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1 渐起
“什么？神通跟人打起来了？”
酒楼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人传到李靖府上，已经称病多日的李靖听说自己弟弟跟人起了冲突，好像还吃了亏，当即霍然起身，怒视前来报信的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一脸焦急，拱手正要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随后，一个柳眉倒竖的红衣妇人，就从里屋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
“神通被人打了？谁干的！”冲到外屋，一眼看到了管家，红衣妇人几步冲到近前，厉声问道！
“大夫人！”前来禀报的管家似乎很惧怕红衣女子，听到她的怒喝，连忙低头拱手：“回大夫人话，来送信的伙计只说神通跟人打起来了，没说清楚对方是谁！”
“没说对方是谁？”红衣妇人盯着管家，一双杏眼里都有怒火：“那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速速带人前去！查清楚…也不用查！！管他是谁！去了就给我打！往死里打！但凡神通伤了一点，那就拿他们的狗命抵债！”
“这……”
管家听到红衣女子的霸道话语，当即面露苦色，偷偷抬头看了眼李靖，心道老爷不是说这段时间，要低调行事么？怎么你一来，就要人家的狗命？
“你还在看什么！还不快去！”而另一边，见管家没动，红衣妇人登时更气，一把抽出腰间长鞭做势要抽。
这下子，那管家见状，立刻目露惧色，打了一个哆嗦，飞一般冲出房间，很快，外面就传来一阵马蹄远去的声音。
房间中，见管家领着家将出门，红衣女子喘着粗气，愤怒的将手中长鞭甩向角落！
角落里，随着长鞭扫过，那丛富贵竹立刻就遭了殃，当场就被鞭子抽断大半，竹叶，断枝散落一地！足可见此女子的武艺高超。
不用说，这位红衣女子，正是当初上演“红拂夜奔”的女主，红拂女！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风尘三侠中的老三！
“李靖！”
一鞭子将竹子抽断，红衣女子仍旧余怒未消，转身怒视着李靖道：“都是你干的好事！好好的，非要装什么乌龟！现在倒好，什么人都敢来欺负咱李家！这次要是神通出了什么事，我看你以后到了下边，怎么跟父母交代！”
“神通不会出事的！”李靖这一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也担心李神通！毕竟对于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差悬殊的弟弟，自己跟红拂女一直都是拿他当儿子养的，说不担心，那纯属是扯淡！
不过，虽然担心，但多年的统帅生涯，却让他依旧在第一时间，就冷静的分析出了一切。
从管家的禀报来看，李神通，或许会吃亏，但一定无大碍！
因为就连一个酒店伙计都知道李神通的身份，对方不可能不知道！
而对方既然知道了李神通的身份，那就没有下死手的可能！
毕竟他李靖现在，虽然像一只没了牙的老虎，可真要愤怒起来，那也还是百兽之王！天底下能承受这份怒火的，没有几个！就算那些世家大族，也不行！
“不会有事？人家都欺负上门了，还不会有事？”不过，红拂女听了李靖的话后，不光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怒不可遏！
她一把拉起李靖，这就也往外冲去：“走！我们也去！今天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这……好！”李靖被红拂女拉走，先是犹豫一下，但后来还是跟她出了门，跨上马背，一起向酒楼杀去。
从草原回来的这些日子，他李靖也是过得憋屈！
这次要是自己弟弟被人打了，他还是无动于衷的话，那估计下一次，真会去如红拂女说的一样，被人欺负到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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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门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净街鼓也快敲完了。
两人的马蹄声在安静的长安街头驰过，顿时引来街上剩余所有人的侧目。
其中，一个年纪不小的巡街武侯远远见到马上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嘴张的就跟河马一样，估计都能塞进一个拳头！
“老天爷！那是，李靖大将军，还有他的夫人！这么晚了，他们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
望着两人的背影，老武侯张口结舌，喃喃自语，旁边一个年轻武侯见状，小心翼翼的拱手请教：“大哥，那两位是谁？”
“他们是谁？”老武侯愣了好一阵子，这才费力的合上嘴，吞咽了一口唾沫道：“擦亮你的招子，看清楚了！那两位是李靖大将军，还有他的夫人！以后要是见到，千万要恭敬说话！”
“啊？他就是李靖大将军，大破突厥的李靖大将军？”年轻武侯听了老武侯的话，立刻也是张大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街头，虽然那里早就没了二人的身影！
“废话！天底下还有几个李靖大将军！”老武侯面色不虞，抬手狠狠地在年轻武侯脑袋上拍了一下，然后又有些惋惜的叹气道：“可惜大将军在草原上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回来后却被小人暗算，弄得……哎！”
“呃……”
年轻武侯脑袋上挨了一记，却丝毫不见恼怒，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好奇问道：“嗯？大将军是被人暗算了？怪不得我从他家门前经过时，看的里面那么冷清！大哥，你说的小人是谁啊？”
“还能是谁，不就是侯……”老武侯愤愤不平，刚要喊出那个名字，却在最后一刻又闭上了嘴巴。
“小屁孩打听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去巡街！”
“我已经不小了！”年轻武侯满脸的不情愿，刚要再嘟囔，却见老武侯又扬起了巴掌，顿时赶紧低下脑袋，快步向着街上还未离开的人冲去。
“喂喂喂，说你们呢！净街鼓都敲完了，还在街上逗留，想挨板子是不是！”
老武侯在后面，看着那几个行人被年轻武侯赶得鸡飞狗跳，面露一丝笑意，但是很快，又沉了下来。
“刚刚看李靖大将军的模样，好像是有什么事发生！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跟大夫人一起前去？”
1652 登场
李靖与红拂女一起匆匆出门。
此等事情，不仅被巡街的武侯看到，更被无数明里暗里的眼线第一时间发觉，然后飞快的通传到了各自身后之人。
“你说萧寒派了信使出去，想要通过军中火器紧缺，在明天朝会上将老夫一军？”
长安，侯府。
近期颇有些意气风发的侯君集听了门客的禀告，唇角不禁露出一抹嘲讽般的笑容。
而在他面前，那位长相儒雅的中年门客，这时也抚着颌下三缕长须道：“是啊，根据探子回报，他派人联系了不少军中将领！可惜对将军您有威胁的将领，此刻大多还在禁闭！他能联系到的，只是一些低级将领！”
“那些人，有胆子来状告老夫？”侯君集冷笑。
门客摇头道：“状告倒是说不上，萧寒只让他们禀奏火器研究院换人后，火器紧缺！想借此逼陛下出手，再次将秦岭里的火器研究院分给她！”
说完这些，门客停了一下，又忍不住笑道：“我看萧寒此次也是病急乱投医！如果是在战时，他这个法子或许还有用！但现在天下太平，四方无战事，那些将领还要那么多火器做什么？还想借此胁迫陛下！殊不知，这是一招实实在在的臭棋！”
“呵呵，他确实该急了！”侯君集听到这里，脸上嘲讽的意味更浓，他用手指轻敲着椅子扶手道：“三原县那里传来的消息，颜之推已经离开了萧寒，重新回到了长安，且据探子回报，颜之推离开时的脸色很难看！”
“哦？”中年门客之前明显不知道这个消息，轻咦一声后，立刻露出一抹喜色：“这么说，萧寒是不知因为什么，失去了颜之推这座靠山？所以才病急乱投医？”
“哈哈哈……”侯君集哈哈大笑：“定然如此！其实以颜之推方正的性格，如何能与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小子相处下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颜之推一定会愤然离去！只是没想到这才几天，他就将颜之推气走！”
“将军高见！”门客见侯君集得意的模样，拱了拱手，拍了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屁，然后话题一转，突然压低声音道：“不过，火器作坊哪里，将军确实需要再注重一点！现在我们虽然全面接手了那里，但听说合格的火器却始终造不出来！这样下去，不利将军大计！”
“这个事情……”
侯君集突然听到门客说起这些，也慢慢收敛了笑容，面色凝重起来：“此事老夫正要找先生商量！这不是老夫不想造火器，实在是当初萧寒执掌火器工坊时，将工坊划分的太细！秦岭那里专司研究，工坊只管制作！如今秦岭的大匠一走，那些资料根本没几个人能看懂，导致工坊也随之跟着停转！”
“哦？”门客闻言，眉头微蹙：“既然这样，那为何不放弃新研制的火器，先制作以前旧有的火器？大匠走了，那些普通匠人都没走吧？”
“哎！那些人倒是没走！不过，事情若与先生想的一样就好了！”侯君集这时候轻叹一声道：“问题就出在划分太细这上面！先生不知，在火器作坊里，每一个或几个匠人，就只能负责一项制作过程！在那里，所有人除了自己活计，对其他人做的是什么，有什么用都毫不知情！可以说，就算给他们足够的原料，他们也做不出合格的火器！”
“给他们原料，也做不出来？”门客眉头皱的更紧了，片刻之后才凝视侯君集道：“他们不会是受了萧寒的暗中指使，特意在其中捣乱吧？听将军所说，就算他们不知道其他人的流程，那只要让他们完全重复以前，也不至于做不出合格的火器！”
“先生还是把那里想的太简单了。”侯君集嘴唇颤抖几下，苦笑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发现，萧寒为了保密，还在其中故意布的迷阵！有些匠人做的东西，根本就是无用的！添加进火器里，只能让火器威力变小！并且，这其中最关键的几种配比，都是由秦岭的研究工坊直接派大匠前来配比！没了那几个大匠，再加上看不懂资料，如今的配比全部都是错的！做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法用！”
“这么说来，就算有人掳掠到了所有匠人，甚至将火器作坊整个拿下，一时半会间，也找不到真正的配方？”中年门客听到这里，终于倒吸了一口凉气，半响才喃喃道：“以前看此子只觉行径放荡，做事鲁莽！竟没想到在工坊上，如此心细如发！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所以，老夫想着要请先生前去工坊！”侯君集盯着门客，双眸中似乎有一道利茫射出：“以先生大才，定然能堪破其中隐秘，到那时，老夫在他处重建工坊，尽由先生做主！”
“也好！”中年门客见状，也不推辞，起身对着侯君集深深一礼：“定不让主公失望！”
“嗯！”侯君集听到门客对自己称呼的改变，嘴角不禁微微露出一抹笑容：“事不宜迟，还请先生请动身！”
“喏！”
门客再次拱手，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夜色当中便有马蹄远去的声音传来。
