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 扶桑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白捡了一个秀才?”听完这曲折离奇的过程,萧寒顿时也是有些瞠目结舌,心道这要是拿着自己的剽窃来的名诗,一路抄到殿试,岂不能拿回个状元榜眼什么的长长脸。
不过,这种事,萧寒也就是想想罢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名额,给也就给了,就算被人拿了活的,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绝对没人会说什么。
但这玩意弄一次也就算了,要是恬不知耻的一直这么玩,那些道德大儒还不得堵着三原县门口骂街?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这一点放在比江湖复杂百倍的官场上,其实一样通用。
萧寒这些年在大唐混的很不错,甚至用如鱼得水来形容都一点不为过。
在武将勋贵系统,除了侯君集,萧寒见了谁,不都能攀上一点情分?
别说程咬金,刘弘基,秦叔宝这样足以过命交情的兄弟,就连李靖,李绩这些当初连小李子都不鸟的牛人,也可以跟他坐在一起喝的酩酊大醉。
而在文官里面,萧寒的名声虽然一直不好,但那也是因为外人只看到了萧寒在朝堂上撒泼打滚,时不时还要撸起袖子,抄起扁担长的勿板来一场全武行导致的。
他却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其实跟萧寒一直不对付的,除了御史台的御史言官,就剩下几个腐儒老生了。
相反,萧寒与文官集团最上层的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都相交甚好,还外带一个看似漠不关心,实则为他出过不少力气的大舅哥,薛收!
纵观大唐官场,像萧寒这样黑白两道通吃的异类,绝对是独一无二!
但是,世间万物,一啄一饮,自有定数!本来就没有人能占尽好处而不付出!
“所以,这次你就被发配去了岭南?”
说完了大考的事,两人的谈话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萧寒此次的岭南之行上,殷灿结合着如今大唐的形式,很中肯的给他下了一个发配的定义。
“什么叫发配!”萧寒愤愤不平的瞪着殷灿:“老子那是公干!公干好不好?”
“哦,派你去岭南公干,然后皇帝在家将长安武将班子全部换了一遍?”殷灿继续瞟着萧寒,似笑非笑的说道。
“这……”萧寒顿时语塞,张了半天嘴,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虽然,这段时间他身在岭南,但是坐在这个位置,他怎么可能对朝堂上的事情一定不关心?所以不管萧寒身在哪里,从长安来的消息,依旧一个不拉的送到了他的面前。
当初,侯君集被削去官身不久后,就因为南昌国与西突厥结盟,并恶意阻断丝绸之路一事重新获得起复,率大军西进征讨。
按理说,征讨个小小的高昌国,在朝中随便遣一人即可,比如程咬金,他当初上蹿下跳的想要揽下这个差事,为此还跟几个老将打了一架,结果谁也没想到,皇帝最后竟然派了侯君集去,为此,老程又是免不了一阵的撒泼打滚。
起复与萧寒,或者说与当前勋贵势力并不太对付的侯君集,这只是李世民的第一步,紧随其后的,那空悬已久的兵部尚书一职,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李绩,这个善于杀女婿腹黑高手,最终坐上了兵部最高的那把椅子上。
除了这两件大事,自从萧寒离开长安,那些武将的调整也接连不断,柴邵和李孝恭得偿所愿,彻底变成了一个闲散国公,从此不问军权。
而秦叔宝也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回家和李靖一起扮病秧子状,就连性子一向直来直往的尉迟恭,也不知怎么就迷上了道教,成天披个道袍,含糊不清的念着三清道君。
如此这般调动,原本大唐朝堂璀璨无比的将星,如今也就只剩下不多的几颗依旧发光发热。
“皇帝不信任你了?”突然,沉默良久的抬起头,殷灿目光灼灼的盯着萧寒问道。
萧寒看着他,苦笑摇头:“皇帝该信任一个人?”
殷灿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仿佛释然的笑容:“孤家寡人!古人诚不欺我!”
“呵呵……”萧寒知道殷灿这是特意告知自己,不要想着和皇帝做朋友,所以他只得以苦笑相对。
其实萧寒一直觉得,小李子还是信任自己,拿自己当朋友兄弟看的!但问题是:他如今不仅仅是一个人,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大唐的皇帝陛下!
皇帝!
自从秦王嬴政统一中国,认为自己“德兼三皇、功盖五帝”,创“皇帝”一词作为华夏最高统治者的正式称号后,作为这个身份的拥有者,无一不是孤独的,防备身边一切的!这一点,哪怕小李子也不能免俗!
“不说这些了,心头堵得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萧寒摆了摆手,颓然的说道。
殷灿自然从善如流,笑了笑,话锋一转,问道:“对了,我听说你在广州放逐了很多人,要他们去找传说中的扶桑国?”
“对!”萧寒懒洋洋的点点头,答应道:“怎么,你也想去?”
“咳咳……”殷灿的表情有些尴尬,搓着手问道:“那个,我想知道,你说大洋彼岸的扶桑国,真的存在么?”
“废话!那可是一片好地方,一片比中原都好的地方!”萧寒再次瞟了殷灿一眼,不过这次,他却发现了这家伙的不对劲。
”咦?你怎么突然对这个东西这么好奇,难不成,你也派人去了?”上下打量了殷灿一遍,萧寒迟疑的问道。
“咳咳,是…是跟着去了两艘船……”眼看被萧寒识破,殷灿脸色微红,低声说道。
“两艘船?”萧寒愣了,随即一双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你让谁去的!不会是书院中那些能工巧匠吧?!”
“那怎么可能?”殷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那些人身体孱弱,坐个船都得晕半天,怎么可能让他们去,我找的,全部都是身强力壮的墨家外门弟子!”
1955 遣唐使
行了,不用问了,在萧寒想来,殷灿现在就可以为那两船人出门扯匹白布,做个招魂幡,顺道再请几个道士念几句“魂归来兮”,对了,一定要多请几个道士,否则那么多人,那么远的路,魂魄真不一定能召的回来。
“那个扶桑国有那么凶险么?”
对于萧寒的轻言结论,殷灿却是依旧有些不以为然。
他这次挑选的人,无一不是胳膊上跑马,拳头上站人的狠角色,这样的两船人,他敢说就算是扔到岭南十万大山当中,也能活的很好!怎么可能折在一次小小的探路当中?
“扶桑国从来都不凶险,凶险的一直是去那里的路!”萧寒瞟了眼殷灿,苦笑一声说道:“你也不看看,我都是让一些什么人去的扶桑!海盗,地痞,混混!这要是不凶险的话,我还用他们去?早派自己人去了!还用发下重赏?”
“这么一说,三万里,确实有些太远了。”殷灿闻言,摸着下巴,眼中也露出了迟疑之色,不过,也仅仅只是迟疑而已。
很明显,对于如今绝大多数唐人来说,根本想像不到那风平浪静,碧波千里的大海在发怒后,又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所以殷灿古今想的,只是距离上的难处,浑然没有将风暴,疾病,船员心理等等问题考虑进去。
当然,萧寒当初,也没有把这些问题考虑进去,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这些问题。
既然迟早都要去,迟早都要死人,他当时就只想着废物利用一把,利用那些人去赌!赌他们有人的运气会足够好,能活着从那片大陆当中带回他想要的东西,哪怕只带回一点!
“这不是三万里的事,这是……罢了,罢了!算算日子,你这时追也追不回来了,说什么都迟了!”萧寒看着殷灿,幽幽的叹了口气。
其实类似这样暗地里算计人的滋味并不好受,更别说,这个算计,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会让无数人陨命在那无边的海洋当中。
毕竟就连殷灿,都能背着自己派两船人出海,那其他人呢?!
想着那些在海上艰难航行的人,房间中,一时静默下来,窗外,呼啸的北风却还在不知疲倦的刮着,刮的人心烦意乱。
“哎,在这世界上,做什么不死人?就连喝水都能被呛死,要是怕死,那就只能什么都不做!想做事,就不要怕死!我能给他们的,都已经给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沉默良久,殷灿跟着叹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看向萧寒:“不提这些了,我听说,你在广州抓了一些倭国人是吧?那些人呢?”
“倭人?都砍了!”萧寒耸耸肩,简单明了的答道。
“砍…砍了?”这下子,却是轮到了殷灿不镇定了,看着萧寒结结巴巴的问道:“它们没说它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萧寒有些纳闷:“不都是些海盗么?哦,对了!好像有个矬子叫嚷过:它是什么苏我马子的手下!”
“然后呢?”殷灿略显紧张的问。
萧寒耸耸肩:“然后,然后他就被砍了脑袋,拿去做了马子,结果用的那人嫌弃不好用,又被扔海里了。”
“……”
殷灿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人家叫苏我马子,你就把人家砍了脑袋做成马子,这要人家叫做龟田,你还能把它打成乌龟栽到地里?
“你问这些做什么?”萧寒见殷灿神情诡异,不免也生出了好奇之心,试探着开口问道:“难不成,你和他们是亲戚?”
“你才跟他们是亲戚!”殷灿没好气的啐了萧寒一头口水,这也就是他跟萧寒认识许久,要是换一个人,估计他早就开始动手打人了!
侮辱人也没有这么侮辱的!跟那些倭人做亲戚?这跟在路边指着一条狗,告诉自己它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有啥区别?
“既然不是亲戚,干嘛还打听这么多?”被喷了一头的吐沫,萧寒不满的连同椅子一起往后挪了挪,小声嘟囔了一句。
殷灿白了萧寒一眼,长出一口气道:“别说兄弟我不讲义气,你砍得那些倭人,还真是苏我马子的手下,而且我还听说,他们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遣唐使,你砍了他们,估计会有不小的麻烦!”
“遣唐使?”萧寒猛然间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整个人都是一呆!这才什么时候,日本遣唐使就出现了?
“对,遣唐使!”
殷灿不知道萧寒心中所想,只以为他并不了解遣唐使的意义,于是耐着心思为其解释道:“从古至今,倭人一直是我们中原的藩国,所以历朝历代,他们都会派人前来朝贡学习!尤其是在前隋的时候,他们就来的更加频繁了,不过那时候他们不叫遣唐使,而是叫做遣隋使!”
“遣隋使?我怎么没听过?”萧寒这时候也跟着反应过来,皱眉问道。
殷灿翻了个白眼答道:“废话,他们来的频繁,也是再杨广他老子的时候来的!后来他们再来,就有一个叫做小野妹子的人,递给了杨广一封国书!上有“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末处天子无恙”等字。”
萧寒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傻了:“呃,这帮小矬子不是找死么?杨广那么高傲的性子,没把这个小野妹子发配岭南,做个野人妹子?”
