,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啊。

    她本也是可以有着似锦人生的那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好好的日子就越过越糟。到最后,人人渴望的幸福没有得到不说,还把性命也搭了进去。

    赵姨娘的双瞳里蓄起了一汪泪水:“我苦痛的开始,就是从嫁给你的那天起。”有些话,她一直埋在心里未曾言说起过。只因为,有的话一说,他们之间的情分,便要从她这里开始断开了。

    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是所有女子的痛。可即便如此,即便她们一早知晓,也还是如暗夜中的飞蛾扑火一般地笃定认真。只因为,所有的选择,和所有的向往皆是因为那一个人。

    平阳侯的嘴唇嗫嚅着,许久,才开口道了一句:“赵婕,是我对你不起。”

    赵婕,是她未出阁时的名字,到后来,来到平阳侯府,府上的人皆只称她为赵姨娘。这名字已然陌生到,像是另外一个人了。

第七百一十章 惹人叹

    “别说了,我不想听。UU小说UU小说”火也发了,辱也被羞了,赵姨娘方才那炸毛一般的样子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形。就好像,发狂时候所做出的那所有动作,都不是她干的。

    待嫁的年华当中,她偏偏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儿郎。也不管身边是否有人看好他们,赵婕便主动找了红娘为她牵起这条看似是天上地下再难寻到的红线。

    现在想想,其实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吧。既是一厢情愿,她又怎么能奢望对方对她的这一腔爱意做出丝毫的回应。

    华被关押的牢房离他们这边并不远,又加上四周寂静无声,他竟是能将平阳侯这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会被或爱或恨去支配着走完一生。若是哪个人是同他一般的情形,那么疲于奔命就已经是那个人所有的生活了。

    说不清是羡慕还是什么,华只觉得自己的舌尖略微苦涩。他仰头望了一望这看不清边界的牢房,还果真如坠入了无边黑暗的阴域没有什么两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华的巫医身份一经暴露,顷刻间便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便是大理寺受皇命来查封妙春堂的时候,外面都已经围满了挤挤攘攘的百姓。

    赵涵被赶了出来,看着行动尤为利落的官兵和眼前望不到头的人群,他这下子才是真的慌了神。

    这真的是前一秒才刚体会到了如临云端的快感,下一秒就被突然而至的沉重现实给拉回了地面。比先前还要糟糕的是,这一回摔的可不单单是到了地面就可以就此打住的。

    被黄土掩埋的地表之下,这种失落无力,没有人可以体会到赵涵心内的一团乱麻是怎样纠缠起来的。

    “这位差爷。”赵涵虽然有些胆怯,但话还是要问清楚的。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看着这苦心经营起来的妙春堂就此倾颓下去:“敢问妙春堂什么时候可以?”

    他这话还没有问完,旁边围观的人群里立马就有了不同的声音。这说话的人不仅与他完全地意见相左,还狠狠地带上了一股嘲讽的意味:“犯了这么大的事,还想开门?能保住条小命你就偷着乐吧。”

    赵涵忍不住去寻那声音的源头,怒不可遏的他一时间甚至忘了大理寺的人就在他的身边:“喂!我说你,做人可是要讲良心的。你良心被狗给叼走了?”

    赵涵还从来没有说过这么过分的话,一说出口,便是他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但那人反应极快,更是个不甘示弱的,竟是推开了人群直朝着赵涵走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个什么情形,就敢跑来骂我?”

    “华大夫往日为你们诊病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一个个这么有主意呢?现在倒好,跑到妙春堂来落井下石。恶心!”赵涵也是此刻才完全明白了华此前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为了不让身份败露。确实,有着这样的过往和身份,换做是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只是,即便华再是小心翼翼,今朝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结果这些人倒好,华大夫顺遂的时候,一个个说着好话,那面皮虚伪到连他们自己都快认不得了吧。

    如今才刚刚遭了难,他们的嘴脸就都暴露了出来。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高兴的时候,再踏上几脚就更应景了是吗?

    赵涵的心情实在太激动了,眼见着就口不择言了起来,大理寺的人赶忙出言制止了起来:“赵公子莫急,许大人说了这只是暂时的。”

    “暂时?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张,有个准话吗?”赵涵再转过身的时候,正巧看见了大理寺将封条贴在了妙春堂的大门上。更觉得,能再度开张,怕是遥遥无期了。

    “这个,不方便告知。”大理寺的人一脸为难之色,莫说是他们不知道,就是许大人也是什么都不知情。这个回答,他们给不了答复。

    因为徐修一事,如今大理寺上下人人都提了一颗心,生怕再让人寻了什么错处去。

    比起京都当中其他的官兵,他们对百姓的态度简直和蔼到有些过头了。

    “你们!”赵涵想再说些什么,可大理寺的人却已经走远了。

    “哎!散了吧,散了吧。”有围上来看热闹的,但也有几个良心发现觉得聚在此地是给人伤口上撒盐的。那人潮终于还是自讨了个没趣,便陆陆续续地散去了。

    秦秋水从宫中传来了消息,赵涵很快便被秦家人找了一地得到了妥善安置。

    赵涵在京都无依无靠多年,妙春堂便是他赖以生存之地,而今这忽而说散就散的状况,着实给了他一次不小的打击。

    “东家,对不住了。”赵涵面对秦父,很是惭愧地低下了脑袋。

    秦秋水是妙春堂名义上的东家,但真正的东家其实是他面前的秦父。虽然说如今的情形并不是赵涵一手造成的,甚至说,赵涵也只是一个受害人罢了。

    但赵涵心内的满心压抑,却始终无法找到合适的出口。这让他不得已只能怪罪在了自己的身上。

    “华的事情,一来,也是当初我们没有打探清楚他的身份背景,怪不得别人身上。”秦父撑着佝偻的身子将赵涵扶了起来,事情发展到了如今的局面,谁都不想看到:“二来,他人心善,实则也是个可怜人。我们又怎好怪罪于他?”

    秦家人难得都是通情理的,赵涵不禁开口问了一句:“东家,你们几个就不怨恨华大夫吗?”

    “有什么好怨的?人是我们找来的,出了事,也得自己担着。再说了,妙春堂能有这样的现状,除了华,谁也做不到。”别人都只道华是一个巫医,就此远离,恨不得完全与其划清界限。

    但其实,一个人究竟值不值得深交,看得难道不应该是那个人吗?他们只知道,若没有华,也不会有妙春堂的今日。

    秦父望天长叹了起来:“只是不知华能不能熬过这一劫。”曾几何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重振家族的雄风,即便身子骨落到了如今的样子,这一点,也是他未曾移过的志向。

第七百一十一章 洪流

    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日的功夫,京都出现了巫医的事情,就已经搞得满城风雨。m.www.uu234.netwww.uu234.net

    苏云起得知了消息,便立马往府中去赶,也不知是他太过心急,还是对方忧心忡忡。苏云起正与匆忙往外走的林伯给撞了满怀:“林伯?你这急急忙忙的,出事了?”