长安宵禁，针对的也只是无权无势之人，像是侯君集，李靖等人，却都可以无视此条律例。
“等火器工坊到手，萧寒，程咬金，你们还拿什么跟老夫斗！哈哈哈……”
看着外面浓重的夜色，侯君集仰头灌了一口美酒，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桀桀笑了起来！
可以说，这些日子，绝对是他一生中，最为顺利的日子！
心心念念的火器作坊到手！
所有的对头都被关了禁闭！
就连萧寒的靠山，如今也离他而去！
天下间，还有什么能阻挡他的？
“李靖？”
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名字！只是这个往日让他忌惮无比的存在，如今却只是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就连一个小小的襄城侯儿子，都要你亲自出马，可怜，可悲！哈哈……”
1653 新年快乐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这句话，不光适用于江湖，拿来用在庙堂之上，也同样合适。
卫国公！兵部尚书！征突厥大军元帅！太子太保！
历经三任皇帝，最辉煌时，手控数十万兵马，兵锋所指，连强大无比的突厥，都瞬间土崩瓦解！天下四夷，莫不纷纷臣服！
这一切，都是只属于大唐军神李靖的无上荣誉。
但是，老天或许是公平的！只要是人，它就不能让其完美！
作为军神，在把军事天赋点满的时候，李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人情世态上，却是妥妥的一副小白表现。
身居高位多年，手底下却没扶植起任何一个心腹！以至于在辞去兵部尚书后，手中权利瞬间消失，就连襄城侯家的人，也敢上前挑衅一二！
所以侯君集轻视李靖，也并不是没有理由，因为在他看来，今晚不管襄城侯如何，在他侯君集的眼里，李靖早就已经输了。
对付一个小小的襄城侯，身为三公的李靖不该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其灰飞烟灭么？为什么还要他这个李家的顶门杠子，亲自前去？这岂不就是他李靖，已经丧失了威胁的最好明证？
酒楼的事情该如何发展，侯君集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去关注了。
这不是他引起的，更不是他想去干涉的，所以在大笑过后，他就已经将此事抛之脑后，开始闭目谋算：若在朝堂上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将领禀报火器短缺，他又该如何应对，才能符合利益的最大化。
——————
夜，渐渐深沉，就连天上的一轮明月，也被乌云所遮盖，只剩几点暗淡的星光，偶尔出在在云层的边缘，昭示着今夜的不平静。
东市酒楼。
李神通一身汤汁，鬓发散乱，狼狈的站在大堂中央。
而在他对面，沈立峰与他的几个狐朋狗友也并不好过。
在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几处伤痕，有一个严重的，就连胳膊都无力的耷拉了下来，疼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落到了地上。
“姓李的！有种别跑！等老子表哥来了，弄不死你！”
仗打到这种程度，双方早已经打出了真火！不光是酒楼伙计帮李神通搬了救兵，沈立峰这边的人，也纷纷让下人找了援手。
大唐崇武！
所以街头巷尾的打斗并不罕见，尤其在酒楼当中，喝了几两酒，脑袋一热，大打出手的更是数不胜数！
而那些酒楼中的客人，似乎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见到两方打起来，不但没退去，反倒看的更加津津有味。
甚至二楼的那些贵家子弟，都在暗地里开了赌局，就赌谁会先败下阵来。
“我赌李家人输！那个被打断胳膊的小子我认识，虽然他是草包一个，但人家娘舅厉害！”
“呸！还娘舅厉害？没听说过外甥狗，吃完走？要是他们惹了个不起眼的，找找娘舅还好使！但现在那是谁？李靖的亲弟弟！人家听了，敢不敢来都难说！”
“李靖？哈哈，你真以为那些人会把一个只有虚名的太子太保放眼里？落了毛的凤凰还不鸡，更别说他李靖了！”
无数道窃窃私语，从酒楼当中传来，听的李神通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他现在很想上前揍死这群人！但因为遭了“暗算”，刚刚的一番打斗，已经让他体力耗尽，并且受了轻伤，此时能坚持着不倒，已经是不易了，哪有力气再去进攻？
“老子就在这！你们这群杂种有本事就来！”紧抿着嘴唇，李神通同样低喝一声，身为李家的人，哪怕被打死，也不能被吓死！
“好，我就喜欢嘴硬的！”
就在两方对峙，不时以语言讥讽之时，酒楼外，突然有马蹄声响起，紧跟着，马蹄声骤然消失，下一刻，便有人冲进屋里。
“少爷！你怎么样了！”
冲进酒楼的管家第一眼就见到李神通狼狈的模样，当即惊呼一声，急急冲上前去。
而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家将，更是目光一沉，紧跟着一言不发，向着对面几个青年就冲了过去！
出发时，红拂女的吩咐他们都听到了！敢欺负自己少爷的，打就是了！
“你们要做什么！！”
“我是崔家子弟，你们安敢……”
另一边，眼看李家的家将冲来，几个纨绔子弟登时脸色大变，一边往后疾退，一边惊恐的大叫起来。
可惜，先前就连学艺并不算精通的李神通，都可以将他们打的鼻青脸肿，更别说这些能在尸山血海间，护卫李靖的家将了！
“嘭…砰…”
“啊——”
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刚刚还能站立的沈立峰等人就被这几个下手狠辣的家将打倒在地，一个个呼天抢地，惨叫连连！
“哈哈哈，我赢了吧！给钱！快给钱！”
“等等！急什么？这只是李家的人到的早了些！”
二楼，众人起先也被如此变故吓了一跳，等发现一帮纨绔子弟被毫不留情的打到在地，有人哈哈大笑起来，也有人的气愤的直拍栏杆，像是埋怨其他人怎么来的这么慢。
“咚咚咚……”
也不知是这些人的埋怨起了作用，还是纨绔子弟的救兵本身就到了附近，下一刻，外面又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表弟！谁欺负你！”
伴随着一声嚣张的大喝，一个体型消瘦，眼睛上还挂着黑眼圈的年轻公子走进了酒楼。
“是郑家的人！”
酒店二楼，一些人看到走进来的公子，当即脸色大变，失声低呼。
”哈哈哈，我刚刚说了，那人的娘舅很厉害，你们不听……”刚刚说话的那人见到此人前来，也是松了了一口气，得意的笑了起来。
刚刚，他可是压了不少钱在沈立峰这边，要是输了，最少一个月，他都得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新年到了，可乐在此给各位小伙伴拜年了，多余的客套话不说了，只希望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1654 齐聚一堂
“表哥！救我！”
一片狼藉的酒楼地板上，鼻青脸肿的年轻人看到公子哥进来，当即就跟见到失散多年的亲爹一样，在地上疯狂挣扎起来，希望他能来救自己。
“老实点！”
不过有些可惜，那进门的公子哥还没说话，一个李家家将却当先大步走来，毫不客气的抬起腿，在他肚子上狠狠的踹了一脚！
这一脚踹的极重！
哪怕家将并不如在战场上一般，全力踹出，这一脚下去，也是疼的年轻人当即就佝偻成了一只大虾，连叫也叫不出来，只能在喉咙深处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李家的家将？！”
那后进来的公子眼看家将当着他的面出手，原本大怒！刚想厉声喝止，却冷不丁看到了站在大堂中间的李神通，当即瞳孔一缩，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这不是他这位郑家少爷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平事的对象是谁。
实在是前去报信的人，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生怕搬不来救兵，回去再被责罚，所以只说自家公子被人打了，对方又如何不给他郑家面子，对于被谁打了，却是只字不提。
而这位郑家少爷，在长安也是横行霸道惯了，仗着家中势力，一直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
所以在听到表弟酒楼被人打后，根本没细问，直接就杀了过来，哪成想，对方竟然是李家的人？
要知道，家中长辈前几日才告诫过他，在这节骨眼上，别惹李家与萧家！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招惹这两家传闻中的破落户。
“喂！郑公子？那可是你表弟，你别见死不救啊！”
“郑家少爷，你表弟都快被打死了，这是不给你郑家面子！难不成，你们郑家还怕一个小小的李家？”
二楼，看热闹押注的那几个也是人精，察觉到了公子哥的忌惮，当即拍着栏杆叫嚣激将起来，希望他能出手，帮他们把钱赢回来。
“闭嘴！”
听到二楼那些人的纷纷叫嚷，郑公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忍不住抬头，朝他们怒喝一声，等这些人纷纷悻悻收声，他这才慢慢转头，看向李神通。
“李家兄弟！此事应该是个误会！不如给哥哥我一个面子，今天在酒楼中的花销，哥哥我掏了！”
郑家公子不是襄城侯家的傻儿子，哪怕想不通家中长辈的忌惮，也知晓此事定有隐情，所以在电石火光间，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无非就是尽量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等李家彻底没落，自己再上门寻仇也不迟！
“误会？什么误会！”
郑家公子心头算盘打的得意，哪里想到，李神通没说话，背后却又是一道愤怒无比的声音响起！
紧跟而来的，还有一记凌厉的罡风，向着他的脑袋就卷了过来！
“公子，小心！”
恍惚中，郑家公子回头只看到一个红衣女子朝着自己甩出长鞭！
而自己的护卫，则如同奔牛一般，从一旁猛然奔来，挡在自己的身后！
“砰！”
鞭子抽了过来，被护卫挡住！那红衣女子见状，眉毛一挑，手中鞭子用力一扯，下一秒，那壮硕的护卫就被带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随即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就晕死过去。
“红拂女！”
看到这干净利落的一鞭子，郑家公子身体不可抑制的哆嗦了一下！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红色身影！
女子，红衣，武功超群，出手狠辣！
这三个明显特征，让他第一时间，就已然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完了！听说红拂女生性泼辣，睚眦必报！怎么连她也来了？！”
猜到此人的身份，郑公子心中当即犹如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只恨不得冲过去，一把掐死自己哪位惹事生非的表弟！
但是，在现实中，他却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在红拂女身后，一个如山岳般沉稳的汉子也缓步走了进来。
“李靖！”
干涩的吐出一个名字，郑家公子两眼一翻，真想也跟护卫一般，就此晕死过去！
什么情况？一场纨绔之间的好勇斗狠，怎么连李家的顶门杠子都引了出来？！
