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 又废一个
“你敢伤我!”
忍着剧痛,印奴腾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将插在手臂上的箭杆折断拔出,随即愤怒的看向面前的光头!
“伤你?老子不光伤你,还要弄死你!”刘弘基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朝着印奴嘿嘿一笑,笑容说不上的欠揍!
他以前与印奴没打过什么交道,只是听别人提起过几次他的名字,所以,对此人根本没什么惧意。
否则,要是让他知道:跟自己战力差不多的任青就是被眼前这个黑大个一巴掌打成这样,他这时估计也笑不出来了。
“你想杀我?”撕下一块碎布,将流血的手臂简单包扎一下,印奴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嚣张的光头问道。
“废话!怎么,想求饶?”刘弘基见状,更是嚣张无比的扬了扬手中的钢`弩。
这同样是萧家所产,不过与只能单发的袖箭不同,这种弩身上有三根钢弦,可发三矢!刚刚射了一箭,现在还有两箭,他的底气,就源自这剩下的两箭!
虽然,面前这个黑熊精皮糙肉厚,但是自己这箭也不是吃素了,只要准头好一点,杀他还是不费什么力气的!
“好,很好!”印奴被刘弘基气笑了,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老刘,别大意,这人很厉害!“
山路下的缓坡上,萧寒眼看刘弘基似乎有些托大,不禁也有些焦急,远远的开口提醒。
“放心,没事!”刘弘基咧嘴嘿嘿一笑,刚对着坡上的萧寒比出一个放心的手势,对面的印奴却突然间动了!
“死!”
伴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爆喝,原本印奴站的位置像是突然爆炸一般,无数雪块碎石乱飞,而他那庞大的身体,更是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直直的向着刘弘基撞去!
“小样,等的就是现在!”
不过,印奴快,刘弘基却也不慢!
见那黑大个猛的冲来,那刚刚垂下的钢`弩立刻又对准了他!同时扳机连动,只听“砰砰…”的两声轻鸣,
两支弩`箭便激射而出,箭头刺破空气,向着冲来的印奴面门就射了过去!
作为战场上数次险死还生的老将,刘弘基怎么可能如此轻敌?!刚刚他表现得不屑与随意,只是做给印奴看的,而他等的,则是如今这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铛…铛……”
快,实在是太快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说起来慢,实际上快到萧寒的眼睛都不过来了!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隐约听到两声金属交鸣,场中的印奴和刘弘基就分了开来。
山风吹着雪花飘摇而下。
刘弘基保持着手提钢`弩的姿势,直直的站在原地,整个人跟石化了一样,直到一阵风吹过,他才“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一股血箭!
而已经冲到他身后的印奴,手臂上,肩膀上,也再次多了两支箭。
殷红的鲜血顺着箭簇一滴一滴流下,流到洁白的雪地上,在清冷的月光下,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萧寒,你说的没错,这牲口,好生厉害!”捂着胸口,刘弘基艰难的弯腰半跪下去,身子抖得跟筛糠一般!
一拳,只一拳,那只拳头,还是提前被箭所伤!
可即使是这样的一拳,就打的他口吐鲜血,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这要是平常时候挨上这么一拳,恐怕肚子都会被打穿掉吧!
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怪物?当初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他!
一拳一掌,解决掉了两人,但是印奴付出的代价,就是身上中了三箭!
左右胳膊各一箭,再加肩膀一箭,每一箭,都是穿透前后!这还是他尽力躲避的结果,要不然,被这种箭射中要害,印奴毫不怀疑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结束了!这次先杀了你们三个!有机会再杀李二!”忍着身上的剧痛,印奴一点一点回过头来,只不过,他对于刚刚还嚣张的刘弘基看都不看,反而径直向着萧寒走去,
他太清楚自己的力量了,经受了自己一拳,刘弘基这时还能站着就已是不易!此人对于自己,再没了半点威胁。
“萧寒!轮到你了…”狞笑着看向萧寒,印奴一步一步向他接近。
与被他废掉的这两个人相比,他最想杀的,依旧是萧寒!因为在他的意识当中,李建成的死,与萧寒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我跳下去了!”坡下,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印奴,萧寒全身都颤抖起来,同时一个劲的往后退去!倒退的身子,在雪地上拖出老长一道痕迹。
印奴盯着萧寒,狞笑着一步一步靠近:“跳下去吧!放心,就算你跳下去,我也会把你的尸体捡回来,然后割掉你的头颅,将它制作成一枚酒器!”
