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6 打脸
“背后捅刀子?” 听到这句话,四周还未出门的大臣面色瞬间古怪起来! 甚至有几个平日里墙头草一般的大臣,这时候更是跟被狗咬了一样,忙不迭的加快速度,“嗖”的一下从大门窜了出去,溜之大吉! 哎,不是我们太胆小,而是这位小爷,真什么话都敢说! 虽然大家都知道:侯君集的师傅李靖,如今待在家里也不得安生,但人走茶凉这句话,永远都合适古往今来所有的官场! 为了一位致仕的老将,得罪一位前途无量的大臣! 而且这位大臣还是你的顶头上司,值得么? “哈哈哈哈,萧寒说的没错!想要什么,凭自己本事来拿!勾搭外人算什么东西?!” 就在殿门口气氛变得微妙的时候,一道嚣张的大笑突然打破了这份微妙! 众人回头,只见程咬金,刘弘基几人抱着胳膊,从人群中走出,然后一摇三晃的来到萧寒身后站定,那副模样,就差没在脸上写着:老子骂的就是你! “你们,很好!” 侯君集可能也没想到:自己以兵部尚书的身份折节下交,依旧还是换来这种结果!脸色当场变了几变,死死的盯着萧寒几人看了片刻后,终还是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哈哈哈,不用管他,当咱真稀罕他一顿酒一样!走,今晚老刘请客,咱去平康……咳咳!去百花阁吃酒!” 见侯君集灰溜溜的离开,程咬金再次哈哈大笑,咧着嘴刚想说晚上去平康坊,结果中途又想起薛收,只能悻悻的改口。 哎,带萧寒出去玩就这点不好,一逛青楼,他们就会倒霉,倒大霉! “啊?为什么是我请客?!”听到程咬金的话,刚刚还在傻笑的刘弘基这下傻眼了! 他在哪?他干什么了?他一句话没说啊! “怎么,有意见?哎呀,也不知道那满春园的小翠……”程咬金白了刘弘基一眼,阴恻恻的说到。 “没!没意见!” 听到“小翠”两字的刘弘基大惊,忙冲上去一把捂住程咬金的大嘴,一脸憨笑:“我请!我请!谁都别跟我客气!今晚不醉不归!” 程咬金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刘弘基的手掰开:“呸呸呸!早这么说不得了!还有,你爪子怎么这么臭?” 刘弘基甩着手,特无辜的道:“咳咳,刚刚屁股痒痒,挠了挠……” “呕……刘弘基,我去你大爷!” 殿门口,刚刚还亲如一家的好兄弟下一秒就开始拳脚相向!看的周围那些人一边大摇其头,一边忙不迭的往外跑去,生怕溅自己一身血。 “你们……哎!”望着插科打诨的程咬金几人,萧寒鼻青脸肿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虽然他心里并不想让这几人,也站到王家与侯君集的对立面上。 但既然此时已经如此了,再说什么何苦,不必,未免显得矫情了,还不如把这份情谊记在心中!一世人,两兄弟,怎么可能分的分的那么清。 哄闹了好一阵,追打的二人终于以程咬金被反杀告终。 不过被制服的程咬金不光不认输,反而还热情的问候了刘弘基全家,这让萧寒更是无语,赶忙绕开两人,跟着内侍向殿后走去。 —————— 内侍说的千秋殿萧寒以前来过,就在御花园附近。 所以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奇花异草,各种颜色的花朵争奇斗艳,引得无数蜜蜂蝴蝶穿梭其中。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在这里没看到电视剧中,那些露着大半个胸脯的美丽侍女,也不知道她们都跑到哪里去了,一个人影也看不到,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美景。 “哎,陛下也太小气了,难道是怕那些美女被我这英俊的容颜迷倒,所以早早把人都藏起来了?” 左右张望过后,略感失望的萧寒小声嘀咕了一句,听的前面的内侍脸色登时变得跟便秘一样。 “你英俊?拜托,平日的你也跟这俩字挂不上勾,更别说现在肿的跟猪头一样了!” 这话不敢说出口!听说这位小爷平日里脾气就不好,这时候变成猪头,估计脾气只会更糟, 一路无话,将萧寒送到千秋殿门口,内侍立刻躬身告别。 萧寒无奈,只能提着他的“扁担”,独自一人向殿内走去。 千秋殿很大,虽说不如太极宫那样巍峨,却也属于跟小李子的寝宫:甘露殿一个等级的宫殿建筑。 推门入内,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盏烛台点亮,不是爆发出一个个绚烂的烟花。 “说吧,怎么了!提着这东西准备打谁?没告诉你象牙打人不疼,要换铁木的,抡起来也过瘾! 就在萧寒打量许久未来的千秋殿时,殿堂上,李世民捧着一本书卷,从后门走了进来,而且一出口,就是馊主意! “铁木的太沉,怕轮不动!”萧寒听到李世民的话,讪讪的笑了笑。 铁木的?他真有,似乎是那时候准备对付襄阳城侯特别做的。不过做出来之后,萧寒只试了一次就果断放弃了。 好家伙,比钢板还贵,而且因为太重,连提着都费劲,谁没事带它上朝。 “你呀,这小身板!”李世民对于萧寒的回答哑然失笑。 一个堂堂将军,虽然手底下只有一二百号人,但连木板都轮不动,实在是罕见! “到底谁得罪你了?”合上手中的书,李世民仔细打量了萧寒几下,发现他脸上的伤,还真不是被人打的,不由越发奇怪。 “没人得罪我!”萧寒耷拉着脑袋,嘀咕一句。 李世民对这话自然是不信的,上前拿过萧寒手中的象牙勿板,掂量了掂量,然后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道:“那你今天这得干什么?” “没事干,想看看有没有不长眼的往我身上撞!” !萧寒苦笑一声,他原本以为昨天打了王诗龙,今天王家一定会找人在朝堂上,把他弹劾成筛子! 却不想,这人真的能忍,简直是绿毛龟再世! 面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人家愣是当没看到他,一心只想拿兵部尚书这个肥缺。
1607 盐
“哎……你啊!” 将手中那柄奇长的勿板扔给萧寒,李世民看了他一眼,又颇为无奈的摇摇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伙做起事来,还跟以前一样,毫无顾忌。 “罢了,脸上的伤怎么回事?不会是走路撞得吧?” 不想在这些“小事情”上多费心,李世民叹了口气,专而问起萧寒受伤的事。 而萧寒听李世民提到这个问题,立刻面露讪讪之色,好半天才弱弱的道:“呃,确实不是走路撞得。昨天坐牛车,一不小心牛惊了,然后牛跑了,我跟着车一起掉沟里了。” “噗嗤……” 萧寒话音刚落,殿后面立即有笑喷了的声音传来,不过这声音只响了一瞬,很快又忍了回去,随后偌大的宫殿内只剩几道若有若无的“嗤嗤”声传来,像是有人憋笑憋的极为辛苦。 “长孙皇后?” 听到这熟悉的笑声,萧寒面色古怪的往大殿里看去,没看到人,只能看到角落的一片帷幔在剧烈的抖动着。 “咳咳……”李世民这时脸上也有些不自然,回头朝那帷幔瞪了一眼,拽起还在好奇张望的萧寒就往殿外走去。 哎,老婆偷听自己与大臣谈话不算什么,但被人家当场抓包,就有些尴尬了。 这也幸好是萧寒,要换成魏征,鬼知道他会怎么借题发挥! 记得上次自己在怀里偷藏只鸟被他听到,这老匹夫愣是拉着自己东拉西扯,一直把鸟憋死了才走!气的自己从那以后再不养鸟! —————— “大哥,慢点,我腿也受伤了……” 路上,刚引萧寒过来的那个内侍,又一次看到被小李子连拉带拖的萧寒,这下整个人都傻了! “难道,他真的偷看陛下的妃嫔,被抓了现形了?”直勾勾的看着两人从身前走过后,内侍连对皇帝行礼都忘了,直到两人走远,这才一拍脑门,暗骂一句,掉头就往自己住处跑去。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我生病了,要死的那种!三天,不!半个月不能下床!” 萧寒还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内侍心里,已经变成了天下第一色鬼! 此时的他,一张脸都快抽成包子了! 好不容易等小李子松手,萧寒赶紧跳到一边,蹲下不住的摩挲着自己小腿,一副我是病人的凄惨模样。 当然,他没说:小腿这不是昨天摔得,而是被救出来后,气不过踹小东踹的…… “腿也受伤了,就不要老是想着打人。” 望着龇牙咧嘴的萧寒,李世民明显想笑,不过后来又忍住了,只是幽幽的叹口气道:“你啊,千万不要以为这天下我一个人说了就算,有些事,真闹起来,连我也要妥协。” “妥协?那你会对我下手?”萧寒一边揉着腿,一边不以为意的抬头嘿嘿笑问。 李世民闻言,翻了翻眼睛,没说话。 被人携裹着对萧寒下手? 这个问题他似乎从来就没考虑过!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估计他一定会先把胁迫自己的人先干掉! 另一边,萧寒见李世民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放下裤腿,拍拍手道:“嘿嘿,那不就行了!再说我有分寸,最多打断他一条腿!算不得什么大事,你放心!” “最多打断他一条腿……”李世民无语,一双眼睛不住的往他腿上瞟,心道你这条腿都不用人家打,多坐几次牛车也就断了。 “好了,不谈这些事了。你让人去西边弄的那个盐场靠谱么?” “靠谱?何止是靠谱!简直太靠谱了!”萧寒闻言,白了李世民一眼,心说我什么时候干过不靠谱的事? 呃,那从牛车上摔下来的事不算! 果然,见萧寒这幅笃定的模样,李世民不光没放心,眉头都拧了起来,一副我怎么这么不信的模样! “我怎么听说,你让人去的地方都是戈壁沙漠,哪里真的有盐?多么?不会跟黄河边上那些盐场一样吧?” 黄河边上的盐场,说的就是萧寒曾经弄出来的岩盐,那时候还算是替大唐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因为那些盐场的产量并不算大,连续开采几年,基本已经枯竭,现在关中吃的盐,基本上又是从山东,江苏那里运来的海盐,死贵不说,还不多! “那里的盐多么?” 萧寒见李世民不信自己,一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心说你觉得,可以供后世全世界的人,一起吃15亿年的盐算不算多? “那里的盐……怎么说呢!就算你想用盐建一座宽四丈,高三丈的桥,都可以直接从这里搭到月亮上去!”或许是翻白眼翻得太厉害,萧寒索性直接拿天上月亮做了对比。嗯,很好,很恰当! “……” 李世民这下子有些发愣!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天上瞅去。 当然现在是白天,没月亮!不过这也不妨碍他在脑海中想象:一道由食盐搭建的巨大桥梁,通天彻地的横跨在月亮与大地之间。 “这么说,那里的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艰难的张了张嘴,李世民的声音都有些干涩!不是他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这盐,无法想象! “取之不尽?可以这么说!”萧寒想了想,很认真的点点头。 这点似乎没有错,别说如今的大唐了,就算后世那么先进的科技,也没把青海盐场怎么样,甚至挖了那么多年,连挖掉点皮毛也不算! “嘭!” 一声重响,李世民一拳头砸在了身旁的花树上,将可怜的花树震得花朵纷纷飘落,“这东西,必须拿到我们自己手里!” 最近被长安盐价上涨,弄得头疼的李世民眼珠子都有些红了! 该死的山东士族!偏偏控制了沿海一代,搞得现在盐价已经涨了快两倍了!再这么下去,关中又要回到以前吃醋醋的时代! 想起当初在军中吃的醋布,这两年养尊处优的李世民就一阵反胃,那玩意,就不是给人吃的! “从长安派人!不行就从禁卫中调人!要是突厥人和吐谷浑人敢抢!哼哼……” 缓缓收回手,李世民的声音越发冰冷,要不是最近在食盐一道被人卡了脖子,以他的脾气,如何能让王家这么在朝中上蹿下跳!