殷灿嘿嘿一笑,继续说道:“那倒没有,他只是对鸿胪卿说:“蛮夷有无礼者,勿复以闻。然后还是按照国礼,派了裴世清前去回访。”
“然后呢?”萧寒听的越发心痒难耐,忍不住催促道:“都派人去回访了,那后来怎么就跟倭国断了联系?“
殷灿看了萧寒一眼,不急不慢的说道:“还不是这个叫做小野妹子的人!他送裴世清回唐,然后又递上了一本国书,不过这次他们学乖了,把国书改成了:东天皇敬白西皇帝。”
“啪……”
萧寒刚拿起的茶杯掉到了地上,顿时摔得粉碎,里面的茶水也溅的到处都是。
“这老娘们小日子过得不错,怎么非要给自己往绝路上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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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 带来消息
“老娘们?什么老娘们?”殷灿对萧寒的不学无术早已经习惯,低头淡淡瞟了眼脚边被打碎的茶杯,叹息一声,又伸手从桌上重新拿起一个杯子递过去道:“让你多读读书,你偏不读,也不知道那些诗词是从哪里发货弄出来的!记住了,那小野妹子不是女的,而是男的!”
“男的?男的会起这个名字?”萧寒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一股恶寒传遍全身,感觉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想象一下:大街上,一个五大三粗,胸前一巴掌宽的护心毛,脸上长满络腮胡子的纯爷们拍着胸膛介绍自己:“公子!俺就是小野妹子!快带我回床…不是回府去把!”
这幅画面,估计换谁见了,晚上都得做噩梦不是?
“别……”胡乱的摆了摆手,萧寒压着胸口的恶心,捂着嘴巴道:“别再跟我说他了!你就说我砍了那些倭人,能有什么麻烦?那个叫什么苏我马子的还能派人来这里找我麻烦不成?”
“派人来找你麻烦,这个我估计他们不敢!”殷灿翻了个白眼,同时嘴角噙着一股冷笑道:“不过,那些遣唐使代表的,毕竟是他们一个国家的脸面,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被你砍了,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少不得去朝堂上哭诉控告你一通。”
“他们还敢哭诉告状?”萧寒闻言,也顾不上恶心了,眼睛一瞪,拍着桌子怒道:“一国的脸面跑去当海盗?这叫做什么脸面?二皮脸么?”
殷灿笑了笑,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说道:“倭国,区区一岛国尔!粮食匮乏,物资短缺,加上他们前些年因为惹怒了杨广,连互市的资格也失去了!所以你还指望这群本就不通教化的化外野民,真能与我们秋毫无犯?
还是想开点吧,那些所谓的遣唐使,明里是来中原朝贡,学习的!暗地里,走私,抢夺,甚至打鱼卖鱼,什么不做?这次他们估计也是听了风声,兴冲冲的准备去干一票,结果没想到撞到了铁板上,把自己给撞死了。不过,不管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他们可都是名义上的外邦使节,既然死在了你的手里,向你讨要一个说法,不为过吧?”
“不为过,一点都不为过,这怎么能叫为过呢?”萧寒等殷灿说完,跟着恶狠狠的说道:“只不过,我可得提前准备准备,到时候好给它们一个大大的说法!”
殷灿见到萧寒这幅模样,立刻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不过对于倭国,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萧寒在这件事情上,确实占着理,所以他只是起身拍了拍萧寒的肩膀:“如果你不想麻烦,我可以让人在半路上把他们……”
说着,殷灿以掌代刀,对着萧寒做了一个抹脖子的举动。
“不用!千万不用!”萧寒拱拱手,冷笑一声道:“好久没活动活动了,身子骨都快锈了,要是这次能在长安遇到他们,正好顺便教朝中的那些人知道知道,老子还活的好好的!”
“也好!”殷灿抚掌大笑:“这一招杀鸡儆猴确实不错,不过你发飙的时候可得注意点,那些小矮子成天打仗,武艺身手都灵活着呢!千万别吃了亏!”
“哼哼,武功再高,也怕板砖!”萧寒冷笑连连。
只是,他的这句话声音有些大,被隔壁房间的陈老大迷迷糊糊的听了去,顿时吓得他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就弹了起来!
可怜的陈老大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就是因为一块板砖,结果被人生生抓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日后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墨家,作为能流传无数年而不倒的超级门派,绝对是有着其过人之处!
比如这些关于遣唐使的消息,萧寒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但是殷灿却都已经对此了然于胸。
不仅如此,连一些广州当日战败,仓皇而逃的水贼,他似乎也知道一些,只不过碍于某些缘由,始终不肯明说罢了。
“哎,这情报工作还是不行!看看人家,足不出户,就已经了解天下大事!长安那家人最近在做甚么?不会喝茶把自己喝傻了吧!不行,不能让他们再在长安躺着了!”
萧寒的这份咒念,很快就随风飘到了长安,公平茶馆里。
正拄着胳膊,昏昏欲睡的男人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开始翻看起那些似乎永远看不完的情报信息。
润州客栈内,
谈论过此事,两人又在屋里闲聊了一阵,直等到月上中天,殷灿才起身告辞。
不过,不同于来时的神秘,他走的时候,却并没有施展什么纵云梯,天外飞仙之类的大招,而是光名正大的走了大门。
楼下,依旧在细细检查每一把锁都锁好的孙老掌柜听到声音,往上一看,等发现萧寒房间里莫名多出一个人后,眼珠子都差点没当场掉下来!
尤其是看到殷灿那白衣胜雪,面若冠玉的翩翩佳公子模样,老掌柜那眼珠子里燃烧的,已经从惊愕,转为无尽的八卦之火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不跟着一起去找女人,原来不是洁身自好,而是是好这一口啊!啧啧,有钱人的生活,咱老了,看不懂了……哦,差点忘了!得赶紧把这个事告诉儿子儿子,让儿子隔他远一点,万一他要是看上了儿子,我这老孙家的香火,可算是断了根了…”
这般想着,孙老掌柜也顾不得跟萧寒打招呼,立刻脚下不停,向着儿子房间里冲去。
只是他也不想想,就他儿子那副憨笨的模样,别说萧寒没有断袖之癖,就算是有,那瞎了眼,也看上他!”
殷灿走了,白色的身影在漆黑的夜里只闪烁几下,就不见了踪影,萧寒在后面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突然嘴角一扬,笑了起来,既然一切安好,那么扬州确实是没必要再去了,他可以从润州这里顺流而上,到庐州,再经过信阳南阳,回转长安。
1957 南阳城
南阳宛城。
这里,曾是尧、舜、夏、商、周、秦、汉控制南方的枢纽,也是东汉龙兴之地!
因为其侧靠秦岭,面临汉水,交通便利,位置重要,所以在很早之前,就是一方重城!常被皇朝作为王室封王的王城,借王室或重臣,以监控地方。
当然,萧寒之所以知道它,并不是因为它的地势如何险要,位置如何的得天独厚,历史多么厚重。
只是因为那首在上学时候,害他被罚站了一节课的“陋室铭”!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曰:何陋之有?”
可惜,那个满脸麻子的胖女老师却曰:“背不过,就去后面站着!别让我看到你这张丑陋的面孔!”
“啊呸!你也不照照镜子,到底是谁丑!”咬牙切齿的啐了一口,萧寒看着不远处越走越近的南阳城,突然心头一动:“要不要趁着刘禹锡还没出生,偷偷去把诸葛庐给它炸了!这样等他指着自己的破茅草屋吹牛时,就吹不出这么有水平的牛了?”
这个邪恶的念头越想越过瘾,萧寒眼前似乎已经看到那个诗人指着自己的茅草屋哑口无言的情形!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想一想,过过干瘾也就算了,真要去做,却是万万不能的!
虽然,历史上真实的诸葛亮,并没有小说演义里的那般神奇,但诸葛武侯的大名,依旧是响亮无比!这要是一个不好,被人逮住,估计打死都是轻的!
“萧寒?”摇晃的车厢中,萧寒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刘弘基不知何时也钻了进来,然后伸手就将正烤火的小东提到一边,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小炭炉边上,咧开大嘴对萧寒问道:“前面就是南阳了,听说这就是诸葛亮以前住过的地方?”
“废话!”萧寒被刘弘基带进来的冷风冻的一哆嗦,赶忙紧了紧衣襟,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你还想去瞻仰一下武侯的风采?”
“呃,还是算了吧,这个时候,回家过年比较重要!”刘弘基闻言嘿嘿一笑,随后熟练的从怀中掏出一支烟,先放在鼻子下嗅了一口,又借着车厢里面的这支小炭炉引燃,最后才舒坦的吸上一口。
“不过要是真经过武侯祠,咱兄弟下来给上柱香,倒也是不错的!”云雾缭绕间,刘弘基满足的呢喃道。
“武侯祠,谁知道在哪呢!咱以前又没来过这里。”萧寒被刘弘基抽烟的动作勾的心痒难耐,忍不住也照样学样。
于是很快,两支大烟枪就开始在车厢里一起吞云吐雾起来,呛得就连小东,都不得不咳嗽着跳下车厢,只敢跟随在后面,不敢在里面待着。
“爷爷,爷爷,你看那个车子在冒烟哎~”
通往城门的大路上,一个头扎双丫髻的小姑娘无意中看到前面那个车厢正从门窗缝隙中往外冒着烟气,不禁好奇的睁大眼睛,指着它向身边的老人叫道。
“嘘……”那老人在听到小姑娘的叫声后,也跟着往那车驾位置看了一眼,不过,等他等看清车驾的规格,以及随行在车驾附近的骑马护卫,连忙捂住小女孩的嘴巴:“可不敢胡说!什么烟,没有的事情!一定是你看花眼了!”
“呜呜呜……”小女孩年纪不大,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那里知道什么世道险恶?被爷爷捂住了小嘴,挣扎了几下都没挣扎开,又不敢咬他,只得睁大眼睛瞪着那辆冒烟的车向城门处驶去,心中却还在不忿:“我怎么可能看花眼,明明,就是在冒烟嘛!”
南阳城门口
与其他城一样,这里照例挤满了进城出城的百姓,不过,与萧寒一路上经过城池相比,这里的百姓明显也要更多一些,拍的长长的队伍几乎没有什么移动的痕迹。
“排队!排队!一个一个来!不准急,谁再敢挤,老子认的你,老子的刀可不认得你!”
高大的城门下,几个城门小卒跑前跑后,好像是在检查什么,只一阵的功夫,就忙的满头大汗,也恰在这时候,有几个不长眼的想过去插队,顿时惹来小卒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直骂的这几个人缩着脖子,逃也似的跑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萧寒一行人,正是这个功夫来到了这里,眼看前面忙成了一团,赶车的愣子连忙勒住马,一边向快冻木的手掌哈着气,一边跳到了车辕上,伸长脖子向前张望,想看看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进城。
从岭南,到回长安的这一路上。
萧寒一行人并没有公开自己和刘弘基的身份,只扮做普通旅人一般正常赶路。
这倒不是萧寒低调,实在是如果公开身份,那每到一地,少不了一大堆当地官员会跑过来逢迎巴结!
