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1 朔方
大唐贞观三年十一月二日！
这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也注定是铭记历史，传承诸史的一天！
十天前，突厥大将康苏密率领一万突厥军，毫无征兆的袭扰河西之地！
但是守将张世贵却仿佛早知道他要来一般，先一步将河西之地坚壁清野，并设下伏兵，最终康苏密惨败而返，并受颉利可汗严厉斥责，连同心腹部将，一同贬至安北之地！
十一月二日这天，突厥入侵的消息传回长安。
大唐皇帝李世民震怒！当日连发六路大军，齐齐征讨突厥！
六路大军中，第一路为兵部尚书李靖为总管、张公瑾为副将，率领中军袭击突厥。
第二路：英国公徐世勣为总管，率领主力从东路进攻**厥腹地。
第三路：霍国公柴绍为总管，率领部队从西路顺着黄河前进，与李靖、徐世勣等路相互照应。
第四路：礼部尚书李道宗为总管，率领部队往西北挺进，防止**厥西逃或者迂回包抄**。
第五路：幽州都尉卫孝杰为总管，率领部队坐镇燕云，防止**厥东逃。
第六路：灵州都尉薛万彻为总管，从东北出击**厥后方，并联系突利可汗，一同剿灭突厥有生力量。
六路大军齐出！
一时间，从长安往北的大路上黄尘滚滚，将士十万，调动民夫数十万，整支出征之师绵延数百里！宛如一条巨龙，锋利直指北方突厥！
这，是震惊天下的一场大战，也是倾大唐全国之力的一场战争！结局只许胜，不许败！
这一日，长安城楼上，李世民身着天子冕服，腰配山河带，头着冕旒，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十二道垂旒后，盖不住的，是一双燃着火焰的眼睛！
从早晨，到下午，他站在这里已经足足四个时辰了！四个时辰一动不动，所有从长安出发的将士，只要一抬头，都能看到他们的皇帝在城头上注视着他们。
“二郎，喝点水吧。”
长孙皇后担忧的走上城楼，将一碗清水递给自己的丈夫。
她清楚，从早晨开始，李世民就滴水未进，粒米未吃，只是与李靖等人喝了一碗壮行酒！这样下去，哪怕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我没事！”
听到长孙的声音，李世民干裂的嘴唇终于动了动，他惨然一笑，注视着眼前的金戈铁马，轻声道：“观音婢，你知道么？我现在，真的很想将士们一起上阵杀敌！”
“啊？”长孙听到李世民的话，当即一惊！急忙拜倒在地，顾不上衣裙被撒出来的清水浸湿，急声道：“陛下不可！杀敌之事，自有李靖等将军代劳，长安还离不开您！”
李世民这次没有如以往回头去搀扶长孙，只是缓缓抬起手，抚摸着挂在腰间的配剑，声音微带伤感：“放心，我只是说说而已！相较于杀敌，朕更要在这这里震慑住那些宵小之辈！让那些出征的将士再无后顾之忧！”
一句话，前面是柔声细语，可到了后面，李世民的声音却猛然拔高，变的犹如锵金鸣玉！甚至就连在长孙面前一贯的自称“我”，也变成了朕！仿佛一座巍峨大山，足以镇压一切邪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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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朔方城。
这座曾被梁师都占据数年的边陲大城今日迎来一支奇怪的队伍。
数十名身着铠甲的兵卒，紧紧簇拥着一辆外表平淡的马车行走在城里的大街小巷。
这支奇怪的队伍，让见惯世面的朔方城人也不禁纷纷驻足观望，低声讨论着这支队伍是到底是官，还是民！
与长安不同，朔方这种军镇是允许私人拥有战甲和武器的。
因为谁也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打来！
一旦发生战事，要没有战甲，武器，城镇里的人，如何能瞬间化民为兵？所以单看这些人的装备，是无法判断他们的所属。
“哎，别转了！转的头晕，咱回去吧！”
很快，在众人怪异的眼神中，马车中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门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庞。
这张脸真的很普通，并不是古天乐那般的平平无奇，说不上帅，也不丑，唯有一双眸子，朗若星辰！
没有错，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原县侯，萧寒！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早在正式发兵前，萧寒就已经接到小李子的命令，提前动身，押运粮草去往朔方！
今日来到朔方，将粮草交割给驻守在这里的守军，趁着他们清点账目，萧寒忙里偷闲，带着一众家将，在城中游荡一圈，准备先熟悉一下环境。
万一以后城破了，被突厥人追着打，他也好认识路先跑不是？
“回去？好嘞！照我说，这城就没什么好看的，破破烂烂的，还没咱庄子好！”
赶车的愣子早就厌倦了城里千篇一律的昏黄色调，听到萧寒要回去，立刻咧着大嘴，赶着马车掉头，准备往后走。
“你懂个屁！”
身后，萧寒伸出脚，狠狠地踹了一下他，没好气的骂道：“这里破破烂烂还不是被突厥人害得？隔几年就被那些杂种祸祸一遍，再好的城市也得变成这样！不过要是咱这次能把突厥干趴下，这里以后绝对就是一个交易大城，到时候富得流油你信不！”
“信，怎么不信！”
愣子摸着被踹的屁股，呲着大牙，一脸讨好的模样。
要是萧寒说别的他不信，但是涉及到财富，哪怕他指着地上的石头说那是金子，愣子也会深信不疑！
全天下，就没比自家侯爷更会赚钱的人！这句话可不是他说的，而是皇帝陛下说的！
“侯爷，您说这里会变富？那咱用不用提前买几家商铺？”
与傻乎乎的愣子不同，小东这些年跟在萧寒身边，总算是熏陶出一些商业头脑。
看这里残垣断壁的模样，商铺的价格一定不高！要是买下几间，等跟侯爷说的富庶起来，不管自己经营，还是转手卖掉，都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哼哼，这用你说？我早让人办了，刚刚看到那一条街的铺子，一大半都是咱家！”萧寒翻了个白眼，仿佛是对小东的不屑，又像是对自己眼光的自豪。
1382 他乡遇故知
“那您怎么不早跟我说，我手头也有点钱。”
跟在马车一侧的小东满脸哀怨，他这些日子正准备攒钱娶媳妇呢，看到有发财的机会，哪里肯放过？
虽说平日里跟着萧寒，赏赐赚的不少，但钱这玩意，谁会嫌多不是？万一以后再娶个小妾伺候自己，也用得着。
“啥？跟你说？”
萧寒闻言，白了小东一眼，打着哈欠道：“怎么跟你说，这事几个月前就由商队开始实施了，跟你说了，你还能从长安跑到这里不成？
再说了，等出手的时候你怎么出手？留在这里，等卖了店铺再回长安？
“呃……”小东哑然，然后环顾周围一片昏黄的景色，打了个哆嗦，坚决摇头：“不！打死我也不呆在这！”
“那就别想在这上面赚钱！”萧寒打着哈欠，重新钻入车厢，只留下小东在那唉声叹气。
前头赶车的愣子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对话，见小东吃瘪，忍不住嘿嘿偷笑。
他没小东那么多心眼，也从没想过再额外赚钱，至于媳妇？夫人当初说了，会给他做媒的，这事，不着急！
“喔喔喔～”
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愣子抖着手中的缰绳，驱赶马车，顺着来时的路，拐向一处街口。
前头，温顺的驽马迈着小碎步，跟着指令划了一个圈，但是没想到，它刚刚把半个身子拐进老街，迎面就有一辆乌蓬马车疾驰而来！
“吁～”
而看到突然有个马车出现在街口，对面的乌蓬马车车夫也跟着吓了一跳！急忙拉紧缰绳，前面马儿四个蹄子死死的拄着地，将坚实的黄土路都犁出几道深沟，这才堪堪在距离愣子不到一丈的距离停下。
“呼～兀那小子！怎么赶车的，没看到这里有车么！冒冒失失的就拐进来，撞着我家老爷，卖了你都赔不起！”
乌蓬马车的车夫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劲，刚费劲停住马车，就听到身后车厢里传来“哎呦”一声痛呼，当即是又气又急，抄着浓厚的关中话，指着前面赶车的愣子就骂了起来。
愣子刚刚也被这惊险的一幕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恢复心情，又听到汉子竟然恶人先告状，在骂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从车辕上跳起来怒骂道：“放屁！明明是你个瓜怂自己不长眼，这么窄的巷子跑的这么快！万一撞死自己不要紧，撞着我家少爷，杀了你这个瓜怂都不够赔罪！”
“哇呀呀！骂谁瓜怂！小乞索儿看起来傻头傻脑，口舌倒是灵巧！信不信大爷我打掉你满嘴牙！”
乌蓬车夫被气的咬牙切齿，正要撸胳膊挽袖子，跳下车去找愣子要个说法，背后的车厢中却传来一阵咳嗽声：“咳咳……算了，多大点事？不值得计较，走，咱们走咱们的。”
车夫看起来对车厢里的老爷很是尊敬！听到他开口，满脸的怒容瞬间变成恭敬，也不再叫嚣了，只是狠狠地瞪了愣子一眼，便重新坐回车上，挥动马鞭，准备从旁边绕过去继续赶路。
“慢！”
正在乌蓬车夫扬起马鞭，前面马儿即将起步的时候，没成 想，又是一道略显讶异的声音从愣子背后响起。
“嘿！小子！真当老子怕了你们！”马车车夫听到这声“慢”，刚压下的火气又蹭蹭的往上冒！这下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抽出腰间插着的短刃，就想给对面的家伙一点教训尝尝！
“别动！”
“退下！”
拿着刀，车夫刚刚往萧寒马车走了两步，不知从哪里就有十几个汉子突然涌出！将车夫围的结结实实，一个黑脸的汉子更是冷冷上前，直接从傻了眼的车夫手中把短刃夺了下来。
“你…你们要干嘛？知道我身后的老爷是谁么！”
赶车的车夫被这阵势彻底吓蒙了！等到手中一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往后急退几步，一直退到马车旁边，这才扶着马车，谨慎的看向这些顶盔着甲的壮汉。
“别怕！”
愣子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萧寒已经掀开车帘走了出来，此时正疑惑的看向那辆乌蓬马车：“请问，马车中是哪位？”
“小子！说出来，吓死你！我车里面坐的可是……”
马车车夫看到这群人主事的，竟然是一个毛头小子，心下稍安，正要搬出老爷的名号镇住这群人，没想到背后却伸出一只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险些吓得他再原地跳起来！
“闭嘴，这是萧侯！”
伴随着这道有些沧桑的声音响起，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苦笑的脸庞，不是别人，正是唐俭！
“萧寒！”
“唐公！”
马车上的两人估计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远离长安上千里的朔方城竟碰到了一起！对视半响，一老一少才同时爆发出一阵无比爽快的大笑！
“哈哈哈，我就说这声音耳熟，没想到真是老唐你！”
萧寒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推开众家将，小跑来到唐俭的车前，在车夫震惊的眼神中，将唐俭从车上扶了下来。
唐俭也没客气，抓着萧寒的手臂下了马车，然后揉着自己的老腰苦笑道：“哎，遇到你小子就没个好事！要不被灌醉，要不就是撞了腰，你呀，活脱脱一个扫把星！”
萧寒大笑，使劲拍着唐俭削瘦的肩膀，把这位大唐第一外交官拍的聊聊趔趄：“瞧你老唐说的，他乡遇故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怎么上来就埋怨我来了！”