1608 孤家寡人
堂堂一国之君,却被几个世家卡了脖子! 这事情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在这时候,却真算不上稀奇。 且不说要与王家共治天下的司马家,就说距离最近的隋炀帝,杨广,那也是被世家拖累的很惨,很惨! 修大运河! 世家为了利益,拉拢腐化了麻叔谋,从中捞取了大笔的利益!致使无数劳工哀声哉道,两岸各地民不聊生! 征高句丽! 世家怕杨广大胜后,回头收拾自己,于是协商好了,拼了命的拖后腿! 一征高句丽! 本来百万大军已经兵临辽东城,眼看高丽覆灭在即,偏偏跳出一个来护儿,带着一群沿海征召的水军去偷袭高句丽的都城。 结果都城没打下来,自己还来了个全军覆没,包括本应供给陆地大军的辎重粮草,这下也送了人! 好嘛,皇帝都没饭吃了?这仗还怎么打?撤吧!于是,浩浩荡荡的百万大军,竟是以这种滑稽的结果惨淡收场。 拖的一征高句丽惨败。 那些世家刚松了口气,想庆祝一下,结果没想到杨广是王八吃秤砣,非来二征高句丽! 而且这次,来护儿被撤了水军都督的职位,粮草也改用陆运,上次挺好用的那招压根就用不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那些世家。 因为让他们办成一件事或许挺难,但是让他们搞砸一件事,却是容易的很! 于是,接下来就有了高句丽城破在即,国内杨玄感叛变的事情发生! 前线正等着庆祝的杨广一听后院起火,顿时扔下打的破破烂烂的高句丽都城,又心急火燎的跑了回去。 至于三征,这一次压根就没征起来,大隋就已经到了覆灭的边缘。 诚然,大隋的覆灭,不能全怪世家在背后搞鬼,但也与他们绝对脱不开关系! 强悍暴戾如杨广,尚且不能铲除这些世家,更别说如今一切都在起步境的李世民了。 “解决了盐,接下来就是科举!” 在这一刻,李世民目光灼灼!或许他也没想过,萧寒一个小小举动,竟然成了他破局的关键!这小子,真是自己的福星! 世家凭什么影响皇帝?影响朝政? 一靠资源!比如盐,比如粮食! 二靠文化垄断! 在这年代想当官?那需要先读书吧? 不是每一个官员,都可以跟李卫一样,大字不识一箩筐!连个文书都不会写。 可偏偏在这个世道,读书还是个奢侈品! 那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普通人家,是没有办法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供应一个只有消耗,没有产出的读书人的! 唯有那些生活优越,坐拥田产成千上万亩的地主世家,才可以悠哉悠哉的读着书,顺便再俯视一眼那些在地里忙活的泥腿子。 或许心情好时,还能写上 一两句诗词,来表达对劳苦人民的怜悯,比如李绅的“悯农”。 千万别以为,写出“粒粒皆辛苦”的李绅也是一位农民,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子弟! 中书令,也就是宰相李敬,那是他的曾爷爷!哪怕家道中落,到他父亲那辈,也是个县令! 否则,你要让一个种地的农人来写,恐怕再种八百年地,也写不出这种传承千年的名句。 如今,粮食已经被萧寒解决! 江南连续三年大熟!今年长安米粮的价格,更是低到三四钱,就能买一斗粮食的地步! 原先盛产粮食的山东,江苏一片,根本无法用粮食来充当与朝廷博弈的筹码!只能用仅剩下的盐,勉强作为自己说话的条件。 而等盐的问题一旦解决,那世家手中,就只剩下最后一项,文化! “哼哼,不要以为只有世家才能走出文臣!等朕开了科举,天下读书人蜂拥而至,到那时候……” “或许,一届科举并不算什么,可朕还年轻!朕可以等!五届,十届之后!当天下官员皆有天子门生时,你们世家,又该如何自处!” 李世民越想,越觉得畅快,之前盘亘在心头的压抑感,在这一刻瞬间被一扫而空!再看萧寒,眼神更是热烈的厉害。 “你干嘛?我对男人没有兴趣,我还要娶小妾的!” 被李世民的目光吓得倒退两步,萧寒赶忙双手环胸,摆出一副势将贞洁守护到底的模样,看的李世民连翻白眼。 “滚!” “哎,好嘞!” 萧寒屁颠屁颠的就要往外跑,后面李世民鼻子都快气歪了。 “你要去哪!回来!” “啊?刚刚不是你让我滚的么?” “……我让你滚,你就滚?再说了,这也不叫滚,这叫跑啊!” 萧寒讪笑,他知道李世民也是开玩笑,他还能真滚不成? “走吧,跟我去看看太上皇!”李世民拿萧寒无奈,瞪了他一眼,又摇摇头叹息一声:“前些日子,他念叨过你好多次了。” “去见太上皇?”萧寒一愣,旋即连连摇头:“不去,不去!” “为什么?”李世民皱眉问道。 萧寒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不愿意去见李渊! 或许,是因为自己对不起他吧。 当初老皇帝对自己确实挺好的,可自己却伙同他的儿子,将老头从皇帝的宝座上掀了下来,还杀了人家两个儿子!怎么看,都是自己欠人家的,这世道,哪有欠账的愿意去看债主的?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今天就不陪你了,你忙,你忙!” 不想被李世民强拉着去看李渊,萧寒眼睛一转,编了一个理由,然后撒丫子就往外跑! 看样子,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跑三里地,不费劲! “这小子!”李世民在后面,看着落荒而逃的萧寒无奈的摇摇头。 他不想强硬的去命令萧寒,哪怕他真的很想拉萧寒去看看自己的父亲。 话说,自从自己坐上皇帝的座位后,身边的很多人都变了! 要是以前,和今天一般,让侯君集当兵部尚书,程咬金等人早就一窝蜂的跑到自己面前质问了。 可现在,一个来问的也没有,甚至连一个来表达不满的都没有! 皇帝,皇帝! 坐上这个位置,最后真的只能成为孤家寡人!
1609 巡街
一溜小跑的萧寒刚刚出了皇宫,还不等招呼小东和愣子回家,背后一只大手已经伸了过来,抓着他的脖领子,直接将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哈哈哈,俺就知道你快出来了,给钱,赶紧给钱!” “呃,尉迟大傻……”两脚腾空的萧寒听到这道嚣张至极的大笑,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再往旁边一看!果然,奸笑的程咬金,苦笑的李绩都在这里! “嗯?小子,你说什么?”大笑中的尉迟敬德听到萧寒的嘀咕,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这下,倒是吓得萧寒赶紧咧嘴,一脸谄笑道:“没,没什么!我是说尉迟大人!” “是么?”尉迟恭横眉倒竖,瞪着萧寒看了半天,他怎么觉得这小子,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是是是!他就说的是大人!我说老尉迟,你赶紧把他放下来!弄坏了他,小心以后再没萧府佳酿给你喝!” 关键时刻,还是刘弘基够义气,见到萧寒被吊在空中直打摆子,赶忙上来打圆场。 他也怕尉迟敬德脑子一抽,再把萧寒给不小心捏死!毕竟之前,这家伙都敢当着陛下的面,一拳差点打瞎一位王爷的眼睛! “哈哈哈,放心,俺有数!”尉迟敬德其实看起来傻,实际上一点也不傻。 刚刚他也是特意逗萧寒玩的,此时见萧寒吓得脸都白了,顿时畅快一笑,将他重新放回地面,同时还不忘拍拍萧寒的肩膀,表示表示亲热。 不过,疼的龇牙咧嘴的萧寒却觉得:他如果不拍自己,自己还能跟他亲热起来。 现在这几熊掌下去,肩膀都废了,还亲热个屁! “你们,怎么在这里等我?不怕我不出来?” 不敢跟尉迟大傻翻脸,因为萧寒怕他再给自己几巴掌,把自己生生打成三级残废!所以只能龇牙咧嘴的问他们为什么会在宫门口等自己。 还有刚刚,他们说自己快出来了,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皇宫里还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这不可能吧?要是皇宫里真的乱的跟筛子一样,小李子早就该连觉都睡不踏实了吧! “你不出来?不出来难道还想跟陛下住一起?”正胡思乱想中,一旁的程咬金走过来,上去就揽着他的肩膀嘿嘿奸笑! 不过,程咬金是笑了,萧寒却是哭的心有了! 感受着肩膀传来火辣辣的痛觉,萧寒泪眼婆娑:不行!以后出门一定穿坎肩,带钉子,钉子尖朝上,并且磨得锋利的那种!让你们再动老子肩膀。 “老程,这小子哭了!”段志玄第一个发现萧寒眼眶含泪,惊奇的指着他喊到。 “啊?”程咬金愣了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一脸惋惜的拍着他的肩膀道:“罢了!陛下并不是不念旧情,他现在是君王,想的是全天下的事!有些东西,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走,咱们吃酒去,一醉解千愁!” “我在意小李子的态度?我在意的是你拍我肩膀好不好?!”萧寒欲哭无泪,张了张嘴,刚想解释一下,却被这几条巨汉携裹着,就向大街上走去。 “侯爷这叫不叫前后两男?”望着被夹在中间,几乎脚不沾地就离开的萧寒,不远处,脸色煞白的小东和愣子齐齐打了个冷颤。 哎,侯爷别怪我们不去救你,实在是敌人太强大,我们太弱小。 “哎!今天是不用想着回去了!”另外一边,眼看自己的哼哈二将彻底指望不上了,萧寒也终于死心了。 其实他也早该有这种明悟:让这俩货去拦下尉迟敬德,程咬金,刘弘基等人?那结局一定比鸡蛋碰石头还要凄惨。 毕竟鸡蛋碰石头,虽说碰不过,也能溅石头一身蛋液。 而他俩上去,除了被人一脚一个踹飞,再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 喝酒! 准确点说是灌酒! 自从萧寒在草原上归来,这些家伙找萧寒喝酒找了好几次都未能如愿,今日总算抓住他了,岂能让他跑了? 去百花阁,一顿酒从中午一直喝到了天黑! 可这样,尉迟大傻还感觉不过瘾,非得拉着萧寒他们去自己家继续喝! 萧寒这时候已经喝懵了,准确点来说,是被灌懵了! 他的酒量是好,可这也经不住众人强灌啊!从中午喝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光茅厕,就去了十多趟。 此时,就算是想拒绝,脑袋也不听使唤,只能任凭这群畜生拖着自己出了酒楼的大门。 天色暗了下来,净街鼓也响了起来。 白天喧闹无比的街道仿佛一瞬间清净了下来,除了…除了街头那一群勾肩搭背,哼唱着下流小曲的醉汉。 “岂有此理!这些人竟敢公然无视律法,该死!” 长街上,一个年轻的武侯远远看到这群醉汉,鼻子都险些气歪。 之前,他不是没抓过净街后还在外面溜达的人,可那些家伙无一不是小心翼翼,藏头露尾,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家伙?还唱小曲? “遇到我,算你们倒霉!” 年轻武侯抓着佩刀,气势汹汹的想要向这群醉汉冲去!不想没走出两步,一起巡街的老武侯却当先一把将他捞了回来,眼神闪烁的问道:“成九,你要干什么!” “夏大哥,你要干什么?没看到这些人净街后,还在外面游荡!一定有问题!等我把他们抓进大牢,再慢慢审!”被称为成九的年轻武侯不满的瞪了老武侯一眼,自己是武侯,不天生该抓这些不守规矩的人么? “嘘!” 不过,那老武侯听到成九的话,一张老脸都快变成紫茄子了,赶忙捂着他的嘴,然后将他连拉带拖弄到了路边。 “小子!不想活了!你不认识那些人是谁?”老武侯压低声音怒道。 “不认识!”成九用力掰开老武侯的手,又嘲讽的看了老武侯一眼:“难不成还是什么朝廷大员?老夏你怕,我可不怕!陛下说过,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这几个家伙,我今天抓定了!” “……” 老武侯无语,望着年轻气盛的成九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年轻人,自己好心为他,他不光不领情,连称呼也从大哥变成了老夏,要不是看在他老爹跟自己还有几分交情,自己管他死活!
