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1 归途
“上天入地，御空千里？那岂不是仙人？” 听到这句话。任青突然间沉默了下来。 如果，这句话是别人说的，他一定会认为这人疯了！ 但是从萧寒嘴里说出，却让他不得不在心中生出另一种念头。 萧寒的来历，从来都是全大唐公认最神秘的！ 自从他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然后一跃成为大唐最顶级的权贵，就已经有无数人对他的过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任青曾经也秘密调查过他，但是他的调查直到被李世民叫停，也一无所获！ 在任青的认知中，萧寒就像是一个跌落凡尘的谪仙，突兀的出现在大唐！ 他没有过去，没有朋友，没有亲眷，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件能证明他曾存在的东西！ 就如同他写的那本书一样，就这么突兀的从石头里蹦了出来，然后展示在世人面前！ 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可以没有过去么？！ 任青不信！ 哪怕是一个无人看管的乞儿，他也要吃饭，要成长，要接触他人吧？ 可是任青走遍了萧寒可能经过的地方，也问过了所有可能见过他的人，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任青都在想，萧寒的童年，会不会就是一个透明人？ 他漫步走过大街，周围行人却无一察觉！ 经过酒店，店小二却只以为是一阵风掀开门帘？ 就连拿走一个肉包子，厨子也会认为是自己眼花了。 这个想法是无稽的，但除此之外，任青真的想不到其他任何一种可能！ 哪怕他的力量不足以遍布大唐，不足以询问所有的人，那其他对萧寒感兴趣的人呢？ 自己对萧寒的调查最终被李世民付之一炬，但任青却知道： 浅水源！那个他最先出现过的地方，对于他过去一切的探寻，许多力量始终不曾停止过！ “萧寒……”慢慢抬起头，任青凝视着萧寒，他突然很想借着此刻的心潮起伏，直接问出那个压在心里数年的问题！ 但是那句问话到了嘴边，却又卡住了！ 望着眼神清澈无比的萧寒，这么多年从不曾害怕过得任青，在这时竟从心底升起了大恐惧！ 他怕自己问出后，萧寒会笑着回答一句“是！”然后下一刻，再如同他当初出现在这个世界一般，突然消逝在这人世间！ “老任？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萧寒转过头，看着任青，却发现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不由疑惑的问道。 “哦……没事！”任青死死的抓紧缰绳，以莫大的毅力压下心中的恐惧！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我就是想问问，这火器的威力，比之你说的以后如何？” “比以后？”萧寒没有怀疑任青，只是嘴角抽搐了几下，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自家人知自家事！ 萧寒清楚，这个时候他们对火器的应用，绝对还是处在最最基础的地步！顶多也就比当年抗战电影中的**战好一点点！当然，也仅仅是一点点！ 他当初想弄一把枪，让那些嘲讽他战力不如狗的刘弘基之流看看，他们苦练四十年，也不如自己一颗花生米。 结果，他图纸都拿出来三年了，两个研究院，数百顶级匠人，最后就给他弄出几把喷子！最远射程，不足弓箭的一半！ 对于一百步以外的目标，打中的几率跟朝月亮开一枪一样！反正都打不打…… 等看到了这么骨感的现实，让本想迈步进入热武器时代的萧寒一下子直接扑倒在了街上。 人家都说步子迈大容易扯着蛋，他这还没来得及扯蛋，就先被罚站了呗？ “哎……这么说吧，你觉得长安大么？”萧寒叹息一声问任青。 “大！”任青沉着应答。 如今的长安足足拥有数十万人口，说是大唐最大的城市都有些不对，它明明就是这个星球最大的城市！ “咳咳……”萧寒轻咳一声，抬头看向天边，幽幽的说道：“以后的火器只需要一颗，哪怕十座长安都不够炸的！甚至装药再多点，整个关中都会陷入一片死寂，渺无生息的那种。” “什么……” 任青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愕！ 十个长安，整个关中？一颗而平？ 对于萧寒说出的这个答案，简直比让任青相信他是仙人更加困难！要是真有这种武器，还要将领干嘛？还要士卒干嘛？看哪里不爽，直接一下送他们去见祖宗不就行了？ “萧侯，您这玩笑……” 愣了半响，回过神来的任青终于长出一口气，想告诉萧寒他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不过，等他再看向萧寒的位置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早就策马向着灵狐部落跑去。 此刻，灵狐部落的战斗已经彻底结束。 眼看已经无力回天的突厥人纷纷丢下武器，趴在地上，祈求敌人的宽恕。 而有了抓俘虏的命令，这次刘二他们也没有将所有人赶尽杀绝。 收拾战场，将俘虏分批捆绑起来，一会还需要问出他们的族长，或者在部落里有威望的人。 为了让这些俘虏失去主心骨，这两类人，必须杀了，以绝后患！ 日上三竿，收拾战场的活才总算干完。 这次剿灭了灵狐部落，救出的俘虏不多，但是牛羊马匹，又添了上千匹！ 这主要是平日突厥人的放牧技术高超，那些在黑暗中被火器吓跑的牲畜在部落恢复了平静后，又纷纷都跑了回来，结果正好便宜了萧寒。 本着一头羊也是赶，两头羊也是放的守财奴心理，萧寒是严嵩收礼——来者不拒！赶着这一堆羊群牛群汇合了那些唐人俘虏，再一起往朔方赶去。 草原上，三百兵卒骑马前后游弋警戒，无数突厥人或赶牛羊，或拉着装满牧草的大车，向着南方艰难前进。 在这些人的背后，曾经的灵狐部落这时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既然双方的仇恨已经浓的化不开，那就要尽一切力量，打击对方！留下一座空部落便宜其他突厥人？萧寒宁愿烧了，也不干！
1412 尾巴
从灵狐部落离开，路上又汇合了得到通知赶来的唐人牧奴。 萧寒带着队伍，立刻马不停蹄的往朔方赶去，等一天的路程走下来，浩浩荡荡的牛马队伍距离朔方，已经不足一百五十里！ 他们之所以走的这么急，是因为此时的队伍实在是太过于庞大！已经不可能做到如一开始那般悄无声息！ 所以这时候，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减少被突厥人袭击的可能。 一直赶路到了傍晚，看到周围人实在是又累又困，萧寒只得吩咐就地扎营，休息一夜，明日出发。 听到终于可以休息了，早晨天不亮就进行了一场大战，随后又狂奔近百里的大**卒立刻松了一口气，跳下马，直接躺倒在了草地上。 “起来！都起来！好好看着那些蛮子！要是再跑了，明天你们自己喂羊！”刘二大步从军卒中间走过，将毫无形象的手下从地上踹起。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草原上，远不是可以让他们尽情休息的地方。 挨了一顿喝骂，军卒们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得起来干活，不过想想一会的晚餐，身体上的劳累，倒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因为守着上万头牛羊的缘故，萧寒觉得他们的干饼都可以扔了！直接升起火，想吃煮的吃煮的，想吃烤的吃烤的！牛羊吃一头，扔一头！没法子，就是这么奢侈！ 当然，对于萧寒吃一头，扔一头这种败家事情，大**卒自然不会当真。 在牲畜群里挑一头老牛，百来只羊，就足够所有人都吃个肚儿圆圆。 片刻之后，浓烈的肉香就弥漫了整个营地！在这个吃馒头都不管够的时代，能如此奢侈的吃上一顿肉，实在是让这些士卒大呼过瘾！ 甚至连俘获的那些突厥俘虏，也是跟着沾了光，抱着一些唐人吃剩下的肉，大口大口的撕咬吞咽。 “侯爷，干嘛给他们吃肉？照我说，干饼都不能给这些畜生吃！直接饿上几顿，还省得他们有力气逃跑！” 不远处，刘二提着一根烤制金黄的羊腿走到萧寒身边，一屁股坐下，然后黑着脸看向那些大口吃肉的突厥俘虏，目光中带着愤恨！ 这两日，他看过了太多唐人俘虏的凄惨处境！刘二没冲上去一刀砍死这些突厥人，就已经相当克制了！ 现在看到这些人在萧寒这里不但没遭罪，竟然还可以大口吃肉， 他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甚至连饭，都气的难以下咽！ 火堆旁边的萧寒看见刘二走过来，放下手中的牛肉，笑着了笑：“让他们吃吧，就算尽着吃，还能吃几顿？” “还能吃几顿？” 原本愤愤不平的刘二在听到萧寒这句话后，眉头先是紧蹙，然后展开，最后又一脸惊疑的看向萧寒：“侯爷您的意思是……” 萧寒并没有对刘二藏着掩着，冷笑一声道：“放心，等过两天咱们到了朔方的时候，也就是他们授首的时候！在死之前，吃顿好的，就权当断头饭吧！” “哦？侯爷您没打算养着他们啊？”刘二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最怕萧寒脑袋一热，看这些人如今可怜，到最后再放了他们。 “养他们？养他们干嘛！”萧寒对刘二翻了个白眼，这二货真以为自己开善堂的？这些家伙等到了朔方，唯一的用处就是给朔方人泄愤！ “嘿嘿，那是我想多了。”刘二挠着后脑勺，憨笑两声，然后又凑近萧寒身边，低声道：“不过侯爷您说的断头饭可就只有一顿，他们往后，可是还有好几顿，俺老刘觉得，还是便宜了他们！” 萧寒这次耸耸肩，冷笑一声道：“一顿和几顿，不都差不多？你要想想，现在我们给他们吃点好的，对他们稍微好点，他们就会产生错觉，认为我们不会拿他们怎样！ 既然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逃跑又是一件必死的事！那谁会豁出命逃跑？几顿饭，换来他们在明后几天时间里安心干活，不给我们惹麻烦，你说这买卖是赔还是赚？” “哦？还是侯爷高明啊！”刘二恍然大悟，朝萧寒比出一个大拇指！心道还是您阴啊，自己这等粗人，怎么也不会生出这么多弯弯肠子！ “哈哈，一般一般！”萧寒得意的摆摆手，这温水煮青蛙的法子，还是他上辈子时听过的，可不管放在哪里，都是那么好用！ 说明白突厥人的问题，刘二这才感觉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大啃了一口羊腿肉，又殷勤的递给萧寒，示意他也尝尝。 萧寒对此自然不会拒绝，战场上的兄弟，一同吃肉喝汤，那都是情分！所以张口咬了一块最肥美的小腿肉，几下就将其吞进了肚子里。 他们俘获的这些羊，都是真正在草原放牧长大的，每日吃草奔跑，四条羊腿是身上最为鲜美的地方！烤熟之后，哪怕不用佐料，只放一小撮盐，就是无上的美味。 “嗷……” 就在队伍晚饭吃的正香的时候，突然，草原深处有狼嚎响起，凄厉且凶狠，像是在发出某种警告。 一直安静坐在火堆边吃饭的任青耳朵动了动，起身掠到萧寒与刘二面前，表情凝重，沉声说道：“后面应该有人来了！” “嗯！而且人数不多，我看八成是朝着咱们来的！”刘二的脸色这时也阴沉下来！ 在草原久了，一道鹰鸣，一声狼吼，都能告诉他们很多消息！ 刚刚的这声狼吼警告意味深重，绝对是有什么东西经过它的领地！而且从它敢嚎叫警告来看，经过它领地的东西，数量不会太多！但是也让它颇为忌惮！ 初冬季节，万物蛰伏！能在大晚上让一只狼如此慎重对待的，就只有人！ “派个人，去看看！”听过两人的判断，萧寒的神情倒并不见得有多紧张。 这倒不是他心大，而是对被人盯上这件事，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要知道自己这次，在草原上灭了整整三个部落，还缴获了这么多牛羊招摇过市。 那些凶狠的突厥人不管是为了替同胞报仇，还是眼红这些牛羊，都不可能轻易放他们离开！