    林伯要找的人就是苏云起,现在这一定睛,发现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倒也放心了:“是府上的道士,他说京都要出大事了,让老奴即刻去把将军您寻回来。”

    “出大事?”苏云起自顾自地点起了头,他其实并不知道士这所谓的大事和他想要说起的会否是同一件事。

    只是,世上再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了吧?便是不是,也定然与华脱不了干系,苏云起大步绕过了林伯:“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道士喜欢极了苏府当中最高的位置,据他所说,这里临风远眺,能见许多常人所不能见的。

    苏云起离去得太快,也忘记去问林伯道士如今人在何处。不过,除了他的房间,也就只有府上的至高之处了。

    苏云起几步登上了高楼,果不其然,撞入眼帘的正是道士挺立站直的身影。

    “大师,听说你找我?”苏云起知道道士和华的不浅交情,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他是不会主动张这个口的。

    具体如何,还是要先等道士开口。

    道士有些踌躇,半晌才将两道目光转移在了苏云起的身上:“京都要出大事了。”

    “大师从您来我府上的第一天起,就在说这句话。”这种话,就是借别人几个胆子,都未必敢提起一个字来。也只有道士,一次又一次地提及,不带有任何委婉迂回的意思。

    苏云起不是不信,毕竟道士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他人更是凌的师父。对于道士这些话的真假,苏云起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

    没有怀疑,却也经不起这隔三差五以各种方式地提醒,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道士也并没有具体提起症结究竟在哪里:“说了这么多,我们能痛快一些吗?这回究竟是因为谁。”

    “瞧你神色匆匆地刚刚回来的样子,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道士敛去了眸中的伤神,他不是没有提醒过华,可对方并不听劝。

    “是,因为华?”这事闹到了满城风雨,可要说小,也勉强可以等闲视之。就痛快处决了这风浪中的华一人即可。

    只是,陛下可未必这么想。以此来警醒天下人,是一个难得的时机。

    “华的巫医身份一被暴露,立马就会有更多的人被牵扯进来。”即便坐拥了观星的本领,也难以预测到发生在这茫茫大地上的每一件事情。

    总有什么,是超脱于他范围内的,也总有什么,是那片星海穷尽了毕生心力也显示不出来的。

    “陛下不是那样的人。”苏云起故作镇定。他不是似某些愚忠到冥顽不灵的人,只是过往的事情告诉他,明烨这个少年君王做得已经很是完美了。

    陛下是明君,臣子也该予以足够的忠臣与信任才是。

    “洪流来的时候,带有强大的摧枯拉朽之力,不是人力可以进行阻挡的。”道士说起话来,总有一股看尽世态炎凉的感觉。

    苏云起看得出来,那不是故作老成,也不是好于说教。仅仅是严酷的岁月待他太过严苛而已了。

    “你的意思,难道这一回,挡不住了?”事态可真是令人难以捉摸,他们一直以为的症结会是在明烨和凌珏这关键的二人身上。

    却没想到,比这还要先来的,居然是华身份的暴露。

    “巫医多年未曾现世,借由着华这一次的事件。怕不是陛下想压就能压住的。”所以,这和明烨是什么样的人并无直接联系。

    “我怕……”道士并不只是说说,苏云起都看得到,他的唇色都见白了:“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开始。”

    二十年,足够让人忘却了太多,也足够让人刻骨铭心记一件事情记得很久很久。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希望的是,那些过去的悲伤的就不要重蹈覆辙了。

    “若是……我们的行动足够地快呢?”苏云起笑了笑,眼中神采夺目的是一种少年人独有的自信。

    道士错愕,他才刚刚认识苏云起不久,但这少年身上展露出来的自信远超常人,甚至已经达到了无法让人忽视的地步。

    自信,却绝不自大,这种情感甚至将道士也感染到了:“你什么意思?”

    “在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自扫门前雪。”所谓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单是自私的人性体现,更是一种愚不可及的表现。

    因为眼界的狭小,其实早在很多时候,人已经将自身放入了故步自封的尴尬境地之内。只是,他们尤不自知罢了。

    这样的蠢事,在军中是万万做不得的,因为自小便随军出征,这一点,年岁不大的苏云起看得比谁都要透彻:“所以,我这不是瞎逞能。再者言之了,京都若乱,对你对我,对儿都不是什么好事。”

    每一次看似危机四伏的处境,如若能有一个较为平和的心境和切实可行的法子,那么危机就不再是危机,反而是一种可以接力的契机。

    如若可行,巫医,道士玄师,是该重新得到审视了。”这是凌的意思,也是苏云起自己的意思:“那个时候,是不是你和华之间的隔阂也就不攻自破了?”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坚实壁垒?不过是千言万语憋在心中,话到了嘴边,却吐露不出来造成的难以攻破的心墙罢了。

    “我……”道士竟然会无言以对。

    有些话将说未说的,平白将人的耐心都磨没了,苏云起只抬手:“别了,瞧你一脸为难,说或不说是你的自由。你记住了,这可不是我逼迫的。”

    再回身去敲响凌的房门时,苏云起的动作却是一滞,他不禁连敲了几下:“儿,你在吗?”

    如今京都的形势可真是越发混乱了起来,可不要告诉他,凌在这个时候跑出了苏府去。

    现在离开了苏府这道大门的保护,凌就置身在了一个处处危机的处境当中。

第七百一十二章 木已成舟

    “林伯!”苏云起出声叫住了身前距离自己不远的林伯,几步快走赶至了近前:“儿她今天出门了?”

    他不曾让下人密切注意过凌的行踪,只因为别人毕竟不是犯人,看顾得那么紧,是真的很招人烦。www.uu234.net

    可苏云起再怎样也不会想到,他人才不在了一时片刻,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凌的人影了。

    林伯一脸诧异,很明显,对于凌的失踪,他也同样是一头雾水:“姑娘没有离开府上啊!”