1610 引路
“老夏,你老了!” 不屑的丢下一句话,成九再次提着刀,昂首阔步向前走去! 哼哼,抓这几个醉汉而已!就算他们真有什么身份,自己也是按照规矩办事! 哪怕这事闹到顶头上司,自己也是有理!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就算自己抓了不该抓的人,也有老大扛着去! 再者说了,隔着老远,就看到这几人衣着打扮都算不错,光腰间挂着的玉佩,也值不少钱! 真抓了他们,哪怕过后放了,没记下功劳,不还有他们随身的财物么?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醉汉醉汉! 喝醉了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第二天醒酒,找不到自己的财物不也正常?说不定扔到哪个阴沟里,自己慢慢找去吧! 至于老夏?他胆子小,不肯上前?正合适!这些钱越少人分越好! 成九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容,浑然不知道自己这些话要是让老大听到了,他绝对会第一个扛着铁锹,把自己挖坑埋了!最后还要在夯土上蹦两下! 好家伙,别人都坑爹,坑干爹! 你这倒好,坑老大?有这么做小弟的? “是啊,我老了!” 眼看成九上前,准备抄刀子拿下这帮子醉汉的时候!身后老夏终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摇头看着不远处的那几个醉汉道:“老了!都老眼昏花了,差点没认出那些人里有卢国公,英国公,鄂国公…… “噗通……” 刚刚还昂首阔步的成九闻言,一个趔趄,直接一头扎到了地上。 啥?老夏说的是啥?卢国公?英国公?还有鄂国公?真的?这要是真的,哪是什么醉汉游街!这分明是国公开会! “老夏……不!夏大哥!你说那些人,是一群国公爷?” 连滚带爬的冲回老武侯身边,成九顾不上擦拭脸上的血痕,满脸震惊惶恐的向老夏问道。 “不是……”老夏望着浑身都在颤抖的成九,想了想,慢慢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不过,还不等成九松口气,就听老夏继续笑道:“这里面还有三原县萧侯,唔,军神李靖也在!” “嘭……” 成九这次连站都站不住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阴冷的石板路上,呆若木鸡。 “小子!别以为穿上这身皮,就天下无敌了,也不要以为咱们将军,可以替咱们兜下一切!在这长安城,有太多人,他惹不起,我们更加惹不起。” 见成九变得失魂落魄,老夏心中极为畅快!连刚刚升起的怨气也渐渐散去。 哎,总归是子侄一代,哪怕做错了事,也不能一棍子敲死。 该教,还得教!实在教不会,那再一棒子敲死! “夏大哥,不!夏大叔!” 称呼从老夏恢复到夏大哥,最后又变成了夏大叔! 成九在这一刻,终于对身前这位自己之前总看不起的兵油子刮目相看!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是怎么认识的?难不成,这个平日里浑浑噩噩的兵油子,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主? “夏大叔,您怎么认识的他们?”看了看不远处摇晃蹒跚的醉汉,成九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向老夏问出自己的疑惑。 “我怎么认识他们?哼哼!小子,教你个乖!”老夏似乎对这声夏大叔很受用,捋着胡子笑道:“做咱这一行的,一定要眼尖,嘴甜,腿脚快!你啊,该学的东西多着呢!” “眼尖?看的人多,认识的人多?嘴甜?会说话,会奉承人?讨好人?”听着老夏教训的话,成九目光闪烁,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有些疑惑。 “不过这个腿脚快,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咱还得当店小二?” “喂,那个谁!” 正当成九对最后一条“腿脚快”疑惑不解之时,大路上,蹒跚前行的尉迟敬德突然发现了他,摇晃着脑袋指向成九:“你过来!” “啊?”猛然听到尉迟恭在喊自己,成九浑身一颤,下意识向面前的老夏看去。 不料, 这一看之下,他才赫然发现:刚刚还在这摆出一副谦逊长辈模样的老夏, 这时候早就不见了踪影!再往远处看看,只能看到灰暗的长街上,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在迅速远去。 “我擦,腿脚确实够快!” 看着眨眼间消失在视线里的影子,成九满脸的目瞪口呆!这亲身指导,果然教训深刻! “喂,小子!” 就在成九还在呆愣的看着长街时,一声怒斥传来,紧接着他的身上陡然一轻,下一秒,一张吐着浓厚酒气的血盆大口,就在他的面前晃啊晃。 “小子!让你过来怎么不听!太平坊怎么走!” 成九像是提小鸡一样被尉迟恭提在半空,那浓重的口气迎面扑来,几乎将他当场熏晕过去! “太平坊?就在,在前面!”实在不敢晕厥过去,成九努力摆出一幅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为这位不知道是国公还是侯爷的魁梧壮汉指路。 “前面?那?”尉迟恭瞪着成九,晃了晃脑袋,又顺着长街左右看看。 不过,一下午的酒喝的实在有些多,现在压根就分不出哪个是成九说的前,那个是他说的后。 “你,给俺带路!快点!”懒得再追问下去,尉迟恭直接对着成九呵斥一声,让他带路! “喏!”面对着一群国公队伍,成九哪里还敢反驳?连个不字都不敢说,只能一个劲的拱手应承下来。 “喏个屁!赶紧带路!” 尉迟恭最不耐烦这些俗礼,见成九光一个劲的拱手,就不带路,脸当场就黑了下来,看样子,要不是还需要成九带路,这时候早就沙包大的拳头供应上去了。 “可是……” 面对着红了眼的尉迟恭,成九简直就是欲哭无泪,刚想开口解释,却又被尉迟恭粗鲁的打断:“可是个屁!让你带路就带路,难不成欺俺不能收拾一个武侯?” “但是……” “蛋是什么!再啰嗦,打爆你的蛋!” “呃……” 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夹紧了大腿,成九一副死了老娘的可怜样子:“大哥,你让我带路,好歹先把我放下来把……”
1611 太平坊
成九觉得今天出门,一定是忘记看黄历,要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一群煞星? 自己本来巡街巡的好好的,无缘无故就被他们抓来带路! 好吧,带路就带路吧! 突然被一群国公逮住,要自己给他们带路,估计顶头上司得知,也不会怪他玩忽职守! 只是这群人,也实在是太难侍候了! 走的慢了挨踹,走的快了挨敲! 只一阵的功夫,成九感觉自己的屁股和脑袋都快大了一圈。 “几位大人,这就是太平坊!” 一路走,一路踹!等最后好不容易来到太平坊前,成九看着紧闭的坊门几乎都要哭出声来! 娘咧,总算到了,再不到,自己估计都要被这群煞星活生生踹死了。 “哦,到了么?” 发觉引路的成九停下了脚步,醉眼惺忪的尉迟敬德晃了晃脑袋,上前推了推坊门…… 没推动?再使劲,这次尉迟恭用两只手去推,但是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他娘的!连家都不让回?”有些气急败坏的尉迟敬德对着大门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高高的抬起大脚! “嘭!” “啊……” 很快,惨叫一声的成九捂着屁股欲哭无泪! 你丫的推不开门,踹门啊!踹我干什么玩意?我又不是门铃! “嚎什么嚎!开门去!” 不过,另一边,尉迟敬德可不管成九有多委屈,两只发红的眼珠子瞪着他,一双大脚也有些跃跃欲试。 看的成九赶忙将涌到嗓子眼里的哭嚎重新咽了下去,一溜烟的冲到坊门前奋力叫门! “听到了,来了来了!” 太平坊的坊长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可能是因为在这个坊间居住的,都是一些王公贵族,平日里经常有晚归的。 所以大晚上的被人喊来,老头也不恼火,慢腾腾的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看清楚是尉迟敬德等人,赶忙拱手让到一边,动作娴熟无比,很明显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了。 “大人,那个我可以走了吧?” 坊门打开,拍门拍的手都快肿了的成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今晚对成九来说,遭遇实在是太离奇吓人了!他要赶紧去跟老大请个假,回家修养个三年五载才能行。 “急什么?不是还没到么!”尉迟敬德瞪了他一眼,大着舌头说道:“等到了家,你再走也不迟?” “啊?还得送到家?”成九一听这话,脸都垮了下来,刚想说:“你们自己回去行了!” 结果话还没出口,屁股上,又重重的挨了一下…… —————— 太平坊,作为长安城内,紧靠皇城的几座坊市之一,这里一直就是很多王公贵族居住的首选之地。 而作为王公贵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寻常百姓生活,明显不适合他们!他们要的是醉生梦死,是穷奢极欲! 所以,当每天的净街鼓响完,坊门落锁,仍旧会有一些大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此刻,太平坊坊西头的侯府,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侯府。 并不是指侯爷府,而是潞国公侯君集的府邸。 今日在朝堂上,终于如愿升任兵部尚书的侯君集为庆祝这一喜事,特地在家中大开宴席,广邀亲朋好友相聚。 兵部尚书开宴! 前来祝贺巴结的人自然不少,最起码,朝中二品以下,四品以上的文官,基本上都到齐了! 唯一让侯君集有些尴尬的是,作为兵部尚书,下辖朝中所有武官!偏偏朝中那些大将,竟没几个来拜会他这个新任主官的! “程匹夫,黑尉迟!还有萧寒,你们给我等着!” 望着庭院中零星孤单的几个武将身影,站在走廊里的侯君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实在忍不住,重重一拳,砸在身边的立柱上! “轰!” 一生闷响,那足有一人粗细,刷着红漆的立柱顿时被侯君集的拳头砸的红漆飞散,露出底下一抹隐约的金色纹理。 “呵呵,侯兄,你这房子建造的有些逾矩啊?” 一道臃肿的身影顺着走廊走到侯君集身边,抬眼看了看被砸开的廊柱,满脸堆笑的对侯君集说道。 金丝楠木! 这种木材因为产量稀少,加之千年不腐,不招虫蚁,向来都是作为皇室建筑用料! 平日里一些王公贵族,富贵人家,拿它打个棺材,或做张桌子还行。 要真要用来建房子,估计立刻就会被武侯锁了去! 好家伙,照着皇宫建房子,这不是谋反,那什么才是谋反? “少废话!别告诉我你们王家就没有用金丝楠木建造房子!”走廊中,侯君集缓缓收回拳头,冷冷的看着王诗龙说道。 “呵呵……”王诗龙闻言,尴尬的咧嘴一笑,不再说话。 很明显,他王家肯定也用了这种木头,而且用的还不少! 否则,如何保持家中祖屋经历千年时间,依旧屹立不塌? “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见王诗龙不说话,侯君集轻蔑的一笑,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胖子道:“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查不到!” “咳咳……”王诗龙轻咳两声,眼神有些不太自然。 “真的没查到?”侯君集皱眉。 王诗龙更加尴尬了:“这个,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我王家以前虽然在长安也有一些耳目,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都已经散失,还有一些被其他人所侵占,所以这等绝密消息,并不能这么快探查。” “被其他人侵占?谁?” “一些后来的家伙,比如东市那个公平茶馆,就招拢了我们三四个好手!如果没有他,你要的消息早就送来了!” 侯君集沉默了。 他没想到王家现在凋零的这么厉害!就连世家最重要的消息探听一道,都已经不完整,那自己这时候跟他合作,还有希望么? 而王诗龙看到沉默的侯君集,心中也是不禁破口大骂! 孙子! 没当上兵部尚书前,求着我们办事!现在倒好,我们把你抬上兵部尚书,你倒命令起我们办事! 要不是现在你还有利用价值,这时候早成为阴沟里一具尸体!真当世家千年的底蕴是假的?