1413 要羊要人？
其实像是这种事情，根本不用萧寒特意吩咐，散在外面的斥候已经先一步发现了敌人，并迅速将消息传递了过来：在他们的队伍后面，果然悄悄的跟上了尾巴，还是**个作突厥打扮的人。 “只有**个人？看来是先来探听虚实的！侯爷稍等，待我去弄死他们几个！” 刘二听完了斥候的禀告，狞笑着将啃了一半的羊腿扔进火中，起身准备叫上熊开山，一起去猎杀这些跟上来的突厥人！区区几个喽啰，用不到大部队围杀。 “这种事就让甲三去吧，你早晨受的伤还没好。”萧寒皱眉拦下了刘二，这家伙早晨从马上掉了下来，又接连挨了好几箭，绷带至今还带着血印子，万一再被人射几箭，真就成了掉毛的豪猪了。 “侯爷放心！”刘二对萧寒的担心满不在乎！豪气的一摆手道：“咱这铠甲结实着，里面还有好几层蚕丝布，这些小狼崽子的箭最多伤个皮肉，不碍事！” 说完这些，刘二提上弓箭，与早就准备好的牛开山翻身上马，一同往北边冲去。 “我也跟着去看看！”后面，任青思忖片刻，也决定跟上。 萧寒这次没有阻拦，因为他清楚，以这几人的身手，对付几个突厥斥候绝对不成问题。 “嗡嗡……” “啊……” 果然，没用多长时间，寂静的夜色里就响起了弓弦的震动声，以及突厥人的惊呼，逃窜声。 只是可惜，这些突厥人为了能悄无声息的摸近这里，都把带来的马藏的老远！这时候面对骑马的几人，他们想要逃离，无疑比登天还难！ 一支弩’箭闪电一般飞过，巨大的动能让它刺穿一个突厥人的身体，又径直射入前面那人的小腿上。 闷头狂奔的突厥斥候只觉小腿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忍不住惨呼一声，踉跄着向前扑倒在地！ 然后，还不等他再爬起来查看伤势，一匹战马就已经冲到他的面前！ 高大的马背上，一位黑脸汉子提着马槊，如一尊杀神！那雪亮的马槊刀刃，就抵在他的脖子上，仿佛只要一动，就能将他的脑袋削下！ 这场发生在黑暗中的围杀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 九个突厥斥候，只有两个活了下来，其他的全部死在了熊开山与刘二的箭下！ 在这里面，还有俩聪明人，趴在荒草堆里一动不动，企图靠这样躲过杀戮。 可是他们没想到，那两个活口早就交代了他们的总人数，所以在几番搜寻下，俩“聪明人”反倒成了死的最惨的两个。 几人拖着俘虏跑了回来，刘二跟愣子说了句什么，然后就看到这家伙欢天喜地的骑马冲出去，不一会，就牵回了九匹上好的战马，正是这几个突厥斥候所骑的。 虽说，他们这次出来的缴获不错，但是在如今的世道，上等的战马去哪里都是抢手货，绝对不能浪费！ 重新回到营地，刘二开始对俘虏的两个斥候兵进行进一步的审讯。 审讯的过程很顺利，因为在被拴在马后，一路拖拽回来时，他们就清楚这些人拿他们的命，根本不当一回事！ 再然后，又看到熊开山拿着匕首，将他们其中一人的耳朵割下，放火上随便一烤，然后就丢进嘴里混着血吞下！ 俩个活着的斥候立刻崩溃了！一股脑把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都吐了出来，就差没把八岁还在尿床的事情也一并招认。 “哎，看来以后两天的路，真的不会太平了。” 审讯完毕，看着熊开山跟杀鸡一样，提着两个突厥斥候往黑暗处走去，萧寒不禁苦笑一声。 突厥人的反应还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快一些，这才两天的功夫，周围就有好几个部落得到了消息，并且盯上了他们！ 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些人发起进攻。 “要不，咱们不睡觉了，连夜赶路？！”刘二咬着后槽牙出主意。 萧寒看了他一眼，问道：“那这些牲畜怎么办？都扔了？” “那可不行！”刘二大眼一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咱不都说好了，这些牲畜里面有出征将士的一份！谁要丢了它们，你信不信那些将士立刻跟他拼命？” 萧寒闻言翻了个白眼：“那不就结了，带着这些累赘，一天能跑七八十里路就算是顶了天了！可那些突厥人骑着快马，一两个时辰就能奔袭百里！ 我们现在就算是连夜赶路，一天一夜也到不了朔方，到时候他们趁我们人困马乏的时候杀过来，你觉得我们还能打赢么？” “那……那这怎么办！”刘二被噎的又开始抓头发。 从突厥斥候哪里得来的消息，这次赶来的敌人最少有几千人！ 如果这是以前，倒也好办，轻装简从，打不过就跑！可现在有这么多牛羊，怎么跑？ “哎……”抬头看着远处那些安静的趴在地上的牛羊，刘二觉得这可能是他生平头一次，为了战利品太多而发愁。 “哎……” 萧寒也跟着长叹一口气，撑着额头道：“没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现在先休息好，等敌人到了，打就是了！反正他们也不能跟我们动嘴皮子。 实在打不过，那这些东西就不要了，咱们回朔方修整！只要留着人在，接下来再去抢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这么多牛羊……” 刘二也知道萧寒说的没错，但是一想到这些都到了嘴边的肥肉还有可能飞走！ 顿时就感觉心如刀绞！ 都是穷惯了的孩子，乍一得到这么大笔财富，再叫他们吐出去，绝对比要他们命还难受。 “行了，就这么办吧！记住羊失人在，人羊皆在！人亡羊在，人羊皆亡！” 萧寒看着天上的月亮，悠悠的将伟人的这句话说出。然后拍了拍如丧考批的刘二肩膀，起身去吩咐自己的护卫去周围埋上**。 虽然从斥候嘴里得知突厥人今晚不会进攻，但是在战场上，无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一些**罢了，顶多第二天费点事再挖出来，总比睡梦中被人一锅端了强！
1414 引蛇出洞
这一夜过得很平静，似乎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是萧寒却清楚，在这份平静之下，又会有多少暗潮涌动！ 身为这三百人的主将！ 萧寒不管是在将士，在刘二面前，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外面的强敌根本不足为虑。 可当躲过了他们，在夜里独自一人的时候，谁也不清楚，萧寒发了多少愁，想了多少法。 作为这些人的主心骨，他的一个念头，都可能葬送掉这三百多人的性命！所以他忐忑，他恐惧！以至于一晚上被那些牲畜无意中弄出的声响惊醒好几次，到了早晨，精神依旧萎靡。 从简易帐篷中爬出，外面的小东他们已经将昨夜埋好的**取出，重新插好保险。 这不是怕炸着那些突厥人，而是怕自己人再走这条路时，把自己给炸了。 真那样的话，死的未免太冤。 就着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又简单啃了口昨夜剩的冷肉，队伍很快重新上路。 这次萧寒在仔细斟酌过利弊后，决定不再加快速度，而是以正常速度往朔方行进。 毕竟，他们再怎么加快速度，有那些牛羊的拖累，也不会跑多快！ 反而会因为速度快，队伍拉开而露出破绽，被那些突厥人趁虚而入。 想到那些隐在暗处的突厥人，萧寒就不免一阵头大！昨夜的安静，对于他们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拥有火器，他不怕突厥人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的来送，就怕这些人会联合起来，对他们进行剿杀！ 毕竟火器威力再大，也有极限，更别说在这广阔的草原上，火器对骑兵的阻隔作用，将降至最低！ 太阳，渐渐升起。 迎着温暖的阳光，一支庞大的牛羊的队伍向着南方缓缓而行，在牛羊后面，一支三百人的骑兵队伍机警的巡视四周。 萧寒他们已经走了一个上午了，四周依旧安静，可是空气越安静，越是让刘二等人不安！ “这些突厥人想做什么？他们难道怕了，不敢来了？”刘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意识看向身后广阔的平原。 在那里，没有传说中的千军万马，只有零星的几个突厥斥候远远的跟着他们。 这几个突厥斥候不知是从昨天夜里，还是从今天早晨开始，就这样一直远远的跟着他们，既不上前，也不放弃。 更为刘二恨极的是：每次他耐不住，想要冲出去射杀他们，这几个斥候一定会迅速拨马就逃，中间没有一丝犹豫！ 如此这般试了两次，别说是刘二了，就算是拥有牛角巨弓的熊开山，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他们距离自己的这段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实在不是弓箭所能企及的！ 萧寒听到刘二的话，也回头看了那几个斥候一眼，不过他却不认为向来以贪婪，凶残著名的突厥人，会眼睁睁放任他们这么大一块肥肉溜走！ 身后那几个始终不肯放弃的斥候，就是他们在打自己注意的明证！ “他们可能怕，但不会放弃！” 叹了一口气，萧寒对刘二说道：“我猜想，他们这是在给我们制造心理压力，想让我们自己先乱起来，好方便他们接下来动手时，少受点损失！” “哦？这群蛮子想让我们自己乱起来？看不出来他们长得不俊，想的倒挺美！”刘二闻言森然一笑，虽然是开玩笑，但语气中却充满了不屑！ 别看他们这支队伍至今只经历过两次大战，但是这两次大战，都是以碾压之势取得完胜！ 威力巨大的火器，精良的装备，再加上仇恨与利益的多重驱使，让这三百勇士明知道身后有强敌窥视，却始终没有半分慌乱。 甚至在这里面有些心大的，还在暗暗期待突厥人快点到来，好让他们再杀个痛快！为亲人，为同胞报仇雪恨！ 萧寒看了刘二眼，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屑！只是他自己，却不能跟刘二一样自负。 摸着战马顺滑的鬃毛，萧寒缓缓开口道：“那些突厥人在等我们乱，但是我们一直没乱，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他们快沉不住气了！毕竟我们越往朔方前进一分，他们的机会就会减少一分！所以他们想要出手，就必须尽早！” “侯爷的意思，他们快要发起进攻了？”刘二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杀意。 他等这一刻，等的已经很久了。 萧寒点头，从马包中抽出望远镜，往极北处望去。 在那里，现在已经能看到有很多模糊的黑点在移动，密密麻麻，看不清数量，只是大体估量，绝不在千人以下！ 刘二在来草原前，也得到了萧寒赠送的望远镜，此刻学着他的模样，同样往远处眺望，等他看到那些黑点，不光没有惧怕，反而还啧啧有声：“咦？这群突厥蛮子，还真跟上来了！不过他们怎么好像长记性了，竟然不一哄而上？” 萧寒闻言，嘴角抽搐几下，他们已经用火器灭了三个部落，这些蛮子估计再傻，也知道这里面有诡异，肯傻乎乎冲上来送死才怪！ “哎，他们老是这么跟着，也不是个事，都是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心里老是提防着，这也太被动了。”放下了望远镜，刘二眼中杀意不减，语气却带着几分无奈。 他想跟这些人真刀真枪的干上一仗，而不是现在这样，像是被毒蛇一直盯着。 “或许，我们可以引他们过来！”萧寒此时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立即轻声说道。 “哦？怎么引？”刘二闻言一喜，赶紧问道。 萧寒看了看自己的队伍，突然阴险的一笑：“他们不是想我们乱？那我们就乱给他们看！” “乱给他们看？怎么乱给他们看？”刘二一时没猜出萧寒的意思，瞪大的眼睛尽是迷茫。 萧寒却没急着给疑惑的刘二解释，而是伸手招来甲一，小东等人，跟他们吩咐几句，紧接着又将牛开山唤来，对着后面指指点点。 刘二在这期间，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等听过萧寒跟这些人说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对着萧寒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阴笑着跑去做起了准备。