    “成。”苏云起知道,在林伯身上是指定问不出来什么了,他只伸手拍了拍林伯的肩头:“林伯你去忙吧。另外,儿不在房间的事情暂且不要外传。”

    这还算不得是失踪,兴许只是凌有什么突发状况,来不及与他沟通呢!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总不会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意气用事地乱跑出去。

    找不到凌,苏云起只能把目标暂且放在了一路与她相随的知秋和无影身上。这二人皆算是靠着侯府倚仗才能生活下去的人,如今侯府光辉不再,那么他们就是树倒猢狲散。

    无影可能还好些,以前侯府昌盛的时候,他也同除了凌以外的人泾渭分明。

    只是,苏云起认识无影这么久了,还没有见过哪一次凌身边是没有他的护卫的。

    “无影,你在吗?”苏云起照样还是敲响了无影的房门,不过都是男子,他也就不顾及那么多的礼数。

    不管屋内是否有人回应,苏云起就一把推开了房门,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你,干嘛?”

    眼前的这一幕,其实于他自己而言,也是十分地熟悉。只是,放在别人身上,尤其还是无影这样面容冷峻的人身上,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森严寒意。

    无影擦拭着他的佩剑,那剑光因为时常需在手中变换角度的缘故,总是习惯性地不断跳跃在无影的视野面前。

    “一个杀手,就同他的佩剑一样,不擦拭,迟早会生锈。”无影说这话时,连头都没有抬,只定定地盯着他眼前的剑锋,很是专注。

    好像他的整个世界当中,就只有这一把跟随多年的剑了:“利刃出鞘,才能决胜千里。”

    苏云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不是因为无影的这番话,是因为其人越说越为迷离的面部神情:“你别在这里跟我宣扬你的歪理邪说。我就问你,儿呢?”

    这话终于问到了点上,无影手中的动作果然就是一顿,他立马抬眸对上了苏云起的双眼:“你什么意思?主人不见了?”

    苏云起耸耸肩,得,看来无影也是指望不得了,他只扯了一扯嘴角:“是啊。所以我说,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擦剑什么的,也真是心态够好。”

    关于无影的那套说辞,苏云起自然不会觉得是歪理邪说。他们都是常年与兵器为伍的人,不是说要把兵器看得多重。只是,那是保命护体的东西,虽然不会说话,但却最是忠臣并且利于掌控。

    让苏云起心里感到怪怪的,只是无影的那种神情罢了。不过还好,最起码在听到凌的消息之后,那阴云密布的可怖神情总算是不见踪影了。

    “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去找人。”合着无影也被蒙在鼓里,虽然这算不得什么好消息,但苏云起心里却平衡多了:“至于你,剑若是脏,您就慢慢擦。恕不奉陪。”

    总之,他也并不指望靠无影去找人就是了。

    “我就知道……”苏云起在一株抽出新芽的柳树前站定,喘着略带沉重的粗气。他就知道,凌不是那种招呼都不打就独自走远的人:“只是你要出来透气,可以先跟林伯打声招呼,下人也不会拦你的。还是说……”

    他瞧着,凌的情绪不太对劲,尽管其人一直背对着他,但那种心情即便不用言语交流,他都能感知到:“还是说,府上的下人对你不好?”

    看人下菜碟的事情时有发生,凌是天生的贵女不假,可如今落魄了,遇到些不平等的遭遇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若这可能,是发生在他的府上……

    “对不起,有些话,是我没有事先跟他们说清楚。”苏云起总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因为他既然肯把人带回府中,那至少就证明了凌是他苏府难得的贵客。

    哪个不开眼的胆敢给凌眼色瞧?

    现在来看,还真有那种不开眼的家伙,一定是往日他对下人太过和颜悦色了,才把他们养成了皮痒欠抽的刁奴。

    苏云起一个人独自想了许多,这当中甚至还包括着如何去惩治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刁奴们的法子。

    只是,这不过是苏云起一人的凭空想象,凌张口打断了他:“华大夫是不是身份暴露了?”

    “你都知道了?”苏云起有些瞠目结舌,华出事的消息好歹是他出了趟门才知道来的。

    可凌和道士倒好,一个个的,人一直都在苏府,却对外面的事情了如指掌:“是道士告诉你的?”

    只见凌点了点头。这样的结果,苏云起早应该想到的。毕竟,有这样能力的,也只有那个道士一人了。

    凌抬眼望了望面前比自己高出的围墙,这道墙壁,就是她如今很难越过的一道鸿沟。

    是将她同外界隔绝开来的分界线,当然,不得不承认的是,如今也更是她保护她最为坚实有力的壁垒。

    “那日离了府上,华就被人请到了宫里。”闹市上的街坊就有这样一点好处,无论你想打探什么消息,也不管你之前所拥有的消息有多么闭塞。只要到那人来人往的街头兜转上一圈,所获得的消息就已经七七八八地接近事实了。

    当然,这里面又有许多是需要一番去伪存真好好筛选一下的。所以,苏云起还特意跑了一趟,找到了可能受此次事件影响最大的赵涵。

    “赵涵的话倒还好,秋水姐姐不会让他流落到街头的。”说来说去,只有华一个是可能连性命都保不全的。

    “是他太心急了。”木已成舟的事实,苏云起说这话,并不是在苛责于谁。只是当时华若能沉稳一些,若还将他们几个当做朋友,或许就不会落到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第七百一十三章 春闱在即

    “不过……”苏云起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宽慰情绪低落到谷底的凌。m.www.uu234.net

    这些日子以来,可以说是没有一件事情是能让凌暂且忘记这些烦恼的。不仅没有,她身上的担子似是还越来越重。

    直到灵光乍现的一瞬,还真被他误打误撞地抓到了什么重点:“我们还有时间,因为春闱在即。”

    “春闱?”是啊,就在不久前,她还和哥哥有说有笑地谈论起春闱的事情。

    今年的春闱意义别样,因为凌珏本也会成为那众多考生中的一员。而且,他绝不仅仅是走走过场那样简单,榜上有名几乎已经是众人认定的事情了。

    甚至,不仅是凌珏自己,凌珏对于他结识不久的常钺,似乎也是信心满满。

    只是因为这突来的风浪,打翻了凌珏所有的计划,也打破了他们美好的憧憬。

    过往,竟是比泡影还要难以捉摸,还要脆弱不堪。

    “可是春闱,和你说的有什么联系吗?”凌觉得,自己的脑子简直要固结了。不仅如此,她甚至觉得,听到春闱这两个字,她都是如鲠在喉一般地心中堵塞。

    “你可能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天不亡人,特意留给他们的机会吧:“春闱是大选的日子,朝中上到陛下,下至大臣,哪一个不是拭目以待?就待有这杰出之辈可以突出重围,赢得功名。”

    “赢得功名与光耀门楣是不假。那你的意思难道是,让华或者是道士师父去当那个杰出之辈?”这样的答案未免太过荒唐了吧。

    且不说中了之后,以他们的身份这算是欺君之罪。就是这二位,又何时能和读书挂上钩?