“滚！”唐俭一巴掌拍开萧寒，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兔崽子，什么时候跟程老匹夫他们学会拍肩膀了！”
萧寒揉着手讪笑：“不好意思，习惯了，习惯了……”
或许是人受了虐待，就爱以同样的方式回给他人。被程咬金等人拍胳膊差点拍的半身不遂，萧寒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爱这样拍别人。
只不过，他可不会去拍程咬金那些硬茬子，一般平日里，只去捡唐俭这样软柿子捏一捏，过过干瘾。（未完待续）
1383 各怀心思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庆喜？唯有杜康！
远在千里之外，还能有缘能碰到一起的唐俭和萧寒在寒暄片刻后，同时提议，去不远处的一家羊肉馆子喝上一顿。
由于此时还不到饭点，被众护卫簇拥的两人来到馆子，里面除了桌椅板凳，就剩下店小二与掌柜趴在灰红色的柜台上昏昏欲睡。
“小二！来客人了！”
小东第一个跑进馆子，见没人招待，眉头一皱，一声大喝，险些吓得柜台上的俩人抱着跳起来……
“谁！”
捂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店小二瞪大了眼睛朝门外看去。
结果等他看清是一大群穿着甲胄的人涌进店里，立刻吓得面如土色，还以为这是哪里得罪了人，犯了事，赶紧朝旁边的掌柜看去。
旁边的掌柜这时也看到了店里的情形，同样吓得不轻，但他总归是掌柜，不能和小二一样指望别人，所以只得硬着头皮连连作揖：“诸位爷光临小店，是有什么事么？小人与城里的孙校尉是亲戚，昨天还一起喝过酒，如果您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都是一家人！”
掌柜这一席话说的绝对漂亮，不光把自己的姿态摆低，顺便还将他与这城里驻扎军的关系也一并点了出来，堪称滴水不漏。
不过，掌柜一番煞费苦心的话在这群人面前，却没有半点用处。
小东压根没理会他，只是手脚麻利的用衣袖擦净店中央的一张桌椅，又殷勤的伺候萧寒和唐俭坐下，倒上水。
等这一切做好，一回头，看到掌柜和店小二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顿时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从怀里中摸出一片金叶子，扬手就甩了过去！
“你们俩傻愣着干嘛！赶紧上菜！上酒，担心我们不给钱还是怎么！”
伴随着小东的怒喝，一片金灿灿的叶子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正飞到店掌柜面前。
店掌柜看着那道金光，下意识接住，然后顺势放到嘴里轻轻一咬，再拿出来时，几个大牙印赫然出现在上面。
“金子？真的！”
呆呆的看着金叶子上面的牙印，店掌柜与小二齐齐咽了一口口水，对视一眼，片刻之后，两声谄媚到快滴出水的招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这位贵客！快请！想吃点什么？小的这里的羊肉汤可是全城一绝！绝对让客人您满意！”
不得不说，金钱的力量是强大的！
尤其是在这种饱经战乱的边城，金子！那就是硬通货！
与笨重且不被突厥人认同的铜钱相比，不管跟商队交易，还是跟草原上做买卖，亦或者举家逃难，这种金灿灿的小玩意，都是所有人的最爱。
所以，当看小东抛出金子，店掌柜哪里还管这些人是军汉还是流匪？殷勤的简直比伺候自己老爹还要上心！
看着一瞬间从呆头鹅，变成比妓院老鸨还要谄媚的店小二和掌柜，唐俭饶有兴趣的敲了敲桌子，问萧寒：“你们萧家人办事，都这么不拘一格？”
萧寒翻了个白眼，尴尬一笑：“嘿嘿，与费时费力的解释相比，这样难道不简单么？”
“哈哈，确实如此！”唐俭哈哈一笑，朝萧寒比出一个大拇指。
热腾腾的羊肉汤很快就上了桌子。
那个有些呆的店小二这次总算长了点眼色，知道这些人里面谁最尊贵，没傻乎乎的给掏钱的小东先上，而是小心的把第一份羊肉汤给了萧寒和唐俭。
朔方地处西北，这里的山水种种粮食不行，但是放牧，却是一绝。
在这里长大的羊，哪怕只是清洗干净，什么调料都不放就丢进锅里，炖出来的汤也会呈现如牛奶般的奶白色！
如果再撒一把细细的葱花，芫荽，最后来一点盐，那香味，绝对醉人心脾！
“哎，对了！唐老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轻轻搅动着碗里肉汤，萧寒陶醉的闻了一口肉香，突然间却又想起一事，放下筷子，抬头问向唐俭。
唐俭依旧是笑意盈盈，同样看了一眼萧寒，意味深长的说：“你不是也来了？”
“我？”
萧寒嘿嘿一笑，装着听不懂唐俭的话外之音说道：“我这是受陛下差遣，来这里运送粮草的！”
唐俭听到萧寒无耻的自辩，老脸瞬间黑了三分！心道：来这里送粮草？这种话你也能说出口？！
看看跟在你身边的这些人，任青不用多说！还有那几个身材魁梧，以前经常在深宫大内出现的熟面孔！
好家伙，你要是光来送一趟粮食，用得着皇帝派出这么大阵仗来保护他？
“哎，果然，陛下最亲近的，还是你！”
叹了口气，唐俭看萧寒的眼神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幽怨。
其实他和萧寒都知道：这次对突厥的一战！将是李世民登上皇位后最重要的一战！
如果这场大战能打胜，替李世民洗刷了当初的渭河之耻，那参与其中的人，都将得到无与伦比的荣耀与好处！
所以那些将领打破头，也要抢着出征！而唐俭，也是担着危险，留在朔方！
但不管是那些将领，还是唐俭，都比不上萧寒！
别人都在拼死拼活去争这一次机会，而他却早早就被陛下安排好，派了大内侍卫保护，送到朔方来镀金。
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要不是萧寒比李世民小不了几岁，唐俭都要恶意揣测，他是李世民的私生子。
这话题没法聊下去了，毕竟算起来，俩人一个是乌鸦，一个是黑猪，谁也不用笑话谁。
低头喝了几口羊汤，等到气氛逐渐变得沉闷，唐俭才打破宁静，将话题引出去。
“萧侯您知道么，明天你家走突厥的商队就要回来了？”
“知道。”萧寒嘴里塞着一块羊肉，回答的有些口齿不清。
笑话，商队回大唐的日子是他定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原本，商队按照计划，还要在草原耽搁半个月，但是萧寒怕长安发兵的消息传到草原，所以让那只鹰隼把立刻回来的命令带了过去，算算日子，也该是明日，商队就会到朔方了。
1384 封大
“明天，我打算出城接一下他们。”
轻轻啜了一口店小二端来的昏黄酒液，唐俭的目光有些目光迷离，似乎又回忆起他在草原上的那些日子。
唐俭出身豪门大户，是北齐尚书左仆射唐邕之孙，隋朝戎州刺史唐鉴之子，可以说身世显赫。
像他这样的嫡系子弟，从小起就会被家族重点培养，没办法与同龄孩子一样寻找伙伴，嬉戏玩耍。
长大后，又直接投身官场！这么多年里，唐俭除了与敌人尔虞我诈，就是在朝廷里与其他大臣明争暗斗。
或许只有与商队那些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才是他这大半辈子最为心安，最为怀念的日子。
“出城？”
唐俭还在回忆与那些商队汉子的一点一滴，坐在他对面的萧寒却是一愣，随即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一口回绝：“马上就要打仗了，太危险，不去！”
“危险？”唐俭听到了意料以外的回答，愕然回神，不敢置信的瞪着萧寒：“你可是十七卫大将军！”
“对，没错！”萧寒大口吃着羊肉，头也不抬的说道：“可我这次只是来送粮食，没有带兵啊！”
“可那些人，是你的人！”唐俭的表情扭曲，心底的火蹭蹭的往上窜。
也不知怎么回事，每当跟萧寒在一起，唐俭多年养成的城府和隐藏情绪的技能，都会瞬间消失，变得很普通老汉一般无二。
萧寒端起大碗，“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汤，放下碗，擦了擦嘴，理所应当的说：“是啊，所以我准备在城里准备一桌酒菜，犒劳一下他们，怎么？唐公也要入个份子？”
“他们在外面为你出生入死，你却连出城迎接一下都不肯？！”唐俭被萧寒随意的模样气的浑身都在哆嗦！
想到那些纯真率直的商队汉子，再看看他们的无耻家主！唐俭只恨不得将桌上的汤碗扣在萧寒脑袋上。
“无耻之徒，羞与哙伍！气死老夫了！”
最终，唐俭狠狠的一拍桌子，气冲冲的起身离去！
一旁替他赶车的车夫见状，赶紧也丢下筷子，紧紧跟上。
饭馆门口，一个守军将领打扮的汉子这时候正巧要往馆子里走，迎面看到唐俭阴沉着脸走来，赶忙拱手：“唐公？您怎么……”
可汉子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唐俭这次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怒斥一声：“让开！”然后一把推开他，大步离去！
“这人，怎么了？”被推到一边的汉子呆立在那里，看着唐俭远去的身影，一脸的莫名其妙。
“谁知道呢，这老头火气也太大了，说翻脸就翻脸……”馆子里，萧寒幽幽的声音传来。
他原本只是开个玩笑，哪想到唐俭会这么在意那些在草原上的日子，以至于反应这么剧烈！
看着远去的干瘦身影，萧寒都有些怀疑：这还是那个周旋与各国之间，处处逢源，滴水不漏的鸿胪寺寺卿？
“别管他了，封大，过来坐，一起吃点。”苦笑一声，萧寒摇摇头，招呼门口的汉子过来坐下。
没错！此时呆在门口的汉子，正是当初柴绍身边两个活宝亲兵之一！
想当初战场一别之后，萧寒再没看到柴绍带他俩出现。
为此，他还特意问过柴绍，当得知这俩活宝主动请缨去当了大头兵，又不免唏嘘了一阵，以为以后再见就难了。
可是萧寒没想到，几年时间过去，这次他来朔方后，竟意外发现交接粮食的正是他俩！
也正因为如此，萧寒才能一到这里，就大刺刺的当了甩手掌柜，跑城里闲逛。
“萧侯，您怎么遇到唐公了？”封大看到萧寒叫他，几步来到桌子旁，挠着后脑勺问道：“还有，他这是怎么了？”
“切，我哪知道这家伙怎么了。”
听到封大依旧对唐俭的视频念念不忘，无奈的萧寒翻了个白眼，同时心中暗道：我还能告诉你，是我把他气成这样？
起身拉封大在对面坐下，又吩咐小二再上一份肉汤，萧寒整理下思绪，笑着问他：“刘二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封大与萧寒绝对算得上是老相识，在萧寒刚刚掉入大唐的时候，俩人就有战场过命的交情。
所以在初见的生疏感过去后，两人似乎又恢复到当初的状态，哪怕萧寒现在已经是大唐最顶尖的权贵，而封大刘二才刚刚混到都尉这个小小的六品武职。
“哦，刘二在看着那群兔崽子入库！省的他们把粮食扛回自己家去。”封大稀溜溜喝了一口羊汤，抬头对萧寒嘿嘿笑道：“我这是先找过来跟您说说，粮食的数量都对！”
“费话！老子还能和你手下的兵痞一样，也把粮食扛回自家不成？”
萧寒扬手笑骂了一句，对面的封大讪笑两声，也不好意思说这是正常流程，只能继续低头喝汤。
萧寒这时已经吃了个八分饱，正一边拿着酒碗浅品着黄酒的味道，一边看到封大风卷残云般吃肉喝汤。
“喂，你知道过段时间，还有谁会来朔方城？”吞下一口微甜带酸的酒液，萧寒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问向对面的封大。
“谁？”封大吃的满嘴流油，忙里偷闲，还不忘回萧寒一句。
“柴绍！”萧寒在封大面前也不卖关子，直接报出名字。
“啊？大总管也要来？”
果然，听到老上司的名字，对面的封大明显一愣，手中的汤碗滑落，在桌子上滴溜溜的转了好几圈，汤汤水水撒了一桌！
这时候还是十一月初，长安刚刚发兵，消息现在还没传到朔方，所以封大他们根本不知道朝廷已经决定要发动对突厥的战争，只知道今年的气氛，尤为紧张！
前一段时间，唐俭入城，一直未走，封大不觉得奇怪。