看看往常,一个巡查御史出京,都能被地方官当祖宗一样供起来,极尽享乐,生怕他回到皇帝身边,给他们一个小鞋穿,更别提萧寒,刘弘基这种身份的!这要不出城百里相迎,都对不起两个人的身份!
真要到那个时候,估计被御史弹劾滋扰地方事小,耽搁了回家的行程事就大了,萧寒他们还想着回家过年呢!
“前面怎么了!”
正在车厢里与刘弘基争论诸葛亮七出岐山是对是错的萧寒也感觉出外面的不对劲,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不知道!”站在车辕上的愣子憨直一笑,跺了跺冻得哇凉的大脚道:“好像是城里出了什么事,正在戒严!”
“戒严?这大过年的,戒什么严?”听到愣子的话,萧寒皱眉嘟囔了几句,倒也没将之放在心上,继续放下帘子,跟刘弘基说着阿斗才是聪明人,不光富贵至死,而且还不牵累百姓之类的后世思想。
不过,这些在后世大行于道的想法在唐时明显有些行不通,就连刘弘基听了,也是一脸震惊加鄙夷的看着他。
“阿斗是个聪明人?为了一己私利,葬送他爹给他打下的江山!这样一个荒唐无耻的败家子,你竟然说他是聪明人?!”
1958 进城
很明显,萧寒的那些后世言论,在这个时候确实是没有一点市场,就连粗鄙如刘弘基者,也对此嗤之以鼻!
一看敌我力量悬殊,貌似打不过,就真的不打了?乖乖投降?
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要是都这样,那当今陛下还起什么兵,造什么反?大隋那么牛叉,他们起兵时才几个人?老老实实一辈子窝在晋阳老家不出来行了!
还有南阳城的武侯诸葛亮,也别费劲六出祁山了,看看人家曹操多厉害?魏军多强大?他这小小的蜀地还争个屁?直接原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算了。
车厢中,萧寒难得的被刘弘基怼的哑口无言,只得默默地靠在角落里使劲抽烟,把原本就不大的车厢弄得更加乌烟瘴气,甚至都有些看不清里面的人了,只能看到有两点明暗不定的红光在空中不断闪动。
“什么不打到最后,安知鹿死谁手?!死光头,你记着!下次喝酒的时候,没醉死前,千万别说什么再也喝不下了的话!”
狠狠地抽一口烟,再在心里怒骂一句,恼羞成怒的萧寒总算觉得好受一些了。
到底是后世的小人物,骨子里改不了的小家子气!不管做什么事,都喜欢先计算一下得失利益,却忘了有些得失,根本无法在做决定之前就计算出来。
再者说了,站在历史的最后,对于前人品头论足,这本就是一种无赖行为。
后人只看到了蜀国的灭亡,所以就一厢情愿的认为诸葛亮六出祁山是徒耗国帑,乐不思蜀的刘禅才是真正为了百姓着想的好皇帝。
甚至有激进者,觉得诸葛亮空有虚名,不能一战而定,反倒因连年征伐,导致劳民伤财,最后才使得蜀国灭国。
但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都懂,作为智近乎妖的诸葛亮又岂能不懂?
恰如《后出师表》中所说:
“......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
所以,诸葛亮一开始就看的很清楚!如果蜀不伐魏,那魏也决不会允许蜀国安安稳稳的存在。小国之民安乐的活在强魏之侧,那就叫坐而待亡!到那时候,蜀也会亡,或还亡的更早!
当然,对于后世那些理直气壮的投降派,估计武侯大人当时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投降?那不就代表治下百姓全部都是亡国之奴?而亡国之奴的滋味,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又与死何异?
“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祖宗传下来的气节,如今有几个人还能做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到了武侯故地的原因,萧寒的思绪明显纷乱了许多,而这思绪一乱,抽烟的频率便越来做快。
到最后,不光整个车厢里更加的乌烟瘴气,那烟气都多的顺着车厢的各个缝隙往外冒!
而在他对面的刘弘基虽然身体要比萧寒强上不少,但老刘学会抽烟也就刚刚的事,这呼吸二手烟的本事,自然不能与萧寒这种老烟枪相比。
“咳咳咳……萧寒!你丫的不怕呛死!”
瞪着眼睛,强撑着将手中的烟抽完,刘弘基便再也忍不住了,一头冲出车厢,趴在车架上,跟一条溺水的土狗一般,张开嘴巴疯狂的呼吸着外面清冷的空气。
“喂!怎么回事!”
马车上,刘弘基这下发出的动静着实不小,不光吓得原本就瞅着冒烟车厢啧啧称奇的百姓纷纷向后避让,连带着进城的队伍一时间就有些骚乱起来。
而前面距离不远的几个城门小吏这时也发现了异样,一个个按着刀柄,就往他们这冲了过来。
“来人止步!”
就在几个城门兵大步向马车这边跑过来之际,一个骑跨骏马,头戴斗笠的汉子突然趋马拦在了这些人的面前,一双漆黑的眸子上下将这些人打量一遍,这才扬手露出掌中握的那块令牌冷声道:“我们是外地赴京贺岁的官员!尔等休的打搅!”
“官员?”急急冲上来的城门小卒被拦下,几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又一起瞅向了任青手中的那块令牌。
那个令字他们是认得的,官衙大姥爷打板子的时候丢的签子,上面也画了一个令字,不过就这么一个令字,就说他们也是官衙中人,会不会有些草率?
“你说你是官员?什么衙门!可曾知会过俺们老爷?”
几个城门卒犹豫了,作为不入流的皂吏,他们自然不认得任青手中的令牌,不过看任青的派头,以及那架马车的装饰,他们也知道这并不是一般人,所以说话的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起码不像是对待平民百姓般的颐气指使模样。
“六部兵部!”任青也没有跟几个小卒子磨嘴皮的心情,手掌一翻,将令牌收了,冷声道:“天马上就要黑了,带我们进城!明日我们还要赶赴长安!”
“这……”几个城门卒面露难色,到最后还是一个身子微胖的中年人狠狠地一咬牙:“请官老爷进城!”
城外,长长的排队队伍中,突然分出了一批人簇拥着一架马车,缓缓的从队伍旁边经过,向着城门走去,看的其他老老实实排队的百姓是又羡慕,又嫉妒。
人就是这样,谁都痛恨特权,但谁又都喜欢用特权,归根究底,他们痛恨的并不是所谓的特权,而是这行使特权的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伴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马车缓缓没入城门洞中,微胖的城门官见状,小心的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转身让手下继续严格搜查进城出城的百姓。
“梁哥,你就这么让他们进去了,万一他们是冒牌货怎么办?”正忙活着,身边,一个干瘦的手下凑了过来,好奇的向胖子问道。
被称为梁哥的胖子闻言,抬头看了眼城内的方向,冷笑一声道:“他们是要进城,又不是要出城!只要进的城中,还怕他们跑了?至于他们的身份,这种事就轮不到你我这种小人物担心,等我一会就给乌刺史府上递个消息,是真是假,自有乌刺史代为确认!”
1959 客栈
任青并不是什么食古不化之人,既然能用最简单的法子摆平麻烦,还可以进城,那为何不用?
至于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弄得门口禁严,那是城里官老爷的事,他不想管,也不愿意管,安稳的把队伍带回长安,这才是他的任务,其他的?陛下没交代过。
一行人穿过黝黑狭长的城门洞,再出来,面前就是古城南阳了。
并且,相比于城门处的紧张盘查,此时的南阳城中,却是一副歌舞升平的太平模样。
因为萧寒进城的时候已经晚了,太阳都快落山哦,所以趁着还能看清东西,沿街路边的店铺大多都在打烊。
铺子里的伙计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与街上相熟之人打几声招呼,再加以小娃的笑闹,大人的呼喊,以及空气中时不时传来的淡淡的饭香,活生生一副美丽的众生图像。
不过,但凡美丽的事物,注定是不能长久的!
所以很快,就有大煞风景之人跳了出来!
“看什么看!还不滚出去问问哪有客栈?”
陈老大骑在马上,冻的跟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哪想到这样也能招来怒踹?且偏偏挨了踹,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手忙脚乱的坐稳身子后,还不忘对着刘弘基拱拱手,这才敢哆嗦着抖了抖缰绳,驱马向前跑去。
如今的天实在是太冷了!冷的陈老大反抗的心思都没了。
他是南方人,虽然走商的时候来过北方,但那都是天暖和的时候才来,谁没事大冬天来北方?以及给自己找罪受?
所以,当他跟着萧寒的队伍一过了淮河,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岭南人,陈老大敢说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什么样子的雪,能盖到人小腿肚子那里!更没尝过连鼻涕都能冻住的滋味!
所以这段时间,陈老大的表现基本跟那怕冷的猫一样,赶路的时候一句话都懒得说,一旦停下生火做饭,火堆边上,又永远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喂,你这么踢他,不怕把他踢跑了?”萧寒从马车里面钻出来时,恰好看到刘弘基踹陈老大的那一幕,于是笑着上前向刘弘基问道。
“他敢!”刘弘基一瞪眼:“他的满嘴牙都是老子给钱镶的,他敢没良心的逃跑?”
“可是他的满嘴牙,也是你给打掉了不是?”萧寒翻了个白眼,幽幽的说道。
“那…那不一样!”刘弘基顿时哑然,张嘴半响才没好气的一摆手:“再说了,老子让他跑,你看看他能跑到哪里去?欠了俺老刘家的钱,不还干净就想跑,找死!”
萧寒无语了。
人家欠你钱?那还不是你强买强卖?什么精神损失费,蹲坑未遂费都给加了进去,正应了那句古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过,萧寒也知道,这世道,也就这样!从古到今,就没变化过!
谁拳头大,谁的话就好用!
这一点不光适用于人与人之间,同样也适用于国与国之间。
尊严,存在于剑锋之上!
真理,在大炮射程当中!
在润州时,殷灿所说的倭国报复?萧寒还真没把它们放在心上,等岭南舰队组建完成,什么倭国,什么海寇,不过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真正让萧寒担心的,还是这诡异的严寒天气,在这一路上,他不止一次听那些人说过,今年的天气格外的冷,下的雪也厚,有些下在田地里的,任凭太阳如何炽热,也没一点融化的迹象。
于是,看着两边店铺屋顶上还没有融化的白色积雪,萧寒轻轻叹息一声。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着,很快,前去问路的陈老大也回来了,说是前面有家客栈不错,房间足够容的下他们此行之人,可以在那里住宿一晚。
对于这种小时,任青也懒得再问,直接扬扬手,让他前头带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向客栈杀去。
陈老大口中说的客栈距离这里并不远,几乎是刚转了两个路口就到了。
那客栈掌柜得了消息,知道有大客户过来,早就带着小二早早就迎在了门口,眼看萧寒一行人乘车骑马,装束不凡,立刻乐的眼睛都看不到了,连呵斥带指挥的让小二把马牵到后院好好梳洗一番,他则亲自一通寒暄后,领着人走入了背后的客栈当中。
不得不说,南城城真的很大!虽然这些年有些没落的意思,但是在秦汉时期,却绝对是一处地位不下于长安的重城!就连那个开作弊器的刘秀,也是发迹于此!