    若是当真如此,苏云起要做的努力,未免太多了一点吧?

    苏云起没忍住笑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可能?就他们那两下子,换我去,名次都说不定比他们高。”这差异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的原因罢了。一个巫医,一个道士,若是春闱应试,岂不是贻笑了大方?

    不待凌再去猜了,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苏云起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她:“我的意思是,春闱在即,这个节骨眼上,陛下是不会轻易开杀戒的。不仅于理不合,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天无绝人之路,这话得到了一再验证。

    凌不得不承认这话的可信,“只是,即便能有时日拖延。这么短的时间,真的有办法吗?”

    华身份暴露的同时,却是给凌敲响了一个警钟。她的身边,随时会陷入这种危机的,从来都不止华一个人,还有道士师父。

    他们二人的情况,谁都不必谁强上多少。

    “事在人为。”苏云起的眉头不得已蹙了起来。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问他有多少的成算,他也同样是拿不准:“这样的机会本身就来之不易,至于后面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所以,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在哥哥身上?”没有想到,绕了半天,问题还是站在原地。

    苏云起不置可否,他也是第一次分析,同凌一样,有太多的疑惑待解:“若对巫医和道士,世人真的有所误会,但想让众人都承认这样的错误,必须得有一个契机。”

    苏云起所指的契机,就是道士得想法子自证。证明,他的所言非虚,既不是夸大其词,也不是故弄玄虚,是确实地确有其事。

    可这谈何容易呢?世人,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了玄术的弄虚作假。即便他们心中不是这样的想法,也在朝廷的镇压之下噤若寒蝉。

    除非,在大厦将倾之际,道士当真可以力挽狂澜。用再一的事实让所有不看好他的人都心甘情愿地住了嘴。

    也只有到那个时候,华才有的救,整个巫医一脉也进而会获得些再生的机会。不过,那都是很后面的事情了。

    “陛下?”凌自打回京,甚少问起有关凌珏的事情。不是她不念不想,恰恰就是因为太念太想,让她无法以平常心去面对。

    倘若,现实和她所期望的有任何的偏离。届时,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凌掐了掐掌心中的***迫着自己看向苏云起的双眼,“陛下一直都在找哥哥吗?”

    很多东西,不是它逃避就可以躲开的。或许,是时候勇敢一些了。

    凌有过自私的奢望,她希望看到苏云起摇头的动作,又或者是其人异常笃定的一句没有。

    可然而,并没有。苏云起只是叹了口气:“派出去的人马越来越多,只是消息皆都石沉大海罢了。”

    石沉大海?若放在侯府刚刚出事的那几天,凌或许会认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最起码,人还没有被抓到,那就意味着暂时是安全的。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听到类似的消息,凌却是喜忧参半的。石沉大海,究竟仅仅是因为凌珏没有被找到,还是说早就在某一处遇了难?

    况且,一味被动,又能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凌不禁苦笑出声:“我是不是很过分?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想着开创出截然不同的局面来?”

    随之而起的,凌还想到了一个叫做痴人说梦的词语。她觉得,痴人说梦用来形容自己,简直再是贴切不过了。

    “这有什么。都是人之常情。”苏云起是真的觉得无甚所谓,错的那一方,既不是凌珏,更不是陛下。

    若一定要为这段混乱的场面找一个归罪者,那可能就是上天了吧。好大的一个玩笑,把所有人都哄骗得团团转。

    “我现在就怕……”苏云起沉吟下来,他知道,若他这么说了,凌又该不开心了。

    但不能因为需要顾及到凌的心情,就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下去:“陛下逼得越紧,时间的战线拉得越长。万一珏世子被逼急了,再他处起了兵?”

    说这番话的时候,苏云起是低着头的,他根本没有勇气去瞧一眼凌脸上的神色。

    在她的面前说起凌珏的坏话,并不是他所愿。只是,未尝不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啊!

    “所以,如果哥哥真的被迫起了兵。”凌没有去做反驳,她是相信依凌珏的脾性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然而,这一次的事情更是此前从未有过经历的。便是凌珏自己,对于未来也是举棋不定。

第七百一十四章 信任

    被迫起了兵,那理就永远不在凌珏这边了:“若当真被逼到了那个程度,那事态只能更加复杂严峻。www.uu234.netm.www.uu234.net”

    现在的罪名多少还是强加上去的,但若有了起兵反叛之心,那么就是将罪名事实化,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所以,春闱没来的时日里,我们需要做的,就先是得找到凌珏。”最起码,不能让凌珏动了那个念头。

    那样的念头一起,就是坠落于万丈深的谷底的开始,再没有打住的时候。

    “你有法子不成?”预想总是会以各种方式规避了现实当中无法让人接受的部分。可然而,就算是有意地规避,事实也依旧是事实。

    即便获得了暂时的视而不见,也终归是要面对的:“陛下派人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你就有那个把握?”

    凌只是觉得,这样的设想也仅仅只能停留在设想的层面上了。除非当真是上天格外眷顾,否则的话,就是毫无根据可依的谈天说地。

    “如果是你的话,走投无路,会选择怎么做?”苏云起没有立马回话,相反,他还反问了一句。

    凌思忖了起来,确实,现在这里最了解凌珏的人只可能是她了:“既然走投无路,那么只可能去投靠别人。”

    除此以外,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你是说……”凌大脑当中的某一处地方好像豁然畅通了起来,有什么正待证实的猜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哥哥他去投靠别人?而那个别人,还顶着莫大的压力,把他留下了?”

    能符合这样条件的人,至少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其人如今也必然不在京都之内。

    虽说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出动了这么多的人马兵力,若当真反其道而行躲在了京都里,也定然一早就被人揪了出去。

    思前想后,有什么碎片化零零碎碎的记忆渐渐完整了起来。

    那时的雷雨轰鸣,整个世界都被一片接天的雨幕所包围,气氛也是被烘托得异常压抑沉闷。

    正是此种情形之下,凌亲眼看着那自称是凌珏的好友与凌珏终究走到了背道而驰的一步。

    有个疑惑困在心中不清也不楚,那就是,于恒为什么特意要告知给凌珏他来日的去处呢?

    若是亲朋分别,那这自然是正常不过的。可据说是那于恒主动叛离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一刀两断似乎才是他们之间最为正确的选择。

    又是什么,给了于恒那样的信心,未来的凌珏一定会去找他呢?