1612 冤家路窄
“不管怎么样!秦岭里的那些工坊必须要查清楚!那里出来的东西,对我们很重要!” 在一片丝竹雅乐声中沉默了良久,面色逐渐凝重的侯君集终于长叹一声,沉声说道:“你从那些工匠家人朋友入手!实在不行,从市场上入手,他们总要吃喝拉撒的! 另外,我这边也会想办法从明面上往里面渗透!不过,指望我凭借一个兵部尚书的身份,就想真的了解那里,太难!太不切实际! 那里从建设之初,就独然于世!哪怕皇帝为了平衡制约它,特地把它一分为二!到后来也还是失败了!现在东西两家,又隐隐合成了一家!” “哦?独然于世?也就是说,那里连皇帝的命令都不听,现在就是萧寒的一言堂?”王诗龙闻言,下意识捻着自己的双下巴,不大的眼睛中也随之透出一抹异色,在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不少东西! “王诗龙!我劝你只打探消息!别的什么事不要做!” 走廊下,侯君集转正身子,冷冷的看了王诗龙一眼,说道:“你吃了萧寒的亏,现在想找萧寒报仇,这我不管!长安这么大,随便你去打,去闹,甚至去暗杀他都行!但是你要想动那里,我一定会亲手弄死你!” “哈哈哈哈,我怎么可能想动那里?”被侯君集凶狠的目光盯着,王诗龙浑身颤抖一下,赶忙打了个哈哈笑道:“我们的未来大计还要落在哪里,放心,我可不会做自毁长城的傻事!” “哼哼,你知道就好!” 侯君集死死的盯着他,良久才冷哼一声,然后一指后门:“好了,你可以走了!这里人多,让别人看见你在这里,传出去大臣私会世家子弟,总归不好!” “好,明白,我这就走,这就走!”王诗龙闻言,笑呵呵的拱拱手,倒退两步,转身离去! 只不过在转身的瞬间,侯君集没有看到:那张始终挂着笑容的圆脸突然一变,变成了充满了怨毒的愤恨面庞! “被人看见就不好了?呸!现在谁不知道你我已经联手,还做这些当**立牌坊的蠢事!侯君集!侯君集!等着吧,等你没了利用价值,我一定会亲自来摘下你的头颅,当做我的藏品!”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邪笑,王诗龙熟练的顺着走廊来到后门。 在那里,一个身体壮硕的老兵斜眼看了看他,默然转身,将后门打开。 “多谢!”抛出一颗珠子,王诗龙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有些虚伪的假笑,然后向着老兵拱了拱手,大步走出后门。 “哎,多好的珠子,怎么可以乱丢?还是带回家,给小孙女玩!” 门后,老兵熟练的伸手接过珠子,在衣服上蹭了蹭,顺手揣进怀里。 至于王诗龙来干什么,又要去哪?这关他什么事?不光这不管他的事,就连他撞到了人,也通通与他无关。 ———— “砰……” “哎呦!” 侯君集府的后门处,王诗龙前脚刚刚走出大门,还不等适应外面漆黑的环境,下一秒,他整个人就重重的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而且,因为毫无防备的关系,这下撞得不光对方摔倒在地,连同他就自己,也一并撞成了滚地葫芦! “谁啊!走路不长眼睛?来人!人都死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挣扎起身,又一次撞到痛处的王诗龙忍不住愤怒咆哮起来!刚刚在侯君集那里受了一肚子鸟气,这下全部都爆发了出来!恨不得立刻召来侍卫,将面前这个人砍成十八段! “来人?来什么人!明明是你撞我,还强词夺理?” 门外,被撞的人脑袋看起来也有些晕,晃荡了几下,这才瞪眼看向王诗龙。 “萧寒?” “王诗龙?!” 片刻之后,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萧寒和王世龙两人面面相觑,打死他们,也没想到昨天才打了一架的冤家,今天又在这相会了! 冤家路窄!古人诚不欺我! “少爷!” “萧寒!” 黑暗中,有人低呼,紧跟着,一片杂乱的脚步响起,两帮人马几乎同时来到侯府后门。 “咳咳……”借着头顶两盏灯笼的微光,王诗龙顺着萧寒背后的人脸看去。 程咬金?刘弘基?段志玄?苏定方?还有李靖? 看到这支堪称豪华至极的队伍,再看看自己身边三五个呆头鹅般的护卫,王诗龙心头突然升起一丝不妙! 再往侯府后门看去,果然,刚刚还半开的大门在这一刻怦然关闭,隐隐约约,门后还有上锁的声音传来? “萧寒,这就是王诗龙?!” 就在王诗龙感到有些绝望的时候,对面,几个醉汉晃着脑袋,跟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般,上下左右的打量着他。 “怎么这么丑?还这么胖?不都说世家里面出来的各个人中龙凤?感情只是名字好?”程咬金打量了王诗龙片刻,突然间笑了,这幅模样,还比不上他老程! “大胆……” 这个时候,王诗龙身旁的一个护卫看到少爷被人羞辱,再也忍不住了,拔刀就冲上前来! 但是,还不等他冲到程咬金面前,一只黝黑粗壮的手臂就抓住了他,然后手臂一阵,一股巨力传来,这个护卫立刻就抛下刀子,咿咿呀呀的飞了出去,正好挂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 “你们……”虽然知道对面这些人自己惹不起,但看到自己的护卫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上,王诗龙还是愤怒了起来! “我们怎么样?”尉迟恭哈哈大笑,搓着拳头向王诗龙走来! 这一幕,看的成九几乎热泪盈眶!苍天啊,终于有神仙听到自己的祷告,派人来解救自己了!嗯,这个胖子,好人呐! “你,你要做什么?” 看到明显不怀好意的尉迟恭,刚刚还狂怒的王诗龙瞬间清明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整个身体都抵在房门上这才停下。 “我?不干什么!”尉迟恭嘿嘿的笑着,顺便一手一个,将挡在身前的护卫都甩飞出去,挂到树上! 王诗龙看到这一幕,眼睛都快瞪裂了! 这些护卫也算是江湖里的好手,起码比上次在西市遇见萧寒时带的那些要强,但是遇到了尉迟恭,一个个都跟豆芽菜一样,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1613 欺负到家门
有句名言说得好,当你倒霉的时候,最好的安慰,就是看到一个比你更倒霉的人! 今天,成九就是那个倒霉的人!而他现在,也如愿看到了比自己更倒霉的家伙。 身体死死的抵在侯君集家的后门上,王诗龙怒目圆睁,死死盯着面前的尉迟恭等人。 “你们要做什么?这里是天子脚下!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 听到王诗龙用颤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成九脸色立即古怪起来。 好似,自己刚刚也说过类似的话是吧? 不过,这时候明显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间,因为前面的尉迟恭看了一眼王诗龙背后紧闭的大门后,便笑着转头向成九问道:“净街后,无故在街上逗留的该怎么办?” “重杖十下!罚铜百文!”成九作为巡街武侯,对这种条例很熟悉,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他不知道王诗龙的身份,对他自然也就没什么忌惮。 “重杖十下?”尉迟大傻摸着下巴,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而这一刻不光是他,连带着周围程咬金,刘弘基等人都不怀好意的跟着笑了起来。 十棒子? 这要是成九来打,顶多也就是在床上趴个三五天。 可若换成他们来打,活猪估计都能敲成死猪! “你们想干嘛?我无故逗留?那你们呢!”王诗龙看到几人不怀好意的模样心中一颤。 他真怕这些人不管不顾的冲上来打他板子,那样的话,就算不被打死,家族的脸也会被自己丢光!那还不如被打死算了。 “我们无故逗留?”刘弘基好像很满意王诗龙惊怒的样子,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不好意思,我们是出来巡街的,那个谁,你说对么?” “对对对!你说的一点都对!” 一旁,成九见刘弘基粗大的指头指向自己,赶忙点头,同时不忘在心中腹诽:“你们是国公,别说是巡街,就是巡山,我也捏鼻子认了!” “什么?你们几个国公侯爷大晚上一起巡街?骗鬼呢?”浑身都在发抖的王诗龙在心中咆哮,刘弘基的家族在这一刻,都不知道被他问候了多少次! 可王诗龙也知道,此时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时你永远解释不清一个故意找茬的人! 这也算自己倒霉,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他们经过的时候走,这下好了,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是侯将军请的客人!有他的命令,可以在街上行走!” 虽然很想外据理力争一下,无奈,形势比人强,王诗龙这时候再不忿,也只得低下头装孙子。最起码,这样不会被这些人抓住把柄。 面前这些人,别的不说,萧寒和尉迟恭两人,绝对敢对他动手!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世,在这两个人眼中,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侯君集请的客人?”晃荡着脑袋,萧寒这时候忽然愣了一下,“你是说,这里是侯君集家?” “是!他就在这院里!”虽然知道侯君集一个兵部尚书的名号,未必会给这些骄兵悍将多少压力。 但是王诗龙这时候,也再找不到其他人来压制面前这些家伙了。 所以他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一试,期望这些人会看在未来顶头上司的份上,留一条后路。 “侯君集家……” 萧寒没管王诗龙在想什么,只是摸着鼻子,眼神闪烁不定。 现在招惹侯君集? 好像是不太明智!他这时候又不会造反,为了一个死胖子,招惹一个大敌,是不太划算!自己总不能跑李世民面前,说侯君集有反骨,我替你收拾一下他吧? 要真的是这样,估计第一个挨收拾的也还是他自己。 “要不,这次还是算了吧……”思考再三, 萧寒最后还是决定先不收拾这个死胖子了。 等下次有机会,再悄咪咪的套个麻袋,痛痛快快的打上一顿,岂不快哉? “走!” 决定下来,萧寒扔下一个字,刚转过身,却不妨听到程咬金嘿嘿一笑:“揍?好嘞!” “揍?我不是这个……”听到程咬金嚣张的大笑,萧寒脸色瞬间变了,刚要制止,却已经晚了! 因为兵部尚书一事,窝了一天火的刘弘基,段志玄几人这时早就冲了上去,对着可怜的王诗龙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嘭……啪……啊!!!” 一时间,侯府门前尘土飞扬,惨叫声不绝于耳! 可怜的王诗龙被几个人围着踹,直踹的侯府后门都剧烈晃动起来,就连挂在门楣上的两只灯笼,也因为摇晃熄灭了一盏,彻底成了独眼龙。 “住手!” 终于,过了不知道多久,紧闭的后门被打开,侯君集带着一帮宾客,满脸铁青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呦?这是谁啊?兵部尚书?”程咬金听到怒喝,放下抬起的大脚,顺便拍了拍裤腿上粘的灰尘,这才随意的朝侯君集拱拱手:“正好,今夜我们弟兄轮值,发现一个狂妄之徒,不光不遵循宵禁,还敢自称是世家子弟,说与你侯君集关系密切!不如我们将他交给你处理,可好?” “放屁,我家大人岂会跟世家关系密切?你要是再胡说……” 侯君集身后,一个狗腿子“忠心护主”,跳到前面就要指着程咬金大骂。 不想,他骂人的话还没出来,两颗洁白的大牙却当先离开了他,飞向空中。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胡同里来回回荡,至于狗腿子,这时候已经以一个空中转体一千零八十度的超高难度,惨叫着砸向一旁的院墙。 “姓程的!你要干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被程咬金一巴掌拍飞,侯君集当即气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当着我的面打人,还是打我的人!我侯君集的脸还要不要了! “我干什么?我帮你教育手下!大人说话,小孩插嘴是不对的!”程咬金甩着手,哈哈大笑,一副你不用感谢我的模样,看的侯君集险些当场气炸! “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了,你们都给我等着!”