天知道这时候的人,怎么这么喜欢拿别人的脑袋做酒杯,难道大晚上对着一个骷髅喝酒不瘆得慌?哪怕你拿脑袋做个夜壶,也比酒杯强不是?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谁也不希望别人拿自己的脑袋做成工具使用,于是,萧寒很快话锋一转,又开始服软了。
“大哥!等等!你别杀我!我可以用稀世珍宝换我一条命!真的,很稀有的!”
可惜,印奴对于萧寒的求饶视而不见,依旧缓步向他逼近。
珍宝?他当初在东宫时候,什么珍宝没见过?再说了,用珍宝换一条命?那自己宰了他,珍宝不一样是自己的?这样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真的!这东西你保证没见过,普天之下,只此一件!”
眼看印奴不为所动,萧寒顿时更加急了,急忙从甲胄后面掏出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向着印奴甩了过去。
“你看看!你以前没见过这东西吧?这叫做火龙珠,只要佩戴在身上,寒暑不惧,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啪……”
圆球脱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正砸在印奴身上,然后,又蹦蹦跳跳的弹到了一边的雪地上。
而印奴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它一眼,没有任何想要捡起它的意思。
1970 流亡
面对着未知的事物,印奴已经表现得相当谨慎,起码他并没有像萧寒想象中的一样,伸手接住这颗圆溜溜的东西。
但问题是: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超出寻常人认知的东西,比如萧寒丢出的这颗圆球。
印奴从没见过火器。
虽然,当初他待在李建成身边,可以听到很多别人听不到的事情,比如萧寒当初在洛阳城下,以一种神秘武器独抗了十万大军。
但是,在印奴那有限且狂傲的认知当中,他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自己拳头更加厉害的武器了!
所以,今天他注定要失策了!
视线从雪地里的圆球上慢慢收回,等印奴看向萧寒时,却发现萧寒正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趴在地上,头深深埋下,屁股却撅的老高!
不明所以的印奴见状,又下意识看了看身后,那负伤的刘弘基和任青同样跟见了鬼一般,把脑袋深深埋低,就差没挖个坑,直接把脑袋戳进地里了!
“不好!”
见到这一幕,印奴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身为武人的直觉同时也在不断的提醒他,在这周围,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危险在临近!
“还能有什么危险?难道这附近还有别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印奴立刻停下脚步,抬起还在流血的双臂,摆出一副防守姿势,同时警觉的看向四周,想要将暗中潜藏的危险找出来。
但是在朦胧的月色下,周围尽是一片白雪的世界,一眼望过去,空荡荡的,那里还有其他人?
“装神弄鬼,先宰了这小子!”并未发觉异常的印奴咬了咬牙,他以为这是萧寒在拖延时间,所以才在故弄玄虚。
“嘶嘶……”
就在印奴恨恨的放下手,准备先抓住萧寒之际,在他周围,却突然有股细微的声响传来,虽然这声音听的有些微弱,但是在这寂静一片的山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印奴听到声音,心中再次一颤,下意识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在那里,一颗圆球静静地躺在地上,一股若有若无的青烟在其周围缭绕升腾。
“这真的是…火龙珠?”眼睛蓦的睁的老大!在印奴的眼睛当中,那被烟雾所笼罩的圆球突然爆发出一股比太阳还要明亮无数倍的光芒!那光芒是如此之灿烂,刺的他即使闭上眼睛,眼前依旧是雪白的一片!