1415 仆骨
在萧寒队伍往北约摸十里左右。
一支足有一千五百余人组成的突厥骑兵，正沿着萧寒走过的荒草路上缓缓前行。
而在这支骑兵的最前面，有几个部落的首领面色凝重，偶尔看向其他同行几人时，眼睛里都带有一抹异色。
他们都是这附近几个距离较近的部落。
在得到接连三个部落被屠灭的消息后，或害怕自己是这伙狠人的下一个目标，或眼馋那被抢走的牛羊财富，所以互相通气后，决定一起出兵！在这伙敢在草原撒野的狠人回朔方前，想法子一举将其歼灭。
不过，这种事说起来容易，但对于他们这临时组建起来的队伍，却绝对不不容易！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小算盘，临时集结的部队听谁的指挥？谁先上，谁后上？到时候得到的利益该如何分配，损失的人马该如何抚恤？
这些林林总总的小算计，让他们着实争论了许久，结果到了最后也没有解决！
看似整体的队伍，里面早已经各怀心思。
“父亲！咱们都跟了一上午了！还要跟到什么时候？他们不过三百人，我们和以前一样，直接冲上去，一顿箭雨下来，就不信他们还能剩下几个！到时候牵着那些牛羊，回到族里还能赶上吃饭！”
就在这支队伍闷声往前走时，突然，从后面有一个敦实的年轻人驱马冲了出来，径直向着最前头的一个突厥首领高声喊道。
“嗯？！”
前面，那个突厥首领听到声音，面色猛然一沉，紧接着回头，冷冷的看向青年！
那凌厉的目光，让原本趾高气扬的青年当即楞在当场，支支吾吾的再说不出话来。
场面空气，一时凝滞！
在这个突厥首领身边，一位黑脸汉子眼睛转了转，忽然不怀好意的大笑两声，说道：“哈哈哈哈，阿史那族果然无愧是我们突厥里最勇武的部族，现在连墨云兄弟的儿子都这么想要立功！依我看，我们也不用商量了，就让墨云兄弟打这头阵，大家意见如何？”
“呵呵……”
周围几个首领听到黑脸汉子的话，也跟着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但却也是仅此而已，并没有如黑脸汉子想象中的出言附和！
他们这些人在族内，能做到部落首领的位置，绝对没有一个傻子！
他们自然清楚：像是出兵打头阵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一两句话话语挤兑，就能决定的！
既然这样，那就实在没必要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毕竟黑脸汉子跟墨云有过节，他们却没有！
“呵呵，俟斤首领说笑了！老夫的儿子愚钝，不懂战事！我们要是贸然上前，打赢了还好，打输了，再连累你们，可就对不住您们各位了……”
这名叫墨云的突厥首领也不愧是阿史那族的人，精明的如同一只老狐狸！看其他几人并没应和，轻松了口气，再然后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黑脸汉子挤兑的话给推了回去。
黑脸汉子见自己的话没起到半点作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然后恶狠狠的瞪了周围几人一眼，似乎在怨恨他们在关键时候，竟不跟自己站在一起。
而其他几人面对黑脸汉子愤恨眼神，此时多少有些尴尬，有两个更是直接转头看向前方，不与他对视。
墨云首领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只是很快，他的笑容就再次僵住了。
“我愚钝？难道我说错了？咱们这么多人，后面还有四五千人马！能怕了那三百人？！”
先前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敦实青年或许是看到了老爹的笑容，也或许是认为自己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
心中突然生出些不忿，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只是他天生的大嗓门，哪怕是低声嘀咕，周围人也把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听到自己这个傻儿子的话，墨云首领的脸顿时黑了，甚至比黑脸汉子的更黑，并且还有向青紫色转变的迹象！他此时，真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儿子给拍死在当场。
另一边，看到墨云跟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表情，这让刚刚还大怒的黑脸汉子，立刻又变得乐不可支起来。
“啪……”
很快，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了起来！
不过，这下却不是墨云首领打的。
原来，在敦厚青年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长相阴柔的年轻人，刚刚正是他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敦厚青年的脸上。
“谁！！谁敢打我？找死……哥？”
敦厚青年还没明白过怎么回事，就被这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扇的有些发懵！等他好不容易醒悟过来，刚要发怒，又看清了阴柔年轻人的长相，顿时吓得他如同一只泄了气的气球，捂着脸，垂着头，一声不吭。
“给我滚回去！”
咬牙朝着敦厚青年低吼了一声，阴柔年轻人转回头，恍若不经意的看了黑脸汉子一眼，然后单手横在胸前，向其他几位首领行了一个草原礼：“舍弟无礼，让诸位叔伯见笑了！等此战过后，仆骨一定带舍弟去各位叔伯部落亲自道歉。”
这名叫做仆骨的青年不光长相阴柔，就连说话，也是文文弱弱的模样，除了一开始的那声低吼，实在不像是突厥人！
但即使这样，那几个部落首领在看到他后，眼神里也流露出几分忌惮，纷纷向他还礼，假笑着说些“没有事，客气了”之类的鬼话，浑然没有因为年纪，地位而倨傲。
“那就多谢各位叔伯了。”青年仆骨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有些邪魅的微笑，然后对着父亲点点头，一抖缰绳，身下战马便驮着他往敦厚青年追去。
“墨云，你这人不怎么样，却怎么就生了一个好儿子！”黑脸汉子在看到仆骨后，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就变成了讪笑，此时看着一前一后没入队伍中的两个青年，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只是墨云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自己的哪个儿子。
1416 兄弟
骑着马，沿着路边缓缓往骑兵队伍后面走去。半边脸都有些微肿的敦实青年一会垂头丧气，一会咬牙切齿！
“哼，不就是成了薛延陀可汗的女婿，嚣张什么？！听说薛延陀里的女人比母马还壮，就你那小破身板，等到新婚之夜就得活生生给你压死！”
暗地里诅咒着自己的这位哥哥，敦实青年忽然间听到背后有马蹄声迅速接近，心中当时一凛，知道是哥哥赶了过来，赶紧闭上嘴巴，装着没听见的模样，继续驱使战马往队伍后面走去。
“站住！”
青年没走几步，很快，一道轻柔中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敦实青年听到这句类似命令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震，虽然心中百般不愿意，但在哥哥多年的积威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勒住缰绳，停在了路旁。
从队伍前头追上来的仆骨骑着马，慢慢超过敦实青年，然后拨转马头，跟青年迎面对视！
敦实青年一开始还有些不服气，梗着脖子跟仆骨对视！但很快，就被他那一双狭长的眸子盯得有些心虚，不自然的垂下脑袋，扭着手中的缰绳轻喊了一声：“哥。”
仆骨没有回应，目光锐利，盯着自己这个头脑简单的弟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句实在话，他与敦实青年虽然都是墨云首领所生，但母亲却不是一个人。
同父异母，再加上突厥部落里天生的家庭观念淡薄。从小到大，兄弟两人关系根本说不上好，甚至连同年纪的一些伙伴关系好都算不上！
今天要不是看他让父亲在其他人面前丢脸，仆骨绝不会出面管他。
“知道自己错了么！”良久，仆骨开口，准备借这个机会教训一下弟弟，省的他以后再闯出什么祸事。
“知道！”敦实青年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很干脆的说道。
“错在哪里？”仆骨冷笑一声继续问道。
“错……”敦实青年顿实语塞。
他刚刚认错，只是为了搪塞仆骨，哪会真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废物！”
仆骨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个蠢弟弟的心思？冷了他一眼，低声喝道：“刚刚你提议父亲冲上去，你可知道要是真冲上去，会有多大的危险？！”
“危险？”敦实青年本就不服气，此时又听仆骨说的邪乎，立刻连连撇嘴：“那能有什么危险？这些唐人不过依仗城池和阴谋诡计罢了！但是这里一无城池保护，二无环境埋伏，我就不信了，咱这么多人，还能怕了他们？带着人冲上去，光射箭也射死他们！”
“啪……”
敦实青年话音未落，又是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清脆的响声让旁边路过的突厥骑兵都纷纷侧目，往兄弟二人这里看来。
“你，你！”敦实青年那料到会再挨打？当即捂着另外一边脸，对着仆骨怒目圆睁，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跟他拼命一般。
“闭嘴！”仆骨坦然面对着弟弟仇恨的模样，缓缓收回手，在衣袖上轻擦了擦，冷冷的说道：“这一巴掌，是让你记住，永远都不要轻视你的敌人！”
“我怎么轻视他们了？！我哪里说错了！”敦实青年捏紧了拳头，低声咆哮！他终究没有胆量向这位哥哥挥出拳头。
仆骨没有立刻回答弟弟的话，而是眉头紧蹙，眼神越过青年，看向前面远处。
他这里与前方的萧寒相距大约有十几里。