“神通！过来！”
李靖缓缓来到红拂女身边，眼神从郑家公子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李神通的身上。
“大哥，嫂子……”李神通见到李靖前来，也是打了个哆嗦，小心的挪了过去，也不敢靠李靖太近，只一个劲往红拂女身后躲去。
而红拂女看到李神通狼狈的模样，以及身上的几处伤痕，也是柳眉倒竖，刚刚收起的鞭子再一次无风而动！
“别！这是个误会！”眼看那条骇人的长鞭有再次甩出的预兆，郑公子肝胆俱裂！他毫不怀疑红拂女一鞭子下去，就能要了他半条命！
“打了人，说是误会？”可惜，红拂女根本不听解释！话音未落，手中长鞭就如同灵蛇一般，再次甩出，至于李靖，只是冷冷看着，不发一言。
“啪！”
清脆的鞭鸣响起，二楼的众人已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想象着郑家公子的凄惨模样。
可惜，他们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惨叫声传来。
正纳闷是不是他也被人一鞭子抽晕，睁开眼，却发现郑家公子却依旧好好的站在原地，只是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着斜插进地上的一柄短刀。
“怎么回事？！”
“刚刚又发生了什么？”
闭上眼睛的众人没有看到:刚刚，就是这柄短刀凌空飞来，将甩来的牛皮鞭子撞开，免了郑公子的皮肉之苦。
“哈哈哈哈，今天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就在众人盯着短刀纷纷诧异之间，酒楼外，再再再次有人进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开会么？”
看着又一批的来客，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已经被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变故弄得彻底麻木了。
再这么下去，是不是连皇帝，也该来这里露露脸了？
1655 阴谋笼罩
对于王诗龙千里迢迢，从山东跑到长安的目的，很多人都并不知情。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只要长安哪里不平静，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而那些本就不平静的事情，在经过他的一番参合后，往往也会变得比之前，更复杂百倍，结局也变得更加难以预料。
所以，当王诗龙矮胖的身影出现在酒楼后，二楼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看客终于变了脸色，纷纷往房间里退去，或者有更干脆者，直接寻摸到通往后院的楼梯口，就此溜之大吉。
他们或许是纨绔，但绝对不是傻子。
在家中父辈亲眷的口中，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个其貌不扬的死胖子！
也隐隐知道如今朝堂的风云变幻，跟这个家伙有扯不开的关系。
或许，这个死胖子并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但那句话怎么说的？搅屎棍子不用多好，只要能搅，就算合格？
而自从来到长安之后，王诗龙确实将搅屎棍子一角，演绎的淋漓尽致！
大胜归来的李靖，李道宗，柴邵等人惜别朝堂，风头正劲的萧寒，程咬金等人被关禁闭，就连他的战友，侯君集，三天都挨了两回揍。
如此辉煌的战绩，足以证明这个死胖子，绝对是天字第一号丧门星，跟他扯上关系，大大的不妙！
所以当瞅着他的到来，刚刚还看热闹看的过瘾的一大帮看客立即跟见了鬼一样，纷纷溜走，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偌大的酒楼，只剩下一楼的众人还在对峙。
哦，还有躲在厚实柜台后面，欲哭无泪的店掌柜与伙计。
能在长安，开得起如此规模的一家酒楼，店掌柜对于这城中的权贵不能说了如指掌，却也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更清楚一些。
李靖不用说了，哪怕再落魄，再失去所有职务，就他国公的身份，也绝不是他一个酒楼老板能招惹的起的。
而后来才到的胖子，酒楼老板最近更是从熟客口中听了不下百遍！关于他背后的世家势力，以及与朝中大员的丝缕联系，听的他耳朵里都快长茧子了。
“老天保佑，你们要打，出去打千万别在我这里打！”
躲在柜台后的掌柜面如死灰，口中不断祈祷着天神的保佑。
可他似乎忘了，这次前来的，不光只有李靖与王诗龙，还有一个大名鼎鼎，足以让鬼神辟易的女子，红拂女！
如果，前两位还可以有忌惮，讲道理，那作为风尘三侠中脾气最暴躁的红拂女，绝对不会惯着别人一点毛病！
片刻之后，随着一道女人的斥喝，酒楼中，还是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
第二日，清晨。
早起上朝的大臣们一如既往的聚集在一起朱雀门前。
只是今天与之前稍微有些不同，往日习惯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的诸位大臣，今天却都是一脸古怪，也不乱传话了，只用一双眼睛，四下到处乱瞄，像是在等某人的出现。
“来了！”
“嘘，小点声！”
很快，门口的众大臣就看到兵部尚书侯君集的车马，原本就安静的朱雀大门立刻变得更是落针可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从马上翻下来的侯君集身上！
“这些人，都怎么回事？”
翻身下马，侯君集立刻就发觉到了今天的不对劲。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怎么这些人的眼神，感觉都有些怪怪的？
“侯将军！”
朱红色的大门前，侯君集并没有诧异很久，身后一个兵部的属下就壮着胆子跑了过来，悄悄将他喊到了一旁，焦急的问道：“侯将军！这下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们今天都怎么了？”侯君集一头雾水，抬头看看那些瞅过来的朝臣，结果那些朝臣见他看过去，立刻低下脑袋，像是躲瘟神一般躲着自己的目光！
“侯将军！你不知道？”说话的那个属下听到了侯君集的话，当即一脸震惊，像是不敢相信一般问道：“昨天，李靖的那桩事，您不知道？”
“李靖？”听到这个名字，侯君集没来由的心头一颤！
他知道李靖昨夜去了酒楼，但是在此过后，为了避嫌，也为了不节外生枝，就撤回了自己的人，不再继续监视，所以根本也不知道接下来，酒楼中又发生了什么。
“李靖将襄城侯的儿子打死了？”侯君集皱眉问了一句，这是他所能想到最严重的结果！
但就算如此，也不过是杀了一个小小的县侯嫡子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怎么能让这些人如此慌乱不安？
“不是李靖将襄城侯打了！”属下瞪着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李靖，等发现他真的像是对此事一无所知后，立刻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苦着脸道：“是昨夜李靖被打了！”
“什么！”
一声低低的惊呼？震惊的侯君集足足愣了三秒！这才一把抓过那个属下，嘶声吼道：“怎么可能！襄城侯那个傻儿子怎么敢动李靖！他疯了？还有，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王诗龙那个白痴死哪里去了！”
“王诗龙？”属下被侯君集死死抓着，喷了一脸的唾沫，却连擦都不敢擦，只敢支吾的答道：“将军，昨夜就是他跟李靖起了冲突，两方才打了起来！还有您怎么没收到消息，属下也不清楚，但一定有报信的人去过您的府上！”
“王诗龙跟李靖打了起来？！他怎么可能跟李靖打起来！”
侯对于属下后面的话，侯君集已经听不到了，如今的他，突然浑身一阵冰冷！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硕大无朋的天坑，正将自己整个罩了进去！
“怎么可能，王诗龙那头蠢猪，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再去招惹李靖！难道他的脑子，真的蠢到家了？不对，不对！就算他蠢到无可救药，但襄城侯跟他，压根就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他一个山东氏族的，最看不起襄城侯这种后起的平民侯，又如何会为了他，强出头，打了李靖？！还有这么大的事，我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这是谁在暗中捣鬼，他想干什么！”
1656 幕后推动
一瞬间，侯君集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就在今天早晨，他都没有想到过：明明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在一夜之间，酝酿成一场震动整个大唐官场的大地震！
“李靖怎么样了？王诗龙怎么敢对他动手！”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侯君集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艰涩的向属下问道。
“不知道。”那属下也是面如死灰，耷拉着脑袋解释道：“当时在场的人见势不好，大多都溜之大吉了！只知道红拂女愤然出手，而李靖为了护着她，也跟着出手，而王诗龙可能是为了自保，混乱中由护卫出手伤了李靖。”
“王诗龙呢？他哪里去了！”
“他也受了伤，被手下护着回到了宅子！”
“受了伤？他怎么不去死！”
在这一刻，侯君集感觉自己的肺快要被气炸了！
谁知道，将李靖弄到之前赋闲在家的状态，耗费了他多少的心力，又参杂了多少机缘巧合！这才造就出，最符合他们利益的一种状态！
既不妨碍他独占兵部，又不至于引起其他人太大的反弹，更不会引起皇帝的反感！
可如今，被王诗龙这么一搅合，所有的一切全毁了！
赋闲在家的李靖，与受伤的李靖，完全就不是一种人！
前者只能让人感到有些可惜。
而后者则足以让人心生愧疚！
一个功臣！在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完成不世之功后，回朝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奖励，竟然还被人打伤了？这让其他功臣怎么看？让天下人，怎么看！
“陛下呢？他怎么样！”
心中一阵发凉，侯君集猛然间又想起一人，急忙转头，看向朱雀门内！
而恰好此时，从那扇高大的朱红色宫门当中，小跑出一位内侍宦官。
那宦官年纪不大，因为跑的太急，脑门上全都是汗水，等他出了宫门，看到宫门口等候的一干大臣，赶紧站定身子，清了清嗓子，尖声叫道：“陛下有旨，今日身体不适，罢朝一日！”
“身体不适？”
“怎么回事？昨天不还是好好的？”
“陛下如今怎么样了？要不要微臣请孙神医去瞧瞧？”
宫门外，听到小太监的叫声，本就惊疑不定的一众大臣立刻跟炸了窝一样，纷纷上前将他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这小太监也是年轻，见这么多王公大臣围着自己，脑门上的汗立刻出的更多了！
他也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摆谱，更不敢随便乱说话，只得一个劲的拱手：“诸位大臣，俺……俺只是传信的，什么也不知道，今日诸位请回吧，明天再来。”