“轰……”
容不得印奴再多想,下一刻,巨大的爆炸声起!一股透明的气浪卷集着无数雪花,自强光中发出,瞬间向四面八方袭去!
“原来,之前听到的声音是它发出的!”
这就是印奴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瞬,那爆开的气浪就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
而他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强大身体在火器面前,依旧脆弱的如同纸一般!席卷而来的强大气流直接撕碎了他的衣服,皮肤,紧跟着,更是将他整个人都轰的飞了起来,连带着漫天的白雪,红血,滚落到了陡峭的山坡之下!
山坡上,萧寒艰难的抬起头来,先是后怕的看了眼印奴滚落的方向,这才松了口气,看向前方。
而在他面前,印奴刚刚站的地方。
此时那儿早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黝黑的地面在四周的白雪衬托下,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咳咳,武功再高,也怕手雷!装的再叼,一雷撩倒!“
扯了扯嘴角,萧寒刚笑了下,就感觉喉头一甜,一股血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虽然,他刚刚已经尽力躲避手雷的伤害,但是因为距离太近,那爆炸引起的冲击波,还是如同一柄重锤般,重重的敲在他的身上,敲得内脏一阵火辣辣的疼!
不过,萧寒却并不感到后悔,因为他躲在这里尚且如此,那隔着手雷不过两步远,还是站着承受所有冲击的印奴,又该如何?
想来,这家伙就算是犀牛精转世,这下也该重新再转一次了吧?
“没想到,老子甲胄上挂的这些零碎玩意真有用上的一天!对了,老刘?老任?你们没事吧?还能喘气不?能的话就吱一声!”
“吱……”
冬日寂静的秦岭山间,此时正有几个人影沿着山路,费力的向前行去,在他们身后,一行清晰的脚印绵延出老远,老远。
“萧寒!都走了两天了,你确定这条路是对的?”队伍中,一个光头壮汉柱着根扭扭曲曲的木棍,站住脚,朝着前面引路的青年高喊了一句。
那青年穿着一身甲胄,闻言不耐烦的回头喝道:“废话!我这次带的指南针,按照方向来说,绝对没错!”
“没错?”壮汉见状,立刻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切,上次迷路的时候,你也这么说的!哎,想我堂堂夔国公,十七卫大将军,没死在万箭齐发的战场上,却要要被活活冻死在这秦岭里……”
“闭上你的乌鸦嘴!”前面的青年听到了汉子的嘀咕,顿时更没好气的斥道:“还不是怨你嘴巴臭?说什么来什么?再者说了,谁还不是个大将军?我现在还得照顾你们两个病号,我又说什么了?”
毫无疑问,这一行人,正是逃脱大难的萧寒一行!
当日,在好不容易解决掉印奴之后,萧寒休息了好半天,这才踉跄的去将任青与刘弘基拖起来。
万幸,两人虽然都负了伤,但是伤的都不是很重,任青的一双手臂骨折,而刘弘基则是被打的总是咳血,想来应该是受了内伤。
在料理了一阵两人后,受伤最轻的萧寒这才想起其他人,又赶紧去寻找其他人。
还别说,萧寒寻宝鼠的天赋还在,在一片雪海当中,真的被他又找到了几个人,而在这几人里面,除了一个贼人,一个侍卫,还有就是小东极幸运的在里面!只不过,憨厚的愣子却不见了踪影。
将那侥幸活下来的贼人盘问了一遍,最后一脚踹入了深深的山涧当中,萧寒看着那将山路都掩埋的高高雪堆,沉默良久,这才红着眼睛,继续上路。
1971 再次流亡
不敢去想那些一路同行的侍卫兄弟,更不敢去想跟随自己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憨憨傻傻的愣子!