1614 斗殴
“等着?爷爷现在就在这等着!” “……程匹夫!” “爷爷在此,孙子叫我作甚?!” 侯府后门。 在一群宾客的注视下,侯君集脸色铁青,指向程咬金的手都在哆嗦! 而程咬金一伙人则哈哈大笑,喝的通红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来啊!打啊!怕你啊! 别说这是在长安,就算是在金銮殿上,也不是没打过!不要以为你当了什么狗屁兵部尚书,老子就不敢打你!真算起来,王爷也照打不误! “哎,大家都消消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眼看侯君集怒发冲冠,几乎快要失去理智!他后面的宾客中,终于有人看不过,出来想当这个和事佬。 不过,此人刚刚站出,程咬金身后的刘弘基就跳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顿怒骂:“许敬宗!你算个什么东西!以前收拾你没够?一个就知道耍嘴皮子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刘弘基,你……” 老刘这话骂的可是一点情面都不讲,来人当即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跟个变色龙一样! 就在萧寒以为他要翻脸回骂的时候,此人最后竟丢下一句:“你这莽夫,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然后灰溜溜的钻回到了宾客群里。 “我勒个去,这许敬宗也太能屈能伸了吧?”萧寒抓着成九,目光诡异的看向溜走的许敬宗。 怪不得能成为大唐第一奸臣,这养气的功夫,也是没谁了!被人指着鼻子骂,都不带还嘴的! “刘弘基!你别太过分!” 这边,许敬宗溜走,其他人却不干了,尤其是一些赴宴的言官,此时脸都绿了! 他们也都喝了不少酒,听到刘弘基的话,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自己。 什么叫做耍嘴皮子的?寒颤谁呢?映射谁呢?我们言官不靠嘴皮子吃饭,难道跟你们这些牲口一样,靠刀子吃饭? 一群言官气不过,纷纷借着酒劲出言声讨刘弘基。 而刘弘基见状,更是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对着众人哈哈大笑:“老子就过分了,有本事来咬我!” 御史言官郑文闻言大怒,指着刘弘基爆喝一声:“姓刘的!” “哎~”刘弘基态度恶劣的掏了掏耳朵,学程咬金的模样答道:“爷爷在此!” “……” 沉默,寂静!现场静的连片树叶落地都能听清!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一只靴子带着呼啸的风声,从宾客中飞了出来:“刘弘基,我去你祖宗!” —————— 大战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只是连萧寒也没想过:引发大战的,竟不是王诗龙,也不是侯君集,而是他请来的宾客! 再看那只被刘弘基躲过的靴子,好像还有些眼熟,应该,大概,也许是刚刚溜走的许敬宗脚上穿的! 果然,千古大阴货!一只靴子,就能引发一群顶级大臣的互殴! “啊……” “疼……” 昏暗的灯笼下,两帮喝的半醉的大臣们混战在了一起! 其实说是混战,不如说是程咬金这些人在逮着对方打! 侯君集这里,除了他一个还能招架几下,其他的书生文人,除了一腔热血,再就什么都不剩了。 真的,什么都不剩…… 比如刘弘基,这丫的把郑文的袍子都撕了,就给人家留了一条兜裆裤! 也幸亏这时候是夏天,冬天的话,就郑文这文弱的身体,冻也冻死了。 “萧侯爷,咱怎么办!” 成九看着面前大战的场面,激动的浑身都在打摆子,只恨不得自己也冲上去踹上两脚!太他娘的热血了! “怎么办?看着!” 旁边,萧寒白了成九一眼:多么傻,不!多么楞的青年啊! 这是什么? 一群朝中大臣互殴! 你一个小小巡街武侯还想参合? 没看侯君集挨揍了,他的那些家丁也只敢上前用身体护着,绝对不敢还手?你上去打他们一下试试,回头搞不了程咬金,还搞不了你了! 大战还在持续。 萧寒小心的躲在刘弘基等人身后,见到某个倒霉蛋不注意,他就上前偷踹两脚,如此一来,倒也战果斐然,成功撂倒两个! 只不过,他还是感觉有些可惜,今早带的那柄象牙勿板跟朝服忘在了一起,要不此时绝不止放倒这么两人。 “住手!住手!当街斗殴!该……” 大战正酣,胡同口,有一队巡街武侯听到声音,终于姗姗来迟。 不过等他们冲过来,看到打成一团的大臣后,当即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这,这什么情况?这帮人,怎么会在这里打起来? “吴哥!” 萧寒这边,成九看到熟人前来,急忙想上前打招呼,不想那些武侯瞪了他一眼,齐齐转身。 “呔!小贼?敢在太平坊偷东西!休走!” 眨眼间,一群武侯消失的干干净净,留下成九对着空荡荡的胡同傻傻瞪眼。 “腿脚快?确实,够快!” 不提这些被吓得落荒而逃的巡街武侯,后巷的战斗这时已经接近了尾声。 侯君集背后的宾客毕竟不可能全部为他出手,尤其是一些能打的武将,在新上司和老上级两边挣扎良久,最后几乎都选择了两不相帮。 不过,这些人自以为的明哲保身之道,在萧寒看来却无比的愚蠢。 混官场,最忌讳的就是墙头草!摇来摆去的最终下场,一定是两边都讨不到好,被两边记恨! 这样的话,还不如铁了心跟一方走到底,这样哪怕输了脸上也好看些。 “哎哟……” “嘶……” 烟尘散去,现场一片狼藉。 作为事件的引子,鼻青脸肿的王诗龙趴在门角,怔怔的看着前面躺倒一片的大臣。 这,这好像跟他在家中学的不太一样? 大臣,不是该用计策,用阴谋来搞垮对方?怎么现在这么直接?用拳头? “喂,还你们的鞋!” 就在王诗龙还在迷糊之际,一只靴子凌空飞来,正拍在他的脸上,很疼,很臭! 愤怒的将这只靴子甩开,眼前,萧寒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连串的大笑声在后巷不断回荡。
1615 争锋
昨夜里的一场斗殴,对于拥有数十万人口的长安城来说,只是一件发生在角落里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哪怕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变成猪头的朝臣突然比前一日多出了好几个,皇帝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 “陛下!臣弹劾程咬金他目无王法,公然殴打朝廷大臣……” 伴随着上朝的金钟敲响,一个眼圈黑成熊猫的御史言官当先趴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控诉着程咬金等人的暴虐!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脸上带伤的家伙也纷纷出列,一同怒视向武官队伍中,摆出关我屁事模样的程咬金几人。 “郑文,你说是程咬金打的你?” 龙椅上,李世民虽然早有预料,但此事还是颇为无奈的揉了揉脑袋。 作为这天下的主人,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早已经得到消息。 甚至于,他连萧寒等人打完人,又窜到尉迟大傻家喝了庆功酒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这种事情,他实在是不想管,也懒得管。 一群纵横沙场的将领喝多了,打个架而已,这不是太正常了? 既没有欺压百姓,又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管它作甚? 总不能因为你打输了,跑来告一状!我就把程咬金几人削官罢爵,发配岭南吧!那以后,我要再打仗怎么办?谁来替朕卖命?真指望你们几个?我这江山不早玩完了? “陛下,就是程咬金!还有尉迟敬德,刘弘基!” 大殿之中,郑文气愤填膺,根本没看出李世民想息事宁人的心思,仍旧指着这几人怒喝:“我们有这么多同僚可以作证!是他们将我们打成这样!” “是!我们作证!我脸上的伤就是刘弘基打的!” “还有我的腰,被他们暗地里踹的!” “我的腿……嘶!疼!” 有了郑文出头,昨夜里吃了亏的人纷纷跳出来,指着自己的伤处叫屈。 其中有一个,甚至还想给皇上看看自己受伤的屁股,不过想想还要当众脱裤子,又悻悻的忍了下来。 “程咬金,可有此事?” 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看到这群人愤怒的模样,李世民也只好含糊着向程咬金询问。 “回陛下!好像有这么回事。” 程咬金这边倒是没有否认,而是大大咧咧的从队伍中走出,途中经过几个拜倒在地的言官,还故意跺跺脚,将几人吓得连忙手脚并用向一边躲去,狼狈的动作看的其他大臣又是一阵低笑。 “好像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做好像有!”龙椅上,李世民也被几个言官的动作弄得想笑,不过他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板着脸继续问。 “回陛下,好像有,意思就是微臣昨晚确实与他们起了点冲突,不过那是他们先动手的!