“明天再来？明天陛下身体就好了？”
能站在这里的大臣，那个不是人精？虽然小太监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只是从他的神态，以及随口的回答，简单一推测，再联系到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们如何能不知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将军，要不要我一会单独去问问他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侯君集旁边，与他一起看向小太监的属下咬牙从怀里摸出一封银子，想要找机会去贿赂一下小太监，看看能不能探出什么口风。
不过，还不等他前去，身后的侯君集就已经一把将其抓了回来。
“你想死么！私探宫闱，你有多少脑袋经得住砍！”死死的摁着属下，侯君集的声音犹如寒冬腊月的北风一般冷冽！
“可是…可…”
“可是什么！没看到那些人没一个敢直接发问的！走！”
“走？去哪？”
“蠢货！我去找王诗龙！你！去给我找出负责监视李家的人过来，我要弄清楚，这两天，谁曾见过他？”
“喏！”
属下不敢耽搁，拱手匆匆离去。
而侯君集回头看了眼被围在中间，不断被人套着话的小太监，也愤然上马，一甩鞭子，朝王诗龙家疾驰而去。
“嘿嘿，有人要倒霉了！”
“活该！欺师灭祖之辈，倒霉了更好！”
马蹄声逐渐远去，背后，不少大臣看到了侯君集离去的身影，嘴角都浮现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
“尚书大人找家主？”王诗龙在长安的住处，一个脸上带着淤伤的汉子抱拳而立，恭敬向侯君集答道：“真是不巧，家主一早就被颜老先生喊了去，小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颜老先生？”侯君集脸色一变，沉声问道：“可是颜家的颜之推？”
汉子听侯君集直呼颜之推大名，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口气也变得生硬了几分：“回尚书大人，正是！”
“颜之推，颜之推！”侯君听到肯定的回答，在心里默念几遍这个名字，然后深深看了汉子一眼，转身上马，再一次疾驰而去。
蠢货！人家都想弄死你们家主了，你们还傻乎乎的护着人家！看你这幅样子，估计就连李靖受伤都是假的，人家装的！
想到这里，侯君集已经没有兴趣，去问这个明显参与昨夜之事的汉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群蠢货，被人坑了就坑了吧，坑死了才好呢！省的浪费空气！
“颜之推这个时候出来，是他自愿出来，还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还有皇帝这时候，应该去了李靖家了吧！那人想用李靖的悲惨境遇，激起陛下的愧疚感？哼哼，做梦！你们怕是不知道，让李靖退出朝堂，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吧！既然如此，陛下如何能承认是自己错了！”
清晨的凉风吹过侯君集冷峻的面孔，却让他的心更加火热起来。
侯君集骨子里，就是一个疯狂的人！要是不疯狂，他也不会对皇位升起彼可取而代之的野心！
以前，在战场上，侯君集就以冷血疯狂著名！
可这两年，他却一直躲在长安探索形势，寻找机会，下黑手，使绊子！腹黑功底加强了不少，唯独少那种可以让他肆意宣泄疯狂的场所！
如今，面对着这一系列的打击，侯君集感觉自己突然兴奋起来，同时也对这些事情背后的策划者，升起了浓浓的兴趣。
“他费尽周折，搞出这么大阵仗，究竟目的是我，还是另有他人！如果是我，他该怎么将这一切，牵连到我的身上？”
1657 倒霉的襄城侯
恐惧与兴奋，这本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情绪，但是此刻却一起出现在侯君集身上，以至于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癫狂起来。
或许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不疯魔，不成活！
骑马还未回到家中，手下就已经将侯君集想知道的消息送了过来。
最近这段日子，李靖始终待在府里，也并无外人探访，反倒是他的那个不安分的弟弟，满长安的到处流窜，也不知见了多少人。
“李神通！”听到这个消息后，侯君集目光猛然一缩，他知道自己失算在了哪里。
这也怪李靖这些日子表现得实在是太过于平静，以至于让他都生出了错觉：李靖这只老虎已经彻底消沉了下去。
殊不知，哪怕这只老虎还有一口气，那它就依然是山林中的王者！更别说，就算这只老虎想消沉，它身边其他的人，也不愿任由它消沉下去。
“陛下呢？”不知不觉的攥紧缰绳，侯君集深吸一口气，寒声问道。
报信的手下见侯君集脸色难看，也不敢耽搁，急忙答道：“陛下白龙鱼服，已经在早晨去过李靖府上！”
“都有谁一起去的？”
“好像有陛下，长孙大人，哦，还有宫里的御医！”
“御医？”侯君集听到这里，眼睛悄然眯起，然后继续问道：“陛下何时出来的？”
“大约半个时辰！”
“有人相送？”
“红拂女与李神通相送！”
“未见李靖？”
“未见李靖！”
“三原县如何？”
“据探子回报，并无异常！”
“程咬金那些人呢？”
“也都待在家中。”
从手下这里得到一切正常的消息，侯君集却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总感觉心头一阵怅然若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忘了！但是仔细去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对，一定有什么事情！”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侯君集眼睛无意间扫过街头，在那里，正有一队兵丁巡逻而过。
“兵？兵部！”
在看到那群兵卒的瞬间，侯君集忽然间心中巨震，他终于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了！
兵部，从昨天到现在，太安静了！安静到连一个过来请示他这位主官的人都没有，这本就不符合常理！
这也怪侯君集在这些日子里，太自信了！
自信到以为自己做了兵部尚书，整个兵部就全部成了他的囊中之物！甚至忘了李靖曾在那个位置，一坐就是三年！
三年！
这么长的时间，哪怕李靖再不会笼络人心，也该与那些人有几分香火情谊！如今听到李靖受辱被打，兵部竟然没有一点消息，这可能么？
不可能！
既然如此，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那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就连他这个主官，都不知道的重大变故。
“不好！去兵部！”
想到这里，侯君集猛然间拨转马头，下一刻，手中长鞭就狠狠地抽在了马屁股上！
而这匹神俊异常的骏马吃痛之下，长嘶一声，立刻沿着大路飞奔起来！
——————
兵部大堂
作为分管天下兵将的所在，这里每日都是无比忙碌，可是今日，这里却是无比的安静，就连偶尔有抱着文书的胥吏经过，也是脚步匆匆，不敢停留。
“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子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
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子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就在这诡异的安静当中，忽然间，一道铿锵有力的读诗声从后面的演武堂中传来。
等到诗句读完，紧接着，就是座椅被踹倒的声音，以及那人愤怒的质问：“听听，都听听！这就是咱们的将军，咱们的战士！为了保家卫国，不惜生命去跟外敌战斗，结果回来后，却落得一个被人欺辱的下场，咱们兵部，什么时候窝囊到这种地步了！就连隔壁礼部的人，都笑话咱兵部的人没种！只会窝里横！”
“……”
演武堂一阵沉默，这些兵将或许听不懂诗词，但一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还是狠狠击中了他们的内心！
想到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一个太平天下！好不容易归来后，功臣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反而还被人欺辱，种种不忿，不甘，立刻就充斥了他们全身！
“滚他娘的！有种没种不是说出来的！弟兄们，咱们先去弄死襄城侯那个王八蛋，再收拾礼部那些书呆子！”
沉默良久，终于有人愤怒嘶吼，而这句话一出，立刻就跟点燃了火药桶一般，无数道声音附和！然后无数兵部官员，兵将，提着刀剑，这就向外冲去。
等到侯君集赶到时，只看到了洞开的大门，以及散落一地的文书，整个兵部，就跟被人洗劫了一样凄惨。
“人呢？”气急败坏的抓过一个人，侯君集疾声怒问。
被抓的那人是个文吏，被侯君集提溜小鸡一样提溜着，腿都软了，结巴着说道：“回…回尚书大人话，他们都去襄城侯府了！”
“去襄城侯府了？”侯君集闻言，眼前又是一黑，光天化日，自己这帮手下拉帮结伙去另外一个贵族家行凶，这是恨他这个主官不死啊！
“通知十六卫，戒严，全城戒严！将那群混蛋抓回来！”
嘴皮颤抖着吼了一句，侯君集丢下文吏，再次上马冲了出去。
这时候的他，早就没了一开始棋逢对手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与仇恨，
他原本以为，不管背后这人想干什么，都绕不过皇帝这个高坎！
因为除了与世家勾结一事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皇帝希望他，或者授意他做的！
但是，他从未想过，那人会如此疯狂，直接在兵部掀起一场暴乱，绕开皇帝，直接打击他这位兵部主官！
“疯了！疯了！难道他不怕皇帝盛怒之下，一追到底！”
想到这里，侯君集的手脚一阵冰凉，身下的马儿也因为一早晨的奔跑而几近力竭，但是他丝毫不敢停歇，只能机械般的甩着鞭子，向襄城侯府冲去。
1658 皇帝出手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皇宫，太极殿中。
李世民拿着一片薄薄的纸张，轻轻的念着纸上的诗句。
长孙皇后从后殿中走出，听到李世民口中的诗句，笑着上前道：“好诗句，二郎，什么时候作的这首诗？”
“你觉得这首诗是我写的？”李世民见是长孙到来，放下纸张，苦笑一声反问。
“不是您做的？”长孙秀眉微皱，轻声问道：“那还有谁能写出这种战场气势的诗句？程咬金？”
“咳咳……观音婢，你也太高看程咬金了，想让他写出这种诗词，我看打不上五百年的仗，估计是没指望了！”
“……那是谁写的？我大唐如今诗词名家不多，能写出这种气势磅礴的军旅诗的，就更少了，难不成是李靖？”
“李靖？我刚刚才跟你哥去看过他，御医说他心气郁结，这次又在打斗中为保护红拂女受了伤，估计是没心思写诗。”
突然间想起今早看过的李靖，李世民心中不免深深叹息一声。
他没有杀功臣的心思，更不怕什么功高震主！之前之所以纵容侯君集等人，那也只是为了整个大唐着想。
毕竟这么大一个帝国，不可能永远只依靠一些老臣！唯有不断有新人崛起，才能让他的天下长治久安。