这两天里,萧寒以近乎自残的方式在秦岭当中疯狂赶路,只希望身上的痛楚,能减轻心灵上的哀伤。
也是直到今天,他才生出一些说话的心思,不再像之前一般,沉闷的令人窒息。
断断续续的跟刘弘基拌了一阵嘴,天色便再一次到了傍晚。
灿烂的夕阳透过山涧,从天边照射过来,将前面的山路映的如同金色铺就的一般,但遗憾的是,这条路,却始终都看不到尽头。
作为拥有不少荒野求生经验的萧寒这次把营地选在了一片避风的林子旁边,而死鸭子嘴硬的他在坚持了一下午后,最终还是无奈的承认:自己又他娘的迷路了!
“我就说!咱们几个跟秦岭犯冲!每次来这里,就没个顺当的时候!要是当初沿着运河北上,走洛阳那条路多好?何至于沦落至此!”
得知浩劫的刘弘基两眼一翻,一屁股软在了一棵横倒下的枯树上,喋喋不休的数落起萧寒来,气的萧寒真想去哪里找根针线,将他的嘴巴缝起来,也好过听他这时候大放马后炮。
不想去理怨妇一样的刘弘基,也不忍心让双臂都绑着木板的任青干活,没法子的萧寒只得扯着小东,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林子里捡些柴火,准备生火过夜。
因为前两天的事情发生的实在过于突然,以至于他们的辎重物资全部都留在了原地,一样也没带出来!
万幸的是:任青当初在去临邑的时候,因为危机重重,随时都可能与同伴走散,所以养成一个随身携带食物的好习惯!
如今他带的食物几个人省着点吃,再沿途打点野味,暂时倒不虞被饿死。
只不过,任青带的食物再多,那也是有限的,如今已经吃了两天,如果再找不到路出去,那结果,就很难说了。
“侯爷,火折子,好像灭了……”
收拾了一捆干柴回去,小东又去干枯的灌木丛中折了一些枯叶子回来,准备引火,但是不幸的是,当他习惯性的取出火折子,朝着里面吹了两口气后,这才发现火折子不知何时,竟然灭了,小小的竹筒里,只有焦黑的一片,根本看不出半点火星来。
“这可怎么办?”手足无措的举着火折子,小东求救般看向一旁架柴火的萧寒。
而萧寒见状,翻个白眼:“怎么办?钻木取火呗!”
“哦……对对对!还可以钻木取火!”而小东闻言,大喜!赶快收起火折子,找了两块木头开始在地上比量。
钻木取火,听起来简单,但其实这玩意纯纯的是技术活,同样也是体力活!
可怜小东在地上搓了半天,手都快磨起泡了,那木块依旧只微微发黑了一点,别说火星了,烟都不冒一个!
“废物!放开,我来!”萧寒这时候早就在一旁等的不耐烦,眼看这样下去,估计到明天,小东都钻不出一丝火星,气得他一屁股将小东挤走,接过木棒和木块,继续费力的开始接着钻。
“我钻!我钻!”
手掌磨得发烫,汗水也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但是底下的木块,却依旧没有任何火星冒出,就在萧寒咬牙坚持之际,刘弘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凑了过来。
“你这是干嘛呢?”刘弘基凑着脑袋,好奇的问道。
萧寒烦躁的朝旁边一转,避开了那颗卤蛋般的脑袋:“你眼瞎?没看到钻木取火?”
“哦?这是钻木取火?”刘弘基啧啧称奇,随后突然又闻到:“你见过钻木取火的?”
萧寒翻了个白眼:“废话!咱上次流落秦岭,火镰丢了,不也是靠的任青钻木取火?”
刘弘基闻言,做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道:“哦,对对对!有这么码事,但你就没发现,老任取火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萧寒停下手中的活,奇怪的抬起脑袋问道:“难道不是这么做的?”
刘弘基冷笑一声,抱着胳膊一脸不屑道:“这么做?你连点草屑碎叶都没有,难不成,你想靠着一双手,就把木头钻出火来?”
“啊?还要草屑碎叶?”
萧寒实在是没想到,钻木取火,原来也是一门技术活,他当初看任青钻木取火,就是不断的搓木棍,看的他都打起了瞌睡,嫌弃太无聊了跑去了一边干别的了,实在是没想过,这玩意也需要技巧。
而像他和小东一般,直接在木头上钻,哪怕钻到死,也是根本钻不出火苗来的!