而且他们以多欺少,微臣这算正当…正当…” 程咬金来到殿堂中央,拱着手,一本正经的拱手解释,不料在说到最后时,突然忘了萧寒教的话该怎么说!吭哧了半天,只得求救般的看向躲在角落里的萧寒。 “笨蛋!正当防卫!”角落里,萧寒见程咬金看来,只得翻着白眼,低声呵斥! 昨晚上教了那么多遍,怎么就记不住! “对!正当防卫!哈哈……” 前面,程咬金看萧寒嘴唇的动作,突然想起了这两个字,立刻一拍脑袋,大笑着说道:“陛下不信的话,我们还有证人!当时巡街的武侯可以作证!是他们先用暗器袭击我们!还以多欺少!” “我不信?我信你才怪!”李世民目光怪异,看看豆芽菜一般的郑文几人,再看看膀大腰圆,一个顶他们三四个的程咬金。郑文他们傻了?先动手? 不过,好在他问程咬金,并不是真的准备断案的,而是只想和稀泥罢了。 那么多天下大事都没忙完,谁有心思管你们这点鸡毛蒜皮? 打输了?怨谁?怨自己!想法子打回来才是本事,而不是跟个小孩子一样哭着找家长。 “有证人的话,也好办,郑文,你看要不要传证人?查清楚此事到底因何而起?”瞪了程咬金好几眼,李世民重新看向郑文,似笑非笑的问道。 “这……” 这下子,轮到郑文犹豫了。 他知道昨晚程咬金身边有个巡街武侯,也知道算起来,还真是他们这边先动了手!更清楚,他们这边,还多了一个世家子弟王诗龙! 以皇帝对世家如今的态度,这要是叫来证人,程咬金倒不倒霉不说,他跟侯君集,是一定要先倒霉的。 “呵呵,依朕看,此事就算了吧!”眼看郑文面露难色,李世民呼出一口气,慢慢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一场误会罢了!这样,程咬金,你们几人罚铜百斤!用来给郑爱卿几人疗伤,此事就此作罢!侯卿家,你看如何?” 此话一出,从上朝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侯君集身体微微一颤,随后才缓缓拱手弯腰,沉声道:“臣并无意见。” “既然都没什么意见,此事就此作罢!”李世民别有深意的看了侯君集一眼,也不管程咬金急冲冲的还要说话,直接大手一挥:“还有别的事情么?” 随着李世民的话音落下,殿堂安静了下来,诸多大臣神色怪异,他们总觉得,今早这个事情,皇帝处理的的确有些奇怪,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臣还有事启奏!” 短暂的安静过后,面庞隐隐有些浮肿的侯君集再次拱手弯腰:“臣有事启奏!” 李世民面无表情,虚抬右手:“讲!” “喏!”侯君集点头,像是用了不少力气一般,缓缓开口道:“臣身为我朝兵部尚书!按理说,除天子禁卫,太子六帅外,皆应受臣节制! 但如今臣却发现,除长安十六卫外,还有一卫,并不受臣节制,甚至不受兵部管辖! 此事,臣觉得大为不妥!若以后,各地方卫队皆以其为借口,我大唐军队定然会陷入混乱当中!故请陛下下旨,将此卫队纳入兵部,受兵部辖制!以正我朝军中纲纪!” 安静,绝对的安静! 侯君集的话刚刚说完,整个大殿立刻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在场的人没有傻子! 虽然侯君集话里并没有说是那一卫,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他说的是谁!
1616 通通被罚
“侯尚书,您说的,可是我?” 大殿沉寂许久之后,萧寒突然笑了,笑的很平静,很阳光。 但是不知为何。 平日里熟识他的程咬金,刘弘基等人,都从这笑容里,感受到一丝令人心悸的感觉。 “萧侯!” 殿堂中央,侯君集见萧寒主动站了出来,眼神微动,随即侧身拱手说道:“萧侯,您是新火卫大将军!但是我观这些年,兵部从未收到有关新火卫的监察册书,这一点,是不是不合规矩?你新火卫虽然新近成立,但并不属于皇家内卫!按照规矩,兵部有义务对其进行管辖与监督!” “管辖,监督?” 角落里,萧寒推开挡在身前的一个低级武官,一步一步来到侯君集身边,然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凭什么?” “凭什么?”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无不心中凌然! 他们这些人,都曾想过萧寒会狡辩,会耍赖,会不讲道理! 但从未想过萧寒会直接扔出一句“凭什么!” 这三个字,已经不是单纯在拂逆身为兵部尚书的侯君集了,而是在质疑整个大唐的规矩!将自己摆在了规矩的对立面! “萧寒!慎言!” 文臣前排,薛收面色凝重,向萧寒低喝一声。 与此同时,侯君集脸上却显出一丝喜色,不等薛收再说什么,便疾声喝到:“萧侯,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拿新火卫当你的私军么!” “新火卫不是我的私军!” 萧寒目光如常,先笑着对薛收摇摇头,然后又盯着侯君集道:“但它也不是你兵部的下属!如果谁想伸手动它,来一只,我砍一只!来一双,我剁一双!这话,是我说的!你可以来试试!” 最后这几个字,萧寒咬的格外死! 对他来说,新火卫几乎就是他一手组建的!不管里面的人,还是所有器具,全部浸透他的心血! 或许在以后,等新火卫彻底成长起来,他会将这里交出去。 但是现在,他不会交,也不能交,更不敢交! 因为他怕一旦没了自己,新火卫会成为侯君集那些人争权夺利的地方!而一个变了味的研究场,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败落!败落在自己人的手里! “陛下!” 侯君集目光狠厉的与萧寒对视片刻,随即突然转身,拱手启奏:“臣弹劾萧侯拥兵自重!并且在朝堂上公然恐吓微臣!此有谋反之意!当斩首以儆效尤!” “斩萧寒?”侯君集此言一出,朝堂立刻一片哗然,不光武将队伍人人愤怒,就连文官众人也连连摇头。 平日里见侯君集挺腹黑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突然傻了?你说对萧寒略施惩戒也就罢了,斩了他?哪怕那些恨他入骨的御史,都不敢这么想。 “咳咳……”眼看殿堂中一片哗然,从刚刚就一言不发的李世民终于轻咳一声道:“咳咳,候卿家言重了!新火卫因为很多事情涉及绝密,在建立之初,萧侯就与朕立下约定,不允他人插手,这是朕首肯的,不是萧侯拥兵自重。” “哦?恕臣无礼!”侯君集见李世民亲自开口为萧寒开脱,却依旧躬身不起:“军国大事,并非陛下一人之事!如今兵部将领散漫,需用重典,立规矩,才可让兵部抛却浮夸之风,为大唐开疆扩土!所以臣请陛下,收回当初之命!” “将领散漫?啊呸!” 眼看侯君集说到这里,一直心急却插不上话的刘弘基,这下子终于逮着机会跳了出来,当场就指着侯君集怒骂:“姓侯的,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什么事情当面说清楚,别跟个娘们一样在背后叽叽歪歪!” 后面,段志玄也在武将队伍中冷笑出声:“老刘!他丫的就是说咱散漫!说他师傅李靖无能!没把兵部管理好!” “啊呸!姓侯的,我去你大爷的拐弯屁!你散漫的把天下平定试试!你无能的把突厥打下来试试! 老子在外面杀得血流成河,你却在家里蹲着算计人老子!别说一个兵部尚书,就算让你当中书令,老子也不服你!” “哈哈,刘兄说的对!咱弟兄的功勋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可不是跟有些人一样,傍上一个靠山,舔回来的!” “你们!”侯君集没料到这两人在朝堂上,还敢如此一唱一和,公然辱骂自己,一时间被气的话都说不完整。 “我们怎么了!我们就看你不顺眼!不服打啊!” 这时候,武将队列中,又不知谁爆吼一声,随后就见一只靴子夹带着丝丝破空声飞来,跟昨天砸王诗龙一样,重重的砸在了侯君集的脸上! “砰!” 这一靴子,砸的极重!就连侯君集的帽子,也被砸飞了出去! 可怜他接连后退几步,还是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你们欺人太甚!”甩了甩头,侯君集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这下子他再也克制不住,提着拳头就向武官队伍就冲了过去! “哈哈!怕了你?打!” “来啊!今天打不死你,老子是你养的!” 这下子,朝堂上算是彻底热闹了! 有兴奋撸袖子上场的,有忙不迭往一边躲得,还有看不惯拉架的。 只刹那的功夫,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 “够了!” 眼看众人厮打在一起,乱做一团时,大殿正前,脸色铁青的李世民终于忍不住拍案怒吼! “哼哼,这次就先饶了你!” 而听到李世民的怒吼,段志玄,刘弘基等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悻悻的放开发髻散乱,朝服破碎,嘴角渗血的侯君集。 至于程咬金,他则趁机赶紧偷偷捡回自己的靴子,胡乱的套在了脚上,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看看你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以下犯上,还有没有尊卑礼仪!通通给朕罚俸半年!滚回家禁闭一个月!” 望着狼狈不堪的众武将,李世民怒发冲冠! 这是他的朝堂么?一个个大臣赤膊上阵,跟街头的地痞流氓一样,这要是让别的国家使节看到,该如何评价大唐!