所以,等萧寒一路进到客栈,立即发现不光城中格局极其大气,就连普普通通的一家客栈,装饰的也是古香古色,随便拿起一只碗来,说不定就是几十上百年的古董,墙上挂的字画,从那微微泛黄的纸面上看,也不像这两年刚画就的。
“今日走的累了,且快上些好酒好肉!”
可惜,刘弘基对于这些文雅之事从来都是不管的,一进到客栈,立刻大喇喇的往椅子上一坐,拍着桌子就吼了起来。
见到隔壁几桌人纷纷向他看来,还不忘给人家一一瞪了回去,一副不服你咬我的模样。
而那几桌客人见到刘弘基的地痞模样,再看看任青这些凶悍的壮汉,刚生出的一丝不快立刻偃旗息鼓,几个人连忙老老实实的低头吃饭,连说话声都小了许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近听说周边几个村镇都遭了殃,谁知道是不是面前这几个外乡人做的?还是赶紧吃完走人来的好,省的被人记挂上,也做了不明不白的糊涂鬼。
不过,其他客人不喜,客栈掌柜却是欢喜的紧。
这些人吃饭都不提前问价格的,要是一会,每个菜多要他们十文八文钱,那岂不是以他赚大了!
想到这里,他的那张脸上更是笑的跟一朵花一样,连皱纹都能给熨的极其平整,生怕这些人一个不小心,再跑到别的地方去住!
“酒肉有,酒肉有!小二,快点给客官上酒,就用我昨天才抱出来的那坛子酒,对,就那坛子酒!小心点,要是打碎了,卖了你都怕赔不起!”
1960 遇袭
城外有贼人!
这是萧寒吃饭时,听那些窃窃私语的食客提及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他们带坏的风气,在他们去岭南之后,还真有一伙秦岭大盗,专做那拦路劫财的无本买卖。
并且,因为秦岭地势实在复杂,别说官府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就算是知道,人家只消往那树林子里一钻,追捕的差役官兵就只能看着无尽的大山发呆,根本对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所以,那段时间里,这群贼人也是越来越嚣张,队伍也有渐渐增大的趋势,一时间,让过路秦岭的商户闻声色变,生怕遇到这群煞星!再把辛辛苦苦挣得家财全做了贼人的嫁衣。
就这样,贼人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年,在秦岭里也着实做了几个大案子!手头有了些钱,眼光高了,根本看不上普通百姓,也懒得去骚扰他们。
于是,像是南阳城这样很少接收商队的城镇,更不愿意费时费力的去管他们!一时间,两者竟然相安无事。
只是因为后来到了冬天,商队骤减,过惯了好日子的贼人也没了法子,只能把目标定在这秦岭周围的村寨上,虽说那些人家里没甚好东西,但起码能混个肚儿饱不是?
这样,也连累的南阳城对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
“原来,外面还真有伙小贼,怪不得今天这么多进城的!”断断续续的从邻桌那些人口中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萧寒也终于想通了进城时候看到的长队,以及为什么要检查的如此周密。
这一定是周围百姓也得了消息,所以才拖家带口的往南阳城里挤,希望依靠南阳城的城高墙厚,来躲避贼人的滋扰,毕竟贼人再厉害,人数再多,也不可能攻破一座雄关重城,即使这座城已经没落到鲜少有人提及。
“哎,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非得去做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想清楚这些,萧寒也是无奈,只得苦笑着摇摇头。
没法子,不管这世界发展成什么样子,总会有那么一小撮人不喜欢安分守己,只热爱钻营这些无本万利的事情!
但这所谓的无本,就真的无本了?不见得吧!
起码萧寒就知道,在这个时候,若是拦路抢劫的山贼被抓住,结局基本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五花大绑,兴高采烈的送到菜市口砍脑袋玩!
看着雪白的大刀片子“唰”的挥下,这可真是一不小心,就走了一条人生捷径。
嗯,比所有人都早投生!
“咚……邦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赶路是劳累的,尤其是在这个时代赶路,纵然萧寒有马车坐着,一天下来也是被颠的浑身上下骨头都疼,匆匆吃了些饭,也懒得洗漱,回房刚刚躺下,就听到街道上传来了打更人的声音,一锣两梆,是一更天的意思,也就是戍时。
“小东,你说这打更的自己怎么确定时间?”躺在床上,还没大有什么睡意的萧寒随口问向一边正在房间里打地铺的小东。
小东这时正铺整自己的被子,闻言一愣,下意识挠挠头道:“侯爷,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小时候在长安住的时候是听过敲更的,但后来搬到乡下,就再没见过这东西,也从没想过。”
“嘿嘿,你不知道吧,这个俺知道!”
另一边,见小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一直竖着耳朵的愣子乐了,赶紧咧开嘴,拍着胸膛对萧寒答道:“侯爷!俺曾经去过打更人的家,在他们家里,有个漏壶,往里面灌水,水就会滴在下面的一个大壶里,大壶边上刻着线,到时候只要看看水淹到那里,就知道是是么时辰了。”
“哦,就这么简单?”枕着胳膊的萧寒听了,顿时哑然失笑,还别说,这法子确实可行,只是这样一来,误差肯定不能小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晚上能大体确定什么时辰就不错了,怎么好要求太高?
“哼,你说的这个法子夏天好用!”
小东最看不惯愣子嘚瑟的模样,尤其是在萧寒面前嘚瑟!见状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道:“那冬天呢?冬天水不就结冰了?到时候一滴都给你漏不出来!看你怎么看时辰!”
“啊?冬天?”愣子惊讶的看着小东,还不等小东面露得意之色,就见他继续用那副憨傻的模样说道:“冬天水结冰了,但是可以用沙子啊,沙子总不能也结冰,漏不出来吧?”
“我……”小东瞬间被噎住了,瞪着愣子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这年头老实人呛人,可真是一点都不含糊,把人往死里呛!
“咳咳,好了!”萧寒看着这俩活宝斗嘴的模样,不免在心中暗自发笑,别看小东聪明灵活,看起来比愣子精明的多,但有时候愣子只一句话,就杀的小东半天回不过神来。
“明天还要赶路,快些……”
快些歇息这几个字还没完全从萧寒嘴中说出,客栈外面,一阵急促的鼓声却突兀的响了起来。
“快,快出城!”
“城外的小叶村被贼人攻打了,刺史有令,城中调集府兵三百,出城驰援!”
“狗日的!老子家就是小叶村,贼子安敢!”
伴随着急促的鼓声,南阳城似乎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无数脚步声,马蹄声响彻全城,无数火把也如长龙一般,向着城门口涌去!”
“哎呦我去!”
街上,两个光头正鬼鬼祟祟的往城中青楼位置摸去,哪成想半路上能遇到这种事情?被人群一冲,险些冲散,好在俩人都是光头,被火光一照,灿灿发光的脑壳极具辨识度,这才在最后关头,又重新汇和到了一处,勉强站在角落里看着街上乱跑的人群发呆。
唐朝时期,兵源采用的都是府兵制,所以兵卒都是附近村镇里面挑选出来的,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为保家园,遇到事他们是真敢上!
当然,坏处就是这兵卒的人数,跟所在周边的人口直接挂钩。
像是扬州那样的大城,随随便便可以拿出几千人充当府兵,但是论到南阳,竟然连最低的一府,也就是八百人都凑不齐,再加上临近过年,兵卒也得放假不是?到最后,偌大的一座城里,仅剩下不到五百兵马,也算是可怜。
1961 乱
“老爷,咱们现在城里满打满算就五百人,分出三百出城,那城中就只剩下二百不到,万一贼人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南阳城危哉……”
城中刺史府,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满头大汗,正在极力劝阻着面前的老人,想让他收回调兵的命令。
而这老人看年纪,大概六旬左右,并没有穿官服,而是身着常服,有些花白的头发随意的在头顶挽了个髻,看似寻常老夫,但一双犀利的眼神中却透出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调虎离山?哼哼!贼人此番年关劫掠,一定是为求财而来!之前吃肉喝汤,如今连番征缴,让他们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区区一小叶村,如何能满足他们的胃口,老夫这南阳城,他们一定会来!”
“啊!!!”
听到自家老爷的话,那师爷神情更是惶恐,原本就蜡黄的脸上此时更是惨白一片!
“那老爷您还敢……”
“敢?我有什么不敢?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些贼人盘踞秦岭,如嗜血的蚊蝇一般,清剿就散,放任就回!实在是可恨!不过,今天他们既然胆大包天,瞄上了我南阳这块肥肉,那本官就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南阳可不是一块什么肥肉,而是能咯掉他们牙齿的一块硬骨头!”
“老爷!您要抓贼,小人不拦着,可是城中百姓万一出个闪失,朝中那些御史言官可不会放过老爷您!到时候就算你杀光了贼人,也难以抵消您守城不利的后果!”
“哼!一群只会嚼舌根子的软蛋,老夫怕他们作甚!再说了,城中百姓自有坊正里长约束!本官今天就是要拿这座城,钓一钓这些贼偷!为这秦岭大山求一个太平!”
“可……”
看着自家老爷严肃冷峻的脸庞,师爷张口还欲再劝,毕竟以一城安危作为赌注,这赌局未免太大了一些!
那贼人自从出现,祸患地方已久,汉中,长安皆奈何不得!更别说他们南阳了,只要他这南阳城据城而守,和以前一样,对贼人不闻不问!这次就算被袭了一两个村子,想必长官也没什么说的,何必要行此险招?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一把?
不过,等师爷想要将这些话说给老爷听时,却发现自家老爷却已经稳步走向公堂,一时间,他肚子里的话,全部都憋了回去。
“哎……不成!这也太冒险了,万一城中失守,老爷怕是连这个年都过不去了!得想想法子!对了,城门小吏今天报告,说城里来了几个兵部的人,哎,不行!只是区区几个兵部的人罢了,真假先不论,就算他们是真的,却也没有带着兵来!根本起不到什么用处!”
心知自家老爷脾气秉性,要比那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还执拗几分,管家无奈,只得狠狠的一拍大腿,匆匆向前追了过去。
城中,另一边。
刘弘基和他的新小弟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城中将官调兵遣将,只是以老刘的眼光看来,这些将官简直比猪还要蠢笨三分!他要是有这样的手下,第一天就得被挂在旗杆子上当街示众。
这都是什么啊?
满街乱哄哄的,有些兵卒从家门中冲出,连头盔铠甲都没穿起,此时正在一边往外跑,一边慌乱的往身上套着甲胄!
在这其中还有几个,竟是跑了几步后,才发现忘了带刀,又一拍脑袋,急匆匆的转身向后跑,结果跟后面的人当场撞在一起,使得原本就乱的大街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这他娘平日里是怎么练的兵?”牙疼般吸了一口凉气,刘弘基看着这些没有集合,就乱糟糟的往外冲的兵卒,只觉牙花子都在疼!