真正的钻木取火,是在钻出一些灰烬后,用易燃的碎草碎叶将灰烬裹住,然后轻轻吹气,借以助燃,这才能生出火来。
“对对对,用力!吹,笨蛋!吹的时候别那么用力啊,就那么点火星,这下都被你吹灭了!”
树林边上,萧寒在刘弘基的指挥下,果然进步了不少,起码这下子看到火星了,要不是运气不好,这下就真的燃起火了。
“行,就这样!你先生火,我歇一歇!”
看着萧寒再一次摩拳擦掌,开始新的一轮钻木取火后,刘弘基打了个哈欠,来到旁边的树底下,熟练的掏出一支烟,“吧嗒”一声点着了打火机,舒坦的开始喷云吐雾起来。
哎,他跟任青不一样,逃跑的时候什么都没拿,就拿了他的宝贝烟卷,现在抽上一根,好借此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抽烟!”耳朵动了动,听到声音的萧寒抬头瞪了刘弘基一眼,没好气的道:“还有,咱们这是在荒郊野外,烟头小心一点,要是再引起山火……”
“行了,别叨叨,我知道轻重!”刘弘基闭着眼睛,不耐烦的答了一句,然后又美美的吸了一口烟,感受那股特殊的辛辣在胸腔中弥漫,再缓缓将其吐出。
“你知道个屁!”萧寒白了刘弘基一眼,低下脑袋,继续艰难的钻木大业……
“咦?怎么感觉有些不对!老刘在抽烟?抽烟?他怎么抽的烟!他有火!”
片刻之后,一声愤怒的吼声自树林中传出,吓得一些鸟儿立刻振翅飞上天空,半天都不敢回巢。
1972 蓝田
长安东侧,蓝田县。
外面的天气早已经是日上三竿,城中的酒馆伙计这才打着哈欠,慢悠悠的打开了铺门。
眼下,马上就要过年了!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酒馆的生意都会冷清下来,毕竟客人们都在忙年,那里有闲暇时间下馆子?
再加上他们这个店,位置正好开在城门附近,平日里做得就是来往客人,行商的买卖,现在外面没了来往的客人,哪里还会有人再光顾他们这里?
“哎,掌柜的也是!外面都没个客人,也不赶紧开了假期,好让俺回家玩耍玩耍!”
忍不住暗自腹诽了一句,伙计手上却是不停,先将顶着门窗的横杠支架一一支好,又挂上灯笼。
等这这一切都忙完,伙计这才伸个懒腰,准备回去找个角落继续打瞌睡。
不过,令他想象不到的是,还不等他走进店里,眼前却突然冒出四个披头散发,衣着凌乱,犹如乞索儿一般的男子!
“你们…你们……”
被这突然冒出的四个人吓了一跳!店伙计愣了片刻,这才勃然大怒,顺手抄起手边的一把扫把,指着那四人一边比量,一边怒斥道:“那里来的臭乞索儿!也敢来大爷的店铺捣乱!滚!赶紧滚?要再不快滚,当心爷爷不饶你!”
“啪……”
伙计话音未落,眼前却是突然一花,等反应过来,急忙低头再看时,手中的扫把已经到了对面一个大汉手里。
眼睁睁看着这把由山中老竹制作而成的坚硬扫把,在那大汉手里却像是泥捏的一样,被一点一点捏碎,伙计的嗓子立刻发出“咯喽”的一声怪响,整个人都跟着后退了几步,直到抵在墙壁上,退无可退,这才停了下来。
“你,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蓝田县,是蓝田公主的封地……”
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伙计的手依旧还保持抓着扫把的动作,但是一颗心,却早就冰凉一片!
“这几个人不会是秦岭里的贼人吧!前一阵子听过路客人说,那些贼人凶悍的厉害!现在该不会是他们没钱过年了,准备进城干一票大的吧?!