可惜，他的想法是这样，但真正理解他的，又有几个？尤其是在李靖府上，在听到“心气郁结”四个字后，李世民在激愤之余，只有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他想要大唐传承万代！必然就要舍弃一些自己的情感，而这其中，受伤的又何止是哪些跟随自己打天下的老将？
“您觉得，这是萧寒写的？”终于，长孙说出了第三个答案。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已经隐隐猜到了此诗的出处，之所以故意提起程咬金和李靖，不过是怕丈夫盛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罚萧寒！
如今看到丈夫的情绪还算稳定，她才敢一点一点打开这个话题。
“萧寒？”果然，这下子李世民没有再否认，而是苦笑一声，缓缓闭上眼睛道：“能写出这诗的，用颜之推老先生的话说，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了！其他人，包括褚遂良，孔颖达，都是远远不及！”
“这首诗是他写的？”长孙心跳骤然加快，强压着心中的不安问道：“那这次襄城侯的事情，难道也是……”
“这不是他做的！”
“嗯？”
本来，长孙已经做好听到恶讯的准备，却冷不丁得到李世民斩钉截铁的否定，顿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落侯君集面子！
替李靖出头！
挑动暴乱！
更关键的是，暴乱的受害者，还是他的老仇人，襄城侯！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放在一起，哪怕是对萧寒颇为回护的长孙，也快要相信这次的幕后黑手就是萧寒！
可丈夫怎么就能一口咬定，不是他？
“问题就出在这诗上。”
看到长孙震惊不解的模样，李世民笑了笑，解释道：“如果是萧寒，他不会拿首诗去挑动兵部的人，直接吼一嗓子，对于那些兵部的人，绝对比什么诗都好用！
至于这首诗，应该是萧寒做的，且大概率，是他在去突厥的时候作的，只是那些丘八不懂诗词，叫好过后，也就忘了，只有某一个人将其记了下来，用在了这个时候，殊不知弄巧成拙，反而暴露了他自己！”
“二郎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暗中挑动？且这人，还很可能是兵部的人？这个人是谁！”长孙何等聪慧？李世民只是微微一点，她就已经将整件事情都猜得**不离十，语气也随之激动起来。
是啊，如今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萧寒被禁足，被夺权后发起的疯狂反扑！但有几个人想过，就算这次反扑成功，他萧寒还会回到之前么？没了侯君集，就不会有下一个马君集，牛君集？
“这个人是谁，等过后问问萧寒写诗的时候，都有谁在场，就能大概找出。”李世民目光炯炯，冷笑一声道：“不过如今看来，兵部还是不安稳！看来萧寒说的对，兵部，是需要改革的！”
“改革兵部？怎么改革？”长孙没想到丈夫突然又提及这个，下意识开口问道。
“权利分离，武器分离，兵将分离！”李世民缓缓起身，眼中精光闪烁，一字一句的将这三条计策念出！
这三条计策，其实在很早之前，萧寒就曾对他提到过！但是那时候强敌环伺，他不敢，也不能贸然实施！
现如今，突厥这个心头大患祛除，再加上昨日萧寒献上的具体实施方案，看来如今，他也该着手这三件事情了。
“借这次兵部的暴乱，先将火器作坊隔出去！萧寒说的对，弓与箭，只有不在一个人手里的时候，才是最安全的！”
空旷的大殿中，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对自己说道！
没人知道，萧寒在昨夜，曾悄悄让人给他带来一封密信。
相比于这封密信，那些联合各路边将索要火器的动作，不过是一些用来迷惑他人的障眼法罢了。
当然，这些障眼法，也可以成为他将火器作坊隔出的理由！从而堵住某些人的嘴。
与这贴心且实用的计谋相比，挑唆兵部暴乱一事，简直拙劣的如同三岁孩子在街上打架！不堪入目！
“传朕命令！襄城侯肆意横行，残害功臣，革去爵位，贬为庶人，发配朔方，遇赦不赦！
侯君集身为兵部尚书，御下不严，致使暴乱出现，念其第一时间赶往现场控制住手下，并主动负荆请罪，革去兵部尚书职位，改为暂代！
李孟尝，张宝相等人肆意妄为，公然持利器闯国侯府进行打杂，罚俸一年，夺爵一级，禁足一月！”
当传旨太监将皇帝的旨意传到宫外，跪在地上，负荆请罪许久的侯君集浑身巨震，险些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出！
他并不在意对自己的惩罚，毕竟暂代兵部尚书，与实际上的兵部尚书除了名字不一样，其他没有任何区别！
他只是愤怒！
愤怒那被他亲手抓起来的兵部官员都受到了惩罚，却怎么偏偏没有萧寒这个罪魁祸首受罚的消息！
1659 打错门
“公公！难道陛下就不追查此次祸乱的背后之人？”跪在地上的侯君集面容扭曲，咬牙向着传旨太监厉声问道。
传旨太监闻言，将手谕收起，往旁边挪了几步，等让开侯君集的跪拜方向，这才苦笑一声道：“尚书大人，陛下的心思那是我等下人所能觊觎？如今陛下旨意已到，尚书大人还是赶紧起来，先遵旨办事才好。”
“遵旨办事？陛下还要我亲手处置他们？”侯君集咬牙，回头看了眼那些被他抓起来兵部官员。
以前，那些官员看他的时候，如果还可以说是敬畏有加。那现在，就彻底变成了三分厌恶，三分愤怒，外加六分的冷漠！
或许，在外人看来，侯君集第一时间制止暴乱，并押着他们前来请罪，是再正确不过的决断！
但是在兵部人的眼里，侯君集却已经成了一个叛徒！一个卖掉他们，换取从轻处罚的卑鄙小人！
“如果我们的兵部尚书还是李靖大将军，那么他一定会跟我们站在一起，而不是抓着自己的手下，前来邀功！”
低低的冷哼声从兵部众官员中传来，听的前面的侯君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也知道，经此一事，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尚书之名，还有兵部上下所有官吏的人心！
“微臣想要见陛下！劳烦公公通传一下！”一双拳头慢慢攥紧，侯君集猛然起身，向传旨太监抱拳行礼！
他要见皇帝！不是为了诉苦，而是想要将背后那人也抓出来！如此才能转移兵部上下对他的怨恨！
可惜，传旨太监像是早就得到了嘱咐，见状只是苦笑摇头：“陛下现在谁都不见，一切，等明日朝会再说。”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封死了侯君集所有的念头！而且侯君集在失落之余，心中也隐隐生出更大的恐惧！
明日朝会？
这个词他已经听了两遍！皇帝如此强调明日朝会，那明日朝会又将发生什么？
——————
早晨这场由兵部而发的暴乱，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已经被彻底平歇掉，连襄城侯府旁边的邻居，都没有波及到。
可是让很多人没想到的是：在此时，还有一场更大的暴动，已经在无数长安人的心中缓缓酝酿！
时间慢慢来到中午，这时候长安街谈巷议的，不是倒霉的襄城侯被罢官去爵，也不是兵部集体挨罚的壮观场面，而是那首流传出来的诗词。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一句诗，十个字，却说尽战场的残酷与无奈，也让人重新记起，那个曾带领大唐儿郎，直捣黄龙的大唐军神李靖！
“听说李靖大将军回来后，就被奸人陷害，一直赋闲在家！可就算这样，还有人不放过他，要至他于死地！”
“对！今天一早我就听说了！大将军的弟弟昨夜被人打伤，大将军前去，结果中了埋伏，被人团团围住，要不是大将军武艺高强，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那混蛋是谁！”
“听说，是一个世家子弟，听说姓王，就住在太平坊！”
“他娘的！又是世家子弟！投胎投的那么好，就老老实实在家混吃等死行了，为什么总要出来蹦跶！不怕被人打断了腿？”
人，都是感性的动物！
尤其是在得知功臣归来后受到的冷落，长安人心里的愧疚感便已经爆棚！
现在又得知还有人意欲伤害他！使得这份愧疚，很快演化成为深深的愤怒！在愤怒的驱使下，已经有人忍不住，想要去替李靖找回这个场子。
走！找他去！”
一鸟入林，百鸟压音！
有了第一个开头的，其他人顿时不分青红皂白，全部都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理智已经没了任何作用。他们不管李靖是如何受伤的，只知道李靖受伤了，还是伤在了一个世家子的手里，那就足够了！
太平坊
作为紧贴皇城根的坊间，能在这里居住的，基本都是豪门大户，官宦之家。
所以平日里，都是幽静一片，绝不会与大通坊那样，人来人往，车声鼎沸。
可是，就在今日，这份幽静却被一群人彻底打破了！
“就是这里！”
一个自称家里七舅老爷的外甥女的三叔公住在这里的年轻人指着一所朱红大门，大声疾呼：“那个人就住在这里！”
“打进去！”
年轻人话音刚落！身后几个穿着短衫的汉子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大吼一声，抱着肩膀，向着大门撞了过去。
“咔嚓！”
只听一声木材碎裂的声音响起，两扇厚实的朱红大门应声而开！其中一扇门更是因为撞击的力度太大，连门轴都撞碎了，斜斜的挂在门框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哀鸣。
“冲啊！”
望着洞开的大门，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大吼一声，紧跟着，愤怒的人群就如同潮水一般，全部都涌入了大门里面。
“谁？发生了什么事！”
门后面，几个仆人打扮的人听到声音，匆匆跑来，等看到如潮水一般涌入的人群，顿时目瞪口呆，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当然，他们很快也就不用说话了，因为愤怒的人群在下一秒，就将他们淹没在了人潮当中。
“什么声音，如此吵闹？！”
宅府后院，一个胡人模样的壮实汉子听到喧闹声，从躺椅上爬了起来，皱眉询问。
身边一对打着扇子，有些瞌睡侍女闻言，赶紧打起精神，摇摇头道：“奴家不知。”
“不知道？管家呢？管家！”胡人汉子瞪了两个侍女一眼，正想从躺椅上跳起来，去前院看看，却不防管家连滚带爬的从月亮门冲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有一群暴徒疯了，冲进咱的府上，见人就打！家里的仆人都被打倒了，老爷您还是赶紧避避去吧！”
“什么？”
听到管家急切的话，胡人汉子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他们是谁？跟咱们有何冤仇？！”
“不知道！老奴就听说他们要收拾一个姓王的世家子！”
“姓王的世家子？王诗龙？那个丧门星不是在咱家对门住么！”
1660 不是我干的
“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
萧家庄子，刘弘基现在也不管什么禁闭不禁闭了，火急火燎的骑马从长安冲了过来，等见到待在家中的萧寒，第一件事就是向他询问长安的暴动跟他有没有关系！
“大哥，大爷…这真不是我干的！”摇着蒲扇，望着一脸急切的刘弘基，萧寒使劲翻了个白眼，一脸的郁闷。
虽然，对于襄城侯和侯君集倒霉一事，他确实挺喜闻乐见的。
但这真跟他没什么关系！总不能他跟这两位有那么一点仇怨，这笔烂账就要算在他的头上吧？
“不是你做的？”刘弘基对于萧寒的话明显有些怀疑，一把抢过蒲扇，使劲给你自己扇了几下说道：“不是你做的？又是谁能想出这么蠢的法子？”
被抢走蒲扇的萧寒一双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咳咳，这法子蠢么？不对！我蠢么！”
“蠢！”刘弘基摇着蒲扇，望着萧寒半响，最后终于点头，很肯定的下了结论。