他觉得,如果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也能打什么胜仗!那么他老刘的姓,以后倒过来写都成!
“老大,咱还去青楼不……”
身边,正式降级为陈小二的陈老大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结果下一秒,光光的脑袋上立刻就挨了一下狠的!
“去去去,去你个头去!没看到城里都这样了?想死在女人肚皮上是吧!回去!”
“喏……”可怜的陈小二双手抱头,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差点哭出来!这不你说要我带你去青楼的么?现在怎么又怨我?!
不过,想是这么想,对于刘弘基,他可是半点反抗的心都生不出来。
或许他这辈子,也就是个贱皮子了!
在岭南的时候,被南德府的老府主揍,被冯家人揍!如今被人强行抢了做小弟,这揍不光没少挨,还挨的越来越多了,这找谁说理去?
三百人出征,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多,就算场面再乱,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街上也就安静下来。
趁着街上这难得的安静,刘弘基带着自己的跟班兜兜转转,又摸回到了下榻的客栈。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回来,这也是看到官兵队伍松散,生怕万一打了败仗,再连累到这整座南阳城,所以才赶忙回来与萧寒汇和,好做点未雨绸缪的准备。
并且说实话,在街头看到那些兵卒的模样,刘弘基对他们是一点信心也生不出来!
这要是贼人少些还好,他们凭借人数优势,狐假虎威一番,说不得能把人吓退,可老刘却隐约听人说了,这些贼人人数可是不少,万一大败这群官兵,再顺势杀进城中,劫掠一番,那乐子可就大了!
想到这,刚刚回到客栈大门前的刘弘基又不免想起萧寒,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扫把星下凡?怎么他去到哪里,那里就得闹点兵灾贼祸?
在广州如此,去岭南如此,眼看现在马上要回转长安,偏偏在最后这一节骨眼上,又遇到这等的倒霉事!
“不成,以后不能跟这混蛋一起出来了,这么多年,就没一次顺顺当当的!”
“咚咚咚……”
刘弘基还在想着,陈小二已经冲上台阶,开始敲门去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是从后院翻墙出来的,但是此番回去,倒也懒得再翻墙,而是想着直接走正门回去,只是他敲门敲了半天,怎么还没听到人应声?
1962 贼人入城
“人呢?死哪里去了!快开门!”
敲了半天也没见有人理,眼看街上的一些兵卒都开始往自己这里投来不善的目光,陈老大顿时急了,抬起腿,照着那门板就是狠狠的两脚!
接下来,只听“咣咣……”两声重响!下一秒,可怜的陈老大就开始抱着脚原地蹦跶起来。
“疼疼疼!疼死老子了!”
脚踹的地方有些不对,可怜陈老大疼得额头上的汗就跟流水一样往下淌去!
不过,他的牺牲并没有白费,在他抱着脚,叫的跟被那啥的小媳妇一样时,客栈门里,终于传来掌柜畏畏缩缩的问话:“谁?谁在砸门!”
“我!今天入住你家客栈的!”一直等候在外面的刘弘基这时也有些火大,他走南闯北惯了,还真没见过哪个客栈把客人关在门外不管不问的,这叫什么店?黑点?
“是你?”
门内,店掌柜总算是听出了刘弘基的声音,随着一声讶异的低呼,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隙。
“唰…”一盏烛光透过缝隙照到刘弘基的脸上,等确定外面的那人真是今天入住酒店的贵客,掌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身边抱着擀面杖菜刀的跑堂小二放下武器,上前撤下门板,将两人放了进来。
“客官,您…你不是在楼上么?什么时候出去的?这是做什么去的?”
“哦,那个,我们吃完饭后,有点事出去一趟!”
门外,刘弘基脸色有些发烫,他那好意思说自己饱暖思淫`欲,一个国朝廷大将,大晚上不睡觉跑去逛青楼?脸还要不要了?所以只得开动脑子,随便找个理由,将之搪塞过去。
“哎呦,客官!今天可不兴乱跑呦!”那掌柜应当说年纪大了,闻言也不疑有他,只一个劲的絮叨着两人今晚不要随便外出。
而在这絮叨声中,他身边的小二们急忙将外面的两人拉进到客栈,然后又飞快的让人把门重新封上,这下子,不光上了门栓门挡,甚至还搬了好几张结实的桌子死死抵在门后。
眼看这一幕,刘弘基这才明悟,怪不得刚刚陈老大两脚下去,大门丝毫不动,脚指头却差点离他而去!单看这份防备,来个攻城锤,估计也得两锤才能锤开。
“这是咋了?外面兵荒马乱的?那些贼人这么厉害?”
被拉进大堂,刘弘基眼看到老板与伙计惶惶不安的模样,再联想到外面街上看到的兵卒,心中不禁也是微微一惊,他原本以为贼人也就三四十个,了不起百八十个人,可现在这么一看,似乎是他小看了这伙贼人!
“好叫客官得知!”
那客栈掌柜对于刘弘基这些人的官家身份也隐约知道一些,闻言却也不怎么隐瞒,一口气直接说道:“外面的那群贼人听说有前朝的流民,也有遭了灾的猎户!甚至还有打了败仗的官兵!
他们今年刚刚聚在这秦岭当中,呼啸而来,四散而去,平日里就靠着劫掠为生!官兵发现这伙贼人后,着实也过来围剿过几次,但都因为地形没有这些人熟悉,常铩羽而归,眼看官兵都奈何不了他们,一些周围的闲汉泼皮也纷纷加入,这也让他们越发壮大起来!听说现在,他们足有五六百人之多!”
“五六百人?”听到这个数字,刘弘基先是猝然一惊,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五六百这个数字,一定是百姓以讹传讹而来的!
一伙生活在大山里的贼寇,如果只依靠劫掠生活,那他们的人数绝对不会太多!因为单靠劫掠的那点物资,根本不可能养得起这么大的一支队伍!他这么觉得,这支贼人队伍里面,尽多有个三两百人,那也就到头了!
当然,刘弘基也清楚,不管贼人是三两百人,还是七八百人,甚至三五千人,想要攻破以前的重镇南阳,无疑都是痴人做梦!
作为为艰苦卓绝的攻城战,但凡指挥者比猪聪明一点,随随便便来个几千人的队伍投进去,估计连个响声都不会有!
想到这,刘弘基稍稍放下点心来,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再次向小心翼翼打听外面动静的店掌柜问道:“我刚刚听他们说,这贼寇今晚跑去进攻小叶村了,小叶村在哪里,怎么你们这儿的刺史听到消息,立刻就发兵跑去驰援了?!”
“那是!”听到有人说到他们的刺史,面前习惯点头哈腰,笑脸相迎的店掌柜竟难得的露出一丝敬佩之色。
“我们乌刺史为官清廉,爱民如子!遇到这种情况,岂有做事旁观之理?他自然会出兵剿匪!并且就在刚刚,这条街的坊正就一一过来嘱咐过,今夜不会太过太平,让我等一定禁闭门窗,绝对不要外出!”
“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听到店掌柜对于城中刺史的称赞,刘弘基不禁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优点?这不本就是一城父母官的本职么?再说了,这年头光清廉有个什么用?只有能办事的,会办事的,才是好官!一个只清廉,忠义,却不能办事的官,只能是一个庸官!还不如那些收钱办事的人靠谱?”
“是是是,客官说的是!”客栈掌柜闻言点头哈腰的表示同意刘弘基的话,不过,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诚实意,那就很难说了!
“哎,一个是兵,一个是贼,总不能兵被贼打了吧?”刘弘基也懒得与掌柜计较,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不禁又想起了刚刚街头上看到的一幕,心中对于南阳城的固若金汤终于也动摇了起来!
天下没有不破的城池!一座城池被建造出来,就是等着被攻破的那一天!
所以,别看如今的南阳城还算坚固,可碰上这么一群吊儿郎当的官兵,真遇到点事,能不能守住,刘弘基也试着心中没底!
“多事之冬,多事之冬!看看那外出驰援的官差模样,哪有一点点我大唐雄兵的模样!万一,万一城破!”
刘弘基还在低声嘟囔着,门外街上,却猛然传出一阵的刀枪交集声,与之一起来的,还有震天的喊杀声!
乌鸦嘴,真的灵了,贼人,真的入城了!
1963 溃逃
千万不要以为进到贞观年间,入目就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盛世景象!
那书中所谓的:商旅野次,无复盗贼,囹圄长空,牛马布野,外户不闭……
一是当时已经到了贞观后期,社会确实安定了许多。
二也是当时的文人为了迎合日渐好大喜功的李世民,特意粉饰出来的太平人间。
实际上,像是盗贼,强人这东西,不管哪个时代,都不可能完全杜绝!哪怕到了高度文明的后社会时代,不也时不时能看到抢劫偷盗的消息?
而在如今的贞观初期,经历过大隋灭亡的动荡,十八路反王的洗礼,以及李世民强制改朝换代的冲击,更是产生了无数不能行走在光明之下的流民黑户。
虽然身份见不得光,但是流民黑户也是人,他们也要生活,也要吃饭!又加上不能耕种做工,劫掠,就成了他们唯一的活命手段。
当然,眼下这些攻击南阳城的,也不尽是这样的人,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好吃懒做,只想着赚快钱的懒汉,殊不知这快钱有时候,是真的会赔的连命也搭进去!
刘弘基听到喊杀声的时候,是那些贼人刚入城的时候!
因为要外出驰援小叶村的关系,南阳城的城门并未完全关闭,那些早就埋伏在城外的贼人就瞅准了这个时机,一拥而上,迅速占领了城门,此刻正欢呼着往城中冲去!
“兄弟们,冲!今天南阳城里所有的财宝女人,全部都是我们的!”
混乱的贼人当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格外显眼,只见他手持长刀,威风凛凛的冲在最前,豪迈的大笑声更是响彻夜空!
不过,这也就是萧寒和刘弘基不在,要是两人在这里,看到汉子的模样,一定会齐齐的啐上一口:白痴!
果不其然,在汉子大笑过后!
原本空空荡荡的街边屋顶,楼台上,竟然突兀的出现了一大群背负羽箭的弓箭手!看到贼人冲出城门洞后,立刻张弓搭箭,箭矢如雨点般向贼人倾泻而下!
“不好!!!”
前面,那带头冲出来的汉子眼见这一切,还来不及惊骇,那如同疾风暴雨般的箭矢就迎面而至!任凭汉子将手中的长刀舞的虎虎生风,也抵不住这箭雨无孔不入!
“刷刷刷……”
无数箭雨漫天而下!刚刚还装模做样,挡在贼人面前的官兵此刻早已经撒丫子往后跑去!
不跑不行啊!谁知道老爷找来的这些弓箭手到底什么水平,这要一个不小心,把他们也给射死了,那岂不太冤枉了?
弓箭!
不愧是冷兵器时候的杀人利器!