后来，萧寒送粮，而且数目巨大！封大还没当一回事。
可现在，听到柴绍也要来！封大哪怕再笨，也该闻出点不寻常的味道来！
“萧侯，你，大总管，唐公……”傻傻的看着萧寒，封大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些人齐聚朔方，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
“呸！你才是大内总管，你全家都是太监！”听岔了意思的萧寒忍不住翻了白眼，怒斥出声。
1385 民心可用
大总管，大内总管！
一字之差，意思却是天差地别！
像是这种多一个字，却少一样身体上重要零件的亏本买卖，萧寒可从来不干！
坐在萧寒对面的封大苦着脸，费尽口舌才解释明白：刚刚绝对不是自己诅咒他，而是萧寒他自己听错了！
这才让萧寒的脸色略微好看一些。
“萧侯，您们这次都来这里，是发生什么大事了？”等到好不容易才把这位小心眼的爷安抚好，封大就急不可耐的开始打听这群大人物齐聚朔方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发生大事了！告诉你……”
萧寒翻了个白眼，趁着酒意，将大唐要对突厥用兵的事情说了出来。
反正他觉得封大不是外人，再加上这个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过来，自己藏着掖着也没意义！索性当送个人情，跟他说了也就说了。
“萧侯，我读书少，您莫要骗我！我们这就要去收拾突厥那些狼崽子了？”
萧寒前脚把事情说完，封大后脚就红着眼，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在边城这么多年，吃了突厥那么多气，看他们做了那么多恶！难道终于到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时候了？！
萧寒被封大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连碗里的酒也一并泼了出去。
说句实在话，他直到现在，对突厥依旧没有其他唐人那般彻骨的痛恨感！
这一点，或许因为他上辈子去过草原，也见到的草原人的缘故。
那时候他见到的草原人，全部都是豪爽好客的性子！见了外来人，会热情的拉你跳舞喝酒，哪怕你喝醉也不用担心，他们会把最好的帐篷留给你！
所以即使萧寒这辈子听惯了别人说突厥人多么凶残，多么可恨！可在他的心底深处，依旧保留一份对草原民族的美好幻想。
甚至在临行前，小李子再三跟他嘱咐：到了草原，一定要把那些同情，怜悯全部都收起来！见到突厥人，一刀砍死才是最好！
可萧寒依旧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暗地寻思着或许这次或许应该只诛首恶，对普通牧民网开一面，只把颉利抓回来就好。
“不行，我得回去告诉兄弟们！让他们准备准备！这次一定要弄死那些狗娘养的！”
封大没发现萧寒诡异的眼神，依旧兴奋的跟拉磨的驴子一样，围着桌子足足转了三四圈，最后才狠狠一击手掌，撒丫子就往外跑，好像跑慢了，萧寒就得让他会账一样！
一顿饭的时间，足足吃跑了两个人，这饭吃的可算是憋屈。
悻悻然的萧寒拍了拍肚子，索性起身，在店掌柜和店小二送祖宗般的殷勤中，带人离开了这处不宜待客的羊肉馆。
一群人呼啦啦离去。
刚刚还满满当当的馆子瞬间变得空空荡荡，掌柜的站在门口，等那些汉子簇拥着马车远去，突然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了门槛上。
“掌柜！掌柜！您怎么了！”后面，刚想收拾桌椅板凳的小二看到掌柜跌倒，慌忙上前，想要搀扶起掌柜。
可掌柜胖乎乎的身子，那是他这只瘦猴能扶的动的？费了半天劲，人没搀起来不说，连他也险些累趴下。
“别管我，让我坐这里歇歇！还有刚刚他们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掌柜的目光空洞，被店小二摆弄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听，听到什么了？”
店小二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他刚才要给满屋的客人上汤上饭，忙的脚后跟都踢后脑勺了，哪里还能在意别人说什么？
掌柜目光呆滞，好像并没有听到店小二的回答，依旧紧抓着他的胳膊，喃喃自言自语道：“一开始那个不认识的老头倒也算了，可后来进店的可是咱们城里的封将军！我听他也称呼那个年轻人为侯爷！”
“猴爷？啥猴？”
店小二直到此时也没反应过来，毕竟像他们这种升斗小民，平日见个县令，就是天大的官了！像是国候这一类的顶级权贵，距离他们实在是太过于遥远，遥远到想都不敢想。
“蠢货，是侯爷！不是猴！让封将军听到，信不信把你扔到突厥人那里当牧奴！”
胖胖的掌柜终于被店小二气的回神，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正扇在在店小二的后脑勺上，险些将他扇的往前翻一跟头。
“嘶，到底是啥侯爷？不会是那种比县尊还大的官儿！”
店小二疼的呲牙裂嘴，却顾不得发火，抚摸着后脑勺，直愣愣的看向掌柜。
“应该就是！”掌柜想着隐约听到的话，沉重的点点头。
店小二听到掌柜的话，也顾不得摩挲脑袋了，踮着脚尖，两眼放光的看向马车消失的地方，喃喃道：“那个年轻人就是侯爷？怪不得身边带那么多人，还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金子！真威风！我要是能有他一半，死也值了！”
“你要有他一半，老子跪着伺候你！”掌柜被小二气笑了，下意识骂了一句粗口！然后想起他说的金子，又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怀里已经被捂得温润的金叶子。
他刚刚趴在柜台后面看了，在金叶后面，隐隐有一个萧字的印记。
萧姓在唐朝时期是大姓，像是萧瑀，萧铣，都是这时候的牛人！但坐到侯爷这个位置，而且还这么年轻的！
店掌柜逐渐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三原县，萧寒！
能在千里之外的朔方，得知长安一位侯爷的消息！
这不是店掌柜关心时事，更不是他要进军官场。而是近两年这个名字，在南来北往的客人嘴里，出现的实在是太频繁了！
甚至频繁到一辈子都没走出过朔方城周围百里的店掌柜，也能熟练的说出几样关于他的风闻言事！
“如果刚刚的那位确实是萧侯，那他说的讨伐突厥，岂不就是真的！”
想着自己竖起耳朵听到的谈话，店掌柜的嘴唇微微颤抖，一抹血色，渐渐充斥眼眶。
他在这里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了？！
1386 奸细
在很多时候，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却往往会造成让人猝不及防的恶果！
这就跟无意中推倒一枚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枚压着一枚，从小到大，由近至远，最后倒下的，早就偏离了一开始的航道，变得让所有人都猜不透。
此刻，正在大街上游荡的萧寒还不知道，在他离开饭馆后，自己与封大说的那段话会如同瘟疫一般，疯狂的在城里蔓延开来。
他更加不知道，自己之前所以为的无所谓，会带来怎么样的麻烦！
————
朔方城北，一个荒废的小院中，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然从各处汇聚于此，不用看长相，只看动作，就不像是好人。
不过这也实在难怪，突厥跟大唐足足打了近十年的仗！
而且在唐之前，突厥更是跟跳脱的小强一样，跟隋打，跟周打，跟魏打！跟几乎所有的中原政权打！
如此上百年的战争打下来，哪怕再傻的傻子，也该学会用一些计谋，或者埋伏一些眼线！
所以，此时聚集在小院里的，不是别人，正是突厥提前多年，就埋在朔方的线人！
“大哥！外面的传言你也听说了吧，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院落中，一个长相跟汉人一般无二，就连说话，也带着一嘴浓重本地口音的低矮男子，小心的向身边一位身着黑袍的中年人询问。
而中年人听了低矮男子的话，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们觉得，这消息准确么！”
“准确！这有什么不准确的？”
这次低矮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中年人身边的一个瘦高个子就已经跳出来，抢着回答：“大哥你也知道，我跟军营里的人关系不错，我是听他们说的，现在城里不光来了一位国公，一位侯爷，就连皇帝的姐夫，也马上就要赶来！这么大阵仗，你说除了对付咱们突厥，他们还能干嘛？！
“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和猜测罢了！”中年人目光深沉，久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再说就算真来了三个勋贵，也并不能代表什么！发兵草原这事情太大！万一是唐人散发出来的假消息，让咱们的可汗虚惊一场，到时候谁能担得起干系！”
“哎呀！大哥，这事情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院子中的几人听到大哥突然一反常态，变得优柔寡断起来，顿时急眼了！
他们这些人虽然都生活在朔方，但是都有至亲留在草原。说好听点，叫做代为赡养，说不好听，那就是质子！用来威胁他们为突厥用心探听消息。
像是唐朝发兵这种事情，他们如果不提前传回消息，那后果将是什么，他们连想都不敢想，所以此时看到大哥犹豫，才会变得如此急迫！
“哎？对了！”
就在一群人急得抓耳挠腮，正不知该如何劝解大哥时，刚刚说话的那个瘦高个突然眼睛一亮，急忙上前道：“大哥，你说来几个勋贵代表不了什么，那军粮呢！我可是还听说，这次从长安送来一大批军粮！足足上万石呢！把军营里的粮仓都快垛满了！”
“什么！此话当真！”
中年人这次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大变，一把揪过瘦高个低吼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瘦高个没想到大哥会突然动手，一下子被他揪住了脖领子，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只得努力伸长脖子，嘶哑道：“大哥息怒，我也是今天刚得到的消息，本来想说来着，可后来被唐人出兵的消息吓的给忘了！”
“这都能忘？废物！”
中年人脸色变幻，骂了一句，又狠狠地将瘦高个朝后面一掼，这才咬牙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军粮，勋贵，将军，这几样都齐了，看来这事是真的！现在我们必须马上出城，将这消息带回去！”
低矮男子看到一向不对付的瘦高个被骂，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闻言赶紧搓着手上前，压抑着心中的喜色问道：“大哥，现在城门都关着，我们怎么出城？”
中年人皱眉看了男子一眼，颇有些不屑的说道：“谁说出城，就一定要走城门？等到了晚上，我带你们去暗道，你们立刻顺着暗道出城，然后各自分开往王帐赶！沿途要是看到咱们的部落，一并通知他们往王帐集合！万不可留在原地，以免落入唐人手中！”
“是！”
听中年人说的严肃，院子中的几人心中一凛，立即应承下来！唯有低矮男子听出了中年人的话外之音，有些诧异的问道：“大哥，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不走！”中年人森然一笑，背负双手道：“我打算留在这里，看看能不能遇到这几位贵人！”