这个距离要是在高处往下俯瞰，应当是一览无余，但在地势微微起伏不定的草原，光凭借肉眼，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了，他们这些唐人的手中掌握了一种武器，很厉害，很神秘！贸然上前，很可能会吃了大亏！”仆骨开口，低声说道，像是给弟弟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与一般粗狂且不拘小节的突厥人不同，仆骨从小心思就格外缜密！
别人听了那些从灵狐，赤狼逃出之人的诉说，都以为天方夜谭！是这些人胆小怕事，给自己逃跑所找的理由。
唯有仆骨心生警觉，率领人亲自前去那两处地方看过。
虽然，那两个部落已经成为了一片焦土，但是在丝丝烟气下，火器爆炸后产生的大坑，依旧清晰可见。
看着那呈撕裂状炸开的大地，仆骨心中忍不住一阵胆寒！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力量，才能给坚实的大地造成这种伤害！
但是联系到这两年流行在突厥人口中的“天罚”，却很快就让他得出了正确结论：
那所谓的“天罚”，并不是因为他们打劫萧家商队，引发的天地震怒！
而是这些唐人，掌握了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武器！现在，他们带着这个武器，开始对付自己了！
“神秘武器？”
敦实青年听了仆骨的话，心中怒意更胜，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也信那些胆子比狐狸还小的逃兵？他们在敌人来时，连部落家人都不管，只顾自己逃命！这样一些人说出的话你也信！难道你的胆子也比狐狸还小？”
“放肆！”仆骨眼神一凝，再次扬手，但是这次敦实青年却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哼哼，被我说中了吧！从小到大，你就知道讨好父亲欺负我！有本事找个没人的地方，看我能不能打死你！”
接连被哥哥在人前扇了两巴掌，正值年轻气盛的敦实青年彻底恼了，撕破脸皮，向着仆骨发狠。
仆骨性格谨慎，狠辣！但是身体却绝不如这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弟弟强壮。
此时被他死死的捏住手腕，当即就感觉一阵剧痛传来，连那张阴柔的脸庞都有些变形。
“松开！”仆骨忍着剧痛，冷声呵斥。
而敦实青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哥哥动手，在忐忑之余，还有种叛逆期特有的痛快！
“不放！有本事，你去打唐人，打我算什么本事！”
“你！！！”
“哼哼，我看你也就这么点本事了，哦对了，还有讨好女人，吃软饭。”
敦实青年看着曾是心理阴影的哥哥被自己拿住，心中越发痛快，一些往日不敢说的话，这次倒是说了个痛快！
而就在兄弟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一阵骚乱从队伍前面传来。
“快！头领有令！所有人准备冲锋！！！”
1417 战
“什么？！”
听到这个突然传来的消息，还在路边对峙的仆骨与敦实青年几乎同时愣住了！
不过很快，敦实青年就先反应过来！
只见他使劲的一甩胳膊，将仆骨的手腕甩了出去，然后调转方向，跟着前面已经跑起来的骑兵就一起冲了出去！
当然，在冲出去的同时，他还不忘回头暼了仆骨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嘲笑。
仆骨看到了弟弟嘲笑的眼神，不过他也并未动怒，只是轻轻揉着手腕，用那双狭长的眸子注视向前方。
这不是试探，而是全面的进攻！这一点，仆骨从那些争先恐后冲出去的突厥骑兵就能看出来。
但是他却有些搞不明白，他刚刚离开这么一小会时间，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父亲与其他族的首领毅然决然的发起进攻？！
仆骨不知道：就在他刚才转身离开队伍前方，去追自己弟弟的时候，一个派出去的突厥斥候恰好间从南边疾冲了过来，向那些首领报告了一个消息！
原来，在他们的监视下，那些唐人不知为什么，竟然分出一半人跑到了羊群前面，似乎那里突然发生了什么状况！
三百人，再分一半，那就是一百五十人！
得到这个消息的突厥首领第一时间，就察觉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不管唐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跑到前方的兵卒有上万羊群的阻隔，绝不可能说杀回来，就杀回来！
他们用一千五百人打一百五十人？这还用打？别说是雄壮的草原汉子，哪怕弄一千五百头猪来拱，也该把他们活活拱散吧？！
等他们快速收拾掉这一百五十人，剩下的一半唐人，不也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在这草原上任由他们屠戮？
想到这，几个首领几乎毫不犹豫，直接就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马蹄轰鸣，犹如滚雷，瞬间炸响！
一千多人的骑兵队伍如一股黑色洪流，铺天盖地，向着萧寒的队伍冲击而来！
骑兵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两分钟之前，两方还是互不相闻！
但是两分钟之后，两者却已经能够相互遥望！
“来了！”
有望远镜在手，萧寒和刘二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突厥人的动向！
同时，一面血红中带着狰狞的萧字大旗，被愣子高高举起，迎风震荡！
“冲！”
随着萧寒高举的手落下，周围早就准备好的唐兵一拽缰绳，竟也毫不犹豫的转头，迎着那股骑兵洪流就冲了上去！
一百五十人，冲向一千五百！
数量上的悬殊差距，丝毫没有动摇唐兵的坚决的心思！迎着铺天盖地的敌人，他们此刻冲的义无反顾，冲的荡气回肠！
“咦？他们…他们怎么冲过来了？”
而看到唐兵毫无慌乱，反而迅速迎向自己的时候，那几个部落首领先是一惊，随后脸色都有些变了！
他们突然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对面的反应，实在是太沉着，太快了！这不像是被突袭的模样，而像是……早有预谋！
“管不了那么多了，儿郎们，给我冲！”
不过，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
两支骑兵相对冲锋，不过短短三五分钟，就能跑过这十里路！
所以这时候哪怕突厥首领发现了惊天阴谋，想要撤兵，也是万万来不及了！
更别说，这些突厥首领自己也不相信，以他们十倍于对方的兵力，对面真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轰隆隆……”
震天的铁蹄踏破大地，黄烟弥漫，喊杀声响彻整片草原，就连青天之上的苍鹰，也惊鸣一声，向着远处逃落。
“弓箭准备！”
两支队伍在草原上越来越近，突厥队伍里有人突然大吼一声，顿时无数人拉弓引箭，瞄准前方，准备先给敌人一阵箭雨洗礼。
这是突厥人在战斗中的一贯风格！
常年生活在马背上，骑射功夫早就融入了他们的血液当中！
哪怕在疾驰的马上，也丝毫不会影响他们射箭的精度，而且有了马速的加成，这会让他们射出的箭矢更具威力，以前对敌，往往只是一轮箭雨，就能让敌人损失过半！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眼看两方即将接近一箭之地，凶残的突厥人眼珠都泛起嗜血的红色！手中的长弓咯吱嘎吱作响，弓弦也在微微颤动！
“放！”
终于，伴随着一道声嘶力竭的吼声！无数箭矢腾空而起，在湛蓝的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向着对面迎头刺去！
箭出如雨，遮蔽长空，就连天上的太阳，也被密集的箭雨所阻，在地上投射出大片大片的阴影！
“散！”
可让所有突厥人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唐兵仿佛先知先觉！竟然在他们射箭的一刹那，一百五十人的队伍再次突分两路，绕开箭雨，向着他们的侧翼划去！
“噗噗噗……”
箭雨于长空疾射而下，但大多数都没入了空无一人的荒土地上！即使在边缘地带有些箭矢侥幸射中，也都被唐卒身上的钢铁铠甲挡下，没有发挥出它们应有的伤害。
“啊，躲？我看你们能躲到哪里去！”眼看一击不中，红了眼的突厥兵咆哮着伏在马背上，一边再次引弓拉箭，一边准备躲避敌人的那波箭雨！
不过很快，他们就惊奇的发现：那些从他们侧翼划过的唐卒并没有朝他们射箭，反而是扔出一个个比成人拳头还要大的铁疙瘩！
并且，这些扔出来的铁疙瘩也不是跟流星锤一样，朝人砸过来，而是很随便的丢出，以至于滚到哪里的都有！
“这是什么？”
一个突厥骑兵看到向自己滚过来的铁疙瘩心中纳闷，放下手中的弓弦，斜着身子，想要凭借娴熟的马术，将滚过来的铁疙瘩捞起。
但是，还不等他的手指触及到铁疙瘩，突然就感觉到一阵磅礴浩瀚的力量从身下猛然迸发出来！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惊人！
他伸出的手臂在第一时间，就被这力量撕成碎片！紧跟着漫天血雾炸起！他连马带人，全部被轰飞了起来，砸向后面的骑兵队伍当中。
1418 大败突厥
仆骨因为落在队伍的最后面，所以对这一幕看的最格外清楚！
其实，早在那些唐卒丢出铁疙瘩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心中升起不安！
但当剧烈的爆炸出现，冲击大地，血雾弥漫！他还是被震惊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前面的骑兵队伍已经彻底乱了！
他们之中，没人知道为什么坚实的大地会裂开！
为什么空气中会凭空出现绚烂的火焰！
那震慑心神的响声究竟从何而来！
摧枯拉朽的巨力又是如何产生！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这些骑兵只看到自己族人一片一片的倒下，战马哀鸣，拖着残尸远去！
“这，这是妖法！”前方未受波及的部落首领惊恐万分，失声大叫！
“不要乱说！”在他旁边，墨云目眦尽裂，却依旧强忍着惧意，喝止了那个首领的惊叫。
他虽然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却清楚，如果承认这是妖法，那这一千多人的队伍，将顷刻间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不要怕！我们是长生天的信徒！长生天会保佑我们的，给我杀！”
狂吼一声，墨云弯弓搭箭，伴随着一声嗡鸣，拇指粗的长箭激射而出，正中一个唐卒的后背，箭矢穿破铠甲，射入骨肉，鲜血飞溅！
“杀！！！”
也不知是墨云的吼声给了突厥骑兵勇气，还是那勇猛的一箭，让突厥人知道面前这些人也不是不可战胜的！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压下恐惧，怒吼着冲向唐卒！
“撤！”
唐卒这边，刘二看到慌乱只持续了片刻，就被一个突厥老者压制下去，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而后迅速拍马离去。
在他背后，重新组织起来的箭雨，再一次袭来！
不过，因为刘二他们都已经撤退，再加上现在依旧有很多突厥人心神不宁，以至于射出的箭矢威力大减，所以这波箭雨，根本没有给唐兵这儿带来任何伤亡。
“他们怕了，想逃！我们追，为兄弟报仇！”