一阵箭雨过后,刚刚还狂笑的汉子就怒瞪着双眼,无力的仰倒在了地上。
在他身上,横七竖八插了十多支箭,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流出,看起来是格外凄惨。
“老大!这不对啊!这城里怎么还有弓箭手!”
城门洞里,有贼人怒吼出声!这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他们原想着只要冲进城里,那这南阳城立刻就会如脱了衣服的小媳妇一样,任凭他们百般搜刮蹂躏!何曾想到这小媳妇摇身一变,变成了要命的母夜叉!
“不好,兄弟们,先撤!”
事到如此,贼人当中的头目也察觉出不对来了,他们是强盗,并不是攻城的死士,眼看形式不对,第一个想法自然是撤!不过,还不等他们撒丫子跑路,却听的城外又是一阵震天的喊杀声传来!
原来,那本该驰援小叶村的三百府兵竟然折返了回来,将他们彻底堵在了城门口这!
“这是,圈套!”
看着身后如长龙一般的火把,贼人头目的一张脸立刻变得面如土色!
他此时想的,只有以前冬天时,在雪地上撒点麦粒,再支上一个编筐,引诱那贪嘴的麻雀自投罗网!而如今,他不正是那只被引来的麻雀?这南阳城,就是迎头罩下来的框子!
“老大!怎么办!狗日的官兵耍阴招!”城门洞中,拥挤在一起的贼人绝望怒吼!
前有利矢,后有追兵!难不成纵横秦岭的他们,这次要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怎么办?杀出去!”
眼看后面官兵越来越近,前面也有弓箭手纷纷跳到街上,朝着城门洞里射箭,贼人头目心知再不做决定,他们今日一定会全部交代在这里,于是将心一横,怒吼一声,率先向着城外冲去!
“杀啊!”
“冲啊!”
无数道吼声冲天而起,这些贼人在死亡的逼迫下,爆发出最猛烈的求生欲望!疯狂的向城外冲去,与那些回防的府兵战在了一起!
城门口,那些府兵虽然早已经有了准备,但是也没预料到贼人会如此的悍不畏死,尤其是最先冲出来的两个人,一个壮硕如山,一个身法似鬼!
有这两个人做了前锋,那迎上来的队伍瞬间就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而后更多的贼人顺着这个口子冲了进来,他们也不跟官兵硬碰硬,只胡乱的劈砍搅乱!等官兵一时不防,立刻阵型,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什么,贼人跑了!跑了多少!”
城中刺史府当中,正紧张等着消息的乌刺史听到了手下的汇报,脸色当即一变!
这是他计划了许久的一场剿匪行动,为此更是不惜用南阳城做了诱饵,可结果竟然是贼人跑了,这如何能让他咽下这口气?
“跑了百来个人!天太黑,贼人又发了疯,还有几个高手!城外的兄弟根本挡不住,城内老爷您找的弓手又不敢射箭,结果……就让他们跑了……”
那手下看着老爷铁青的脸色,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这才结结巴巴的禀报着当时的战情。
其实,这也不怪官兵作战不力!这一边是为了自己的命打仗,一边只是为了一口饭打仗,其结果早就注定了!
要怪,就只能怪官兵太少,如果这城里不是只有五百人,而是五千人,那贼人绝对是插翅也难飞!
当然,要是城中真有五千人,那这些贼人估计连来,也是不敢来的!
“好了!我知道了!”目光盯着报信那人,乌刺史脸色变了三遍,终究也只能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虽说,这次并没有全歼贼人,但是经过这次重创,想必他们也不能和从前一样,在这秦岭当中肆意横行了。
1964 山路
一场奇怪的贼人袭城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结束了。
袭城的贼人丢下了百多具尸体,仓惶逃窜进了深山老林,而南阳城除了伤了几十个官兵,另外有七八个不小心丢了性命,再没有其他损失。
这样一来,不管从哪里看,这都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大胜!
等战事结束,终于反应过来的南阳官员也不再惶惶不可终日了,一个个立刻披衣而起,开始扑到桌前写报功折子,准备在年底的考公簿上再多填一笔浓墨重彩。
而那些城里的百姓,这时也是打开家门,奔走相告,庆贺此次大胜!
“这就打完了?”
客栈里,得知消息的萧寒与刘弘基面面相觑,他们刚刚还全副武装,准备一个不好,立刻冲杀出去,没想到这么快,贼人就被打跑了?
“打完了!”前去打探消息的任青脸色平静,沉声说道:“听说是此地的刺史瞒着所有人,从各处调集了三百弓猎手,等蟊贼一进城,立刻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很快就将人都打跑了。”
“咦?提前调集弓猎手?他怎么知道那些蟊贼一定能攻城?”刘弘基闻言,挠着脑袋,诧异的问道。
“废话!”一旁的萧寒翻了个白眼,说道:“这还用问?你想想咱们在广州怎么打的海贼?”
“呃,你是说,他有内应!”刘弘基反应过来,立刻吸了一口凉气:“他一个堂堂刺史,怎么能跟贼人扯上关系?”
“谁说刺史就不能跟贼人扯上关系了?”萧寒冷笑一声道:“再说他不能跟贼人扯上关系,他的手下难道不能跟贼人扯关系?还有,刚刚任大哥说了,那个刺史是瞒着其他人,调的弓猎手进城!这样看来,说不准,不是他有贼人的内应,而是贼人在城里有内应!只不过被他发现了,将计就计罢了!”
刘弘基对于萧寒的解释其实是有些相信的,但是他却看不惯萧寒这幅事后诸葛亮的模样,见状立刻反唇相讥道:“你又知道了?难道你亲眼看到了?”
萧寒昂起下巴,做不屑状:“哼哼,这叫做推理,推理你懂不?哦,忘了,你的脑袋比较空,理解不了这么高深的东西……”
再次被嘲讽的刘弘基立刻气结,指着萧寒怒道:“我……”
“我怎么?一不小心被我说中了?”
“咳咳……”
眼看房间中的两人又跟斗鸡一样争了起来,一旁的任青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冷声说道:“行了!此事终究与我们无关,你们就算争出个结果,又有什么用?现在贼人已经退了!我们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哼!”
“哼!”
被任青打断,不服气的两个人俱都是哼了一声,刘弘基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任青拉出了房间,只是临出房间的时候,萧寒又阴阳怪气的加上一句:“外面兵荒马乱,别想着翻墙出去了,当心被人当成奸细,一刀剁了!”
此刻,恰巧走到门口的刘弘基一个踉跄,脚拌在了门槛上,差点没一头栽在了地上。
这小王八羔子,怎么知道自己偷偷翻墙出去的?
一夜无话,当第二天,萧寒一行人采买一番,准备出城的时候,昨晚凌乱的城门处此时早就被清洗一空,崭新的青石板上结着一层细碎的薄冰,只有在缝隙处,还能隐约看到一丝丝暗红被封在了冰面之下。
南阳城,是此次回长安所经过的最后一座大城,接下来的路途,大多都是在崇山峻岭当中,所以此次萧寒等人准备的东西也格外多,甚至准备了好几头骡马,只为了运载这些物资。
“你看,咱们像不像一支商队?这要是那些贼人还在,看到咱会不会来抢上一把?”
大山当中,刘弘基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板车,突然脑子一抽,下意识对着前面的任青说道。
很明显,对于刘弘基这样的乌鸦嘴,换来的只能是一双大大的白眼珠子。
自讨没趣的刘弘基见状,也只能低声嘀咕几句,老子这也是为了大家着想,防患于未然。
殊不知,他这一嘀咕,立刻引来更多的白眼,就连陈老大都往他身上连瞟了好几眼。
人家出门在外,都求一个平平安安,自己这个新家主倒好,先想起贼人来了。
“你瞅啥?”
“没…没…啊!!!”
可惜,陈老大的眼神还是被刘弘基发现了,在一声阴恻恻的诘问过后,浑身打着哆嗦的陈老大再一次被一脚奔了出去,险些掉进山涧当中。
不过,也不知真是刘弘基的乌鸦嘴显灵,还是天意本就如此。
就在一行人嬉闹着往前赶路的时候,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已经死死的盯在了队伍中的一人身上。
“萧寒?!”
这个昨夜曾出现在贼人队伍当中的汉子伏在枯树丛中,望着从眼前走过的萧寒,眼神中透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兴奋!直等到他们一行人走远,此人才慢慢从枯树丛中站起,伸出舌头舔了舔厚厚的嘴唇,然后慢慢一点一点的向后退去。
而萧寒此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他依旧混在队伍当中,一边打着瞌睡,一边骑马向前行去。
山路不好坐车,因为山路崎岖,一不小心,就会体验一次空中飞车的刺激!
所以,在出城的时候,萧寒就舍弃了温暖的车厢,老老实实的骑上了马,跟在刘弘基等人屁股后面开始爬山越岭。
冬日里赶路是难受的,尤其是在大山当中赶路,尤其如此。
这要是碰上个好天气倒也罢了,可要是碰上个阴天下雪,那就遭罪了!
山间,狂暴的大风卷着雪沫子从四面八方袭来,任凭你如何扎紧衣领,袖口,依旧能试出冰凉的雪花从各处钻进你的衣服里。
而且更为难受的是,在这冬日里,山林树木连片叶子都没有,让你想躲,都没处躲,只能缩着脖子,顶着风雪,艰难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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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 遇险
“快!山鸡!射它下来…”
崎岖的山路上,一只山鸡或许是被马蹄声惊起,扑腾着翅膀从路两边的雪窝里飞了出来。
只不过,它还不及飞出多远,就被横空而来的一箭射穿了身体,张开的翅膀无力抖动了两下,随即重重的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好准头!今晚有鸡肉吃了!”
后面,一个浑身穿得和一只球的青年哈哈大笑,而他的狗腿子更是咧开嘴,快步冲上前去,将那还插着长箭的野鸡给提了回来。
虽说,这山林中的野鸡肉很柴,远没有家养的老母鸡肥美,但在这天寒地冻的途中,能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了,哪里敢奢求太多?
毫无疑问,这些人,正是萧寒几人,转眼间,他们几个入山已经五六天时间了。
这时的他们,早已经进入了秦岭腹地,在这里,别说人了,连狗都看不到一条,加上前两天下得那场大雪,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大雪封山,这使得萧寒一行人的路途更加艰难起来,很多地方,就连马都不敢骑,只能下来牵着,一点一点试探着淌过去,生怕一脚踩空,摔下山路。
当然,雪天赶路,倒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起码不必为水源而担心,到吃饭的时候,随便舀上两盆雪,化开就是最干净的水,不管是做饭还是饮用,都没有任何问题。
据说这时候有些讲究的人家,还会特意在冬天收集雪水存放起来,好留待以后泡茶煎药之用,并且他们为此还特意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无根之水,萧寒听说后,也是深以为然。
嗯,使劲喝吧!现在还好,等再过些年,满世界都是大烟囱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是真正的无根之水,喝了牙根都给你烂掉!