“啊？低矮男子心头一惊，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见中年人眉头一皱，凌厉的目光扫来，吓得他立刻闭嘴不言。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外面的天色就暗了下来。
因为是月初的缘故，天上的月亮细若鱼钩，根本没有多少光线撒下来，所以整个朔方城在太阳落山后，立刻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城西角，一道穿过厚厚城墙，流向城外的臭水沟里，几个人影正艰难的踩着淤泥前行。
水，冰冻刺骨！
泥，深及膝盖！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才会被守城的将士所忽略！
“他娘的，什么叫做留在城里会一会唐人的勋贵，明明是他怕冻死在这臭水沟里！”
昏暗的水沟里，白天那个瘦高个折腾的满头满脸全是淤泥，此时正一边奋力往前挣扎，一边喋喋不休的骂着他们的领头人。
瘦高个越骂越起劲，而跟在他后面的低矮男子却难得的没有跟他唱对台戏。
因为他，此时要更加狼狈！
如果说，臭水沟里的淤泥只到其他人的膝盖部位，那就快要到他的大腿根了！以至于他现在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力量！
“到了，到了！”也不知在泥水里挣扎了多久，就在他们筋疲力尽之时，前面突然有人惊喜的叫了一声，但是很快，惊喜就变成了咒骂！
“他娘的！这里怎么有道栅栏，还是铁的！”
1387 事不密
朔方馆驿。
萧寒厚着脸皮坐在唐俭的房间，一杯接一杯喝着唐俭倒过来的茶水。
直到接连往肚子里灌了四五杯茶，萧寒感觉自己都快变成茶壶了，一动身子，肚子里就叮叮咣咣作响！再喝下去，今晚估计就要常驻厕所了。
“咳咳，唐公，唐公！就算你要送客，也不用把茶倒得这么满不是，如果我没看错，你这茶叶还是当初我送你的，这么浪费多可惜？
看到唐俭还要继续给他倒茶，萧寒终于忍不住伸手挡住杯口，苦笑着求饶。
“哼哼……”唐俭抬眼撇了他一下，明显对这个主动寻上门的家伙余怒未消。
只是，虽然他心里还是不忿，却也不可能真的把热茶往萧寒手上倒，于是只得黑着脸，重重的将茶壶放在桌上。。
“哎，这才对嘛！”
上门喝了个水饱的萧寒见唐俭放下茶壶，心头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把盖着茶杯的手拿开，揉搓着手上沾的茶水不满道：“我说唐公，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嘛！至于翻脸不认人？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经不住玩笑！明天咱们一起出城接他们就是！”
“哼，这还差不多！”
唐俭听到萧寒服软，紧抿的嘴角总算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也不知是在为自己的胜利而得意，还是为了那些商队汉子得到应有的尊重而高兴。
“哎，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咱这多少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别人一个月……”
萧寒揉着发涨的肚皮，看向唐俭的眼神都有些郁闷。
他好歹跟唐俭认识好几年，期间更是没少让这家伙蹭吃蹭喝！好家伙，现在刚认识自家商队几天，就肯为了他们跟自己翻脸？难不成在草原上同吃同住，期间还发展出了什么超越友谊的事情？
蓝天，白云，骏马！没有姑娘，就拿小伙代替，大唐的贵族都玩的这么嗨么？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副画面，萧寒忍不住在心头一阵恶寒！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赶紧往后挪了挪座位，小心的问道：“我说唐公，你跟他们之间，难不成还～”
唐俭此时正沉浸在胜利的喜色中，根本没注意到萧寒的异样，闻言正要再回忆一下当初在草原上的日子，突然间，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像是有好多人不知道在嚷嚷着什么，期间还伴有急促的上楼脚步声。
“外面，怎么了？”听到声音的唐俭眉头一皱，他所在的驿馆是两层楼建筑，且第二层只有他一人居住，所以这脚步声，明显是冲着这里而来！
“不会是失火了吧？”萧寒这时也听到了声响，这嘈杂声给他的第一想法就是着火！
不过，着火这时候应该有人喊救火才对，现在外面虽然声音杂乱，却并没有救火时那般的急促。
“走，去看看！”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俩人对视一眼，终于坐不住了，齐齐起身，向房间外走去。
“砰！”
还不等萧寒和唐俭靠近房门，那扇雕花的木门就猛然一晃，随即轰然大开！两个浑身披挂的家伙跌跌撞撞的从门外冲了进来，险些将萧寒撞了个满怀！
“放肆！你们是谁！这是要做什么！”屋里，萧寒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不敲门，直接撞进来！心中一惊，连忙将唐俭往身后一拉，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咳咳，侯爷！是我们！”
撞进门的两个人听到萧寒的怒斥，慌忙抬头，露出两张熟悉的脸庞，不是别人，一个是愣子，另一个正是封大！
“愣子？封大？”萧寒听到熟悉的声音，再仔细一看头盔下的两人，锋利的眼神终于变得缓和下来，他诧异的望了一眼两人身后洞开的房门，吸着冷气问：“大晚上的，你们这是怎么了？得失心疯了？”
“不，不是……”
封大以手撑膝，大喘了几口粗气，然后回头，指着城北的方向懊恼道：“侯爷，不好了！城外发现了奸细！被我们射死一个，活捉一个！”
“啊？就俩个奸细？那有什么好稀奇的，至于这么大张旗鼓？”萧寒挠了挠头，感觉有些好笑。
说句不夸张的话，他对朔方有奸细这事真的一点也不奇怪！上辈子看了那么多谍战片，别说奸细，卧底都见怪不怪，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不是两个！”
封大发觉萧寒会错了他的意思，焦急的连连摆摆手：“是被我们弄死一个，抓着一个！还有四五个跑了！而且听抓着的那个说，他们的老大还留在城里，企图对您和唐公不利！”
“老大留在城里，其他的跑了四五个？怎么回事，这些奸细难道是炸窝了？一起往外跑？”
等封大这次说完，萧寒终于发觉出不对味来！奸细这玩意，不应该是独立行动么？有谁看到一窝一窝出现的？还是往城外跑！
“不是炸窝，是他们知道我们要攻打突厥，所以才疯了一样往外跑！”
封大满脸的懊恼，对着萧寒和唐俭，一五一十把他们如何听到声音，才发现有人弄断了臭水沟生锈的铁栅栏！又如何顺着脚印，一路追杀下去的事情说了一遍，听的萧寒和唐俭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
“糊涂啊，这种事，怎么能传出去！”
等封大说完他们审问那个活口后得到的消息，唐俭早已经怒发冲冠，指着萧寒和封大，气的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萧寒耷拉着脑袋，跟封大的模样一般无二，
今天在羊肉馆趁着酒意，说起出兵的事情时，他也曾想过会因此泄密！
但是他那时，万万没想过消息会走漏的这么迅速，这么广泛！更没想到敌人的反应也如此敏捷，当晚就要往外送消息！
“唐公，我觉得，像是长安发兵这么大的消息，估计早就被人传到草原上！就算没人传，再过几天，军队一到，颉利又不是瞎子聋子，怎么都该知道了，所以跑了几个奸细，不大要紧吧？”搓着手，萧寒小心的跟唐俭商议。
“放屁！”
没想到，萧寒不说还好，一说唐俭反而更加大怒！指着萧寒的鼻子吼道：“亏你还是个将军！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像是这种消息，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传出去，就是不能从你这里传出去！万一，万一……”
1388 追
万一后面的话，唐俭没有说出来！
但是萧寒，却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什么君不密，臣不密，事不密，对于如今的形势来说，都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却是后面那句：从任何人哪里传出去都行，唯独不能从自己这传出去！
唐俭这分明是拿提点子侄的口吻在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万一被有些人拿住，就是自己无法反驳的痛脚！
如果战事一切顺利还好，一旦有些波折，自己绝对要倒霉，还倒大霉，说不定什么样子的黑锅，都会甩在自己脑袋上！
想到这，萧寒一瞬间汗出如浆！原本红润的脸庞更是刹那间转为煞白！
“多谢唐公指点！”
艰难的转身，萧寒深深地朝唐俭鞠了一躬！然后不等唐俭再说什么，一把抓过封大，怒吼一声：“走！带我去看看抓住奸细的地方！”
“好！”封大立时答应，第一个冲出房门。
几人匆匆下楼，又在楼下汇合了跟着萧寒一起过来的几个护卫，随即一起出了驿馆！
身后，唐俭站在破碎的房门口，看着这些人的背影，阴沉的脸色逐渐平和，后来还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仿佛是在感叹孺子可教。
萧寒一行十几个人从平静的客栈出来，此时外面，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
无数城守军提着明晃晃的兵刃，在街头来回巡视！见到萧寒这些人走在街上，有几队人马更是直接拍马朝这里冲了过来！
“你们是谁！现在城中戒严，所有人不得出现在街上，速速退回！否则格杀勿论！”队伍中，一个冲在最前头的年轻什长指着黑暗中的萧寒几人大吼，同时长槊探出，仿佛萧寒他们只要不退，他就要冲杀过来一般！
“休得无礼，这是萧侯！”
眼看事态紧急，封大顾不得其他，劈**过小东提着的一盏灯笼，放在自己脸上一照，朝着什长大声吼道。
“你是？封将军？！退下，都退下！”那冲过来的什长听到声音有些熟悉，一勒马缰，然后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芒看清了封大的脸，这才神情一肃，赶紧喊手下让开！
“等等！”
提着灯笼的封大看这几人就要离去，突然想起一时，挥手制止了这几队人马：“我们需要去城外看看，你们先把马借给我们用用！等回头，我会去找你们校尉说明情况！”
“将军客气！”那年轻的什长倒是好说话，听封大要借马，想都不想就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把缰绳递了过来：“您随便用，我回去跟我们校尉说一声就是！”
“多谢！”封大接过缰绳，点头致谢，其他跟在什长后面的军卒见状，也纷纷翻身下马，将马让给萧寒他们。
趁着两帮人马交接马匹，萧寒终于抓住机会，牵着一匹马来到封大身后问道：“城里怎么这么乱！这是在干嘛？”
封大翻身上马，一边快速整理缰绳，一边沉声答道：“这些奸细在城里还有同伙！我们怕他们会趁机弄出混乱，所以必须要将城中戒严！防止这里出现动荡！”
萧寒也跟着爬上马，抖着缰绳问道：“你们不是抓到了活口么，怎么不顺藤摸瓜，将他的同伙揪出来！”