“……”
萧寒见状，彻底无语。
好吧，就算我蠢，别人说也就是了！你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二百五，有什么资格说我？
“滚！你才蠢，你全家都蠢！再说了，我就算再蠢，也不至于走错门，打错了人家。”
“你也知道史大奈家？”
刘弘基听到萧地方寒说起，表情立即古怪起来，一副想笑，又不忍笑的模样，憋的萧寒都替他难受。
不过，这也不怪刘弘基憋到便秘！实在是，这史大奈真的太悲催了！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给长安的广大人民普及了一遍，什么叫做真正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明明只是一个赋闲在家的老臣，平日里也不张扬，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只因为住在了王诗龙的对门，结果大中午睡着觉，就被一群失了理智的人冲进家中，好一顿打砸！听说在这其中，连看门狗都被捆起来揍了一顿！更别说那些家仆了！挨个享受了一遍人海般的马杀鸡。
好在，冲进来的人还有点礼义廉耻，没有对府中的女眷如何。
传说也正是因为如此，史大奈才灵机一动，换了婢女的衣裳，这才勉强从府里逃了出来。
当然，萧寒也觉得这个传说有些太扯了。
因为他见过史大奈！
这位当初李渊帐下的猛将，打起仗来，一向以愣头青，不要命著称！这一点，也在他的面相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黑脸，龅牙，小眼！
再加上胡人特有的络腮胡子，这要是跟传说中一样，装成婢女！被人发现，估计得打的比之前狠一百倍！
毕竟那些人只是不打女人，可没说不打女鬼！
“那史大奈，确实遭了无妄之灾。”看到萧寒老是瞅向自己，刘弘基也发觉自己有些幸灾乐祸了，不好意思的揉揉脸道：“不过好在五城司马的人赶到的及时，他除了受了点惊吓，家中砸坏一些东西，倒无大碍！但如今全长安都在传，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情，你不怕史大奈气不过，去参你一本？”
“参我一本？”刚刚端起大碗喝茶的萧寒闻言，气的将大碗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怒道：“我还想找个人参一本呢！凭什么屎盆子都扣我脑袋上，难不成咱的脑袋就那么像虎子？”
“……”
刘弘基一瞬间面色古怪，瞅向萧寒，刚想开口说“像”，结果就被他一眼给瞪了回来，都已经到嗓子眼的话顿时卡在了那里。
“咳咳，不，不像！可像不像的，现在该怎么办？你这属于黄泥巴落裤裆，不是那啥，也是那啥。”
不敢再撩拨马上就要炸开的萧寒，刘弘基只得抢过他的大茶碗，仰头灌了一口，擦擦嘴角的水渍，又接着道：“关键是，王诗龙那个混蛋到现在还是一根毛都没伤到，也不知道躲在哪里看戏！”
“他看不成戏了。”萧寒这次倒是没有再反驳，只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又从桌上翻过一只大碗，倒上茶道：“他现在已经离开长安了。”
“离开长安？去哪了？”刘弘基有些惊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萧寒：“哎？不对啊，这事你怎么知道。”
萧寒端着新茶碗，轻嘬了几口茶水，冷笑道：“我怎么能不知道？你以为颜师真是被我气走的？”
“啊？”刘弘基的牛眼再次瞪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向萧寒：“颜师？颜之推？我只听说他一早就将王诗龙喊了去！难不成，那是给你出气？”
萧寒看了看刘弘基，哼了一声道：“是不是给我出气不好说，反正他出来时，猪头都肿了一圈，也不知道被老人家背地里抽了多少个巴掌！而且他从颜师家出来，自己家也没回，灰溜溜的出城去了。哦，对了，那时候史大奈家还没被砸！”
“这……”
刘弘基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跟一只河马一样，他其实也跟别人想的一样，以为颜之推从萧寒这里愤然离开，是因为看不惯萧寒，两人闹掰了！
结果如今听萧寒说话的语气，好像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这哪里是闹掰了？分明是给萧寒出气撑腰去了！
“你的意思，王诗龙这次也倒霉了，连老祖宗颜师都不护着他，只能灰溜溜的回山东，不回来了？”
“差不多吧，起码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那侯君集，不就没了世家的撑腰了？”
“哼哼，这个蠢货还以为他的一切，都是靠着他自己挣来的！没有那些世家的襄助，他一样能成功！
却不知，王诗龙虽然蠢笨一些，但是他只要站在那里，就代表了很多东西！如果没王诗龙背后那些东西，他区区一个侯君集，又算什么东西？名将？咱大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名将！”
“虎子，也就是马子，马桶！它一开始因为雕刻成老虎的模样，所以就叫虎子，李世民在位时，心怀宽广，也不怎么避讳，到了李治时期，才觉得虎子与他家祖宗李虎的名字太像，为此避讳，才将虎子改成马子，也叫马桶。”
1661 打上门来
“哈哈哈，说的对！他侯君集算个什么东西！为了自己能爬到高位，不择手段，拉拢氏族，欺师灭祖，净干 些见不得人的事！要单论打仗，俺老刘可比他厉害多了，要不是俺实在懒得看那些公文行书，那个劳什子的兵部尚书，俺也能当上一当！”
刘弘基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说不尽的痛快！
作为性情耿直的武人，他从来都看不起喜欢躲在背后耍阴招的侯君集！
可偏偏，这耍阴招的小人竟然在朝堂上平步青云，直接坐到了自己的脑袋上，这如何让人不郁闷？
如今，总算看到他倒霉了，那心里哪是一个爽字能够形容？！
“对了！他现在倒霉了，你是不是该把你的新火卫给弄回来了？”
大笑过后，感觉浑身舒爽的刘弘基突然又想起一事，转头向萧寒询问起新火卫的事情。
记得当初，听说萧寒将秦岭的那处工坊拱手让给侯君集，差点没把他们一帮老兄弟当场气死！
在他们眼里，新火卫是萧寒一手组建的！
工坊也是萧寒一手创立的！
更别说，为了这个工坊，萧寒往里投入了海量的钱帛与精力！家中能用的人才也都一股脑丢到了这里面。
终于，在如此大的投入之下，作坊才有了后来的突厥草原一战，才让世人看到了什么是摧枯拉朽，什么是震惊天下！
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工坊壮大了，开始结果了，但结出来的桃子却被侯君集抢先一步摘了去，这叫什么窝囊事？！
“新火卫？”
萧寒瞥了眼刘弘基，冷笑一声道：“侯君集倒不倒霉，新火卫也不是他所能染指的！只不过这次老头子出马，让我的计划可以实施的更顺利一些罢了！”
“嗯？计划，什么计划？”刘弘基听到萧寒这席话，整个人都愣了，一双牛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萧寒，像是在分辨他是不是在诓自己。
萧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计划，计划就是，哎！跟你也说不清楚！”
刘弘基急了：“呸呸呸，什么叫跟我说不清楚？你什么意思？我很蠢么？”
“蠢！”萧寒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
这次，总算是轮到刘弘基无语了！
他没想到，报应来的实在太快！刚才还说萧寒蠢，没想到一眨眼，这个蠢字就重新落回自己身上，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萧寒！敢说老子蠢，老子跟你拼了！”
“别，我错了！你不蠢，你只是比我笨一点！”
“啊？那岂不就是蠢到家了？！”
是夜
两个蠢人毫无意外都喝了个伶仃大醉，直到快天明，刘弘基这才捂着快要裂开的脑袋，摇摇晃晃的跨上快马，向着长安冲去。
没法子，他现在跟萧寒一样，都是禁闭状态，不好离开！
虽然，昨天应该有不少人看到他跑出来了，但有句话叫做宁叫人知，莫叫人见！
只要没被人抓住他不在府中的现行，以他的不要脸，谁也奈何不了他！
当然，赶往长安的刘弘基心里大概也知道，今天，估计不会有人，再想起他来！
——————
朱雀门外，来参加朝会的诸位大臣一如既往的聚在一起，趁着等宫门开启的功夫，讨论着这两天长安发生的事情。
而要说这两天长安发生的大事，除去昨天的罢朝一日，最绕不开的，就是那接连的两场暴动。
“侯君集也是倒霉，人家李靖当初在兵部什么事都没有，到他身上，接二连三的处问题……”
“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它也不能全怨侯君集，王大人您想想，如果这事没有人在背后捣鬼，侯君集能落得这般灰头土脸？”
“何止是灰头土脸？我可亲眼看到，他为了平息事端，出手将兵部的一干手下都抓了起来！做事如此狠厉，以后谁还敢给他卖命！”
一群穿着绿衣的大臣正聚在皇城根下窃窃私语，突然听到一阵奔腾的马蹄声从朱雀大街上响起！
几人回头一看，就见晨光当中，一人身穿紫袍，腰配金玉带，骑着一匹西域宝马正向这疾驰而来。
“是侯君集！”
“嘿嘿，以前这家伙不都说前呼后拥，嚣张的厉害？今天怎么就一个人了？”
“嘘，王大人还是小点声，被他听到，怕是不妙！”
朱雀门前，认出是侯君集的一群人神色各异，但到最后，还是齐刷刷的闭上了嘴巴。
毕竟侯君集再倒霉，也是当朝三品大员，跟他们这些六七品的小官，压根就不在一个天地！他们哪敢跟三原县那位一样，没事就去摸一下老虎屁股？
“侯君集！”
一群绿袍官吏不敢招惹侯君集，甚至还特意往旁边挪了几步，但是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畏他如蛇蝎！比如现在，一个同样身穿紫袍，满面怒气的官员，正站在朱雀门前，死死的盯着他！
“史将军？”
侯君集听到喊声，微微侧头，等认出他就是昨天被抄了家的史大奈，顿时眉头一皱：他史大奈一个前朝旧部，闲散侯爷，手无实权，来这里干什么？
“侯尚书！”也不等侯君集开口再问，喘着粗气的史大奈就已经含恨出声：“昨日，一群暴民涌入老夫府上，将里面的东西打砸一空，难道侯尚书就没什么要说的？”
“我要说什么？”侯君集听到这话，眼皮不自觉一跳，冷声说道：“史大人，昨日之事，本官也深表遗憾！不过它好像与本官并无什么干系，你这样来找本官，是不是找错了人！”
“我找错了人？”侯君集一句话，让史大奈的情绪突然间又激动起来！
只见他先是悲怆的大笑几声，随即又红着眼睛，向着侯君集一步一步逼近：“你敢说，王诗龙与你一点关系没有？你敢说，昨日的暴动与你没有干系？
你好，很好！一句找错了人，就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那被错砸的老夫又该找谁去？老夫府上，被打的卧床不起的一百三十五个男丁又该找谁去！”
1662 是人是狗都在秀
寂静的朱雀门前，史大奈悲怆的吼声在空中不断回荡，听的一众大臣也心有戚戚然。
虽然史大奈的遭遇多少有些戏剧，但推己及人，如果自己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又该找谁说理？作为事情起源的兵部，真的能一点责任没有？
“这些事情，你该找五城司马，或找长安县令，而不是我！”
与一众摇头叹气的大臣不同，侯君集面色不变，却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再次闭目养神起来。
他这时候不想，也不屑与此人争辩什么！
如果，史大奈还有李渊在位时的势力，或许他还会忌惮一二，可现在他一个落魄的前朝旧臣，有什么资格质问自己？自己又凭什么给他一个交代？