看到唐兵迅速后撤，一个眼睁睁看着亲生兄弟被炸死的突厥兵嚎叫着驱马追了上来，在他身后，无数突厥骑兵立刻如狼群捕食般，紧紧跟上！
刚刚的一波火器攻势，使他们伤亡了近三分之一的人马！但是在最初的惊恐过后，也更激发了他们骨子里的凶残！此刻，这些突厥人血气上涌，只想追上前面的唐卒，食其肉，喝其血！
“果然追上来了！”
可是，红了眼的突厥人没有想到：本应该是仓皇如丧家之犬般逃窜的唐兵，此时却一个个面露喜色！
而且他们还在有意的拉开战线，使队伍从纺锤形，渐渐分散成一条横线！
“不好，有诈！快退！”
仆骨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再次惊骇欲绝！他拼命拍马，狂吼着想让那些追上去的族人躲开，但是这时候，又有谁会听他的？！
“呸！胆小如鼠！亏得平日里装的很什么似的！”敦实青年听到了仆骨的呼喊，因兴奋而狰狞的脸庞上浮出一丝讥讽！
都说物极必反，敦实青年从小到大成长在仆骨的阴影下！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在家人眼里都比不上他的哥哥！哪怕与伙伴玩耍，都能听到自己的哥哥如何如何！
所以在青年心中，仆骨就成了他的阴影，或者说难以逾越的山峰！
今天，当青年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这才发现原本在心中不可战胜的哥哥，也不过如此，连他都打不过！
自信心极度膨胀下，青年觉得这世间，再无什么可以阻拦他！他才是无敌的那个人！
“等我斩下敌人的头颅，让你们这些看不起我的人都好好瞧瞧，谁是这草原上的英雄！谁是依靠女人裙底的狗熊！”
敦实青年咧开大嘴笑了，他似乎已经看到所有人都对他另眼相加，以往戴在哥哥头顶上的光环，如今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但是下一刻，那突兀响起的爆炸声，却将他的幻想彻底击碎！再不复存在！
“轰……”
当第一声爆炸在身前响起，敦实青年只感觉两耳嗡嗡作响，脑仁似乎都要被震散！
在他的面前，无数突厥骑兵人仰马翻！一个从小就认识的伙伴更是直接被轰上天空，身上嵌满了铁片，钢珠，鲜血如雨点般洒落！
“轰轰轰……”
天空中的尸体还未落地，地上无数道火光再次冲天而起！
更多的人，马，残肢，断臂，被抛到了高空！几乎每一道火光，总会带走数十条鲜活的生命！这个场面，比刚刚还要恐怖十倍不止！
“魔鬼，他们是魔鬼！”
“逃啊！快逃！”
这一下，不管墨云再如何狂呼，骑兵队伍还是崩溃了！他们惊喊着朝四处奔去，再不敢面对那些魔鬼！
“那到底是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仆骨浑身冰凉，一双眼睛死死的看向远处的刘二他们！
他非常确定，那些人在跑动的时候，根本没有投掷的动作！也就是说，这次的爆炸，并不是那些铁疙瘩引起的，而是以其他形式实现！
“杀啊！”
“砍了这些突厥蛮子！”
仆骨很想弄清楚爆炸究竟从何而来，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让仆骨多想！
经过这么两轮爆炸，本来一千五百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人！就这剩下的一半人，也都是惊骇欲绝，只顾着逃窜，根本没有再作战的心思。
“逃跑”的唐卒重新折回，向着溃散的突厥人追了上来！
更要命的是：先前分出去的一半人，这时也如神兵天降一般，从一侧掩杀过来。
“墨云族长，我们怎么办？” 突厥首领有人慌了，抓着墨云的胳膊犹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拼命的问道。
“怎么办！撤吧！”
墨云的心头在滴血，一千五百人！这都是他们几个部族里最勇猛的勇士，其中更不乏他们的至亲子侄！
这么多人，只两个照面，连敌人的衣角都没摸到，就损失过半，这让他们如何回去面对族人？！
“撤，对，撤！快撤！”抓着墨云的部落首领听到这个字后，顿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忙不迭的松开他，拍马逃窜，竟连自己的族人也不管了！
耳边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墨云只感觉心头积郁万分，哇的张口喷出一口鲜血，随即伏倒在马上！
也幸亏他身下的宝马有灵，发觉不对，驮着主人一路往回奔驰！
1419 胜利者与失败者
“行了，别追了！让他们逃吧！哈哈哈哈……”
看着突厥人如丧家之犬一般逃走，刘二哈哈大笑，同时止住想要追上去的熊开山等人。
穷寇莫追的道理刘二或许不懂。
但是多年与突厥人打交道得来的经验却让他很明白，突厥人，是真的追不得。
骑术不如人家，马匹也不如人家。
先不说在这无遮无拦的草原上能不能追上对方，就这些混蛋一边跑，一边往后射箭的毛病，就让追击的人大感头疼。
想当初，多少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将领以为自己大胜，头脑一热就去追人家！
结果这一追，是越追人越少！追到最后，反倒被突厥人一口吞掉！
三百人重新汇合，补刀，清点战利品，这两样事情，现在他们做的已经是无比熟稔。
荒草地上，有突厥人嚎叫着说自己是某族的少族长，要唐人手下留情，可以拿他去草原上换取巨额赎金！
但是到了最后，却依旧被一刀斩落了头颅，再喊不出半个字来。
没法子，萧寒的手下实在太少，这三百人要时刻准备战斗，无法看管俘虏。
所以明知道这些人留着或许有用，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也不敢留！
至于，这些人喊的可以拿他们交换赎金？这点倒是完全不能吸引这些唐人。
毕竟，绑架这种没技术含量，且麻烦的事情！哪有他们亲自上门去抢更为直接，方便？！
战场，很快就打扫结束。
刚刚还惨叫连连的荒野上，如今只留下满地尸体。
远处，有孤狼在不断嚎叫，声音凄厉而急促，像是在催唐兵快走，别耽误它来享受大餐。
收起从这些突厥人身上搜来的值钱东西，刘二等人牵着百余匹或完好，或受了轻伤的战马回到萧寒身边。
在这一战中，除了刘二军中一个兄弟被墨云射成重伤，其余只有几个人受了轻伤。
这，又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完胜！
“他奶奶的！这劳什子火器真带劲！有了这玩意，咱还怕什么？回头把牛羊送回城里，咱直接杀进王帐，活捉了颉利那老混蛋！”
回来后，刘二等人依旧兴奋的难以抑制！
如果说前几次还是沾了偷袭的光，算不得数，那这次，可就是实打实的遭遇战！
以三百人对五倍人数于自己的敌人，还取得自身无恙，灭敌八百的辉煌战绩！刘二等人的自信心空前爆棚，似乎都已经看到自己横行草原，杀得突厥人嗷嗷直叫的模样！
萧寒在一旁，笑着看向这些吐沫横飞的汉子，没有去打击这些人的积极性，哪怕他已经发现：火器的效用正如他原先所想一般，在逐渐削弱！
前几日，灭赤狼部落时，火器的威力堪称摧枯拉朽，让一个中型部落顷刻间覆没，毫无反手之力！
后来灭灵狐部落时，火器的威力依旧强大，但是在有了准备的突厥人面前，他们还是废了一番功夫，才算拿下这支小型部落。
今天，面对一千五百人的联军！第一轮的火器攻势根本没有摧毁他们的意志，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要不是自己准备了第二轮攻势，这次队伍铁定要吃大亏！
而且，纵然使用了两次规模火器来攻击，敌人最后想要逃走，他们依旧没有半点办法。
由这三次的对敌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敌人正在迅速习惯火器！萧寒相信，接下来，火器所发挥的作用，还会被熟悉它的敌人进一步削弱。
“加特林，你特娘的什么时候才能造出来？实在不行，给我个三八大盖先用着也行啊……”
看着这群兴奋的汉子，萧寒突然间心烦意乱起来，想象中一排排枪械喷吐火蛇，将敌人杀的人仰马翻的场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喂，你家侯爷又发癔症了？”正在吹牛吹的过瘾的刘二无意中听到萧寒的嘟囔，眉头一皱，小心的碰了碰身边的愣子问道：“你听到没，他在说王八大盖子？啧啧，谁家王八还小盖子了？”
“额……”
愣子嘴角抽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刘二，心道：“俺们侯爷的天才想法，哪是你这种凡夫俗子所能理解？而且谁说没有小盖子的王八，上次咬侯爷手指头的王八盖子就不大，味道还很鲜美……”
大获全胜的唐兵阵营一片欢声笑语，在大喜之下，又弄死了不少羊，当做今天的午饭。
这下子，哪怕那几个负伤的军卒，也在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大声向旁人吹嘘自己刚刚是如何的勇猛，再没有一点痛苦的模样。
此时，在另外一边。
丢盔弃甲的突厥人一直往北跑出去四五十里，直到确定那些妖人再不可能追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相互扶持着从马上下来，仰头倒在荒地上大口喘息！
“妈耶，刚刚吓死我了！”刚刚还意气风发的敦实青年如今哆嗦着双腿，瘫坐在草地上，眼中充满了恐惧。
他是幸运的！
没有跟那几个族中伙伴一起被火焰吞没，哪怕在那种情况下，也只是受了点轻伤。
在火器爆炸时，前面有人替他挡下了绝大多数伤害，只有一些零碎的弹片刺进他的身体，看似鲜血淋漓，实则处理一下，就无大碍。
而此时在敦实青年的身边，很多人都是这样，有些更是一头一脸的鲜血，模样凄惨！
他们的身子或许有皮甲保护，但是脸，却鲜有能阻挡弹片或钢珠的。
“这些人有妖法！我们打不了，必须回去请上师协助！”
不远处，一个上了年纪的部落首领发出颤抖的声音，他坚信，这些唐人都神怀妖法！否则怎么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
在此人旁边，俟斤等首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这不是妖法！”这时，一个中年首领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你们记得仆骨之前说的么？这些唐人掌握了一种新武器！这就是那新武器的威力！”
“这是他们的新武器？”其他几人闻言，齐齐倒吸凉气！
他们这才想起：在战前，他们就曾收到了仆骨的预警，但是谁又能想到，唐人的武器竟能如此诡异？
一想到那神出鬼没的攻击方式，以及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巨大威力，几位部落首领就止不住的一阵胆寒！
1420 进退两难
“墨云首领呢？让他把仆骨找过来！我们仔细问问他！”有首领豁然起身，想要寻找墨云，却发现周围一片混乱，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我刚才好像看到过他！被马驮着，似乎昏厥了过去！”这时，一旁有人忐忑不安的开口说道。
刚刚的情况实在是太过于骇人！无数人都各自忙着逃命！他虽在人群中看到过墨云情况似乎不对劲，却也顾不上跑去查看。
“去找！找不到他，找到仆骨也行！”某位部族首领眉头紧皱，急促下令。
“是！”
周围一群人闻言，纷纷应和，然后快速奔出，四下寻找墨云！
终于，在半柱香的功夫过后，有人在角落里找到了刚刚苏醒过来的墨云首领。
此时的墨云首领正躺在仆骨的怀里，面如金纸，花白的胡须上挂着尚未干涸的血珠，看起来凄惨无比。