封大苦笑一声，道：“萧侯您有所不知，我们是抓到了活口，也撬开了他的嘴！可那人只是一个小卒子，根本不知道多少事情，甚至连他的同伙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我们废了半天的劲，就得到了一张画像！现在正请画师抄描，准备天亮后，再按图搜索！”
“哦，原来如此！”
听到封大这么说，萧寒顿时就不再多嘴。很明显，在抓奸细这事上，封大比他更专业！自己这个外行，就别再徒增笑柄了。
有了马，一行人的速度瞬间快了数倍！顺着大路一路奔驰，他们很快由侧门出城，然后沿着黑黝黝的城墙，来到了发现奸细的地方。
这里，距离城墙不过几十步远，一条散发着恶臭味的水沟，一些凌乱的箭矢，再加鲜血，脚印，表明这就是事发的第一现场！
“出城的一共有六人！他们由城内水沟进入，然后弄断了里面的铁栅栏，跑到这里！我们的人正是听到声音，才发现他们！””黑暗中，封大握着马鞭，指向地上的一摊血渍说道。
“铁栅栏？他们是怎么弄开的？”萧寒顺着臭水沟看过去，只能看到城墙下，有一个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口子。
“哎，铁栅栏早就被人动了手脚，锯了大半，而且加上生锈，那些人只是跺了几脚，就跺开了！”封大的脸有些黑，他是朔方守将，这些人从他眼皮底下跑了，就是在狠狠抽他的脸面！
好在，萧寒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缠，而是看着四下问道：“不是死了一个么？人呢？”
“人已经被拖了回去，准备找人辨认身份，他的亲戚，朋友，全部都要抓起来仔细审问！”封大收拾情绪，拱拱手答道。
“逃跑的其他人呢？”萧寒点点头，然后顺着淤泥脚印往黑暗中看去。
“逃跑的已经派人去追了！不过脚印在草地上不好辨认，再加上天色太暗……”
说起这个，封大立刻面露苦色，很明显，他对抓回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信心！
不过，萧寒也知道在漫漫草原上抓几个人有多困难，更别说现在还是夜里！所以他只是轻轻的喘息几口，便回头对小东吩咐：“小东你快点回去，把我们的人都喊上！咱们出去抓人！”
“啊？出去抓人？”跟在萧寒身后的小东闻言，明显一愣，急忙说道：“侯爷，外面可是突厥人的地盘！”
“废话！我当然知道！”萧寒恨恨的说道：“可现在没有办法！既然消息从我们这走漏的，无论如何，我们也得补救，哪怕抓不回人，姿态也要做到！要不然你家侯爷我，就等着被弹劾成筛子吧！”
“可是，可是……”
作为萧寒亲兵的小东还是犹豫，因为他们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二三百人！再加上战力最变态的新火卫不在，万一这次出去遇到了突厥兵，该如何是好？
封大原本也是亲卫出身，自然了解小东的担心，见状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小东兄弟放心！现在突厥人基本都回自己的预留草场准备过冬了，我们这次只在朔方城周围搜索，不会有事！而且我们朔方还有几千人马，我可以调动一千人出来！”
“这……那好，就有劳封大哥了！”小东听到封大都这么说了，这才狠狠心咬牙应下，调转马头，往城里跑去。
等马蹄声远去，萧寒重新低头，打量着那些凌乱的脚印，心中不由暗叹一声：“哎，可惜，小奇不在！”
1389 小部落
有道是，狗到用时，方恨无……
此时萧寒，无比怀念自己那只该下锅八百遍的傻狗小奇！
不过，现在怀念有个屁用？
那只傻狗，此时估计正安稳的躺在萧家庄子睡大觉……
而至于朔方，这里虽然也有不少狗，但那些没经过训练的土狗，萧寒哪里敢用？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一块骨头，就被它们活生生给带进沟里？
萧寒还在懊恼，手脚麻利的小东就已经冲进了城里，随后只用了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从城门口那里，就响起一片密集的马蹄声，有朔方的守军，也有萧寒随行的家将。
朔方不比内地，这里紧靠草原，所以并不缺马！
而且因为要出城搜寻，在茫茫草原上，总不能用两条腿跑吧？那样会把人活活累死！
所以小东在回城喊人的时候，灵机一动，顺便也搬出萧寒的名号，从军营借调了一批战马，用来充当家将的坐骑，至于封大的手下，他们本来就有马，还是壕无人性的一人两匹！
马蹄如雷，打破了草原夜晚的寂静！
上千人马以朔方城为原点，呈扇形分开，向草原深处寻去！
如果再算上一开始出城的那批人，现在朔方城外，足足有近一千五百人在搜索逃跑的细作！
一千多人，看似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但是散在广阔的草原，却如同一把沙子撒向大海，翻不起半点浪花。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庞大的搜索工作直到天色将亮，才有人传来消息，说在城外十里处，又抓住了一个细作！
“又抓住一个，还剩下三个！”听到这个消息后，萧寒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没有表露出任何喜悦的表情，而是继续机械般的往前搜索。
“侯爷，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下吧！”
身边，小东颇为担忧的看着骑在马上的萧寒，他们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都没休息了，再这样下去，他怕细作没抓到，萧寒却先倒下！
“没事！”萧寒听到了小东的话，却只是摆摆手，回给他一个勉强的笑容。
萧寒并不是一个没有毅力，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如果说，一开始的他只是单纯想着做样子，为躲避干系而搜索！
那现在，看到周围那么多将士为不辞辛苦，奋力搜寻，萧寒早已经对这场猫抓耗子的游戏彻底认真起来！
“可是……”
小东看到萧寒疲惫的模样，心中大为焦急，正要再劝！突然不远处有一阵马蹄声传来，紧跟着，封大嘶哑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侯爷！前面发现一个小部落！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小部落？”
萧寒听到是封大的声音，缓缓眯起眼睛，朝着封大来的位置看去！
借着晨曦，果然可以看到远处有一片模糊的白色毡房错落在草原上！
“走，去看看！”没有太多思索，萧寒策马往前奔去，而小东和甲一等人见状，急忙赶上，将萧寒紧紧拱卫在中间。
身下的马儿跑了快一夜！萧寒又没有备用马可以替换，所以看似不远的路途，他们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勉强赶到。
而此时的小部落前面，早已经挤满骑马引弓的突厥人，正对着赶来的萧寒等人怒目而视！看这样子，要不是他们的人数不占优势，估计现在早就打了起来！
“喂！我们是大唐的守军，正在抓几个逃犯，我们怀疑这几个逃犯就藏在你们的部落里，你们速速让开，让我们搜索一遍！要是没人，我们立刻就走，绝不耽搁！”
封大赶在萧寒前面来到了这里，这时正操着语调怪异的突厥语朝那些人大喊！
而听到封大的喊话，那些堵在前面的突厥人明显骚动起来，不过很快，这骚动就在一个老突厥人的呵斥声中，给生生压了下去。
这位看起来威望颇高的突厥老人在压下族人的骚乱后，又策马上前几步，指着相距不过一丈的封大，中气十足的怒喝道：“对面的汉人，我们这里只有我们的族人，根本没有什么奸细！识相的赶紧离去，要不然，我们的突厥勇士一定会让你们后悔！”
“后悔？我封某人，还不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封大握紧手中的马缰，一改在萧寒面前呆傻的模样，眼神变得阴鸷而冷冽！
他这两年在朔方，可没少跟突厥人打交道！至于仗，更是打了无数场，怎么可能被他们几句话就给吓到？！
“你，你难道要挑起我们突厥的怒火么？难道你们忘了，我们曾经打到过你们的长安！打的你们的皇帝都上贡称臣！”
出来说话的突厥人显得底气有些不足！因为在他的身后，只有一百多，不到二百的青壮年。
而对面，此时就有二三百人！远处，还有人正源源不断的赶来，敌我势力相差悬殊，如果真的打起来，傻子都知道谁会吃亏！
“打到长安？难道这人，还曾经参与过渭水之盟？”萧寒站在封大身后，看着那个突厥老人，脸色逐渐阴沉！
他听不懂突厥语，但架不住旁边有机灵的军卒为他翻译，所以对于封大与突厥老人之间的对话内容，萧寒倒也一清二楚！
封大看起来并不想打嘴炮，他看了看面前露出凶狠之色的突厥人，突然狞笑道：“老头，你说的那些，都是老黄历了！再说了，我们这次只是来找人，不是来打仗的！现在既然你们说没有，而我们说有，那不如，你我各让一步可好？”
“哦？各让一步？怎么让！”
或许封大的话戳到了突厥人的痛处，也或许是这两年再跟唐人打仗，他们总是赢少输多，所以听到要各退一步，突厥人立刻有些意动。
“很简单！”
封大眯起眼睛，对着突厥老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退一步，让我们进部落里搜查！我们退一步，等搜查过后，如果没有找到我们想要找的人，立刻给你们赔礼道歉，你觉得怎么样？”
“做梦！”
突厥人被封大一席话气的浑身发抖，连同手中的弯刀都在铮铮作响，这也叫各退一步？这明明叫做得寸进尺！
1390 搜寻
因为一句话，两帮人的对峙又加剧了几分！紧张的气氛，似乎连带着空气，都一并凝重了起来，仿佛下一刻，不死不休的大战就会爆发！
甲一，愣子等人已经悄钱的掏出武器，一截黑黝黝的管子！
任青则将想凑上前的萧寒拽回到身后，用自己宽阔的身体将他挡了一个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管不住的眼睛，在肩头位置往外张望。
在大唐，但凡熟悉萧寒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传说中的十七卫大将军，绝对是所有将军中战斗力最水的，没有之一！
要是放出去，他所发挥的战斗力，估计还不如一条狗！
在战场上，别的将军都是考虑如何斩将夺旗！萧寒最先考虑的，却是如何不要被敌人斩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萧寒就是一个废物点心！毕竟真正的战场，比拼的从来都不是武勇一项！
时机，谋略，运势，这里面的哪一个，都不比勇武差！
否则，要是单论武勇的话，地痞出身的刘邦十个捆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气盖天下的楚霸王！这琅琅天下，也不会让大汉坐了几百年！
在大唐，有的人在战场上，以武力取胜，比如程咬金，比如尉迟恭！
有的人，则以计谋与武力相辅取胜，比如李靖，比如李绩。
但是这些人，或许都没有纯粹以头脑和机关淫巧取胜的萧寒恐怖！
他之一人，足顶千军万马！
这句看似夸张的话，并不是萧寒自己吹牛，而是大唐皇帝李世民，亲口所说！
甚至在这次萧寒临行前，这位大唐最至高无上的存在，还破格接见了萧寒的随行家将！
言明在战场上，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管，唯一需要拼命去做的，就是把萧寒全须全尾的给带回来！
做将军能做到这份殊荣的，未来不知道有没有，但过去，绝对没有！
“你们让，还是不让！”
烈烈的秋风中，封大低沉的声音仿佛一把刀子，直刺对面突厥人的心窝！
“不……”
突厥老人额头上冷汗浮现，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不让，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封大眼中厉芒乍现，正要下达强闯的命令，却不想，在部落里，一个身影急急忙忙的朝这边冲了过来，一边冲，还一边大喊：“族长！让他们搜！”