“你！！！”
看到侯君集轻蔑的模样，史大奈顿时双目泛红，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迹象！
而就在周围气氛变得凝重之际，皇宫内，一道浑厚悠长的鼓声已经响起，且伴随着鼓声响起，高足有三丈的朱雀大门被禁军缓缓拉开。
“轰隆隆……”
巨大的宫门被打开，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顿时从门缝中宣泄而出，带着滚滚黄尘，扑向门外的众多大臣，将防备不及的众人吹了一个灰头土脸。
“哎呀！我的帽子……”
“呸！皇宫里哪来这么多尘沙！那些洒扫的内侍都干什么去了！”
妖风滚滚而过，等周围平静下来后，被洗礼过的众朝臣纷纷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暗骂宫中内侍的懒惰。
当然，这其中又有不少人被这股“妖风”弄得心里泛起了嘀咕。
风吹冠落！
今日，怕又是多事的一天。
“侯君集，此事没完！老夫一定要去太上皇那里参你一本！”
朱雀门外，史大奈的怒吼声还在来回激荡，但侯君集却已经迈着沉稳的步伐，当先一步一步向太极宫走去。
刚刚的狂风，对于别的朝臣来说，或许还是个麻烦，但对于久经沙场的他来说，却只是一个再微小不过的小事罢了。
甚至于，他都没有发现，自己头顶的官帽，也在狂风过后，向一边歪斜了不少。
有时候，看似只是一件小事，却足以改变很多，很多。
——————
朝会，一如往常。
除了昨天罢朝一日的，今天的朝臣来的多了一些，再没任何差别。
“叮……”
金钟响起，随着大太监洪公公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各部官员便开始纷纷出列启奏。
不过，这些人所奏之事，都是一些零碎小事，对于李世民来说，简单的几句批复，就处理完毕。
好不容易，等到这第一波的朝奏结束，忽然间，偌大的朝堂就安静了下来。
坐在前面的一众大臣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
后面的小吏则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像是在等待什么出现一般。
“陛下！臣有本奏！”
如此诡异的安静持续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终于，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将这份安静打破！
而随着这道声音，一位身材干瘦，脸庞却极为坚毅的大臣缓缓出列，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萧寒暗地里喊做“茅坑里的石头”的魏征！
“魏爱卿，你有何事启奏？”
看到魏征出列，龙椅上的李世民眼神微动，身子也不自觉的作正了几分。
“启禀陛下！”魏征在朝堂中间站定，微微躬身，声音沉稳道：“微臣听闻，这两日长安城动乱不断！先是李靖大将军无故被人打伤，紧接着又连续发生两起聚众打砸事故！微臣想请问长安，万民两位县令，可有此事！”
“来了！”
魏征此话一出，殿下众人不管脸上表情如何，心中都莫名“咯噔”一下，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咳咳，回魏大人的话，此事是……”
匆匆出列的长安，万民两位县令估计已经在心里将这位又臭又硬的石头用铁锤砸了无数次！但脸上，还是要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赶紧拱手解释。
“你们不用解释！只需要回答有，或者没有！”魏征站在殿堂中间，见两人还欲解释，眼神一沉，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话！
“这……”两个县令身子一颤，脸都快憋成了紫茄子，却只得咬牙点头：“有！”
“陛下！”魏征见两人点头，总算放过两人，重新躬身说道：“我朝大将在坊间被人打伤，襄城侯府，窦国公府被公然打砸洗掠！如此大事，怎不见刑部出来缉拿凶手？”
李世民眼神微变，轻咳一声道：“咳咳，魏爱卿，此事朕着兵部已于昨日处理过了，凶手也已经受到了惩罚！”
“哦？那此事可过三议？”魏征面色不变，继续沉声问道：“刑部可知？或者大理寺可知？”
朝臣当中，刑部尚书，大理寺寺丞听到这，跳起来掐死魏征的心都有了！
他们知道？他们知道个屁！
但是这话他们敢说么？说了不就是在明着打皇帝的脸？以后不怕皇帝给自己小鞋穿？
“咳咳，此事由兵部引发，朕已让兵部自行惩戒！”
好在，李世民还是一个合格的老大，没让两位大臣继续忍受煎熬，开口替两人将责任揽了过去。
不过，还不等这两位大人对皇帝感激涕零，已经成功拉到无数仇恨的魏征再一次开口了。
“兵部自行惩戒？兵部何时可以越俎代庖，替刑部与大理寺处理案犯了？”
魏征此话一出，原本就安静的朝堂再次寂静了几分！紧接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沉默不语的侯君集身上！
这时候，不管是早有准备，还是后知后觉，所有人大臣心里都已经明白，魏征此次的矛头，已经对准了兵部！
自古文武不两立。
大唐以武立国，立国之后，又频频对四方用兵，这使得武人的身份已经在某种意义上，彻底压过了文臣。
只看看如今新晋的贵族，几乎全都是武人，文臣方面，除了长孙无忌等寥寥几人，竟再无建树！这种巨大的差异，让在几千年中，都在朝堂上处于绝对强势地位的文人，如何能够心理平衡？
或许在之前，迫于外敌，文臣还能忍住这口气！但是现在，最大的心腹之患已经解决，再加上兵部自己不争气，自己先内乱起来，文臣不抓住这次机会，狠狠捅武人一刀才怪！
1663 只有侯君集在挨揍
魏征算不上好人！从来都算不上！
或许，一开始萧寒还被后世的种种传说，影视所迷惑，认为这个敢直言谏上，怒怼皇帝的家伙是个难得的忠臣，直臣！
那等他来到大唐，亲身体会的看过这一切后，魏征在他心里近乎完美的忠臣形象，就已经彻底崩塌了！
别的不说，萧寒就想问一句：天底下，有哪位真正的忠臣，直臣，会做三姓家奴？
吕布，吕奉先，不过换了三个主上，就被骂了几千年的三姓家奴，而大唐这位魏征魏大人，又何止在三家人手下混过饭？
早在大业十三年期间，那时候魏征还是一个末微小吏，跟着地方军阀元宝臧混饭吃。
后来，元宝臧经营不下去了，决定投靠当时如日中天的瓦岗军，李密！当时投靠的奏疏都是魏征写的。
结果，元宝臧此人最后如何，萧寒不清楚，但是魏征，却被李密爱其文采，收入账下，摇身一变，成了李密的幕僚。
再后来，李密被王世充击败，走投无路归顺了李唐。
这位魏大人二话不说，一头就投入了李唐的怀抱，并在曾经的主上李密受辱，密谋逃走时一言不发。
果然，不久后，外面就传来李密被杀的消息，这位魏征魏大人却毫发无损。
如果到这，那还看不出魏征之精明，那接下来，他的一系列操作，就不得不为他竖上一个大拇指了。
武德初，魏征请求前去安抚山东，结果倒霉的一去山东，被当时的天下第一猛人窦建德抓获。
当时就有人建议窦建德，直接砍了魏征！结果在其三寸不烂之舌下，魏征又一次奇迹般的被留了下来，并且成了窦建德的幕僚。
而这个幕僚，一当就是四年！直到窦建德被李世民击溃，他才得以回到大唐。
老实说，经历了这么多坎坷事件，一般人都会累了，倦了。
可这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镜不光没累，反而在回大唐后，又马上精神百倍的投靠了太子一脉，继续开始他作死小能手的不归旅途。
在那段大唐王朝最黑暗的兄弟相争中，什么劝李建成打刘黑闼，借此立下战功，好在军队中排挤李世民。
什么向皇帝进言，将李世民远远发配出去，最好发配到烟瘴之地，让他自然死去。
甚至连动用杀手，直接诛杀李世民的主意，他都给李建成出过！
就是可惜李建成天生优柔寡断，阴险有余，狠辣不足！
对魏征提出的计策，竟然没一件能办的好，如果当时但凡能办成一件，估计也就没有后来的贞观之治，没有现在活着的李世民了。
就这样，时间又过几年。
等大结局，玄武门之变以后！李世民第一时间就找来魏征，想以离间他们兄弟的罪名砍死他。
结果不言而喻，打不死的小强又上线了。
李世民这次不仅没砍死魏征，反而也如同他前几位主上一样，被魏征的口才所折服，非但不怪罪，还给了他一个詹事主簿的官位，后来更是经常听取他对自己的劝谏。
也正是从这以后，魏征才发现了李世民真正想要什么！于是开始尽职尽责的扮演起一个正直忠臣，与同样需要一位忠臣彰显自己的小李子一起，两人一演，就是一辈子！
或许有人会说，魏征不是那样的人！萧寒把人性想的太险恶。
但萧寒想说：人性，本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否则也不会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至理名言传下。
你需要，我擅长！这种事，谁也说不出什么对错。更别说，魏征从此之后，将忠臣的形象一演就是一生！
只是在经过这些后，萧寒对魏征这位人镜的敬畏之心，已经明显不如之前。
在他的眼里，魏征这个人镜，早就变成了人精，还属于绝不可信任的那种！要是谁敢贸然相信他，估计就连以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魏大人！”
很明显，萧寒的感触，侯君集却没有什么体会，在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指名攻击过后，侯君集终于坐不住了，沉着脸，从空旷旷的兵部位置站起身来。
“陛下都已经说了，这是我兵部自己的事！大唐律例上也有规定！对于犯错的兵部官吏，我兵部自己有处罚权利！并不需要通报三司及大理寺。”
侯君集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给魏征留了几分颜面，他知道魏征难缠，所以只希望这块臭石头滚远一点，不要再烦他。
但是，侯君集有一点没有想到：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被打发，魏征，就不是那个连皇帝都头疼的家伙！也不会是萧寒口中，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
“大唐律例？”
果然，见侯君集出来与自己对峙，魏征非但没有退让，反而眼睛一眯，更加来了精神。
侯君集只见他冷笑一声，对自己说道：“不知侯尚书可都研读过大唐律例？大唐律例上写的兵部处罚权，又是指哪些？”
“这……”侯君集被问的神情一滞，他那里会去读那部摞起来，都有一个桌子高的大唐律例？
至于兵部处罚权？那东西有限制么？就算有限制，以这些年兵部的霸道，也从没有人敢上门说理吧？
“你不知道吧！”魏征看出了侯君集的语塞，突然朗声笑道：“那就让我给你解释一二！兵部处罚权，那只有在兵部下属触犯了军律，或者战场上有兵将犯错，才可以动用！
但是昨日，你们的人可是出了兵部大门，直接闯入国侯府中！这种情况，还能由你们兵部自行解决？那明日，礼部的人出去抢掠了别人家，别人苦主是不是告上门来，也由礼部自己升个堂，随便打几个板子就算了？！”
“咳咳，我们礼部不会出去劫掠！”
大臣当中，礼部的官员听了魏征的话，纷纷翻了个白眼，他们是文明人，怎么可能跟土匪一样的兵部，出去打砸抢掠？
再说就算那个心，以部里那批动不动就六七十岁的老臣，他也抢不动啊！
1664 侯君集的惊惧
侯君集听着四周的窃窃私语声，脸色微变，他已经察觉到魏征今天是刻意针对他，或者说是刻意针对兵部而来！
“魏大人究竟想要说什么？！”冷冷的用眼神扫了周围一圈，侯君集直接开口向魏征问道。
他也知道：论手上功夫，十个魏征加一起，也不够他自己一个人揍的！
但若是论嘴皮子功夫，那么把自己二十个绑在一起，也不可能是谏议大夫魏征的对手！