    凌不知道这中间解释不通的部分到底是什么。她所明悉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于恒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必定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隐情在内。

    凌珏自小生在长在京都,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同外面的人结识。便是有,能在这样惹火烧身的情形之下,还能提供给他一片庇佑之所的。关系绝对不是止于表面的点头之交。

    于恒,似乎就是那个凌珏唯一可以投靠的人。

    “我觉得,有一个地方。”如果那里都得不到凌珏的消息的话,那么,这消息可能就真的是石沉大海了吧:“醴临。哥哥可能会在那里找到了可以暂时提供他避难之所的人。”

    “不愧是亲兄妹。”如此一来,找人就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碰乱撞了。有了这些线索,范围立时就缩小了许多,简直比陛下各路人马的广撒网还要来得高效一些:“我这就让人去找。”

    “哎!”因为毕竟事关凌珏的性命,凌不得不多提了一遍以此来提醒苏云起:“别让别人知道。”

    “这是自然。”苏云起挑挑眉,故意嗔怪了起来:“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没有。只是小心为上。”再说了,人多嘴杂的,她就是信得过苏云起,又怎么知道别人心中的打算:“毕竟,他是陛下倾力要抓的人。你如何能保证消息不从手下的人口中泄露出去?”

    说到这些,凌都尽量避免着去提凌珏的名字。就是怕隔墙有耳的事情印证在自己的身上。若是凌珏真的身处醴临,被她这么一提及,又被有心人听了去。反而是火上浇油的蠢事。

    凌本以为,在她说出这些现实不过的阻挠因素之后,苏云起会一如她想象中的那般露出愁眉不展的神情。

    没有想到的却是,他似乎一点儿都不受这些的影响,只是依旧朝她笑得温柔:“这事若是其他人来办,确实会有你担心的这种情况。但你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说得他自己好像很不一般一样,凌顿了一顿,略有些迟疑:“苏家军……的少将军。”

    她不明白,苏云起是算位高权重,也是年纪轻轻就在朝中担负起了不小职务的青年才俊。

    但,位子再高,这也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与其作对?少将军与否的,能有什么特殊的待遇不成?

    “你说的对。就是少将军这三个字。”能驱使一个人心甘情愿做事的,除了钱财,往往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从心灵出发的信任与交情。

    沙场上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这些对于苏家军来说,已经是意义不同了。

    “我对他们有信心。”苏云起说着,还当真比出了三根手指,摆出了一个发誓的手势来:“如果当真有什么差池与纰漏,你唯我是问。”

    他笑得一脸轻松,看来是如他所说的做好了准备。

    良久,凌也才被这种情绪感染到,暗自将由于抚宁带动起来的那些消极与伤感给压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种全身心托付于别人,可以完全信任的感觉,已经是凌是很久没有感受过的了。

    她明白,她没有感受过,不代表它们就不存在。她不可以也更没有资格,去对这些提出质疑。

    抚宁,你懂吗?凌难得在此种交杂的情感下还能如此冷静地问向抚宁。心中,就好像盛了一碗水,被放在四面无风的密闭空间当中一样平静。或许,是什么东西已经释怀了吧。

    凌只牵出一个笑来,虽然心底仍然有些惴惴难安的感觉在。但最起码,看到对方如沐春风的亲和笑容,她也再没有道理还因为一些不知明日的东西而七上八下的:“我信你。”

第七百一十五章 寻人

    一句“我信你”,往往胜过许多的华丽词藻。www.uu234.ccwww.uu234.cc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却和莫大误会之后的握手言和有一样的感动。

    苏云起都不知自己能做出什么反应,心里甚至是有些受宠若惊,只是半晌后,他才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你这突然这么笃定,挺让我感动是真的,可我怎么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心中的沉重一直都在,并且始终无法忽视,不过苏云起那番掏心掏肺的话却更有分量。

    凌难得弯着唇角笑了出来:“苏少将军还会不好意思?以前见的时候,你可是很威风的呢。”

    苏云起知道,她说的是他们第一次的遇见。但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呀,现在旧事重提,他除了羞愧就是羞愧。

    “那是我少不经事。”苏云起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一片烧红,但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来。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场景,好像时间从未走远,始终不远不近地停留在那个瞬间。

    经历了如今这么多的事情,凌才发现,其实好多时候,她都活在了别人的目光以及所谓限定好的圈子当中。不敢迈步,不敢主动离开,才造就了诸多的困扰。

    比如,拉钩这样可以拉近彼此间心灵相通的动作,她都要犹豫顾及许多。

    “拉钩上吊,这回,真的不变了。”说起那时的事情,即便是现在想想,其实都是憾事一件。

    不过凌却没有太多的忧思与难过,人生嘛,有相逢就总是好的,因为相逢一直都是弥补遗憾最好的方式。

    当下在手,若还想着回不去的过去,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可是你说的,钩也是你拉的。”苏云起好像生怕凌会反悔赖账的样子,拉钩的手指还在风中微微晃动了起来。

    拉钩,似乎只是幼稚到不行的儿时回忆,但放在此时,却具有了独样的意义和那份压在心头的沉甸甸的感觉。

    “杨副将。”手下可以信任,并且也绝对有那个实力的,苏云起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杨潘。

    “少将军。这事我义不容辞,你就等着瞧好吧。”杨潘可不是吹嘘自己,更不是说说而已。

    年轻的时候,他便入了苏家军。在苏闲和苏云起的手下从一名普通士兵做起,流过的血不知可淌过多少遍身子,杀过的敌人几乎也是不计其数。而今获得这样的功勋,便是杨潘自己也觉得没有任何的不足。

    若说遗憾,那多多少少都是会有的。只是在遇到了凌之后,这颗心中的落差和空虚才得到了填补。

    “没有姑娘,也就没有今天的我和双儿。”杨潘有时会因他武将的出身而被一些人看轻甚至是愚弄一番,为此他也偶有困扰烦恼之情。

    不过,虽是粗人一个,但杨潘却是个明理的。似乎是为了表明他此次的决心,杨潘不忘了多说几句:“现在姑娘的家人有难了,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管是不?”