“哦？这么快就服软了？！”封大听到了这人的大喊，脸颊不为人知的颤抖一下，嘴里虽然还在嘲讽着对方，但是心里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怕跟这支突厥部落发生冲突！只是不愿意在此时发生冲突！
自己背后的人是多点，装备好点，但是别忘了，在这之前，他们大多都和萧寒一样，一夜未合眼！
此时不管是体力，士气，甚至马力，都处于最低谷！但是那些突厥人经过一夜的修整，此时各方面都在巅峰，贸然对上，实属不智！
“别耍嘴皮子！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搜到什么东西，如果搜不出来，草原上的突厥勇士，定让你们唐人百倍偿还！”
冲过来的突厥汉子冷冷的看着封大，眼神就跟一条毒蛇一般，充满了恶意与讥讽。
封大被这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盯住，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认得这个满脸横肉，长相凶恶的突厥人，而且不光是他，很多朔方的守军都认识这人，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敢独自在朔方城下放牧的阿布都。
“看这样子，这家伙这是把人藏好了啊！”萧寒也在皱眉看着阿布都，等看到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对奸细藏身在面前部落里的猜测，又多加了几分笃定。
有些担心奸细会趁机从后面逃跑，萧寒左右看了看，悄悄把甲四招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耳语几句。
“喏！”甲四听完萧寒的吩咐，重重的点点头，然后用鞭子在马屁股后面轻轻一点，脱离了大队伍，只领着几个人斜划出一个圆弧，向着部落后面抄去。
“哼！”阿布都敏锐的发现了唐人的小动作，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慌张，只是冷哼一声，眼神的不屑越发明显。
“你，你，还有你们！进去搜！”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封大也不可能再客气！一挥手，几十个军汉从部落门口鱼贯而入，准备将这个不大的部落掀他个底朝天！
在这期间，有些突厥人并不服气，硬挺着不让路，却被最前面一个壮硕似小山的军汉直接用肩膀一顶，整个人就踉跄的退到了一边！
“咦？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壮！”
看到前面那个面露憨笑，眼神里却暗藏精芒的军汉，萧寒没来由的想到了当初李建成身边的护卫，印奴！
当初在灞桥一遇，那条巨汉给萧寒留下的印象至今深刻！只是可惜在李建成身死后，印奴就不见了踪影，哪怕在后来铺天盖地的海捕文书之下，也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行踪。
“回侯爷，这个人是朔方本地人，姓熊，名开山！”身边的翻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萧寒问的那人，然后低声介绍道：“他天生神力，但是饭量奇大，家里人供给不起，这才送到了军营，后来被封都尉发现，调到了身边做亲卫。”
“熊开山？名字跟殷开山很像嘛，不过这家伙的体型，比殷开山还要夸张！”萧寒听到那人的介绍，眼神中的诧异一闪而逝，想想他那副接近两米的巨大身躯，好像并不辱没开山之名！
————
“没有！”
“这里也没找到！”
由于面前的突厥部落属于小部落，比康苏密弟弟的部落还要小，所以搜寻的队伍很快就将部落里面翻了大半，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要知道，逃跑的这些人都是满身的泥污，臭气熏天！就算是换了衣服，那旧衣服总也该留下！
而且，就算是退一万步，这些奸细早就把衣服处理的干干净净，但是他们酷似汉人的脸，总没有办法处理吧？
可现在，封大的手下翻遍了所有的角落，哪怕是蒙了面的突厥女眷，都要上前扯下面巾仔细辨别一番，怎么就能找不到人？
1391 狂怒
“怎么样，我们这里，有你们找的人么？！”听着唐人接连传来的报告，阿布都嘴角噙着冷笑，一双倒三角眼死死的盯着封大。
封大这次没有回答，只是握紧拳头，眼神越过阿布都，定在了那些依旧不懈寻找奸细的手下身上！
帐篷，草棚，水缸，甚至连流经部落的那条小溪，也被他们用长槊捅了一遍！可诡谲的是：不论他们怎么找，就是没有任何奸细的身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萧寒一颗心，也紧跟着就悬了起来！
他不想去想，但是却不得不想：如果今天在这里找不到奸细，这事，又该如何善了？难不成，真的要打上一仗？
别看萧寒外表大大咧咧，行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他骨子里，绝对不是一个莽撞的人！
虽然在长安，小李子已经对突厥宣战，但进攻的命令，调兵的虎符，总归还没传过来！
自己仰仗身份，可以做出格的举动，但是封大他们却不行！
今天万一弄不好，真打起来，说不得封大他们就会被人扣上一个不尊王命，擅起刀兵的大帽子！
到时候，跟自己这个酒后失言，泄露机密的侯爷蹲在一起，难兄难弟一起在大牢里抱头痛哭，倒也有些相得益彰。
“封大！你退下，这事情，还是让我来处理吧！”
思来想去，把利弊得失全部衡量了一遍，萧寒最后还是决定自己把事情扛下来算了。
毕竟虱子多了，也就不痒了，自己一个人倒霉，总好过一群人倒霉强，反正小李子绝对不会杀自己，了不起撤职，禁足！以前又不是没试过。
“多谢侯爷！但是这事，还是让俺自己解决！”
另一边，封大听到萧寒的声音，心里猛的触动一下！
他并不傻，知道萧寒这是想要回护他！但是向来把仗义摆在第一位的他，如何肯让别人替自己背黑锅？
“你解决个屁！老子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背这个黑锅，一会要是后悔了，你哭都没用！”萧寒听到封大的回答，立刻气急败坏朝他骂道！
别看俩人多年未见，但是萧寒太清楚封大的性格！
这人平日里看着二了吧唧不着调，但骨子里，却是异常的刚硬！绝对不会给敌人什么交代！
让他自己来处理？
那要不突厥人集体得了失心疯，不计较此事！要不就双方真刀真枪的干上一仗！直到一方认输！
除此之外，绝对不会有第三条路可走！
“封大，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身后，还有那么多袍泽兄弟！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他们。”看到封大固执的屹立在前面，焦急的萧寒用长安话朝他接连低吼！
“我的兄弟会支持我的，要是今天我退了，他们才会看不起我！”背对萧寒的封大坚定摇头，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决绝！
“你……哎呀！”萧寒大气！就在他恨不能绕过任青，亲自上前将封大抓回来的时候，前面的部落里，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好像有突厥人在惊呼，还伴有汉人的怒吼！
“你们干嘛？这是我的羊！”
“让开！”
“怎么了？”
听到声音，萧寒心中一紧，顾不上再劝说萧大，踮脚就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而此刻，包括阿布都在内的突厥人，也是神色大变，齐齐扭头，跟着一起往部落角落里看去！
发生骚乱的地方，是部落西北处的一个羊圈，身材无比扎眼的熊开山此时正站在羊圈中，不知在怒吼什么！
在他身后，一个牧人想要冲过去，却被几个唐人士兵紧紧抓住，丝毫不能动作！
“难不成，抓到奸细了？”
这是萧寒心头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也不等他再多想，就看到前面的封大一挤身，就从突厥人马的缝隙中穿了过去，快步向着熊开山跑了过去！
“封大！等等，我也去看看！”萧寒见状，哪里还耐得住性子，赶紧也跟在后面冲了过去！
“别！”任青被嘈杂声吸引，等他反应过来，伸手想抓萧寒，却已经完了，只看到萧寒泥鳅一般，滑入了人群！
任青脸色大变，来不及再管其他，与甲一等人冲开挡路的突厥人，就跟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封大，萧寒，任青这些人一动，整个场面立刻就乱了阵脚！
唐人一窝蜂的都往部落里面挤，将猝不及防的突厥人挤的东倒西歪！他们有心想要抽刀阻止，却又没听到族长下令，不敢擅自动手，只能憋屈的被人群冲散。
“奸细在哪？奸细……”萧寒急吼吼的一路冲到羊圈。
此刻羊圈里的羊，早就被涌来的人群吓的四处逃窜，将圈栏拱出了好几个破洞，全部跑了出去。
空荡荡的羊圈，只留下一地污秽，满地的杂草，以及几个，衣不蔽体的人！
“这是……”
看清楚那几个人趴在羊圈里的人，萧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下一刻，就见他整个身体都剧烈颤抖起来，原本清亮的眼眸，刹那间被血色所笼罩！
“小妹！！”
不知什么时候，熊开山铁塔一般的汉子已经跪倒在了地上，虎目赤红！血色的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扭曲变形的脸颊滴下！
在他的怀里，一个浑身布满伤痕，眼神空洞的唐人少女动也不动，似乎早已经丢失了灵魂。
“你们要干什么，这是我的羊，我的女奴啊！”
周围一片死寂，唯有一个刺耳的叫嚣声在羊圈外面响起，正是那个被几个人死死摁住的突厥人。
或许是被面前的一幕所震惊，几个唐人士兵一不留神，让叫嚣的突厥人挣脱了出来！
“你！说得就是你，放开我的……”挣脱出来的突厥人来不及去揉搓酸胀的手臂，几步就跑进羊圈，指着熊开山张口大骂！但是不等他把话骂完，下一刻，一记犹如巨灵神般的大手就横的挥了过来！
“轰！”
一声巨响！那个突厥人在这只大手下，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打着转的飞出数米远，最终才掉在地上！
等看到他脖子不自然的往后扭曲着，谁都知道，这人已经彻底没救了！
“不要怕，阿哥来了，阿哥带你回家！”熊开山收回巴掌，动作温柔的托起怀中女孩孱弱的身体，仿佛是在托着世界上最贵重的珍宝一般轻柔！
1392 血流成河
抱起因折磨惊吓，仍未从恐惧中逃出的少女，脸上挂着血泪的熊开山慢慢起身，从萧寒身边走过。
萧寒则一动不动，一双因愤怒，而变得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盯着那几个瑟缩在一起的可怜身影！
在这一刻，萧寒终于体会到了当初，小李子面对草原！发下要亡其国本，灭其种族时的心情！
熊开山沉重的脚步走远，萧寒终于回过神来！他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脱下自己的皮裘，将它盖在那几个衣不蔽体的身影上。
“唐人！你们竟然杀人！”
身后，突厥人的怒喝声不断传来！
阿布都挥舞着弯刀，却不敢靠近一巴掌就能把人扇死的熊开山，只敢冲过来，跟封大讨要说法！
但是他却没料到，在他刚刚冲过来，身子都没站稳的时候，一截黑黝黝的管子，就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
“咦？这是什么？”