这次进山,萧寒等人的准备也很是充分,所以这一路并不缺少食物,那装载物资的板车上,不光拉着米面,就连肉干也有不少。
不过那些硬邦邦,干巴巴的肉干,怎么也比不过新鲜的肉食,所以这一路上,但凡遇到山跳,野鸡,都逃脱不了他们的魔掌。
运气最好的一次,他们甚至猎到了一头野猪,就是这野猪的个头实在不大,去掉那快占到身子一半的猪头,剩下的肉也就只够他们所有人吃一顿的。
也不知道,这好好的一头猪,干嘛长那么大的脑袋,长这么大的脑袋也不聪明,眼看他们这么多人,也敢傻乎乎的向前冲,这下好了,皮被扒了,肉被吃了,就连一对大大的獠牙,都被萧寒当成了战利品,不时的拿出来把玩一阵。
夜幕降临,星河璀璨。
皎洁的月光撒在雪地上,映衬的周遭一切都朦朦胧胧,格外的具有诗情画意,如果不去看那丢的满地的鸡骨头的话……
“时间不早了,睡觉睡觉!”
美美的吃过了晚饭,刘弘基伸着懒腰,习惯性的就要往萧寒帐篷里钻。
不过这次却没和往常一样钻进去,因为萧寒早就堵在了那里,将本就不大的帐篷门口堵的一个严严实实。
“干什么!?好狗不挡路!”没能如愿钻进帐篷的刘弘基很恼火,摸着脑袋怒视向萧寒。
“对不住!今儿个这里满员!”帐篷里,萧寒双手抱胸,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
他是打死都不肯再跟这牲口睡在一起了!
这混球,一晚上打嗝放屁说梦话!再加上那犹如毒气弹般的臭脚,萧寒觉得再要是跟他一个帐篷,自己非死里面不可。
“什么满员?喂?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不就困一觉么?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刘弘基瞪着如同门神一样的萧寒,很是不以为然,不就睡一晚上觉么?在哪睡不是睡?跟谁睡不是谁?至于这么矫情?想当初在战场上,他们袍泽枕着敌人的尸体,不也一样睡得香甜?
不想,萧寒对此,却依旧大摇其头:“不成!你还是去恶心任青吧!我是受不了你!”
“滚!我也受不了他!”
萧寒话音刚落,刘弘基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任青帐篷里也紧跟着甩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帐篷门被封死的动静,看样子,今晚上是不会打开了。
“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说好的兄弟情呢?”接二连三的被人嫌弃,刘弘基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跳着脚的怒骂!
这些混账,平日里兄弟长,兄弟短的,关键时刻,没一个能靠得住的!
不过,不管刘弘基如何怒骂,眼看这两个帐篷是不用指望了。可怜老刘万般无奈,也只得去跟他的小弟,陈老大挤一个帐篷。
月上中天。
萧寒营地里早已经是鼾声震天,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睡起觉来各个都如死猪一样,估计这时候就算是踹上两脚,也很难将他们惊醒。
而就在这营地里的众人陷入沉睡之时,山腰上,已经悄悄滑下了百多号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大汉!
“停!”
前面,眼看雪地上有个人影晃了一晃,发现这一点的汉子伸手止住了身后的弟兄,悄悄地打量了下面的营地,这才领着人,向一边悄悄斜插而去。
这些突然出现在秦岭当中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前几天攻打南阳城的流寇!
当日,他们仓惶逃入了秦岭,各自都分散了开来。这两天经过有心人的搜集,重聚,他们这才重新聚在了一起。
“老大!二哥说这些人有的是钱财,能是真的么?”
悄悄地在半山腰猫了下来,一个贼人小声的向身边的大汉询问。
“废话!”那大汉眼睛死死的盯着下面的几辆大车,眼中露出一丝贪婪。
上次在南阳城被埋伏,使得他们这些人元气大伤,不光一半的兄弟战死城中,就连三当家的也死在了当场!
这还不算,他们所准备的食物,装备,也大多在逃跑途中遗失了,如今,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一听说二当家发现了一伙富商经过秦岭,他们立刻点了人手,悄悄地围了上来。
1966 炸雷
“老二去哪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大汉低声向身边人问道。
黑暗中,有人小声答道:“二当家的去了前面,说是准备在那里截住他们!防止他们逃跑!”
“好!那我们先上!”大汉闻言,唇角露出一抹冷笑,随即伸出手臂,重重的往前一挥!
”冲啊!”
“杀!”
突兀的喊杀声自半山腰袭来,萧寒营地负责警戒的几个侍卫听到声音先是一愣,然后猛的抬起头来,向山上看去!
在模糊的月光下,上百条人影正挥舞着武器,携裹着滚滚雪花,向他们营地猛的扑来!
“啾啾……”
尖利的哨声在夜空中飞快响起!
刚刚睡下的萧寒被哨声惊醒,顿时睡意全无!正想钻出帐篷看看发生了什么,愣子却已经当先从外面钻了进来,等见到萧寒后,立刻焦急的冲他喊道:“侯爷!不好了!咱们遇袭了!”
“遇袭?”萧寒闻言,心中猛的一沉!他这一路顺风顺水,压根就没想到在即将到达长安的时候,还会横生枝节!
“来了多少人!什么身份!”背后,听到有人袭击的小东飞快的翻出甲胄,这就往萧寒身上套,而萧寒也跟着一边系着带子,一边匆匆向愣子问道。
“来了百多号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刘将军和任将军已经上前迎敌了!”愣子焦急回答!
因为事出突然,他也是只知道有人袭击了他们,至于来人的目的身份,甚至具体人数,一概不知,只大体知道约摸有百来号人!
“百多号人?”
另一边,萧寒听到来人的数量,心中稍稍有些安定。
他们此行回长安的队伍足有三十多人,其中不少以一当十的高手,再加上任青和刘弘基两个大高手,只一百来号人,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惜!罗士信那家伙留在了岭南!要是他也在这,以那家伙变态的武力,别说百来号人,再来百来号人也是不惧!”
心中暗叹了一声,套好甲胄的萧寒刚要钻出帐篷看看外面情形,冷不丁却听到了一个极尽嚣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哈哈哈!兔崽子们!让你们尝尝爷爷的神雷!”
声音落下,紧跟着,就是一道如同惊天霹雳般的雷鸣自头顶炸响!
“轰……”
巨大的轰鸣声袭来,震得整片大地都在簌簌作响,一些山石碎屑被高高炸起,如雨打芭蕉般砸在了帐篷上,将帐篷砸的跟着摇晃不止!
“这是什么!”
“妖怪!这些人是妖怪!”
随着爆炸声响起,山上冲下来的贼人惊呆了,就连冲锋的脚步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作为一介凡人,他们根本理解不了这种凭空召唤炸雷的现象!
尤其是一些距离爆炸点较近的,在亲眼看到身边的兄弟转瞬间变成一堆碎肉,那种恐怖,足以让见惯生死的他们也跟着一起崩溃掉!
“哈哈哈!来啊!”
营地里,刘弘基嚣张的大笑还在继续,紧接着,黑暗中,半山腰又是刺目的光芒一闪,一颗炸雷再次引爆!
“轰……”
积雪纷飞,几个如呆头鹅般的贼人也跟着张牙舞爪的飞了起来,在背后一轮圆月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格外的诡异。
“这,这些是什么人?”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高高飞起,刚刚还猖狂大笑的汉子这时也是目眦尽裂!他万万没想到,以前做了不知多少次的劫掠之事,今日竟然会变成如此!眼前这些人,哪里是什么肥羊?分明是一群索命的阎王!
“天要亡我?”响起前两天在南阳城受到的重创,再看看身边的满目疮痍,大汉浑然没有注意到,在他脚底下,一股子诡异的声响正隐隐传来!
“大哥!怎么办!”旁边,一个手下畏畏缩的尖声大叫。
“怎么办!”大汉心中如同一片乱麻,他很想下令再次逃跑,但是他也明白,这已经是自己这些人最后的机会,如果再逃了,那么等待他们的,唯有在山上冻饿而死!
“继续冲!”死死的咬了咬牙!大汉厉声怒吼!不过,在他的吼声当中,却没几个人继续听令冲下去,反倒有几个手下怪叫一声,丢下武器,没头没脑的向后奔了出去!
“外面怎么样了?”
营地中,萧寒如同出洞的土拨鼠,小心翼翼的刚探出脑袋,就见外面,刘弘基如同战神般挺立场中,在他的身边,还插着一些稀稀拉拉的羽箭。
弓箭,贼人其实也有!
不过,他们的弓都是寻常猎弓,软弓,比不得军弓,硬弓!上次攻城时,稀里糊涂被人埋伏了,根本没来得及用,这次又对上全身披挂,犹如洪水猛兽般的刘弘基,那点弓箭依旧没有什么作用!
至于等到后来手雷炸响,那些人更是被吓得手软脚软,连弓都拉不开了。
“萧寒!你出来作甚!快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这些小贼!”
眼角的余光暼见萧寒从帐篷中伸出脑袋,刘弘基哈哈一笑,随即轮圆了胳膊,再次将一颗雷甩到了山上!
“轰……”
爆炸声再起,这下子,大汉脚底下那股子震颤感更加明显了,就连萧寒,也隐隐感觉到身下的大地在微微颤抖。
“这是……不好!”
心中咯噔一下,察觉出不对的萧寒立刻瞪大眼睛,向山顶上看去!
在那里,一股犹如雾气的白色雪沫正越过树梢山石,朝着他们这里簌簌而下!
“不好!雪崩!这是雪崩!”
目眦尽裂的盯着那片雪沫,萧寒陡然而起的声音因为过度惊吓,都变得尖利起来!
他这时候,终于知道大地为什么在颤抖了!刘弘基这个白痴!竟然在大雪覆盖的山上扔雷!这不是厕所里打灯,找死么!
“雪崩?啥是雪崩?”
营地中央,刘弘基被萧寒尖利的叫声吓了一跳,刚想问个仔细,冷不防脚底下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而此时,在他们头顶,刚刚还只是氤氲雾气的雪沫子,这时候却已经演变成一片滔天的白色巨浪,铺天盖地的从山顶冲击下来!
1967 逃过一劫还有一劫
“哎呦我去!”
等瞅见头顶那排山倒海般压来的雪浪,刘弘基的一双牛眼刹那间都快突突出来了!
这下子,他也不再问什么是雪崩了,只“嗷”的叫了一嗓子,蒙头就往前冲去!
“快跑!!!”
萧寒的反应自是不差,他早在刘弘基之前,就已经撒丫子往前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是真的顾不上别人了,能跑出一个,算一个吧!真要是留下,除了多送一条性命,再没半点用处!
周遭的一切,在这一刻都迟缓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那往日洁白松软的雪花一旦形成雪崩,竟然能演变成这般的灭世场景!