以己所短，攻敌所长，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所以侯君集也不跟魏征多扯，一开口就直接了当的挑明主题！
“我想说什么？”
另一边，魏征面对侯君集直切主题的冷冽模样丝毫不惧！只见他冷笑一声，施施然向侯君集拱手问道：“我只想问侯尚书您一句，如今兵部在这长安城，天子脚下尚且如此肆无忌惮，那在外面呢？在各州各府，在偏远地县，岂不是一手遮天？！”
“你胡说！”
侯君集听到魏征这段诛心之论，心中登时掀起惊涛骇浪！但好歹他也是在大风大浪中趟过来的，电石火光间，就已经将脸上惊骇的表情掩饰好，改为浓浓的不屑，狠狠一甩袍袖怒道：“哼哼，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
对面的魏征似乎就在等侯君集这句话，闻言笑着探手入袖，随即从里面掏出一本折子，然后在侯君集面前晃了晃：“你要证据是么？这是凉州司马写的奏疏，控诉兵部在其州府肆意开垦马场，招收牧民，饲养战马！使其赋税骤减！甚至其治下的百姓为了逃税，连自己的牧场也一起并入兵部的马场！”
“凉州……”侯君集眉头微蹙，忽然冷笑道：“魏大人身为谏议大夫，谏言是不错，但也要知道其中原由！凉州牧场一直都是我兵部重要军备之所！我们为了挑选优质战马，扩大马场，也是为了使我大唐军力更加昌盛！
再者说了，凉州土地贫瘠，我们不侵占农田，只招收一些牧人，又有何不可？那凉州司马现在哭诉赋税收不起，那我倒要问问魏大人，他凉州那年的赋税收齐过？”
侯君集这一席话，连消带打，还狠狠羞辱了一番魏征，将他说成只会狂吠的小人，着实是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魏征何许人也？六位主上，克死五位的存在，他岂能不知凉州司马话里的漏洞？
望着有些自鸣得意的侯君集，魏征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侯君集从天堂，狠狠跌落到了地狱！
“挑选战马？嗯，确实挑选了不少！在凉州司马的信中，你将马场精心挑选出来的良马全部当成劣马，卖给了一家孙记商队，此事不知是不是真？”
“这……”魏征的一句话，瞬间让侯君集如遭雷劈，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此事绝对是凉州司马看错了！凉州马场的良马从来都只为战备做准备，只有驽马，劣马，老马才会出售！他定然是看走了眼，将这些劣马当成良马！”
“哦？看走了眼？那也有可能，毕竟劣马良马都长得差不多，都是四条腿！一个脑袋，在凉州与马匹打了半辈子交道的凉州司马一时间看花了眼，倒也情有可原！”魏征冷笑连连，语气中丝毫不掩饰对侯君集的嘲讽！
等侯君集涨红了脸，想要反驳的时候，魏征却又不慌不忙的再次从怀中掏出一封奏折：“马匹的事情，暂且不论，那这从江南道调取大批粮食的事情，你不会说也是江南道巡守看走了眼吧？”
“粮食？什么粮食！”
这次，还不等声色俱厉的魏征说完，侯君集就已经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他这不是装的，而是真的震惊了！
开垦牧场养马的事他清楚，私自屯卖良马的事情他也知道！但这从江南调取粮食？此事他为何毫不知情！
“哈哈哈……”
魏征见侯君集震惊的模样，突然间大笑起来：“侯大人的记性不会如此之差吧？这调粮的命令上，还盖有您的大印！要不是江南道官员细心，调粮之前先上书朝廷例行询问了一番，现在这十万石粮食，估计已经起调开运了！”
“什么？”
“十万石粮食！”
“这足够十万大军一个月的靡费！”
“侯君集他想要干什么！造反么？”
魏征话音未落，朝堂上就已经跟冰块投进了热油锅了一样！无数大臣吸着凉气，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侯君集！
就连高坐龙椅上的李世民，此时也不再沉稳，面露惊惧之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压抑着心中的惊骇，李世民豁然起身，盯着下面的魏征一字一句的问道！
魏征不敢怠慢，立刻拱手回道：“回陛下，此奏疏由江南道八百里加急送来，想来调粮的命令，也就前几日刚发生的事情！”
“就在前几日刚发生？！”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已经面无血色的侯君集，又将目光盯在了户部尚书戴胄的身上：“户部今日可有调粮的文书下达？”
被盛怒之下的李世民盯着，戴胄额头上立刻开始有汗水渗出！他不敢耽搁，赶忙出列，躬身拱手回答道：“回陛下，近日户部并没有任何调动大批粮草的文书下达！江南道如何得到的调粮命令，户部也不得而知！”
“连户部都不知！”李世民阴沉着脸，将这几个字又重复一句！
而下面的魏征见状，心中一动，连忙将手中的两本折子递给内侍，让他呈给皇帝。
看着由内侍呈上来的两本折子，李世民脸色阴沉，半响才伸手取过，然后略一翻阅，一张脸顿时更加难看起来。
“啪！”
狠狠地将两本奏折摔在侯君集面前，李世民突然怒声喝道：“侯君集！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臣……”侯君集闻言，整个人如坠冰窟，干涩的张了张嘴，却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机械般的上前，将两本奏折捡起。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激动，侯君集的一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试了几次，才将奏折打开。
（ps大唐之前，户部都称民部，后来因避讳李世民的民字，从此更名为户部。）
1665 拆分
凉州那封信根本不用看！
因为与十万石粮食比起来，像是私卖一些军马，贪污一些赋税，这些几乎每个武将都会干的龌龊事，根本就不值一提，真正要命的，还是那封征调粮食的命令！
身为大将，无故调兵，调粮，这都是谋逆的大罪！他侯君集就算有几个脑袋，也不够人家砍得！
“这大印，这字体！”
在所有大臣的注视下，侯君集颤巍巍的将那封由江南道而来的信打开，等他见到其中夹带的那张文书，以及文书上熟悉的字体，清晰的大印！一瞬间，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如果说刚刚，他还心存侥幸，觉得这是魏征伙同江南道官员在诬陷他！想要打压他的兵部！
那等看到这封文书后，侯君集心中的最后一点幻想，终于也随之破灭了！
“这是谁！这是谁在陷害我！”
死死的抓着那封信，侯君集心如死灰，刹那间无数念头接踵而至，让他整个大脑都快要炸开！
文书上的印信，这个好复制！因为见过这封大印的人太多！更别说它之前还不是保留在自己手中，而是在李靖他们这些人手中，那时候只要有心，找匠人刻一个赝品，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是笔迹这东西，如果要模仿的一模一样，实在是太难了！
这不是侯君集字体特殊，实在是平日里，他就很少动笔，甚至连很多文书信令，都是由门客代笔，外人连他的字都没见过，又何谈什么模仿？
更别说，这信上的笔迹模仿如此之像！要不是侯君集确定自己从未写过这么一封信，估计就连他自己，都要以为这信就是他写的！
“这是魏征他们埋下的陷阱？还是身边出了内鬼？十万石粮食，谁要这么多粮食？他要做什么！”
“将侯君集暂压大理寺！着刑部，户部，吏部，迅速查明此事！”
“另外，兵部人心浮动！不宜再多生枝节，平日里，只需专心掌管军事就好！来人，着粮草，战马等，由户部接管负责！兵器，铠甲，火器，攻城器械，由工部负责！所有六品以上武官的选拔，必须经由吏部准许！”
恍惚间，李世民的声音如同从天外飘来一般，将台下失魂落魄的侯君集唤醒。
但当他彻底清醒过来后，龙椅上早就没了李世民的身影，只有不断晃动的珠链，以及四周大臣投来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
————
兵部这下被拆了！
这是今日朝会过后，最大的一个爆炸性消息！炸的很多大臣，直到傍晚，还是感觉有些发懵！
以前那个可以力压吏部，坐稳六部第一宝座的兵部，就这样被拆分的七零八落？
“兵部尚书呢？，难道就一点意见也没有？”
“咳咳，他倒是想有，但连他自己都下了大牢！属于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那还管得了其他？”
“那其他的兵部官员呢？不是说那群丘八厉害的很，都这样了，他们都没闹？”
“嗨！闹什么闹？兵部但凡能说的上话的，要不在家禁足，要不昨天就被他们尚书亲手送进大牢！现在倒好，连尚书也进去了！整个兵部就剩下小猫两三只，谁敢带头闹？”
“禁足？坐牢？这些不也都是侯君集害得？我就说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看看，人家李靖在的时候，好好的一个兵部，到他手里，这才几天，就变成这么一个样子？”
长安城，无数留言纷起！有拍手称快者，有无关紧要者，还有义愤填膺者。
而且，出现在这些人口中最多的，就是侯君集这三个字！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兵部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侯君集咎由自取！至于最后下令的皇帝，就连兵部的那些武将，都没有感觉有任何不妥之处。
“哎，侯爷，您是没看到，现在兵部没了粮草，没了战马，没了武器，就连火器，也被工部拿走！以前在长安横着走的兵部，如今只剩下一群大头兵相互间大眼瞪小眼。看到其他几部来收缴东西，吓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您说，那个侯君集，是不是个扫把星！”
萧寒府中，苏定方唉声叹气的对萧寒诉说着心中的愤懑，他也不敢去怨小李子，只能将一肚子怒火，全部都撒在侯君集的身上。
坐在对面的萧寒静静的听苏定方埋怨完，心中却突然升起一抹怪异的感觉。
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好像从一开始，这一切的背后，就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包括他想将火器研究所从兵部剥离出来，也同样被这双大手操控着！成为这庞大计划中的一环！
“咳咳，那批粮食是要送到哪里？”不敢继续去想这双大手背后的主人，萧寒扭头向着长安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继续向苏定方询问起那十万石粮食的事情。
“那批粮食？”
苏定方其实并没有去参加早晨那场朝会，不过这事情早就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所以他只是略一思索，就回答道：“听说是向南起运，侯君集在文书上写的是抵抗南蛮入侵！不过这几年，根本就没听说过南蛮入侵的事情！”
“向南起运？”
萧寒听了苏定方的话，眉头一点一点皱起，他不知道这批粮食究竟要送去哪里，这封命令又是谁下的，但他却敢确定，侯君集在其中，一定担任了一个可怜而无知的背锅侠角色！
兵部尚书？肥缺？
啊呸！
这个位置在萧寒看来，确实是一块肥的流油大肉，不过它同时还是一块唐僧肉！是人是妖，都想过来咬上一口！侯君集真以为将李靖挤下去，这个位置就那么好坐？！
自己在谋划拆分火器研究所。
小李子在谋划打压日渐膨胀的武将！
世家在谋划以兵部为突破口，想重获曾经的话语权！
除此之外，还有不知多少牛鬼蛇神，都在红着眼盯着它！
阴谋，阳谋，明争，暗斗！
当所有的一切汇集在了一起，就变成了今日的结果，估计大牢当中的侯君集到现在，也想不清楚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