看着这截类似烧火棍的漆黑铁管，阿布都心中刚刚升起疑问！下一秒，却听见一道石破天惊的爆炸声，从他前面的铁管子里猛然炸响！
“轰！！！”
猛烈的火蛇从黑黝黝的管子中喷吐而出！
无数细小的铁砂夹杂在火焰当中，全部轰向了阿布都的脑袋！
一瞬间！铁砂与血肉骨骼密集的撞击声，犹如雨打芭蕉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阿布都倒下了！
他的半个脑袋，都已经被铁砂彻底掀飞！
红色的鲜血，白色的**，混合在了一起，飞向半空，最后溅射一地！
恐怖的画面，让人忍不住寒毛倒立，仿佛置身于地狱修罗，而不是朗朗乾坤之下！
“控制住这些人，有敢反抗，杀！”
萧寒慢慢的收回铁管，冷冽的声音像是提前来到了三九隆冬！寒意森森，不带一丝温度！
“唐人杀人了！唐人杀人了，勇士们，跟他们拼了！”
浑身颤抖的翻译第一时间，将萧寒的话转成突厥语，喊给了在场的突厥人！
但是向来野蛮成性的突厥人如何肯束手就擒？哪怕面对着他们难以理解的武器，依旧还有人狂吼着抄起武器，想要跟唐人拼一个你死我活！
“轰……轰……轰！”
刀箭刚刚举起，跟之前一模一样的轰鸣声再一次响起！毫无例外，最先拿起武器的十来个突厥人全部倒在了血泊当中！无一幸免！
这下子，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光是突厥人，甚至连封大他们，也都死死的盯着萧寒护卫手中，那截冒着丝丝青烟的黝黑铁管！
“魔鬼！他们是魔鬼！长生天，只有长生天才能对付他们！”
终于，在一片死寂过后，几个突厥人终于被他们所无法理解的诡谲一幕吓得彻底崩溃！丢下武器，疯狂的朝外跑去！
但是追在他们的身后，依旧是毫无感情的铁砂！
萧寒说的是敢反抗的，杀！
逃离！也是一种反抗！
几百人的突厥部落缴械投降了！
原本封大他们即便能够取胜，也是惨胜的战斗，却在火器强大的威胁力下，很快结束。
整个突厥部族的人，包括族长在内，都老老实实的被唐人士兵捆住，只能用仇恨恐惧的目光盯着那些唐人。
“侯爷，她已经死了。”
羊圈里，愣子红着眼睛，看萧寒将那几具娇弱的身子一一抱出，直到最后抱到一个没有气息的身躯，才忍不住上前低声劝说。
萧寒听到声音，慢慢低下头，空洞的眼睛“看着”怀里那张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的年轻脸庞。
这原本是一个跟花儿般美丽的年纪，如今却没来得及绽放，就早早凋谢在异族人的残忍折磨下！
甚至连死去，在她脸上挂着的也是深深恐惧与无助！
那睁大的眼睛，仿佛一根钢针，深深的扎进萧寒的心中，让他连呼吸，都痛彻心扉！
“阿妹，阿哥带你回家！不会让你在这片肮脏的土地再逗留下去！”
喃喃的说出与熊开山一模一样的话，萧寒轻轻抚过少女的眼睛，将她的眼皮合上，然后费力的抱起她的身体，踉跄的向外走去。
“萧侯！”封大担忧的跟在萧寒身后。
看到如今的萧寒，让他不禁想起当初高摭城下，萧寒似乎也是这样的失魂落魄，但是与那时候不同的是：如今的萧寒身上，多了一股让他都为之心悸的危险气息。
萧寒没有走远，只是走到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突厥族长面前。
停下脚步，萧寒惨然一笑，对着封大问道：“他们一共抓了多少咱们的人充当奴隶？”
封大不敢直视萧寒的眼睛，低头道：“前前后后，大概几十人是有了！不过现在大部分都已经死了，像是熊开山妹妹那样活着的，都是长相……”
“够了！”
封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寒粗鲁的打断，他大口喘息了几下，仿佛在压制胸中滔天的怒火！半响之后，才嘶哑着道：“前几年，我们势弱，陛下也不准你们节外生枝，所以我不追究你们枉顾同胞性命的责任！
但是从今天起，我要你们随我出战！凡是突厥人的部落，我要它们一个不留！你，听到了没有！”
“喏！”封大额头冒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面对着这一刻的萧寒，竟然让他有种当年面对柴绍大总管的压迫感！仿佛自己敢说半个不字，就会被这股气势生生压碎！
“好……”
萧寒缓缓转身，低头看着怀里那具身体，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那就从面前开始吧！”
钢刀，砍过脖子！
鲜血如喷泉般射向天空，然后化为无数血珠，洒落在草原。
被捆住的突厥人一开始哀嚎着求饶，后来发现求饶没有用，又开始破口大骂！最后还用牙齿，用指甲，想要弄断绳索。
但是他们做的，全部都是无用功！
就在羊圈前面，一个个突厥人被抓出来，又被砍了脑袋！片刻的功夫，地上的血液就积成了一条小溪，将流经部落的那条小河都染成红色。
在这期间，萧寒始终抱着那具毫无温度的身体，盘腿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人头滚滚，看着尸积如山！
“侯爷，那些突厥人的家眷……”
不知什么时候，刽子手停了下来，小东面色惨白的上前询问萧寒，那些剩下的突厥老弱妇孺该如何处置。
1393 以血还血
“杀！”
回应小东的，依旧只是简单到极致，也冷冽到极致的杀字！
而听到这个足以冻彻骨髓的“杀”字，封大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急忙上前低声说道：“侯爷，杀俘不祥，屠族，更不祥！再说了，要是此事传回长安，被那些士大夫听到，他们……”
“那就让他们先把家中的妻儿老小，拱手送给异族人糟蹋过后，再跟老子说他妈的不祥！”
萧寒粗鲁的打断了封大的话，一双空洞的眼神渐渐被无边的仇恨所代替！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那些成天之乎者也，于国无利的酸臭书生，有什么资格替他人原谅这些畜生？！
以德服人？那不是品德高尚！而是无能者给自己施加的安慰！以直报怨，才是这世间不变的真理！
“怎么还不动手，你在等什么？”
看着封大迟迟不下命令，萧寒把眼睛转到面前那些高矮不同的突厥人身上！
这些突厥人男女不同，老幼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斥着深深仇恨！似乎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萧寒坦然面对着这些仇恨的目光，声音清冷，一字一句的说道：“我问你们，这些人在掳掠你我族人，奴役你我姐妹，杀害你我兄弟的时候，可曾动过恻隐之心？可曾手下留情！可曾放他们一条活路？如果没有，凭什么我要放他们一条活路？！”
“这……喏！”封大被萧寒的话刺激的浑身一怔，终于狠狠地咬牙，挥手！
钢刀入肉的瘆人声与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整个部落里，再没有一个站着的突厥人！只剩下满地的尸首，与伫立在风中的帐篷，证明这个部落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大火，从部落中间燃起，借着风势，很快就朝四周蔓延，随即席卷了整个部落！
数百唐人士卒静静的站在萧寒身后，眼睁睁看着部落在大火中化为一片灰烬，脑海中，却不断回荡着萧寒刚刚说的话：
这，只是第一个！血债，必须血来偿还！你杀我一人，我杀你十人！你奴我百人，我必亡你全族！
在朔方当兵的，没几个认得字的，更没有几个懂得拗口的诗句文言！
但是这些大头兵们，此刻间却觉得：在这世间，再没什么豪言诗句，比这句话更能让他们热血沸腾！更没什么先圣文言，能让他们如此豪情万丈！
“血债！必须血来偿还，欠了我们的，定完百倍偿还！”
“咦？火里还有人！”
身边，愣子突然指着大火，惊诧的喊了一声。
犹自激动不已的封大闻言，赶忙随着愣子的手臂，朝大火里看去。
果然，在冲天的火焰中，好像有几个人形的生物冲了出来，不过他们也只是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浑身冒火的倒在了地上，
“那是奸细么？”吞了口吐沫，封大艰难的说道，好像也只有那几个被阿布都藏起来的奸细，才没有被他们杀掉吧。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消息传不传，也不重要了！从今天起，我们，正式对突厥宣战！这一次战争的规则，由我们来定！”
萧寒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大火，缓缓抱起那具失去生命的年轻身体，转身，向朔方城走去。
“阿妹，阿哥带你回家！在家里，谁也不敢再欺负你！”
抱着仿佛只是安睡一样的少女，萧寒刚刚踏出两步，突然张口吐出一口血雾，紧接着，眼前一黑，仰头栽倒在了地上！
——————
深夜，长安，宫城！
一个黑衣人手拿着一只竹管，在灯火辉煌的宫闱廊道中快速奔跑，直朝甘露殿而去！
甘露殿，以前是李渊的宫殿。不过自从年前大明宫修建的可以住人，李渊就从这里搬到了大明宫，所以这里，此时就成了小李子的寝宫，如果没有大事，小李子一般都会在这里。
“启禀陛下，朔方有急信传来！”
一路匆匆来到甘露殿，黑衣人没有来得及喊内侍传达，便直接在外面扣门大声喊道！
叩阙，本就是一件极不合规矩的举动，要是换成杨广，这个黑衣人铁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过因为在这之前，李世民就曾吩咐过黑衣人，但凡有从朔方传回的消息，不管任何情形，都要第一时间通知给他！所以他此时叩门，叩的是越发强烈。
“朔方？进来吧！”
伴随着急促的叩门声，从甘露殿内，很快传来李世民疲惫的声音。
随即紧闭的殿门打开，两个身材高挑的侍女分立左右，谨慎的朝外看了一眼，确定门外只有黑衣人一个人在，这才朝他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黑衣人快速的拱拱手，然后踏进门内，从两个侍女身侧穿过。
作为李世民的心腹，他自然知道这些看似柔弱的侍女，身手有多么恐怖！以自己的身手，对上一个可以算是勉强不败，但要是俩人一起出手，自己在她们的杀人技下，绝对熬不过三招！
“把信拿过来。”
富丽堂皇的龙床上，李世民身着白色睡衣，盘坐在床边，皱眉看向黑衣人。
而在李世民身后，睡眼惺忪的长孙拥着锦被，揉着眼睛同样看向他。
黑衣人只是在进屋时扫视了一眼，便很快就把眼帘垂下，听到李世民吩咐，急急上前几步，将竹管高举过头顶：“陛下，密信在此，属下已经查验，封口无恙！
“你退下吧！”李世民“哦”了一声，接过竹管，朝黑衣人吩咐一句后，这才用指甲挑开腊封，把竹管在手心轻轻一磕！
一条卷的密实的白纸就从竹管里滑落出来。
“二郎，是谁写的信？”
长孙知道能让丈夫大半夜不睡觉，也得先看的信件一定很是重要，所以好奇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只知道是从朔方传来的。”
李世民一边随口回答了一句，一边小心的将信展开，露出里面的内容。
“朔方？萧寒在的那里？”长孙的记性很好，一下子就记起萧寒的目的地，正是朔方，而且算算日子，他也应该到了。
“难道，是报平安的？”长孙如是想到。
1394 长安
关于国事，长孙向来分得很清！那句大名鼎鼎的‘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正是出自于她的口中！
所以，在李世民打开信的时候，长孙哪怕心中再好奇，也只是在背后轻轻给李世民揉着肩，并没有借机跟着一起看信。
“哦？是张俭写的信！”
前面，李世民打开信，先习惯性的看了一眼落款，等发现是唐俭所写，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连带着心，也一下子沉了几分！
一开始听到黑衣人说出“朔方”两字，他也以为是萧寒写来报平安的信！
但现在发现信，是以严谨克己著称的唐俭所写，这让李世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甚至不由自主的开始往别的地方联想！