“墨云首领，您这……”闻讯赶来的部落首领大惊失色，以为他也被唐人的武器重创，连忙上前询问。
“我没事……”
墨云费力扶着仆骨，坐直身子，然后看向那几个惶惶不安的部落首领。
“哎，你没事就好！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你拿主意！”俟斤叹息一声，看着墨云的眼神格外复杂。
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他选择放下了私人仇怨！希望能联合墨云，以及周围那些小一点的部族，一同寻找化解之道！
因为，目前的状况，已经不光关乎这一次的失败！还关乎到他们以后的命运！
要是没有破解之法，当这些唐人再次而来，他们拿什么抵挡？谁又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赤狼，灵狐？
“等我来拿主意么。”
墨云似乎对老对头俟斤的转变并不奇怪，他努力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声音沙哑的对着周围的族人说道：“我已经老了，看不懂这些东西，也拿不出主意！从现在开始，就让我的儿子，仆骨来暂代我这个族长，他的意志，就是我们部落的意志！就让他与你们一起，找一个能对付那些唐人的方法吧。”
让仆骨暂领族长之位？
墨云这个临时决定一出，周围立刻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呼，但是这惊呼很快就被压下，没有引动大的波澜！
因为，早在仆骨还没有成为薛延陀可汗的女婿前，包括其他部落首领就都认定他是墨云的接班人！再加上如今临危受命，倒也不显得突兀。
“父亲！”仆骨眼圈泛红，低呼一声。
“我的儿子！你已经长大，该承担起阿史那族的重任了，现在这个部落，就交给你了！”墨云看着仆骨，勉强说出几个字，唇边又在渗出鲜血。
刚刚的一战，他不光心神受创，还被火器的威力波及到了内脏，俨然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俟斤面色越发凝重，他看了一眼与自己斗了半辈子的墨云，低声对仆骨说道：“好了，就让墨云首领先休息一会吧，仆骨首领，我们几个去那边，尽快对此商议出一个对策！”
“是啊，仆骨首领，你脑子活，快想想我们该怎么对付那些唐人，要不等他们再次杀来，我们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其他人见状，也是纷纷应和！毕竟他们不是来参观继任大典的，而是找人想办法破解迷局的！
“那好！父亲你先休息休息！”
仆骨也不是迂腐之人，见状咬牙让族人照顾好墨云，他自己则毅然起身，与其他族长去到一边无人处，开始商议对策。
“仆骨首领，你对这次怎么看，这些唐人用的是妖法，还是什么？！”
避开了众人，那个上了年纪的部落首领立刻开口，没有虚套，直接就切入正题。
“他们用的不是妖法！”
虽然临危受命，但是仆骨性格一向沉稳，心境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此时迅速进入角色，开始分析此战的过往。
“正如我之前说的，这些唐人掌握了一种新的武器，这武器会爆炸，且威力很大，所以我们才会败得如此彻底！”
仆骨面带慎重，显然对唐人的武器很忌惮。
“我也觉得，这是唐人的武器！”俟斤跟着点头，他也认为那是一种不为他们所理解的武器！
“那我们该怎么办！”旁边有人急切的问，现在各位首领集中在一起，面对敌人都吃了大亏！这以后要是分开遇到他们，不就只有被覆灭一条路可走？
仆骨深吸一口气，低沉说道：“我觉得，我们首先应该弄清楚，唐人用的武器究竟是什么！在刚才，我看到他们丢出来一些黑球，像是铁做的，好像就是它们引发的爆炸！”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首领跟着说道：“对！我也看到了，就是那些比拳头还大的铁疙瘩爆炸，威力惊人，连战马都经受不住，被炸的四分五裂！”
与落在后面的仆骨不同，这些首领当时基本都在最前面，所以对此看的也是最清楚，甚至于连铁疙瘩的形状，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也是刘二的失算，他当时为了躲避箭矢，从侧翼划弧线进攻突厥队伍的中间，正巧让过了这些首领。
估计要是让他知道这些首领都冲在前头，刘二绝对拼着被射成刺猬，也要先炸死这些人，好让突厥部落群龙无首。
“那些铁疙瘩一定就是唐人的武器！当初赤狼，灵狐，就是败亡在它们之下！”仆骨眉头紧蹙，缓缓开口：“可是后来呢？我们追击他们时，他们明明没有时间投掷那些铁疙瘩，为什么大地还会爆炸！”
“这个……”几个部落首领顿时哑然，那时场面已经极尽混乱，没几个人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点！”
关键时刻，又是俟斤缓缓出声道：“他们在逃走的时候，有些人的马包里漏出一些圆饼一样的东西，我们的人马踩上去，立刻就被炸飞了出去！现在想想，那些圆饼，也是他们的武器！”
“圆饼？疙瘩？”
仆骨眼睛一亮，随后又黯淡下来。
虽然知道了那些爆炸并不是凭空而来，但是如何破解，却依旧让人头疼！
铁疙瘩攻击，威力无匹，难以招架。
圆饼防御，神出鬼没，让人无法追击！
打，打不过！
追，追不得！
难道，就真的对他们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洗干净脖子，等人家杀过来？
1421 突厥危机
“哎！我早就说过，当初咱们打到渭河边上遇到的神罚有蹊跷！可没人信！还有这两年，在草原上突然消失的部落和马匪，这不都是唐人做的鬼么？”
几个首领一起沉默，其中有人愤愤不平，将之前的旧事也翻了出来。
三年前，他们随着大可汗杀到唐人都城外，那是何等的威武霸道？可后来，就是被类似的东西给生生吓了回来！
可恨！当初的大巫师还在可汗面前游说：那是唐人的神灵在保护他们的都城！不好侵犯！
现在想想，当初不就是大巫师贪生怕死，忌惮那东西把他给炸了，所以才故意编出的瞎话！
“呸！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显得你能耐么？”俟斤心烦意乱，听到这人的抱怨，脸顿时拉的更黑了，指着此人就喝骂起来！
“我，我不就说说嘛！”
那首领被俟斤当着这么多人面训斥，一张脸都快涨成了紫茄子，但是他也清楚：论实力，在这些人里面，唯有仆骨的部落能与俟斤相提并论！自己距离他们两个，还有不小的差距，所以哪怕心中不忿，也只得悻悻闭嘴，不敢多言。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就在这里即将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突然，盘腿坐在地上的仆骨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抬头，盯向刚刚说话那人。
那人被仆骨吓了一个激灵，有些结巴的道：“我说当初咱们打到唐人都城，怎么了？”
“不是这句！”仆骨低喝一句，仍旧死死的盯着他！
那人眼睛迷茫，努力回想，随后才道：“那是……突兀消失的部落和马匪？”
“对！就是这句！”
听到这句话，仆骨像是发现了打开问题关键的神秘钥匙！狠狠一拍大腿，从地上弹了起来，围着几人身后来回转圈。
“他，他怎么了？受刺激，疯了？”说话那人见仆骨跟驴子拉磨一样，顿时目瞪口呆，还以为这家伙得了失心疯。
“闭嘴！”
旁边的俟斤再次吼了一声，然后在他憋屈目光中的起身，对仆骨问道：“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仆骨猛然停住脚步，目光闪烁：”办法暂时没有，但是我想到一个事情！”
“什么事情？”其他几人心中一惊，赶紧问道。
仆骨转身，看向刚刚战场的位置，郑重说道：“你们还记得那些部落和马匪是怎么消失的么？”
“因为他们抢了一家有天神庇护的商队！”很明显，有首领关注过此事，所以快速回答。
“没错！他们抢的，正是萧家商队！”仆骨点点头，咬牙切齿说道！
这两年，早说草原上最受欢迎，崛起速度最快的商队，那非萧家商队莫属！
货物便宜，种类繁多，还有茶砖，烈酒等突厥人最爱的商品！
而且因为种种传说，在草原上，哪怕最凶恶的突厥部落，也不愿意得罪他们，这让他们的脚步，几乎遍布整个大草原！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他们就成了草原上最大的行商！很多部落都与他们打过交道，这里的人，自然也不例外！
“你说得萧家商队，跟这次有什么关系？”旁边，还有人纳闷，他没想明白说着唐人的武器，怎么又突然转到一个商队的身上！
仆骨却冷笑一声，一字一句的说道：“刚刚，你们有谁看清那些人的旗帜了么？！”
“旗帜？”俟斤心头一惊，仔细回想，然后一双眼睛，蓦然睁大！
在冲锋的时候，对面那血红色大旗上的汉字，不正与萧家商队一模一样？！
“他们，他们是一伙人！那些商队，也有同样的武器！”终于，这些人也想到了这关键点上，禁不住惊叫出声！
怪不得，以前那些消失的部落都会留有斑驳的大坑！
怪不得，这些唐人对付他们如此熟悉！
原来，根子就在这里！
“对！”仆骨攥紧拳头，恨声说道：“萧家商队这两年在草原四处奔走，那些别的商队都不愿走的道路他们走，别的商队不愿去的部落他们去！哪怕冬天，他们也会冒死跑草原上经商！
我们一开始还当他们生性豪放，是真正的朋友！现在看来，他们分明是在借行商的名头，私底下收集我们的消息，绘制草原上的地图！
那被屠灭的赤狼，灵狐两个部落，明明距离他们的朔方城不是最近，可他们偏偏就选择了这两个部落下手，这不是偶然，而是早有预谋！”
“啊！”
仆骨话音还未落下，其他人脸上就已经勃然变色！其中有几个，更是面色惨白，惊呼出声！
他们这些人都认识萧家商队，有许多更是在以前，邀请过他们去部族内进行交易！
现在看来，这哪里是邀请交易？分明是请死神来家看环境，还是无比客气的那种！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马上就到冬天了，他们对我们的过冬地都一清二楚！我们不是要跟那几个部落一样！不知那一天就会被屠灭！”
有人想到了更为恐怖的事情，神情无比惶恐！
要知道，突厥虽然是游牧民族，但游牧，那也是在水草丰美的春夏两季！到了秋冬，他们就必须去到一处特别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羊盘！
羊盘，并不一个地名，而是泛指一处避风，避雪的所在！
之所以要叫“羊盘”这个怪名字，是因为突厥人会在平日里，会将牛粪，马粪，干草等东西收集起来，运到这里。
到冬季来临，他们迁徙来到这儿，过冬的牛羊会趴在这些东西上面取暖，以免直接趴在地上，热量散失太快，从而被冻死！
等这时候，从远处再看这儿，就是牛羊盘成一个圆盘，所以得名羊盘。
羊盘，对于突厥人至关重要！
有些年代久远的突厥部落，对于一处羊盘的经营，甚至会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如果他们没有了羊盘，牛羊就会因为无法度过严冬而死！
而人，也会因为没有羊盘提供足够多的燃料，一起被冻成冰棍！
所以想要靠迁徙，来躲避那些有萧家商队指路的唐人！这一点，绝不可能！
1422 为了部落
“他们在这个时候来草原上，一定是算准了我们没有办法迁徙，只能待在原地被他们屠戮！”
“赤狼，灵狐部落，都被烧了干干净净！他们之所以放火，不光是为了烧掉那些带不走的财物，更是为了烧掉那些部落的羊盘！因为没有了羊盘栖息，哪怕有漏网之鱼，也不可能再在这块土地上生存下去！”