越想,越觉得诚惶诚恐,不多时,伙计的一双腿都不由得跟着抖了起来,就差没吓尿在当场。
“去,给大爷赶紧弄几个肴肉,有菜的话,再炒几个菜!”
幸好,眼前的几个贼人没有立刻掏出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再阴恻恻的来一句“要钱要命!”反而是一股脑都冲进了酒馆坐下,随后捶着桌子,大声催促上菜,大有饿死鬼投胎的既视感!
“谁啊!吵什么吵!”酒馆二楼,身上只着一层里衣的店掌柜惺忪着双眼,不耐烦的推开房门,往楼下喝道!
这临近年关,他终于能多歇息一会了,没想到一大早晨,却遇上这么个情况,老天还要不要她歇歇了!
“掌柜的!”
楼下,这时候伙计也看到了掌柜的身影,立刻跟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窜带跳的冲到了楼梯口那里,一个劲的向上拱手说道:“掌柜的你看啊!这几个乞索儿一大早啊就跑来了咱家,不光没句吉利话,还要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乞索儿?”掌柜闻言,眉头微皱,眯着眼向楼下看去,却见堂中桌子上,果然有几个蓬头垢面的家伙围着坐在了一起。
“几个乞索儿罢了,大呼小叫什么!快过年了,这时候乞索儿还出来乞讨,着实也不容易!这样,你去后厨拿几个昨夜的馒头给他们!让他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吃,别耽误了咱家生意!”
不满的瞪了伙计一眼,掌柜甩了甩袖子,刚要转身回房,却听的下面那个光头突然怒喝一声:
“你这小二与老头太没眼色,谁是乞索儿?大爷明明是贵客!还不赶紧把店里的好菜都给爷端上来,再烫两壶酒?怕大爷给不钱不是?”
“大爷?”掌柜听了光头的话,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同时上上下下将刘弘基打量了一遍,这才信了伙计一开始说的话,脸色不由得也沉了下去。
“岂有此理,你们胆大妄为的乞索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不快滚!再不滚,老夫要喊巡街捕快来这里抓人了!”
疾驰声呵斥过来,那店掌柜就对着下面一脸悲愤的伙计悄悄使了个眼色,而那伙计看了,立刻也是会意,连忙缩了缩脖子,向着门外悄悄挪去。
“撕拉……”
而就在伙计悄咪咪的踏出大门,准备撒丫子向县衙狂奔告状之际。
突然间,坐在桌上一个年轻点的公子却站了起来,伸手将衣摆一撕,顿时,几十片金灿灿,黄橙橙的叶片便从中散落了下来,横七竖八的铺在地上,被射进来的阳光一照,灿烂的令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金子?”
自从看到那掉落一地的金色叶子,二楼的掌柜立刻就像是被重锤锤了胸口一下似的,整个腰都弯了下来,就连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不少。
虽然他这时候距离楼下的客人有些远,但是那迷人的金光却做不了假,眼前这个乞索儿竟然带着这也的多金子出门?这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难道,这几个人是准备出来销赃的?
店掌柜还在胡思乱想,下面,那个年轻人却已经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
“够不够!够的话,赶紧给老子上菜,最好的酒也给老子来一壶,要是你个狗日的敢掺水,老子掀了你的摊子!”
“好嘞!”
见自家伙计这时候已经彻底呆住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掌柜的也没什么办法,只得亲自跑下楼,来到几人旁边殷勤问道。
“大爷,小店临近年关,备货不足!不过今天隔壁的张屠户说傻了头年猪,不如我让伙计赶紧去买点骨头回来,熬上一锅鲜汤你看如何?”
“肉汤?”几个叫花子模样的人听了,口水都差点流出来,急忙点头:“好好好!快快快!赶紧去买,爷几个都要被饿死了!”
1973 倭人消息
不用问,这四个所谓的“叫花子”,正是前一阵流落秦岭的萧寒,刘弘基四人!
而想起在秦岭的这几天,他们几个就差没哭出声来了!