1617 路遇
又被禁足了。 不过这对于萧寒来说,似乎早就习惯了。 至于罚俸? 自己有俸禄么? 萧寒都不记得自己还领过俸禄!估计户部的那群孙子,也故意忘却了此事。 随着李世民再次拂袖而去,这一天的朝会又无疾而终。 朝散后的萧寒告别了程咬金等人,晃晃悠悠的坐着牛车往三原县走。 这次,萧寒明显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特地加固了牛车的绳索,顺便严禁小东赶车,改而换上忠厚老实的愣子负责驾车,虽然他的脑子不太灵光,但总不能再惊了牛,把自己扣在沟里。 “侯爷,咱一个月不用来上朝了?” 出了长安,走在回家的路上几人有些沉闷,愣子见萧寒总是看着路边愣愣出神,忍不住开口,想打破这份沉寂。 “哎,一个月不用来了。” 萧寒听到了愣子的话,轻叹一声,回头看了看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长安城,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还不挺好?” 愣子偷偷瞄了萧寒一眼,故意咧着嘴笑道:“侯爷您本来就起不得早!今早为了叫你上朝,都摔了尉迟国公家三个瓷枕,哎,您是没看到,那管家的脸都绿了。” “是啊,还差点给我脑袋开了瓢,亏得我躲得快……”跟在牛车后面的小东这时,也幽幽的跟了一句。 愣子继续咧嘴:“嘿嘿!所以嘛,不上朝也挺好!咱这次一出去就是大半年,也该在家歇歇!再说了,紫衣……咳咳,二夫人不还等着你嘛!” “就是,就是!咱现在有时间,可以好好操办一下您与二夫人的婚礼!” 大路上,两个忠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接下来的趣事,听的萧寒心中也不免微微一暖。 虽然这两个笨蛋的开导手段确实有些低劣,但这个时候,能有这么一份心,就比那人…… 想到这里,萧寒不禁又想起今天朝堂上的事情。 脸上刚刚露出的笑容立刻再次凝固,半响过后,才苦笑一声,闭上眼,轻声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咦?”几句诗念完,旁边,一声轻咦随之传来,似乎有人听到了萧寒吟诵的诗句。 萧寒听到轻咦声,慢慢睁开眼睛,随意往旁边一扫,却发现此时牛车旁边,又多了一辆牛车。 “这辆牛车……”打量着牛车,萧寒眉头微微蹙起。 这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牛车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水曲柳的车辕都已经有些腐朽,昏黄色的车身上原本应该雕刻的图案,不过过了这么多年,这时也已经完全看不清楚! 甚至就连两个车轮,也有些大小不一,一看就知道换过了不止一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才会换这么多车轮。 如果说,这辆牛车已经足够古老,那比车更老的,无疑是车上坐着的两个老人。 赶车的那个倒好说,虽然已经是须发皆白,但看其红润的面相,最多也就七旬罢了。 但坐车的那位,绝对是萧寒在大唐,见到的最老的一个老人! 他的身体很瘦弱,一身青色长衫披在身上,显得肥大了许多,那只露在外面的干瘦手臂上,更是布满黑褐色的老人斑。 就在萧寒在看老人的时候,老人也正对着萧寒笑。 可是,他口中的牙齿早已经掉光,笑起来多少有些让人不自在。 而且实际上,老人不光是牙齿,就连头发也没有多少,仅剩的一些白发,被整齐的梳理在背后,唯有一双眸子,清澈无比,灿若星辰! “这位先生是?” 也不知为什么,萧寒在看到老人第一眼的时候,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抹好感。 没有任何原因,没有任何理由,仿佛天生就该如此一般! “哈哈……” 老人咧着干扁的嘴笑了几声,并没有回答萧寒的话,反而是指了指他问道:“娃娃,你刚刚念得诗不错,是你写的?” “是……”萧寒下意识点头,但看到老者那双清澈的眸子,不知为何竟摇了摇头,说道:“是一位叫做纳兰性德的先生所作,并非学生写的。” “哦?”老人再次笑了,笑的很开心:“怪不得我听诗中本意,应是男女之间的幽怨之言,却生生被你读出了消沉之意,这可不好!” “呵呵,学生心情烦闷,随口借先贤的诗句抒发一下,却让老先生见笑了。”萧寒闻言苦笑一声,对着老人拱拱手,随意曲解别人诗句表达的情感,这一点确实不是读书人所为。 “无妨。”不过,老人好像豁达,轻轻的摆摆手,一双眸子依旧看向萧寒:“娃娃,有什么事这么烦闷?跟老头子我说一说,老头子开导开导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悲秋伤怀,等到了老头子这般年纪,岂不要愁死?” “这个……” 萧寒犹豫了片刻,还是摇摇头:“让老先生费心了,这是学生自己的私事,学生自己会想好的。” “呵呵,不相信老夫?”老人看向萧寒,苍老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挪耶之色。 “不是……”萧寒摇摇头,说道:“老先生不在其中,不会了解学生的心思的。” “那可不一定。”老人眨了眨眼:“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了解?” “我说了,您也不一定了解!”萧寒笑着回了一句。 “那老夫说,你只要说了,老夫就一定了解呢?” “子非我,安知我之愁?” “子非吾,安知吾不知你之愁?” “人之不己知,他人更不知也!”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一老一少,在两辆并排行驶的牛车上互相打着哑谜,听的愣子和小东连连挠头。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听懂了,可怎么感觉每一句话,自己又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侯爷,要不咱走快点,甩开这个老头?”愣子满脸疑惑,偷偷对萧寒说道。 “啪!” 旁边赶车的那个老头扬起鞭子,在愣子旁边打了一个响,吓得愣子一个激灵,赶忙闭嘴。
1618 颜之推
“颜?” 愣子悻悻闭嘴,身后,萧寒的眼睛却蓦然睁大! 因为就在刚刚,赶车老人扬起鞭子的时候,他分明看到老人衣角上,用浅蓝色的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颜”字! 把姓氏用丝线绣在衣角上,萧寒恍惚中记得曾听一些人说过。 这中行为,应当属于一些家族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规矩,好像是为了方便族人之间,或族人与外人之间互相辨认身份。 不过,后来自从有了玉佩的存在,绣字这种略显小家子气的行为很快就在世家大族之间消失了。 毕竟一个小小的绣字,怎比得上巴掌大的玉佩更能彰显身份? 想当初,哪怕萧寒在大唐刚刚富贵的时候,也曾学着那些大家族的模样,刻了不少“萧”字玉佩挂在腰间。 只不过当时玉佩他有了,世家的风范却没学来。 每次下河摸鱼,烤肉喝酒,腰间的玉佩总会莫名其妙的不见。如此丢了几副之后,心疼钱的萧寒就再不随意佩戴玉佩。 今天,看到赶车老人衣角的绣字,萧寒这才恍然察觉:原来这规矩,至今还有人在用。 “颜家?哪个颜家?” 无意中看到绣字的萧寒很快目光闪烁,在心中猜测着这位突然冒出的老人的身份。 好在,颜姓在长安并不算多,能称的上是古老家族的,那就更少了。 如果再加上面前老人的气度…… “颜,颜之推!” 猛然间,一个既熟悉,又陌生名字跃入萧寒脑海!而这个名字一出现,瞬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都有些发直! “您是,颜之推老先生?” 僵直的从车上爬起,萧寒瞪大眼睛,干巴巴的向老人拱手询问。 “哦?”老人见状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咧着没有牙的嘴笑了起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七朝元老,颜回后人!还真是这位老先生!” 虽然,萧寒在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此时听到老人默认,他的心中依旧震动如翻江倒海! 真是颜之推啊! 天下大儒!一生坦荡清廉! 一本颜氏家训,教育出如颜师古,颜真卿等青史留名之人物!哪怕到了后世,这本颜氏家训,也被无数人封为家教圣典! 现在,这样一个人瑞,就这么站在,不,坐在自己面前? “老…老先生腹有诗书,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饱学大儒,普天之下,能与老先生这般的,没有几人……” 脑子有些迷糊,萧寒借着最后一丝清明,结结巴巴的恭维着颜之推。 结果听的老先生嘴唇微颤,面色古怪,半响过后才叹道:“秋福说你是个滑头,果然没说错。” “秋福?”萧寒这下又愣了片刻,睁大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迷惑:“三朝元老?他跟您说起我来?” “要不呢?”颜之推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萧寒:“你以为你就这么招人喜欢?走在大路上,也有文宗主动过来搭茬?” “老先生,您……今天是特意来见我的?” 嘴里有些干涩,可怜萧寒直到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今天这场偶遇,竟是被人早就安排好的。 怪不得,两架牛车会这么巧在路上相遇。 怪不得,颜之推不与别人说话,偏偏跟自己这么一个小后生说话! 原来,这一切,早已经落入了人家的算计! “秋福跟老夫说,你今天受了委屈,怕你被气死,所以请老夫来开导开导你。”颜之推看着愣神的萧寒呵呵的笑着。 清澈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狡黠之意,看起来一点不像天下先师的圣人,反倒像是一个游戏世间的老顽童。 “秋福老先生……” 萧寒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又有些释然,这位从自己第一次迈入朝堂时就认识的老前辈,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依旧还在关心着自己。 “娃娃。”颜之推看到了萧寒的表情变化,捋了捋颌下没有几根的花白胡须,笑着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竟然让一向懒散的秋福都跑到老夫这里求助?” 心中对秋福这位老前辈有些感动,萧寒闻言长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没…没什么委屈,晚辈庸人自扰而已。” 颜之推脸色变得有些不悦:“让你说,你就说,难不成还怕老夫听到,再给你传扬出去?” “那倒不是!” “不是就说吧,秋福那娃娃的面子,老夫还是要给的。” “秋福?娃娃?” 萧寒嘴角再次扯动一下,他实在是难以将年近古稀的秋福与娃娃两字连接在一起。 不过再认真想想,好像也对,在颜之推面前,秋福还真的只能算是一个娃娃。 “老先生,事情是这样的……”重新静了静心,萧寒慢慢将这两天与王诗龙的事情,以及今天在朝堂上的事情对颜之推说了一遍。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颜之推这样信任,以至于很多不为人知的心里话,他也一并都告诉了面前老人。 “糊涂啊!果然跟秋福说的一样,二杆子脾气!” 不料,让萧寒没想到的是,在听完他的叙述,颜之推并没有跟他一起唾骂那些奸臣小人,反而指着他痛心疾首的数落了起来。 “这……我哪里做的不对么?”萧寒有些傻眼。 他之前,只觉得王诗龙是个蠢货,侯君集是个阴货,至于龙椅上的小李子,也变成了好赖不分的昏货。 唯独自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好人,可现在看颜之推的模样,好像是自己错了? “哪里做的不对?你那里做的对了!” 颜之推见萧寒至今还不明白,更加痛心疾首!抚着胸膛半天才道:“就这点事,你还觉得委屈?” “嗯!” 萧寒隐约间觉得不对,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你觉得侯君集在谋划你?王诗龙在暗算你,而陛下却不帮你?” “难道,不是么?” “蠢货!” 这下子,颜之推终于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看的赶车的老人都有些发愣,自己这位主人,已经多久没骂人了?十年?二十年?今天怎么会被一个年轻后生气的骂人? 注:颜之推先生,一直到了开皇十七年去世,并没有经历过唐朝。但是在一位前辈的书中,老先生是可乐最喜欢的一个角色,没有之一!所以可乐也就大胆将他请到了这本书中,不过对他哦描写的不太让可乐满意,哎,对不住老先生,对不住小伙伴了。
1619 真的是蠢货?