山腰上,那些两三个都合抱不来的巨大树木,在面对疾驰而至的雪浪时,连一秒钟都没坚持住,就被生生冲倒!无数碎木断枝混在大雪当中,疯狂的往下冲去,沿途不管遇到任何东西,都会被它们扫碎吞没,然后携裹着一起滚滚向下!
“轰隆隆……”
在萧寒的背后,除了震耳欲聋的冲击声,已经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了!
随雪崩而来的狂风,吹的萧寒衣摆都跟着猎猎作响,但是他却连一秒都不敢停留,只敢蒙头前冲!
“跑!”
这是萧寒如今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得益于后世各种奇奇怪怪的论坛讲法,萧寒深知面对雪崩时,唯一的办法就是跑!跑的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千万别想着躲!
因为如果跑的话,只要能逃出雪崩的中心范围,生还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但要是躲……
当那数以万吨的积雪覆压下,哪怕你提前躲进山洞,也会被积雪生生憋死,饿死在里面!
别想着先躲起来,等雪崩后,再挖穿积雪钻出来!雪崩后的积雪,往往都会有数米之厚,而且因为都是高速冲刷下来的雪,那坚硬程度,堪比石头,就算给你一把镐头也挖不动,更别说是赤手空拳了!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大!原本就崎岖的山路这时更是像跳起了舞!跑在上面的萧寒一时脚步不稳,一个踉跄,整个人顿时就向前扑了出去!
“完了!”
半空中,摔出去的萧寒绝望的闭上眼睛,等着落地后剧痛传来!
只不过,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想象中的剧痛,反倒是身子依旧在向前飞去。
“怎么回事?”诧异的睁开一只眼睛,萧寒却发现自己感觉的没错,自己真的是在飞!不过这不是自己突然成仙入圣了,而是有人在提着他,依旧往前疯狂飞奔!
“老任!”
艰难的抬头看了一眼,等看到任青那张丑脸,萧寒没来由的心中一松,一股感激之情瞬间充斥胸膛!果然是患难见真情!这年头,还是兄弟靠得住!
“老任!还是你……你大爷的!”
想到这,萧寒激动的张开嘴,一句感激的话还没说完,却没想到身下再次一松,那提着他的任青竟然突然用力一掷,将他整个人都摔飞了出去!
“啊啊啊……”
半空中,萧寒手舞足蹈,伴随着一连串的惊呼声,重重的摔到了一片缓坡上,也幸好缓坡上的积雪足够厚实,否则这下要是摔在山石上,萧寒的这条小命就交代在了这里!
“干嘛扔我!”
忍着浑身的酸痛,萧寒从雪地上爬起来,费力往后看去,却正看到一个壮硕如山的身影堵在了他们逃亡的路上。
“轰隆隆……“
一侧,无数积雪顺着山坡,摧枯拉朽般的倾泻而下!不过因为萧寒等人跑的足够快,这时已经跑出了雪崩的主要范围,可即便如此,等边缘处的雪浪压下,依旧带起了一阵狂风,吹的萧寒再次滚了好几个圈,差点没直接滚下山去!
山路上,任青半蹲着身子,一只手死死的扣着旁边的山岩,这才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不至于被狂风吹走!
不过,在他对面,那个无比壮硕的身影却是不动如山!连摇晃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任青?”
任凭零碎的积雪砸在身上,头上,那山一般的汉子盯着任青,厚厚的嘴唇不禁跟着咧了开来。
作为当初时刻跟在李建成身边的人,他如何能不认得同在李二身边的任青?
“你是……印奴!”
而另一边,听到声音,任青猛然抬头,随即,他的脸上,就写满了深深的恐惧与惊骇!
印奴!当初李建成身边的第一高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想到,你也在这!”上下打量了任青一眼,这位已经消失数年不见印奴突然笑了,伸手一指茫然爬起身的萧寒:“很好,那你就跟他一起去死吧!”
“印奴!”
这个时候,萧寒也终于认出了那堵住路的壮硕汉子,不禁也是浑身巨震!
能在这里看到印奴,甚至比刚刚的雪崩,更加让他震惊!
眼前的这个汉子,自从李建成战死后,就再没了行踪,哪怕小李子发下海捕文书,搜索四海,也没找到他!
而小李子之所以对此人如此上心,只因为他清楚,这人的武力到底有多么恐怖!甚至来说,如果当初玄武门之变的时候,他要是还在李建成身边,那鹿死谁手,还真的很难预测!
“死吧!”
山路上,印奴不顾头顶的积雪还在不断砸下,伸出一只如巨灵神般的大手,向着任青就拍了过去!看这架势,要是被他拍中,任青的脑袋立刻就会变成一只烂西瓜!
“嘭!!!”
大手狠狠地拍下,山路上石子积雪纷飞,却是在最后一秒,任青向后一仰,这才堪堪躲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掌!
不过,他虽然躲过了这一下,但是对面的印奴却是丝毫不停,手掌一翻,再次向着任青横扫而来!
“开!!!”
这一掌来的太快,快到任青根本避无可避,只得架起胳膊,硬挡这一掌!
“咔嚓!!!”
清脆的爆鸣声响起,任青脸色突然一白,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那架起的手臂更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向后扭曲着。
两招,仅仅两招,身手已是不凡的任青就败了下来,而且败的无比彻底。
1968 三英战吕布
“死吧!”
狞笑着看向任青,印奴那巨大的手掌再一次高高抬起!
而眼看这重逾千斤的手掌即将砸到任青的头顶上,身侧,一道细微的弓鸣声突兀响起!
“唰……”
黑暗中,只见一道虚影自萧寒处激射而出,划破长空,带着无数纷飞的雪屑,像一条暴起发难的毒蛇般,向着印奴的胸膛就刺了过来!
这是袖箭!镶嵌在萧寒甲胄上的袖箭!
由工业区的大匠为战斗力奇弱的萧寒特制,以精铁为箭身,簧钢为动力,触发后,十步之内,足以洞穿金石,五十步内,可贯厚甲!威力,丝毫不下于寻常弩`弓,甚至犹有过之!
而现在,萧寒滚落的地方距离印奴不过二十步,以他这支袖箭的速度,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箭就来到了印奴的胸前!
“你去死吧!”萧寒半跪在雪地上,身子还保持着激发袖箭的姿势,嘴角却已然噙着一股微笑。
知道袖箭威力的他坚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对方又是一个如同黑熊般的壮汉,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会失手!
可是,按照常理来说,一般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基本都会出现意外!
就在萧寒与任青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认定自己逃脱大难之际,场上却再次异变突生!
面对着如毒蛇般直刺心窝的袖箭,印奴那看似笨拙的庞大身子竟然诡异的往旁边一扭,接下来,又只听“当啷”一声脆响,袖箭刺破他身上穿的衣服,却并没有如萧寒和任青想象一般,直接扎入他的身体,而是擦着印奴的胸膛,向另外一边弹飞出去!
“啪……”
两人身后,那坚硬的山壁突然冒出一溜火星,细细的碎石爆裂,飞溅到了空中,而在纷飞的碎石当中,一支严重扭曲的袖箭无力的弹跳了几下,最后颓然落到了地上。
“这都行?”
任青呆住了,萧寒傻了!
两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印奴,眨也不眨!而在印奴胸前,一抹金属的光亮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咳咳…护心镜!”
片刻之后,任青剧烈的咳嗽几声,嘴角再次流出一股鲜血,在这一刻,他是真的绝望了!
这必杀的一击,都没能对眼前这个怪物造成什么伤害,还有什么东西,能救的了自己跟萧寒?
“三原县萧侯,果然有些东西!”
轻轻拍了拍被袖箭刺破的外衣,逃过一劫的印奴此时心中也是隐隐一阵后怕,刚刚要不是他一直注意着萧寒的动作,关键时刻向侧面退了一步,避开了正面迎对袖箭,此时的他,早就被这支箭射穿护心镜,贯入心脏了!
从前,见过印奴的人,都会下意识的以为他憨傻笨拙!只有一身的蛮力!
但那是因为他平日里,根本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招法与算计!既然一巴掌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费上半天力气?傻傻的计算上半天?
不过,不需要,并不代表着印奴不会这些东西。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介憨傻的蠢货,那么也不会一直混在李建成身边!更不会在玄武门之变后,李建成一派的人纷纷落网,他还在外面混的如鱼得水,甚至还做了这伙强盗的二当家。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在他野蛮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聪慧的心思,以及远比一般人更灵活的肢体。
“袖箭只能激发一次,你还有什么招数?”
一点一点站直身子,印奴咧嘴对着萧寒笑了起来。
他这时已经不急着杀死任青与萧寒了,他要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折磨二人,借此以慰他曾经的主人!
“没了!”看着那犹如远古凶兽般的任青,萧寒苦笑一声,很是光棍的摊了摊手,面对着这么一个非人的存在,打打不过,逃,逃不了,他已经没了任何逃生的欲望。
“哎,这是天要亡我!不成,一会他要过来,老子就跳崖!哪怕摔死,也好过被他打死!再者说了,万一运气好,跳下去不死,反倒找见了绝世武功……那些武侠小说不都这么写的么?”
有的时候,真的是很佩服萧寒的脑袋,都这个情形了,他还能胡思乱想些其他,浑然没有恐惧的意思,也不知该说他心态好,还是说他心够大!
“你没有了?那是不是该俺了!”
就在任青闭上眼睛,萧寒脑子依旧处在一片混乱之际,谁都没有发现,在被积雪掩盖的山路当中,一个人影却突然纵身而起,同时一只箭矢已然射出,再次向着印奴而去!
“啊……”
可怜印奴刚刚因为躲过了萧寒一箭,这时候全身都放松了下来,那里想到这周围还有人在?匆促之下,只得以手臂挡住脸庞,结果就是那支箭狠狠地钻入了他的手臂上,直至没入大半,坚硬的箭头从另外一边透了出来,这才勉强停下,剧痛使得印奴当即惨叫一声,脑袋上豆大的汗珠簌簌而下!
“这家伙的手臂是铁做的?!”
此刻,从积雪当中钻出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光头刘弘基!此时的他,正提着一架钢`弩,满脸可惜的看向印奴。
就在刚刚,他因为反应慢了一点,所以连带着跑得也要比萧寒和任青慢了一些。
而他仅仅只慢了一点,就被那倾斜的大雪狠狠地拍晕了过去,要不是接近边缘,积雪已经不厚,再加上这雪水实在是冰凉刺骨,将他活生生冻醒,估计在睡梦当中,他就已经含笑九泉了。
“老任!你没事吧!”
摇摇晃晃的从积雪上跳了下来,因为脑袋还发晕的缘故,刘弘基差点没摔倒在地上,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立刻先对着任青问候了一句。
“咳咳……没事!死不了!”任青咳嗽着摆摆手,眼睛却依旧盯在了印奴身上,他清楚,以印奴的实力,哪怕只用一只手,也不是自己几人能够对付的,他的那身子蛮力,实在是太过于恐怖!别说人了,就算是一头牛,也经不住他那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