“这些唐人好毒的心！好狠的算计！这是连一点退路都不打算给我们留！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
几乎所有的首领都愤怒了！
直到现在，他们才猛然发觉，原来自己一直陷入在唐人的阴谋当中！并且这个阴谋，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
“仆骨！你脑子最聪明，快给大家伙想想办法！”其中有首领不甘心，抓着仆骨，就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般恳求！
仆骨此时的面色阴晴不定！他也被自己这一系列的推断给震惊了！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猜测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他们所要面对的：绝对不会只是被屠戮几个，或者几十个部落！而是……整个突厥族群的覆灭！
这些人，不会容许他们继续生存在这片草原上，一定会将他们彻底清除！
“不行，不能让他们回去，我们一定要杀了他们！”想到最可怕的后果，仆骨的牙齿开始打颤，隐隐有鲜血流出！
“不让他们回去？他们有那些武器，我们怎么可能挡住他们！”有首领闻言瘫坐在地，如丧考批！那种武器的威力，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
“甘瓜苦蒂！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事，他们也一定有弱点！”
仆骨含着鲜血嘶吼一声，然后强迫自己镇定，开始一点一点分析所有已知的信息，这也是他与其他突厥人最大的不同：遇事先思考，而不是逃避，或者蛮干！
“他们的都城，草原上的马匪，萧家商队，萧字大旗……”
将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联系在一起，仆骨念叨了许久，终于在某一刻，感觉脑海中一亮，似乎有一道雪白的闪电贯穿其中，让他生出明悟之感。
“不对！不对劲！既然这种武器这么厉害，那为什么几年的时间，只听说过寥寥几次？哪怕这两年，我们去唐人城池‘打草谷’，也不见有人使用？！”
想到这个关键点的仆骨一瞬间脸色剧变！他竟然从这些杂乱无章的信息中，拼凑出一条有联系的线索！
“这么强大的武器却不用，只能说明这种武器很稀少！或者说，它们只掌握在这个萧家人手里！别人，包括边城的那些守军，没有这种武器！”仆骨一字一顿的将脑海中的推断说出。
不可否认，他确实算得上是聪明人！仅仅从几个不为人注意的小地方，就能得出最接近真相的推断！
俟斤脸色阴沉不定，他认可了仆骨的话，也清楚仆骨接下来想干什么！
但是想到刚刚的大败，又禁不住让他浑身颤栗！
各族拼凑的数百精兵，只用了几个呼吸间就被掠去了生命，而且敌人几乎毫发未损！现在，他们拿什么来阻挡人家！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武器还有多少！我们要是贸然再去，还不是跟现在一样的结果！再说了，这只是你的猜测，如果他们的武器并不只是那个什么萧家人所有，我们就算围杀了他们，也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引起更狠毒的报复！”
在场的不光是俟斤，还有其他首领也猜到了仆骨心意！不过他们没有跟俟斤一样掩饰情绪，而是直接就将担心说了出来！
“你怕了？！告诉你，这次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一点把握！否则等我们解散，他们再来各个击破，那时候大家伙都是死！”仆骨盯着说话那人，语气中带着凌冬般的寒意！
他恨说话这人的懦弱！人家现在都准备杀他了，他却还在这里怕敌人的报复？难道这白痴有两条命，能死两次么？
仆骨眼神在众人脸上冷冷扫过，其他人都沉默了。
是啊，现在他们这么多部落聚集在一起，都不能将敌人怎么样！
等他们分开，谁又顶得住敌人的反扑！说不准明天晚上，就会在睡梦中被敌人撕成碎片！
“既然进一步也是死，退一步也是死，不如我们跟他们拼了！”俟斤此时终于也是一狠心，嘶哑着嗓子吼道：“我们集中所有人的力量！这一次，一定要将他们留在草原上！”
“好！跟他们拼了！”
“草原上是我们的天下，不是唐人的羊圈！”
“我们宁愿在马上战死，也不能在睡梦中被人杀死！”
俟斤到底是老牌的部落首领，在这些人里面，要比新上任的仆骨有威信的多！听到他都这么说了，其他部落首领即使还有顾忌，也只得纷纷出生声附和，要跟唐人不死不休！
仆骨在旁边，将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等见到所有人都点头确定后，才继续开口：“不过，诸位首领也不用太担心！刚刚一战，我还发现了他们的一个弱点！那就是他们的武器并不能攻击太远！
只要我们不追击，不靠近！凭借我们数千人马，留下他们这二三百人根本不是难事！
而且，等我们抓到了他们，就算不能将这种武器彻底消除，也可以从他们口中得知这武器的详细！哪怕得到制作方法，也不是不可能！
诸位可以想想，等到时候，我们也有了这种武器，草原，大漠，哪里不可去！想要多少牛羊财宝，女人奴隶，不都唾手可得？”
以势逼之，以利诱之！
这两样法宝下去，终于让忐忑的诸位首领再次激动起来，开始计算各自还能拿出多少兵马，好来应对此次的危险与机遇！
正如仆骨的弟弟所说，在他们后面，还有足足四五千可以拼杀的战士！
原想着只是解决那几百个唐人，还用不到他们也跟着大动干戈，现在看来，不拼，却是不行了！
“集结所有人马，这次务必一击而中！”
“一击必中！”
随着俟斤的低吼，原本互有间隙的各个部落首领难得的齐起心来，向着南方，发出各自的怒吼。
1432 不平静
南面，萧寒阵地。
借着大胜，萧寒索性让人趁着这个机会吃了午饭，补充了行军打仗时消耗的体力，然后加快速度，开始迅速往朔方赶去。
“侯爷，用得着这么着急？那些突厥崽子被咱打的屁滚尿流，这时早没跑影了！”在萧寒身后，刘二驱马追了上来，大大咧咧的张口问道。
在萧寒身旁的任青听到刘二的话，颇为怪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摇头叹息一声。
他清楚，像是刘二这种质疑主将的决策的白痴行为，要是换成治军严苛的李绩，那么只凭这一句话，他就可以把脑袋挂旗杆上看风景了！
但是换成了萧寒，估计最大的惩罚，也不过是臭骂一顿。
“哎，真就想不通，一个不着调的主将，带着一群不着调的手下，这样也能在草原上横扫无敌？那些夕日让中原人闻风色变的突厥铁骑，难道都变成了软脚虾？”
任青在心中暗自叹气，而旁边的萧寒果然如同他所想的那般，只是狠狠的剜了刘二一眼，骂道：“什么？不着急？你真当来郊游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咱杀了他们那么多人，抢了那么多东西，换做你，你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溜走？”
刘二瞪眼怒视：“怎么可能！真换成老子，哪怕上去咬，也得咬下他们一口肉来！”
“哼哼，你知道就好！”萧寒白了他一眼，趾高气昂的骑马朝前跑去，独留下刘二在后面摸着后脑勺，嘿嘿说着：“还是侯爷厉害！”的恭维话。
萧寒真的厉害么？
好像刨去对火器的掌握作用，他并不比一个普通小兵强到那里，甚至在军中随便跑出一个有手有脚的，就能把他打的哭爹叫娘。
可是没法子，萧寒身边的名将兄弟实在是太多了！
算算整个大唐，上到当了皇帝的小李子，中到李靖，尉迟恭，下到还没出头的未来名将，几乎所有能上历史书的大将，如今都跟他称兄道弟！
成天活在在这些人的熏陶下，萧寒哪怕是头猪，也该被熏得会写兵法了！更别说他头脑不笨，资质也不算不上差，自然不会跟刘二一样，在这种情况下犯骄傲自大的毛病。
一下午的长途奔袭，到了晚间，他们距离朔方城已经不足百里！约摸照这个速度下去，休息一晚，到明日晚间就能返回朔方。
其实，萧寒原想着是连夜不休，直接等回到朔方后再修整。
但是耐不住队伍里的牲畜走了一天，到了晚上纷纷趴窝不走，哪怕用鞭子赶，也是晃晃悠悠的不肯走快，这才没办法，选择了就地修整。
“依照我说，这些东西当初就不能带！现在看看，我们这是出来打仗的，还是抢东西的？”
夜里，看着那些士兵在吃过饭后，纷纷欢天喜地的跑去拿草料喂属于他们的羊，任青的脸都绿了。
原本好好的复仇之矛，到最后怎么就成了强盗团伙了？还去喂羊？这是他们大唐的兵？！
萧寒就坐在任青旁边，看他不忿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安啦老任！战士们上阵杀敌，凭的可不能光是一腔热血，得给他们点甜头！不是有句老话么，利益才是驱动前进的最大动力！”
“这是哪里来的老话，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任青皱眉，看向萧寒。
“咳咳……”萧寒险些被呛住，红着脸，连连摆手道：“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你想想，如果是按照最开始，我们打出复仇的口号去攻打突厥人！等打下几座部落后，他们的心气是不是就散了？到时候，还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可现在，我们把从突厥人身上搜刮的战利品都给他们，把牛羊也分出些给他们！这样子每个人都是利益的既得体！谁要敢来抢，他们就敢跟谁玩命！而且你信不信，这次等回朔方修整后，他们不用咱催促，就会一个个抢着归队？！”
“信！”任青盯着萧寒，咬牙抛出一个字！
笑话！跟他来草原走一趟，不光能杀得仇人哭爹喊娘，痛快无比，还能有大笔的进账！
不说每人分的牛羊，就算是从突厥人身上缴获的金银，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而且，最最要命的是：跟着萧寒打仗，自己压根就没什么危险，这种好事，谁不来？
可是，任青偏偏最怕的也是这一点！
因为这些人现在跟着萧寒倒是痛快了，可萧寒不可能总呆在这里！等他一走，所有的一切回到原地，这些骄兵悍将该怎么办？
甚至说，萧寒就算不走，这让其他的军卒看了，会怎么想？
能把仗打到这种地步的，普天之下，唯有萧寒一人！
任青绝对不相信，其他的军卒也能有这种待遇！
天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任青不可能不懂！到时候，因为这一地的特殊，从而弄得其他地方军心浮动，损失的绝对不只是万来头牲畜！
任青脸色变幻不定，萧寒见了，也大体猜出几分，不过他对此，也只能苦笑。
萧寒是人，不是神！接济天下，是小李子该做的事！他现在的职责，就是保这三百人安然无恙，至于以后，他管不了，也没法管。
“好了老任！一切等回朔方再说，到时候，我会重新考虑的！起码不会再出现一边打仗，一边放羊的事情，这些天，天天闻羊骚味，我也快吐了。”
最终，萧寒还是向任青做出了保证，这才让他脸色好转，虽然他好转过来，也是黑脸……
这一夜，愣子等人照例在营地四周埋下地`雷用以警示和自保。
不过和昨夜一样，四周依旧是静悄悄的，就连最爱嚎叫的草原狼，也难得发出几声声响。
那些被萧寒他们丢在后面的突厥人尸体，战马尸体，让它们在这一夜变得很忙，很忙。
当然，很忙的不光只有这些草原狼，在萧寒看不到的远方，一张由突厥人组织的大网，也正急促的向着他们笼罩过来！
1424 相互博弈
平静的一夜过去。
到了早晨，萧寒才发现，今天草原竟一改往日的晴朗，变得阴云密布起来！