“蠢货?我?”萧寒愣了。 不是因为他被颜之推骂。 实际上,以颜之推的年纪和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就算当面喷小李子一头口水,小李子也得躬身受着。 如今,真正让萧寒想不通的是:自己哪里蠢了? 你骂愣子蠢,骂小东蠢,都行!可骂自己?自己分明精的很好不好? “你还不够蠢?” 颜之推看着一脸茫然的萧寒,只感觉心中的火气腾腾的往上窜。 正所谓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在未见萧寒前,老先生几乎将萧寒想象成一个完美的年轻人! 对朋友义,对下人善,对长者恭,对敌人狠!更难的是此子出口便成华章!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颜之推至今读起这首诗,心中还会升腾起一种多年未曾有过的豪放之情! 也正因为如此,秋福一来找到他,他就二话不说,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否则,真以为老先生这么爱动弹,谁来都请的动? 可是该怎么说,这一切,随着真正看到萧寒的那一刻,全都破灭了! 颜之推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眼前这位,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傻小子!真正的萧寒,并没有被自己遇到。 “你是萧寒?三原县萧寒?”压下心中的火气,颜之推突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问了一遍。 “呃,是!”萧寒迟疑着点了点头。 三原县,萧寒?也许大概应该,只有自己一人吧。 “哎……” 心里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破灭,颜之推只能叹息一声,继续道:“你还有脸委屈?信不信我要是陛下,先把你这蠢货的脑袋砍下来,也好过被你活活气死!” “我,我怎么气人了?不对,我怎么蠢了?”短短几句话,接连被骂了几遍,饶是骂人的是颜之推,萧寒也有些不服气了,说我蠢?拿出证据先! 颜之推见状,没有解释,只是翻了个白眼道:“你还不够蠢?我问你,你们几个人打了侯君集一顿,是不是感觉赚了?” “打他?”提起昨晚揍人的场面,萧寒不禁咧了咧嘴:“咳咳,没感觉赚,就感觉心里舒坦了不少……” 颜之推冷笑:“心里舒坦了?那后来呢?” “后来?”萧寒挠了挠头,不确定道:“后来就喝酒去了……” “……” 颜之推不动了,直直的瞪着萧寒能有半盏茶的时间,这才剧烈咳嗽起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老先生!” 萧寒见状,心中一惊,赶紧跳到他的车上,一边拍着后背,一边帮他往下顺气。 老天爷爷啊,自己可千万别把他气死了!万一把他气死了,让那些读书人知道,三原县估计就永无宁日了! “老爷!” 这个时候,赶车的老人也发觉有些不对,回头看了一眼,当即脸色苍白大变,怒喝一声,扔下鞭子就要冲来。 不过,还不等他上前,颜之推又缓过劲来,伸出颤抖的手来,制止赶车老人,同时长出一口气,对萧寒说道:“气…气死老夫了!” “呃……”萧寒的手僵在半空,满脸的尴尬之色! 没想到,眼前这老头气性真大,自己不就说了句去喝酒了,至于气成这样子? “蠢货!” 又不出意料的挨了一声骂,不过这下萧寒都感觉习惯了。 反正您老年纪大,辈分大,地位大,随便你怎么叫吧。 “你……”颜之推看到萧寒无所谓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更大,拍着牛车怒道:“老夫是问你当晚干什么去了?老夫问的是,你们如今怎么样了!” “如今?”萧寒翻了翻眼皮:“如今不是明摆着么,都关了禁闭!” “哼哼,都关了禁闭?”颜之推冷笑一声,看着萧寒道:“你们是因为以下犯上,都关了禁闭,可侯君集呢?他不光没有任何事情,还因为你们这些刺头都被关了禁闭,使他平白得到了一个月的时间用来整合兵部!信不信等你们再回去,整个兵部都是人家说了算?” “啊?” 这下子,萧寒傻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一点! 也是啊,今天这一闹,在兵部跟侯君集唱反调的人,这下都栽了! 剩下的那些,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不得老老实实被侯君集搓圆揉扁? “您是说,今天侯君集是特意找茬,好让我们揍他!甚至昨晚也是?一切也都安排好的?”萧寒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的盯着颜之推,良久才猛然摇头:“这不可能,我们是无意中经过侯君集家,然后才遇到王诗龙的!”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颜之推冷笑一声:“今天老夫能在路上偶遇你,你们凭什么就不能在昨天偶遇他们!” “这……”萧寒身子僵硬了,一屁股坐在了颜之推身边,满脸的灰败。 难道,自己真的这么蠢?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要不是今天遇到颜之推,还不知道早被蒙在鼓里多久! “好好一个少年,不用功读书做学问,非要往那群武夫身边挤!”颜之推见萧寒失落的模样,哼了一声道:“现在好了,什么事情就知道动拳头,这世界上的事情,是能用拳头就全部解决的么?” “不对,还不对!” 萧寒听到颜之推的话,慢慢抬起头,像是抓紧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抓着老头的衣服:“就算我们真蠢,那陛下呢?他总不能也看不透吧?那他为什么还要让侯君集如意?” “陛下?” 听萧寒提到小李子,颜之推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些,不像之前看萧寒那样的轻蔑,反倒有些赞赏之意。 “陛下自然看透了这些,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样处理!” “为什么?”萧寒不敢置信的看向颜之推。 “因为规矩!”颜之推轻叹一声:“规矩很重要!哪怕他知道这一切是有人编导出来的,他也要按照规矩来办!” 萧寒恼怒:“什么规矩,别人在算计我们!还讲什么规矩?” “被算计,是因为你们蠢!”颜之推白了萧寒一眼:“蠢就要受着!他是一国之君,不是山头大王,凭什么事事护着你们这些蠢货!而且退一步来说,你们这些蠢货,又什么时候替他想过?”
1620 牛车上的教导
“我们没替他想过?” 萧寒身子一抖,整个人如遭雷劈,呆呆的跪坐在老者身边! 是啊! 这些天,自己一直在想小李子变了! 想自己受了委屈! 想朝堂上对自己的不公! 可是自己可有片刻,想过小李子的感受? 颜之推说的对!如果此时自己站在小李子的位置,面对有人诬陷,排挤,诽谤自己的兄弟!自己又能如何? 丢下冕旒,甩开龙袍,撸起袖子,跟兄弟一起揍那些混蛋? 这可能么? 很明显,这不可能! 别说小李子如今是一国之君!就算他真是一个山头大王,也不可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喜好,来处理所有事! 真的那么做的话,臣子还要不要了?道理要不要了?民心要不要了?这天下!还要不要了! 一个做事有失偏颇,喜好只凭己心的皇帝,怎么可能治理天下! “哼哼,想明白了?”颜之推看了看呆住的萧寒,哼了一声道:“老夫真为陛下感到不值!明明给你们留下申诉甚至反击的机会,你们却一个个跟那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简直就是放屁!小孩都知道会哭的多吃糖,你们闭着嘴不哭不说,谁知道你们清? 还有,不会说也就罢了!陛下会想法子找别人庇护你们!可你们是怎么做的?遇到事情,就知道用拳头解决! 如果用拳头解决所有事,那天下还要读书人做什么?还要文臣谋士干什么?不服出来打一顿不就行了?亏你还一个劲的兴建学堂,刊印书籍!自己都把脑子扔掉了,还指望能教出什么好学生?” 萧寒脸色变得越发苍白起来! 从颜之推口中说出的一句句话,就跟一柄柄锋利的刀子一样,在他的心里飞快划过,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一点一点的割成了碎渣,随风而逝。 “颜老先生,颜师!”终于,面如金纸的萧寒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抓着颜之推急道:“颜师教我!” “教你?” 颜之推厌恶的甩了甩衣袖,发现甩不掉萧寒,只能冷哼道:“放手!老夫教不了你!” “颜师!” 颜之推恶语相向,但萧寒此时哪里肯放手?依旧死死的抓着颜之推的衣服道:“您要不教我,我,我就不松手。” “跟我耍无赖?”颜之推愤而无语!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敢在他面前耍无赖,这小子估计是第一个! “小子,信不信再不放手,你就要倒霉了?”深吸一口气,老头子突然阴恻恻的对萧寒道。 “不放!”萧寒翻着白眼,死死的抱着颜之推消瘦的手臂,刚要再来一句“死都不放”,不料眼睛的余光却无意中瞥见:赶车的那位老人此时正须发皆张,一双大手如鹰爪虎掌,在自身头顶不停的晃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拍下! “等等……君子动口不动手!” “嗖”的一下躲到一边,萧寒色厉内苒喝道:“颜师,您可是天下之师!有拯救天下迷途羔羊的使命,难道忍心看着一个大好青年,活活沉沦在坏人的算计当中?” “大好青年,你?”老头子瞪着萧寒,嘴唇微动。 他突然发现萧寒不光无赖,还很无耻,有这么自吹自擂的么? “咳咳……”萧寒被颜之推瞪得有些脸红,挺直的腰板也一点一点塌了下来:“就算不看学生的面子,您也看看秋福老先生的面子吧?再说了,您来一趟,总不是为了骂学生一顿的吧。” “你……”这下子,颜之推是真的被萧寒弄得苦笑不得,半响才叹息一声:“要不是看在你扫除鞑掳,重振汉家士气的份上,老夫真不应该来见你……” “可老先生您还是来了……”萧寒咧嘴嘿嘿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你,哎!”颜之推无语,半响才苦笑摇头。 说起朝堂。 萧寒真的不是淌这条浑水的料! 之前还好说,因为利益不冲突,再加上遇到点事,立刻远遁!所以几年下来,没有人愿意在滑不溜秋的萧寒身上多费功夫。 可问题是现在不一样了。 不管是新建的理学院,还是富饶的三原县,甚至风光大胜的新火卫,都讲萧寒推到了众人的焦点位置,偏偏,他还不自知! 或许,颜之推老先生说的对,萧寒这些时日在战场上厮混,真的把自己混傻了,遇到什么问题,都想简单化,直接化! 殊不知在朝堂上,这样不爱动脑子的蠢货,才死的最早! “被人算计了,就要想法子算计回来!靠着拳头打回来?有理也变成没理!你们这次是在朝堂上打的过瘾了,可就没想过如此一来,陛下想庇护你们,都没了理由?” 牛车上,颜之推也不知道是看在秋福的面子上,还是耐不住萧寒的软磨硬泡,最后终于叹息一声,开口提点了他几句。 “当时没想过!”萧寒有些恍然,随即又咬牙切齿:“这老阴货,用苦肉计!” “就是苦肉计,而且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演了!”颜之推冷笑一声,然后又奇怪的看向萧寒:“你身边,难道从来就没人提醒过你?” 这也不怪颜之推诧异,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县官还要配个师爷,更别说一些朝廷重臣,在那些人府上,门客三百都是少的!可萧寒身边,怎么就没一个替他出谋划策的? “这个,没有……”萧寒满脸尴尬,他真不好意思对颜之推说:在自己的身边,还真是除了棒槌,就剩下蠢货了! 像是华老头,孙思邈,虽然也是一代牛人,可他们强都强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对于朝堂,懂得还没自己多。 唯一一个对朝堂精通的,估计就是自己那便宜大舅哥,薛收了。 可是谈到薛收。 人家把你当兄弟,你却偷摸看上了人家妹子,到最后更是把兄弟做成了妹夫。 这让萧寒看到他的时候,总打心底里感觉理亏! 所以这些年,他再看到薛收,基本上就是能躲就躲,话都说不上几句,更别提跟他学习如何混迹朝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