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李世民的视线迅速上移，一行行清晰的小字立刻映入眼帘！
“吾皇安泰，臣请敬上……十一月十二日，萧侯与臣出朔方城追捕细作，无意遇见突厥部族奴役我子民，杀我族人！臣与萧侯当即大怒，下令屠族，随后又以祝融之火毁其部落………萧侯抱族人尸体归时，呕血三升，至今不醒，幸得名医诊治，已无大碍……
屠族此举，为臣在盛怒之下，不计后果之所为！请陛下宽容罪过……千里之外，臣唐俭拜上！”
一封短短的信，很快就被李世民读完。
等看过最后一个字，李世民长出一口气，没有唐俭想象中的愠怒，反而在嘴角，挂上了一抹浅笑。
“二郎，是有什么喜事么？”长孙敏锐的发现了丈夫的那抹浅笑，放下揉肩的手，跟着笑问道。
“唔，算不上什么喜事，罢了，你自己看看吧。”李世民将手中的信递给长孙，闭目思索。
长孙皱着眉头，看着递过来的信纸，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没耐得住好奇心，伸手接过信来，一双美丽的丹凤眸子迅速在信上浏览了一遍。
“啊？屠族？这是唐俭与萧寒做的？！”很快，一声低低的惊呼就从长孙口中传出。
估计长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素来以脾气好，而闻名与长安的唐俭跟萧寒两人，如今竟然能联手做出屠族这种事情！这还是她所熟悉的两个老好人么？
“哼哼……”
李世民听到了长孙的惊诧，冷哼了一声道：“俩人？我看不是！依我之见，这事应该是萧寒一个人干的！唐俭只是跟着背黑锅罢了！”
“啊？”
长孙闻言，再次一惊！连忙又从头到尾把信看了一遍，却没有从中看出一点端倪，不禁惊讶问道：“二郎，你怎么知道这事是萧寒一个人干的？”
“是这封信告诉我的。”李世民睁开眼睛，转过身与长孙面对面，自信的说道：“你看信中所写：是他们看到突厥人奴役我们的族人，所以才勾起两人怒火！做出了屠族的事情！
可你想没想过：唐俭这些年，几乎年年都往草原跑！类似的事情他一定看了不知多少次，为什么他以前都没发怒，偏偏这次在萧寒刚到草原就发怒？”
“哦？”长孙听完李世民所说，这才发觉蹊跷，赶忙又看了一遍信，见到果然如此，不禁担心道：“那唐俭为什么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难道是萧寒胁迫他了？”
“哎，你想多了！萧寒不可能胁迫唐俭，唐俭也不可能有把柄被萧寒胁迫。”
李世民仿佛很喜欢为长孙答疑解惑，伸出手指，指向那封信道：“先不说萧寒因为极怒攻心，昏厥过去。就单看唐俭这信，字锋雄厚，笔势稳重，而且字体大小相同，行距一致，说明他是在心平气和的情况下写的，断然不是被人胁迫下，写出来的，所以这个黑锅，一定是唐俭心甘情愿背的！”
“哦？原来如此！”在李世民面前，长孙再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大唐皇后，而是宛如一个听话的三好学生一般，认真听讲，连连点头！
其实，以长孙的聪慧，很多事情哪里用李世民为她解释？但是，哪怕她明明知道一切，在丈夫面前，依旧会表现出懵懂的模样，好借此让丈夫自信心大增！对她也越发怜爱。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聪慧！
“要是这么说，萧寒以前不是最为心慈手软么？这次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屠族，哪怕让程咬金去，也不一定干的出来吧！”长孙依旧担忧的问道。
“哈哈，你说对了！要是让程咬金那老匹夫去，他一定干不出屠族的事！”李世民这次大笑了几声，随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森然：“屠族有损天和，还会被儒学之士口诛笔伐，他们那些“聪明人”自然避之不及！
但是观音婢你知道么？当初朕在草原上，面对着强悍不可一世的突厥人，就曾发下宏愿，此生，必让突厥亡族！”
或许是想起了当初在草原上的场景，在长孙面前向来温文尔雅的李世民，一瞬间气势陡然攀升，整个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刺的人不敢直视！
此时的李世民，才应当是真正的李世民！那个无敌统帅，那个霸气千秋的大唐皇帝，那个铭记历史的千古一帝！
长孙目旷神怡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直到他收敛气势，才恋恋不舍的问道：“那此事，二郎不准备追究？”
“追究？为什么追究？！他做了朕想要做的事，朕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追究！可笑唐俭一世聪明，这次却杞人忧天，还写了一封不知所云的信回来！等他这次回长安，朕一定要拿此事，好好奚落他几次！”李世民畅快大笑，仿佛觉得这样有些不过瘾，又挥手朝寝宫里的侍女一指：“拿酒来！”
长孙听完李世民的话，美丽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欣慰之色，但是等再想到朝中那些大臣，不免又有些担忧：“可是朝中那些人，应当不会如二郎这般大度，要是他们要弹劾萧寒的话……”
“那，就让他们朝朕来！朕倒要看看，一群书生，拿什么弹劾为国家，为族群出生入死的良将功臣！”拿着侍女匆匆端来的美酒，李世民仰头灌了一大口，笑容中渐渐浮出一抹冷意！
1395 苏醒
三年的沉淀，已经让李世民变得足够强大！
或许在三年前，他还会忌惮那些儒生，那些士族！但是今天的他，已经不再把那些人当成问题！
以前看似高不可攀的拦路石，随着他的快速成长，已经渺小如大路上的一块土坷垃。李世民的眼界，早已经悄然越过它们，投向了路的更远处！
朔方驿馆，随着一声轻哼，萧寒先是眼皮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因为昏暗，变得有些模糊，半响过后，萧寒才看清自己正处在一处房间当中。
这处房间不大，且装饰简单，只有一床，一桌，几个凳子而已。
在桌上，正点着一盏油灯，愣子趴在油灯旁边打着瞌睡，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拉出一丝晶莹的长线。
“咳咳，愣子！”想要从床上坐起身来，但是此时萧寒只感觉浑身无力，试了几次，也没能成功，只能勉强朝桌子哪里喊了一声。
“嗯？啊！”
桌子那里，愣子其实并没有完全睡死，听到房间里有动静，立刻跳起身来，一双惊恐的大眼四下张望，等发现是萧寒醒了，这才转忧为喜，急忙冲到床边。
“侯爷，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蹲在床边，愣子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接连喊了好几声，也不等萧寒回答，又飞快的奔到门口，踹开门就朝外吼了一嗓子：“喂！侯爷醒了！”
突兀的喊声在寂静的夜里来回飘荡，片刻过后，只听外面一阵骚动！随后房门打开的声音依次传来！
再然后，萧寒所在的房间里就挤满了人，连门口，也塞进好几颗脑袋，看样子，要不是这个房间在二楼，窗户那里也能挂上几个。
“我昏了几天？”勉强对着房间中的激动面孔笑了笑，萧寒想起昏倒之前的事情，心中又是一紧，沙哑着嗓子问道：“她哪去了？”
“她？哪个她？”
愣子粗枝大叶，根本没反应过来！反倒是身后的封大最先明白萧寒的意思。
“侯爷。”封大上前一步，来到床边蹲下，低声答道：“放心！我们把人带回来了，就葬在军营旁边，想必有了我们将士守护，哪怕在泉下，她也不会再被人欺负。”
“葬在军营旁边……”萧寒喃喃的念叨了一句，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按理说，军营旁边杀气深重，并不是一处吉壤！但对于那个受尽磨难的可怜女孩来说，有了那些保家卫国的汉子守护，或许才是她在阴间最好的归宿！
可能是被这句话，挑起了关于那天的回忆。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下来，众人默然良久，才想起萧寒刚刚苏醒，连忙吩咐人熬粥煮饭。
趁着厨房熬粥的时候，萧寒被小东扶着靠床坐好，慢慢喝了一些水，期间又从周围人的口中得知：自己从昏倒，到今天苏醒，时间已经整整过了三天。
“已经三天了么……”
萧寒没想到自己会昏这么久，愣了足足半盏茶的时候，才想到草原上的局势，心中不免又是一紧。
好在这时候，唐俭出声告诉他：那个彻底消失的突厥部落，并没有在草原上引起什么浪花，外面依旧一切平静！朔方城也依旧平静。
萧寒听到这话，才算渐渐心安，闭目养神一会，等厨房的米粥熬好，小心翼翼的捧着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米粥。
久未进食的肠胃是经不起大鱼大肉摧伐的，这一点，作为华老头徒弟的萧寒自然十分清楚。
所以此时，哪怕他多么想啃一口香喷喷的烤肉，也得强忍着馋虫，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粥！直到将孱弱的肠胃调养好，才能恢复正常的饮食。
萧寒吃饭的时候，不喜欢那么多人围着他，哪怕在三原县家中，他也不会像其他权贵人家，弄几个丫鬟伺候在一旁。
自己吃饭老是被人看着，这不就跟动物园里被参观的大熊猫一样吗？这样吃饭，能有胃口才怪！
所以，在他吃饭的时候，屋里只留下了唐俭，封大等寥寥几人。
其他闻讯赶来的人，全都让他们回去睡觉，想要探望的话，明日赶早了您哪！
厨房送来的一碗米粥很快就下了肚子。
本来感觉饥饿到能吞下一整只骆驼的萧寒，这时竟然有了些饱腹感！
他知道，这是自己肠胃功能还没有恢复的迹象，为了身体着想，只能暂时等一会，等肠胃习惯了食物，再吃下一碗。
“对了，那个熊开山现在怎么样了？”放下空碗，萧寒揉了揉肚子，突然想起那个雄壮的汉子。
自己都尚且如此，作为直接受害人的亲属，他应该比自己还要痛苦吧？
“他啊，不太好……”
果然，听到萧寒问起熊开山，封大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摇头叹息。
“他的妹子，是在前几年的兵乱中走失的，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这次，竟然就在离朔方不远的突厥部落里找了回来！
或许亲妹子失而复得，在我们想来是好事。但熊开山自从找回妹子后，就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没能保护好妹子，更没有想过要去突厥人那里找她！
再加上他妹子受得折磨太重！至今神智不清，连家里人都不认识！成天躲在阴暗处，见到人来就疯了一样连嘶带咬。
所以熊开山这两天情绪也变得极不稳定，听弟兄们说，他已经好几次要冲出城找突厥人拼命，为了阻拦他出城，好几个守城的弟兄都受了伤。”
“哎，这不怪他……”萧寒听完封大的话后，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他并不奇怪熊开山会性情大变，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此事放在自己身上，自己绝对做的比他更加疯狂！
“封大，你立刻去告诉熊开山，让他不要着急！他一个人出城，能杀多少突厥人？等我身体好了，我带他出城！到时候我们一个部落，一个部落横扫下去！所有的仇，我们一点一点的报！还是那句话，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欠了我们的，百倍给我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