冰天雪地,缺衣少粮不说,就连晚上睡觉,都找不到个好窝,经常性冻得几人只能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生生熬过一夜。
想想看,他们里面有堂堂两个大将军,一个皇帝心腹,在野外却冻得跟狗一样,估计这也算是千古奇谈吧?
当然,这次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与上次地龙翻身,破坏巨大,导致到处都是绝路断壁不同。
他们这次仅仅是单纯的迷路罢了,只要有指南针,有太阳辨认方向,总能回到正确的路上,从而走出秦岭!
估计,也正因为有这个信念在,几人才能这么快走出大山,来到了这秦岭脚下的蓝田县。
“那个老朱能找到人帮忙不?”
酒馆当中,根本等不及骨头汤熬烂,萧寒一行人就已经跟饿死鬼投胎一般,抓出还有些泛红的骨头就啃了起来。
直到把那骨头啃的干净无比,就连外面的狗看到了,都得流泪跑开,萧寒这才长舒一口气,扔下手中的骨头,问坐在对面的刘弘基。
而坐在桌子对面,胡子拉擦,唯有一颗脑袋光洁溜溜的刘弘基此时正张口撕下一大块肉,连嚼都不嚼,直接吞进了肚里,然后这才抹着嘴,瓮声瓮气的道:
“他不是已经拿了你的腰牌?那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别的不说,只要他去县衙里吆喝一声,那县令立刻就得屁颠屁颠的准备人手!这蓝田是你闺女的封地!你是她的老子!老子调闺女的人,天经地义!就算皇帝来了,都说不出个不对来!”
“这个,也对!”
见刘弘基说的肯定无比,萧寒出了一口气,感觉这些天,压在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
虽说,他们这次出来后,与那次大雪崩已经过去了七八天时间,愣子他们能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但萧寒就是不甘心!所以才在进城的时候,别的什么都不做,先令同行的那个侍卫跑去县里调人进山!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就是萧寒对他下的死命令!
一顿吃的风卷残云!哪怕这小酒馆的菜肴都是用清水煮就,并不美味,但对于饿极的萧寒等人来说,什么味道都不重要,只要能填饱肚子,那就是无上的美食!
想想过去的几天,一开始,他们还能凑合着吃着任青带的干粮,然后沿途打几只不长眼的野味,烤熟吃掉。
但是到了后来,他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一直遇到野味了!
所以就只能靠着任青分下来的一丁点干粮,然后嚼雪块充饥!
也是直到这时,萧寒才知道,饥饿,到底多么慢熬!
以前,忘了哪位大佬说过:人还是饿着点好!因为饿着的人,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吃饭!而吃饱的人,脑子里就会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
记得萧寒当初听了这句话,还对此嗤之以鼻,但经过这次之后,才明白那个人说的没错!人在饿的时候,脑子里真的只有一个念头!要不是这次走出来的还算快,萧寒觉得自己吃人的念头都要有了。
“掌柜的!”
一顿饭率先吃完,刘弘基摸着圆溜溜的肚子,朝着店掌柜吆喝一声。
而那掌柜见“贵客“相招,立刻一溜小跑的冲了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在,在!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不得不说,不管什么年头,有钱就是大爷这句话,永远都不会过时!
刚一开始,店掌柜还跟看苍蝇一样看萧寒几人,恨不得把他们全轰出去。
但是在看了一地的金叶子后,态度立刻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光挤开伙计亲自上前伺候,那态度恭敬的,更是比青楼里的姑娘还要谄媚,估计他这辈子伺候自家祖宗,都不会这般的上心!
“再拿瓶酒来!”刘弘基晃着面前空荡荡的酒坛子,对掌柜说道。
“好好好!”
店掌柜见状,自是点头不已,捧起空酒坛,刚要去换酒,却听背后刘弘基再次喊住了他。
“等等!”
刘弘基朝着那掌柜喊了一声,等见他转回头来,这才摸着衣服,从怀中掏出一个空荡荡的盒子,对着他道:“你知道这玩意不?”
“这是?”店掌柜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刘弘基手中的盒子,半响才不确定的问道:“这是,神仙烟?”