厚重的乌云挂在天空，将太阳都遮挡的严严实实，不漏一缕阳光！北风呼啸，夹带着细小的雪沫吹在人的脸上，让他有种瞬间就从秋天来到严冬的错觉。
不过好在萧寒对于草原变幻莫测的天气还是有准备的，取出御寒的大氅披上，连头带手捂得一个严严实实，然后催动所有人快速往朔方城赶去。
“注意身后！三人一组，保证望远镜一刻不停的观察！”
后面，任青正在朝着几个斥候大吼，在这种恶劣的大风天气，他很怕突厥人会在背后偷袭！因为顺着大风，将极大增加这些人的箭矢威力！
此刻，萧寒全身都裹在黑色的大氅里，耳朵边全是烈烈的风声，就连任青相距不远的吼声，也只是听了个断断续续。
这草原不比其他，几乎可以说是空旷无垠，无遮无拦！从北边吹起的狂风威力，要比到处是山林的关内高上数倍！
尤其是萧寒现在骑在马上，都感觉不是身下的战马在带着他跑，而是狂风在推着他跟马一起跑。
“侯爷！”
也不知走了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刘二突然从队伍一侧追了上来，张嘴想对萧寒说什么，结果只喊出三个字，就当先灌了一口沙子！
害得他俯下身子“呸呸呸”了半天，才把嘴里的沙子吐干净。
“怎么了？”萧寒要比刘二聪明，先将嘴巴掩在蚕丝织就都衣领里，这才朝他大声吼道。
当然，他这并不是怒吼，而是在这种天气里，如果不用吼的，根本就听不清彼此在说些什么。
刘二脸色发苦，他穿的是重盔甲，将里衣压的死死的，没法子用蚕丝挡风沙，所以只能将就着用手捂住嘴巴，瓮声瓮气的道：“侯爷，刚刚有伺候回报，说在我们侧面三里左右的位置，发现了不少马粪和蹄印！”
“马粪？蹄印？”萧寒勉强听到这四个字，突然没来由的心里一悸，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般！
“什么时候的？有多少！”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萧寒大声朝刘二问道。
“马粪还很新鲜，最多不超过一天！而且数量不少，看蹄印，像是是一支不小的队伍！”刘二如实回答。
他一开始得到回报，还以为那是某只过路商队留下的痕记，可后来才发现不对！
因为在那片地上只有马蹄印，没有车辙印，这根本不符合商队的特征！而且，这个季节，能拥有这么多马的大商队应该都已经回来，不该再在危险的草原上逗留。
“这些马蹄印朝着哪里去了！”萧寒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这时也顾不得掩住口鼻了，直接朝刘二喊到。
“看方向，应该是去我们前面了！”刘二也知道这事情很不对劲，指着前面急促的回答。
萧寒这下没再开口，而是随着刘二的手臂向前看去！可惜此时大风搅动起漫天的杂草黄沙，让眼睛的可见度极速下降，就算是架上望远镜，能看的距离也不过三四里路而已。
“侯爷？”刘二见萧寒不说话了，试探着问道：“要不要派斥候去前面探路？实在不行，让城里的人出来接应一下我们也行嘛！”
“不行！”
萧寒眉头紧蹙，缓缓摇头！
他与刘二想的不同，在他想来：如果前面没有危险，那城里人迎不迎他们都没意义！
而如果有危险，城里的人恰好贸然出来，到时候危险的可不光是他们，朔方城会更危险！
自己这些人有补给，有马，有武器！就算是遇到再大的危机，不过是抛弃牛羊跑就是了，你也骑马，我也骑马，大家追着玩呗，再说了，有地`雷这种阻断神器，萧寒真不怕突厥人追自己！
可要是作为他们后盾的朔方城有失，那他们也就会跟断了绳子的风筝，飘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砸落地面！
“那我们就不管了？那些马蹄印，很可能是突厥骑兵留下的！”
刘二变得有些焦急起来，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此时也在心中升起警钟，担心突厥人的反扑！
“不管？自然不能不管！”萧寒轻声说了一句，目光却渐渐坚定！
“你通知下去，所有人注意四周，防止有人偷袭，并且要在回到朔方城前，看好大旗动向，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迅速在脑海里计算一圈，萧寒很快有了决断，跟刘二交代一句，等他领命离去，又唤过愣子，让他记住此地，布设雷阵！
这时候，已经不是担心会不会误伤的时候，哪怕真的误伤了，也只能怨命不好！
做完这些，萧寒最后又找来当初自告奋勇，要帮他驱赶羊群的那个少年，跟他窃窃私语说了很久，直到少年使劲点头，萧寒才拍拍他的脑袋，让他离开。
“萧寒，怎么了？！发现什么不对劲了！”
队伍里的异动自然瞒不过任青，不过他一直耐心等到萧寒做完一切，重新望向远方时，才上前低声询问。
“没事！”萧寒咧嘴，朝着任青一笑：“我先做一点防备罢了。”
任青目光如炬，他不信萧寒会做这种无用功，但是萧寒不说，他也不好追问，只能越发慎重的看向四周，想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在大风天赶路，倒也不全是坏处，起码顺风赶路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前面一向懒散的牛羊也在大风的吹动下，一溜小跑往前，速度起码要比昨天快上三成，只用了不到小半个时辰，队伍已经往前赶了十多里路！
“照这个样子，应该不到黑天，就能看到朔方城。”
萧寒队伍里有人开始暗喜，他们急切的想要把战利品送到家人手里，好再次回草原征战！
过去的十多年，他们一直被突厥人压着打，直到遇到了萧寒，才真正扬眉吐气！所有人恨不得立刻回到城里，将他们的经历告诉其他人！
而就在此时，背后，一道如同闷雷般的声音随风而来，震得所有人都心头一惊！
“轰……”
1425 围杀
“轰……”
在身后很远处，一道烟尘冲起！哪怕此刻漫天草屑黄沙，依旧能够看清楚这股烟尘！
“果然有人！”
听到声音的萧寒第一时间回头，死死的盯着烟尘腾起的地方！
他吩咐埋下的雷可不止一颗！而且这些雷，不是和之前一样随意一丢，是真的埋在地下！
在没有探测器的这时候，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
“轰……轰……”
果然，很快又有数道轰鸣响起，腾起大股的烟尘，覆盖好大一片天空，仿佛正在演化一场沙尘暴一般！
“萧寒！”
落在后面的任青听到雷声，脸色登时就变了！驱马快速上前，想要找萧寒询问！
不料，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看到萧寒那向来和煦阳光的面庞上，此刻竟显露出一丝狰狞之色！
“还真的来了！果然是贼心不死！”
萧寒盯着远处，声音甚至比周围的空气还要冷冽几分，让人听了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萧侯，我们……”任青张了张嘴，小心的询问！他觉得现在的萧寒有些陌生，有些可怕！
“放心，我们没事！”萧寒回过头，朝着任青森然一笑，然后猛的挥手：“传我命令，所有人注意，极速前进！”
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愣子咬牙死命的摇动摇动大旗，将继续前进的命令传递出去。
而几乎就在萧寒下令的同时，数道苍凉的牛角号声在远处响起，那浑厚的号声，似乎连周遭呜咽的风声都压了下去，让人忍不住在心底震动！
萧寒身后十里，一声尘土与鲜血的仆骨骑在马上，浑厚牛角号声就是从他这里响起！
而此刻在他前面，横七竖八躺着近百名突厥骑兵，有的已经死去，有的却倒在地上不断哀嚎！
这次的尾随，他们自认为走的已经很小心了，尤其是对地面上的异物，更是格外上心！
甚至于地上有块圆饼状的石头，仆骨也会让人先去看看，确认安全才通过！
但是谁知道，他们如此小心，大地还是爆裂了开来！
那种近乎无敌的力量再次出现，瞬间将一匹战马撕碎，连同周围几人一同炸飞，血液四溅喷洒，宛若地狱。
如果，所有的爆炸只是来源于地下，那他们还不会损失如此之多的人手！
毕竟所有人都骑在马上，有马匹为他们承担来自地下的第一波伤害！
可是埋雷的小东太坏了！他这次别出心裁，将两个雷摞在了一起埋在地下，并调慢了上面雷的引信！
这样突厥人面对的，就是一个超级无敌加大号的二踢脚！在被触发时，有一个雷会被炸到空中，然后在半空爆炸，往四面八方激射钢珠与铁片，给盔甲脆弱的突厥人带来巨量伤害！
“进攻！所有人都给我杀！”浑身是血的仆骨颤抖着发出命令，但是周围的族人却一个个面露难色，踌躇不前。
这不怪他们不听新族长的指挥，实在是他们理解不了火器，更不知道哪里会埋着这种东西！
面对着犹如妖异般的爆炸，谁敢贸然上前？
“不敢上前，就把伤马驱赶过去，给我们趟出一条道路！”仆骨也发现了他的命令并没有奏效，在短暂的失神过后，他很快就想出来应对方法，让人把那些受伤的战马牵来，驱使着向前奔去。
果然，等这些伤马跑过，瞬间又引爆了几个地`雷，有几个雷甚至斜着飞了过来，再次炸伤数人！
也幸亏萧寒埋雷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警示，所以数量不多！所以在损失了几十匹伤马与好马之后，仆骨还是闯出了雷区，慢慢的带人开始向前冲锋。
“后面有突厥人追上来了！”
“左边，左边好像也有突厥人！”
“右边也有突厥人！”
萧寒这里，随着号角声落下，一瞬间，在漫天的风沙中，影影绰绰的都出现了突厥人的部队，人数不知道有多少，全部向着萧寒他们扑杀过来！
终于，带着牛羊赶路的弱点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敌人看准了这一点，用速度，将他们彻底包围了起来！
“侯爷！我们放弃这些牲畜吧！”刘二不知道从哪里冲了过来，朝着萧寒大吼！
他虽然也是万般不舍这些牛羊，但理智却告诉他，如今只有放弃它们，自己才能逃出敌人的包围圈！
但是，回应刘二的，却是萧寒冷若冰霜的命令：“不行！告诫所有人保持阵型，继续前进！”
“侯爷！”刘二焦急大喊，眼神中全都是惊骇之色！
如今三面皆敌，就算是有火器这种大杀器，他们这三百人又能拼死几个？刘二实在是想不清楚，这种情况下，萧寒怎么还能这么“慢吞吞”的赶路！难道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闭嘴！再多嘴，军法从事！”萧寒脖子上青筋暴起，朝着刘二爆喝一声，然后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只是三面皆敌么？
他可不信，突厥人还会跟他玩什么围三阙一的把戏，在他们前面，肯定也有突厥人的兵马，他们这时候就算抛弃牛羊逃跑，也只会一头撞进敌人的埋伏圈中！
刘二惊怒，双手都在颤抖！他不知道萧寒是没时间跟他解释，只当萧寒是过于自信，以为拥有火器，就天下无敌！可偏偏，他这时候又做不了什么！
相对于主将的昏庸，副将夺权，才是真正的滔天大祸！一支队伍出现两个声音，绝对比所有人执行一个错误命令崩溃的更快！
“喏！”怒发冲冠的刘二最终还是狠狠拱手离去！
他虽然万分恼怒，但是心中却依旧打定主意：一旦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哪怕豁出命，也要把萧寒救出去！
因为只有他活着，才能替死去的自己和兄弟报仇！
骑兵赶路太快了！
只是几个呼吸的空挡，两侧的骑兵就已经能远远看清他们的模样！
不过，仆骨那支原该是最快的那支顺风部队，却是姗姗来迟，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刷刷刷……”两侧的突厥骑兵开始放箭！
但是在狂风中，这种侧面而来的箭雨被风刮得东倒西歪，根本行不成有效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