    “你竟然如此深明大义?”苏云起认定了杨潘会一口应下,他只是没有料到,让杨潘应下的这背后原因竟是这一点。

    “苏少将军,您这是在夸我?”杨潘总觉得,这话听上去好像哪里怪怪的。

    “行了,别跟我在这里耍嘴皮子。”苏云起催促起来,尽管这看上去似乎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征兆,但真正能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你这就带人去醴临找一下。记着,一定要暗中找,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你们在找谁。”

    “成。我争取快去快回。”杨潘答应得十分痛快。

    看他的样子,倒是恨不得插上翅膀就即刻飞过去。只是,就像他说的,没有凌,便没有现在的他:“只是,有件事可能还得麻烦少将军了。”

    “都替你安排好了。”苏云起知道杨潘的后顾之忧是什么。说句实在话,如果他事先不能替别人解决掉这些问题,那他也不会有脸来请求杨潘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苏云起拍了拍杨潘的肩头,示意其人尽管放心就是:“双儿我会照顾好的。待你带好消息回来,你们父女两个就又可以团聚了。”

    “嘿嘿。”杨潘挠了挠后脑勺,他现在最喜欢听的,就是别人称呼他和双儿为父女两个。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如此乖巧伶俐的女儿,他真是做梦都要被笑醒的状态:“还是少将军你懂我。”

    杨副将平日和苏家军不少的人都打成了一片,因为身处副将的位置,少不得要在上下之间都保持良好的关系。因而,由他出面去调动人手过来,也是最好不过的。

    选了杨潘做为人选,其实还更有这样一层的考虑。只不过苏云起没有随便说出口就是了。

    醴临的白羽山庄里,凌珏没有法子拒绝,也便半推半就地接替过了上任庄主的位子。

    但最近,凌珏却越发地感觉不对劲起来。白羽山庄的人对他的态度,好像总是哪里怪怪的。可究竟是哪里怪,凌珏却又说不上来。

    毕竟,他所谓的怪异,恰恰是白羽山庄的人都对他异常地好。便是好,也逃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样的定论。

    尤其是此下如此特殊的情况,不由凌珏不多心:“你的庄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地下钱庄,洗黑钱的,确实是一个烫手山芋。但这些,和他如今尴尬不已的身份比起来,统统都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让如今无依无靠的凌珏莫名不安就是了:“只是名义上的庄主,怎么倒像是完全接替过了山庄一样?”

    凌珏大有一种,这是于恒要把整个山庄交到他手上的错觉。可是,怎么可能呢?且不说,他这个外来人是横插一脚,对于此间的一些事情来说基本就是一窍不通。

    单论那于恒白手起家,辛辛苦苦操持起的白羽山庄,就此丢给了他,岂不是之前所有的努力皆都付之东流了吗?

    仅凭此两点,凌珏就可以判定,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绝不会有这样的打算。

    更何况,是于恒这个处事还算精明的人呢!

    “谁做庄主,不都一样吗?”于恒索性摊摊手,语气淡的,如他的动作一般,倒好像是真的很无所谓的样子。

第七百一十六章 强寻出路

    “莫不成,还真被我猜中了?”看于恒这架势,还当真有几分罢手不干的样子。UU小说

    当然,凌珏这也就是话赶话地随便说说。因为这样的场面,太能给人以这样的感觉了。可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于恒点起了头来:“你猜的没错。”

    “你的钱庄,让我来管,你不觉得很荒谬吗?”先不说于恒的这个白羽山庄干的营生是什么,就是这偌大的山庄交给现在的他来打理。他也未必有这样的心思。

    “你不要和我说你没这份心力。正是你现在的情形,我才做的这个决定。”于恒突然压低了声音,在四下无人的室内凑了上前。

    “你干嘛?”凌珏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他可不习惯有人这样突然凑近。

    虽说当日于恒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情有可原,他有他的为难之处,但终究还是把自己摆了一道。凌珏还无法完全说服自己,他们的关系当真回到了还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之前。

    有些东西呢,能理解是一回事,可理解之后的原谅就又得是另外一番衡量标准了。

    于恒可不在乎这些,依旧自顾自地凑到了近前,低声耳语着。

    直到凌珏的双眼猛然瞪大,一把推开了似是意犹未尽的于恒,“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不,是你在做什么吗?”

    这个于恒,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以前的他,表面上看着也是老老实实的一个人,可怎么私底下却不声不响地干了这么多的事情?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如果长期身处京都,又会造出什么动静来。

    “你知道这要是被发现了,会是什么罪吗?”看着于恒依旧一脸油盐不进的样子,凌珏居然微微生出了些怒意。

    说这些话来,也并不是威胁,他只是想让于恒头脑放得清楚一些。

    “所以,你如今是这白羽山庄的庄主啊。”于恒何尝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要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一直不和家人联系。

    连大哥重病卧床,他也只能想办法捎回去点银两,却不能亲眼看上一两眼:“不过,你也不必太感谢我借你这些东西傍身。”

    听到这话,凌珏的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于恒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自己不吭不响地搞出了这么大阵仗,害人害己不说,居然还指望自己去感谢他?

    凌珏抬手拍掉了于恒搭在他肩头的手:“要是傍身,我用不着。”

    “我这也不全是为了你。”他对凌珏是有愧,也是真心同其交好。但若仅仅是这些的原因,就让他冒着赌上所有的身家性命,也确实太不切合实际了。

    毕竟,家人还在,牵累了可就不妥。只是,曾经积蓄的力量,现在或许可以先替凌珏解决掉一些燃眉之急:“听我说,这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干的事情,朝廷本身就容不下我。”

    这是什么意思?破罐子破摔了?还是打算再多拉上一个人充当垫背的?凌珏不得不正视起了表情一脸严肃的于恒:“你可真是不简单,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有心计,有城府,胆子大,更有破釜沉舟的魄力?凌珏不知道,这百感交集之下的所有因于恒而生的情绪,究竟是要褒的多一些,还是贬的成分占了大头?

    总之,就是千言万语哽在心头,不知究竟从哪里说起为好。

    “现在发现也不算晚。”于恒对于凌珏对他的评价颇不在意,在他眼中看来,他这可是为了凌珏好。

    虽然是没有事先商量好强加上去的,可这个形势之下,在意这些还有任何的意义吗?

    “你就安心受着就是。”于恒承认,他这一回的动作确实半有逼迫的成分在,但他绝对没有一丝要坑害凌珏的想法在:“正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你现在想后悔不也来不及了吗?”

    凌珏被气得面皮一阵青白,纵使陛下对他不仁,但顾念着儿时的情谊,他也不能做出那等不义的事情。更何况,截止到目前为止,陛下也没有不仁。

    “你到底是在坚持什么?”因为于恒觉得自己看不透凌珏,这让他愈发地懊恼。

    “我不是你,每每到了困境,就总会自寻出路。”凌珏沉默了半晌,眼神似是放空一般地盯着某个地方。

    于恒就更觉得好笑了,遇到困境,自寻出路,这样难倒也能有什么不妥吗?他都不知道,他这样的打算虽然蛮横不讲理,但终归也没有对凌珏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吧?

    他到底是触了凌珏哪里的逆鳞,而今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得了吗?

    凌珏可没有想那么多,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于恒断章取义地听去了,那自然是词不达意:“为了找出路,可以不管不顾,不和任何人通气打招呼。”

    这其实,就是另一种自私的表现。凌珏说出了这通话来,心里也跟着畅快了起来。

    “呵。”被这样数落了一通,于恒心里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只是习惯了太多从别人身上得到的不被看好了:“我倒是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凌珏已经不想再和于恒辩论下去了,如果一个人铁了心地要在一条道上走到黑,那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代其做决定吧。

    “这串钥匙,给你。”话音响起的时候,半空中就已经传来了钥匙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响:“接着。”

    不由凌珏不接,钥匙直直地冲着凌珏的脸面砸了过来。于恒的功夫也不弱,这么做了,就是在逼他接受:“你什么意思?”

    凌珏从来没有想过,反意这种东西居然除了是自己心头冒出来的,还可以是被旁人这样一手造就催化出来的。

    “白羽山庄的庄主。你不该去清点清点山庄里的物资吗?”于恒说着这话,已经反身拉开了他身后的房门。

    外面炽盛的光线洋洋洒洒地铺了一片,此刻聚集在一起,齐齐地挤进了不大的房间。好像要凭着它们那薄弱的力量,把所有角落里的昏暗全部都驱尽一般。

    “跟我来吧。”于恒不等凌珏的回答,已经迈步进入了阳光的沐浴当中。

    那光芒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凌珏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抬脚跟在了于恒的身影之后。

第七百一十七章 起雾

    “这里,就是我这么多年一点点攒起来的。www.uu234.ccUU小说”于恒见凌珏没有反应,便一把将钥匙从他的手中夺了过来,打开了库门:“进去看看吧。”

    “你要知道。”于恒心中默默地发誓,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和凌珏说起这些了。

    凌珏呢,能接受是最好,若还是坚持着其人的那些可笑想法,那他也就无能为力了。

    “挡别人路的是你。”于恒点上了一盏烛灯,在前面一寸寸地挪动着脚步:“所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由于这库里的过道十分狭长,尽管有烛光照路,可于恒也不敢走得太快:“当心脚下,别摔到了。”

    虽然于恒好心提醒着他要注意脚下,可凌珏还是没有什么好气地回答了他方才提出的问题:“意味着什么?”

    他倒想看看,于恒怎样给他的所作所为添置一段合格的歪理邪说。

    于恒不是没有听出来凌珏语气中的不满,但他可以权当什么都没有感知到。谁叫,这个世上,敏感的人是根本做不成大事的呢!

    于恒继续缓步前行着:“挡路的是你,要被铲除的也是你。所以,你没有选择的权利。要不然,做最后的拼死一搏,要不然,就只能等死。我话也就说到这里,你自己选吧。”免得来日后悔了,要说,他是受了旁人的挑唆与支使。

    凌珏默然,很久都没有再回话。整个人的灵魂好像被抽离了躯体一般,只任由着两只腿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于恒的步伐。

    “到了。”此刻于恒心中其实是有些窃喜的,凌珏没有回话。尽管凌珏不再回话,他便不知其人心中的真实想法,但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证明了,凌珏也是将他说的话听了进去,并且开始重新审视了的。

    “就是这里了。”于恒站定,用他手中燃着的蜡烛一一把墙壁上的烛光点亮。

    眼前霎时亮堂了起来。于恒的声音就响在他的身侧,可听起来却不知为何有些冰冷:“如果你需要,大可以把它们拿出去兑换成粮草军械。”

    粮草军械?那这就是要开始招兵买马,摆明要同朝廷作对了。

    “看来你这地下钱庄这些年可还当真赚了不少,瞧这里的架势,就是京都一般的大户人家可能都难以匹敌吧。”很难想象,于恒既然手握着这么重大的筹码,又何必要在京都闯荡?回他的醴临,日子也照样顺遂。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开始,便就不会有后面的很多选择。但真正地等选择又开始多的时候,可能一切就又不想回到过去了:“这是逼不得已,不然我也不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有家不能回。”

    京都,那里面的势力错综复杂,只要沾染上了,不脱一层皮休想完全摘得干净。

    便是如今的他,其实也未能和京都完全脱离得一干二净。所以,不回到家人的身边,即便在自己一手经营出来的白羽山庄里,他都不能把家底和身世露得彻彻底底,甚至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人来代替他的身份。

    “你也不用急着回绝我,抑或是一口应下。”于恒知道,他自己的主动做主,实则是在逼迫。凌珏是个重情义的人,不可能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总之钥匙,和庄主之位你都暂且收下。来日时机成熟了,要做决定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生怕凌珏会拒绝,于恒还将钥匙紧紧往凌珏的掌间塞了一塞,加重了些语气:“我不是退让什么,权当是那件事的弥补,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心里上的负担。”

    凌珏心中微微讶然,但这样的感情也只是一闪而过。有的时候,他还真是想不太通。最了解一个人的,应该就是那个人自己。可为什么往往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东西,却是由别人一语道破的呢?

    是在于恒说起过后,凌珏才意识到,原来他除了对于恒自作主张的一层愤慨意难平之外,竟是还有着这样的顾虑。

    白雾自山林深处升起,渐渐聚拢,直到将整个村庄都完全地包裹在其内之后,似乎才止住了它那变浓的趋势。

    杨潘带了一队人,日夜兼程,虽然是极尽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醴临。可是面对人烟稀少到似乎有些荒僻的醴临,他还真是一筹莫展,不知从哪里下手为好。

    “杨副将,现在我们该怎么走?”有人发问,本来在醴临兜转就花了些时间,现在眼看着视野几近被浓雾完全遮蔽,他们就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在外面别喊我副将,叫我杨大哥就成。”副将那样明显的身份,不就是等于把他们背后的苏云起拱手示人嘛!

    至于现在该怎么走?问他,那他又去问谁?杨潘干脆随手指向了浓雾当中的任意一个方向:“去那边看看,要是遇到村子,就找人问问。”

    大雾当中赶路,就是心急也急不得,因而杨潘等人终于走出了离京以来最慢的速度。

    也不知花了多久的时辰,还真被杨潘撞到了运气,眼前当中出现了一户人家。

    “看样子,这户人家还刚办完喜事呢!”杨潘憨笑了几声,兀自下马走上前去敲响了这户人家的房门。

    “杨……”大哥两个字还未出口,杨潘却已经扣响了这户人家的房门。

    杨潘只是一眼瞥过的时候,只看到了那檐下挂着的两盏红色纸灯笼,却没有看到……

    在这草屋的旁边,是一口棺材呢!

    这人家到底是办喜事还是办丧事啊?几个跟来的人面面相觑,浑身都感觉到说不出的怪异。

    他们见惯了生死,见到这些,本应该不会似常人那般敏感。可偏偏这人家,是红白并行。红灯笼与棺材放在一起,实在扎眼得厉害,甚至说是有些怪异可怖也不为过了。

    “有人吗?”杨潘敲门却无人应答,又等了片刻,终于是按捺不住,他才问出了口。

    其实也不是这家不行,只是在雾中赶路,实在太为难他们这一群人了。更别说,放眼望去的时候,这附近似乎也只有这一家了。

    有人忍不住开口:“杨大哥,想必他家没人,我们还是换户人家吧。”

    时机可真是巧合,话音未落,只听咯吱一声,久扣不响的大门居然从里被人拉开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待客

    “你们……”前来开门的人睡眼惺忪,一边用力搓揉着自己的双眼,一边强打起精神问向来人:“谁啊?”

    “我们就是来醴临找人的,路过这里,前面起了雾。www.uu234.ccwww.uu234.cc不知方便的话,可否让我们暂歇一歇脚?”杨潘见男人没有什么反应,只能一股脑地把所有的话都说完,表明他们一行人的来意。

    明明只是这样一个请求,似乎也没有为难对方的不妥在,但男人分明就是犹豫了许久。

    最后,咬咬牙,好像做一个很难的决定似的,他往旁边让了一让,让出了一条通路来:“那,那就进来吧。”

    杨潘站在最前,既没有看到身后几人的神色,更没有注意到这户人家门前停靠着的棺材。

    “你们坐吧,我就不招待了。”男人把麻绳和几件破旧的布衣拾掇了拾掇,整理出来一些勉强可以坐人的空地。

    杨潘脸上一直挂着麻烦别人的笑容,尽管对男人的待客之礼数稍有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别人又可为他们行这个方便,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再有什么要求,那就过分了。

    只是,杨潘以为男人只是说说而已,但总归还是会行行他的待客之道,最起码倒点水上来也是可行的。一路口干舌燥,行路至此间,还当真有些耐不住了。

    “不如你们在这里坐着,我去问问有没有水解渴。”杨潘一只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人还没有走几步,却听到这户人家的里屋传来了什么挣扎的呜咽声:“呜,呜。”

    “这什么情况?”正值壮年,且在沙场上见惯了血雨腥风的杨潘居然却步了,他不禁回头望了望自己身后以各种姿势休息着的同伴。

    “杨大哥。”安宁朝着杨潘招了招手,他是这一行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个。

    别看安宁年纪小,但武功和在军中立下的功勋可一点儿都不差。因而,这回从苏云起那边应下的时候,杨潘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安宁。

    安宁一脸不安的样子,只通过手下的动作,示意杨潘过去:“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安宁的脸上分明写满了心事,只是不知碍于什么,一定要他过去才肯开口。

    这个时候安宁能有什么话说?杨潘虽是一脸疑惑,但也不敢犹豫,干脆凑到了近前:“你说。”

    “杨大哥,你可能没有看清。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家不仅檐下挂着红灯笼,院子里还停了一口棺材。”尽管不知这会和他们刚刚听到的那声怪音有什么关系,但安宁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杨潘一声。

    “你们也都看到了?”红事白事一起办,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轿第一回啊!杨潘忍不住看向了众人。

    只见那几个见着了棺材的人都齐齐点起了头来:“我们确实都看见了。他家,是有点古怪。”再结合刚刚听到的声音,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人家。

    杨潘抬手,示意几人先住嘴保持安静:“我去里屋找屋主要点水喝。你们先坐,稍安勿躁。”

    男人迎了他们进屋之后,便一直采用着冷落的态度待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其实只要静心去听,似乎那呜咽抽泣的声音就不曾断过。正是这种不绝于耳,使得杨潘自己都不自觉地开始了蹑手蹑脚的走路方式。

    随着脚步的挪动,那声音愈发地清晰,仔细听来,明明是有人受到了胁迫。

    杨潘还想继续查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又走了没几步,那男人却神出鬼没一般地横在了他的面前。

    面色铁青,说出口的声音更是冰冷得厉害:“你干什么?”

    杨潘神色镇定如许,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望里屋瞄了几眼:“我们几个远路过来,实在口渴得厉害。不知能否问屋主您讨要几碗水喝呢?”

    不管这男人是做什么的,也不管他这家里奇奇怪怪的到底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总之,男人的这些耀武耀威还不足挂齿,他的这些行为在杨潘眼中看来完全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一开始,这确实是杨潘靠近里屋的原因,不过眼下,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哎!成,成!”男人很不耐烦,胡乱摆起了手来:“喝,喝,给你们喝。你站住别动啊!”

    男人目光分明闪烁,见到杨潘似乎并无止住脚步的意思,是当真有些慌乱无主了起来。

    没有发现,那一切自然可以随时停止。只是,既是被他发现了什么,那不打探清楚,也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啊!

    杨潘嘿嘿点头笑着,谢过了男人:“多谢屋主。您看您这,不仅给我们提供歇脚的地方,还给我们水喝。像你这样的好人,可是不多见了!”

    “你大喊大叫什么!”男人威逼的目光霎时汇聚在了杨潘的身上。

    山野村夫,即便做了什么坏事,以他们那沉不住气的性子,也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这不,一下就被激怒了:“我说屋主,我是在向你表达感激之情啊!你看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男人不知该怎么接话,只是他心虚,赶忙转身进屋去倒水去了:“你,你们等着。”

    红白二事齐办,还有男人怪异的行径,这些似乎都说明了什么,也都不能证明什么。一切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这些,不过都是他们的猜测罢了。

    但杨潘故意提高了音量,还违心对着男人一通乱夸,就是想佐证什么。

    终于,他的一腔苦心没有白费。里屋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清响,听上去,好像是什么东西被人碰倒了。

    这便是一个信号,杨潘故意挑了挑眉,伸手拉住了男人的一只胳膊:“屋主,原来你家还有人啊?”

    男人眼见着就要藏不下去了,自然是凶相毕露,当即狠狠地甩开杨潘来抓他的手:“有病,要你管那么多!”

    “话是这么说的。”安宁也确认了什么,和一众人前后聚拢了上前:“若你没有干什么亏心的事情,我们自然管不着。可我瞧着,好像不是这样的。”

    安宁反手扣住了想要来攻击他的男人,就对方这几下子,还想搞偷袭?

    安宁加大了腕上的力气:“杨大哥,不如你先进去看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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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如此芳邻介绍: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