“咦?果然有见识?”刘弘基本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如今却见店掌柜竟然认得它,立刻两眼放光:“那你这县城有卖的不?去给我买它两盒!要上品!”
“两盒?上品?”
不想,那店掌柜听了刘弘基的话,立刻面露难色:“客官,不是小人不给你跑腿,实在是这么珍贵的东西,别说蓝田了,就连长安,也没多少,普通人根本买不到!”
“哦?这东西这么好卖?”刘弘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毕竟这玩意他也有股份,怎么可能不上心?
“嗨,别说了!”那掌柜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几人,就是这烟草幕后的大老板,闻言只是叹息一声道:“如今满长安的权贵,都以抽一支神仙烟为雅事!那卖烟的店铺货物还没到,就已经被抢购一空!
对了,倭国你们知道么?他们前几日去到长安,可能看到了达官贵人抽烟的模样,也跑去买,结果人家的神仙烟都是给订货的人准备的,没卖给他们,这几个倭国人一气之下,竟然打伤了那卖神仙烟的店铺掌柜!”
“倭国人?”听到这个名字,不光刘弘基瞪大了眼睛,就连喝汤的萧寒与任青都放下了碗,一起看向掌柜。
“对!倭国人!”那掌柜也是有心在萧寒几人面前卖弄,闻言先是得意的一笑,这才伸手比在自己的脖子处,想想又有些不妥,再次把手比在了胸前说道:“听说那几个倭国人就这么高,骑的马也比驴子还小!跟小儿国里来的一样,不过他们人虽小,脾气却不小,听说上来就要告三原县侯,萧大侯爷……”
1974 回长安
“他们是来告萧…侯爷的?”
听到这里,萧寒和刘弘基不禁面色古怪的对视一眼。
虽然萧寒早就从殷灿哪里知道,倭国有帮五尺差三寸的矬子要去长安告自己,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些家伙个子不高,跑的倒是贼快,这才几天的功夫,人就到了长安,比自己都快!
“那后来呢?那掌柜的没事吧?”嘴角抽搐一下,萧寒转过头,继续问道。他也是刚刚想起,这年头,在长安卖烟的,八成是他萧家的人。
“后来?”
那掌柜刚刚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就是准备卖个关子。此刻见客人果然问起,也是不由得意一笑:“哼哼!客官您说说,咱堂堂关中男儿,又是在咱自己的地盘,岂能被几个倭国人欺负了?听说当时看到自家掌柜的一不小心,吃了倭人的亏,店里的伙计,旁边的邻居,以及路上的行人全部都呼啦啦的围了上去!
二话不说,把那几个倭人揍得呦……啧啧!要不是后来巡城武侯到了,那几个倭国人估计就交代在那里了!可就算是如此,听说他们也被打死了两人!啧啧,不抗揍,脾气就别这么大啊,这下可好了…”
说到这,掌柜虽然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但是看他双眼放光,一脸神往的模样,要是当初他也在场,估计也会跟着踹上两脚!
萧寒眉头微皱,又问道:“武侯还抓人来?”
“没有!”掌柜哈哈一笑,继而压低声音道:“我听别人说了,其实那些武侯早就到了,就是故意不出来,等看着那倭人被揍得不行,这才慢吞吞的出来赶人,结果动手的人全跑了,就剩下一个店掌柜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控诉那几个倭人当街抢东西打人……”
啥?打死了人,还要先告状?
听到了这里,萧寒面皮也不由哆嗦一下,仿佛看到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店掌柜坐在地上,指着几个奄奄一息的倭国矬子大声哭诉!
像是这般不要脸的行径,嗯,果然有几分自己的精髓!
“那这案子怎么判的?”萧寒这下没来得及问,是刘弘基好奇的在后面追问。
“这个……”店掌柜闻言,立刻面露苦色。
关于这些,他也是道听途说罢了,再详细的事情,他那里能知道?
“好像因为他们是倭国使节的缘故,又被人放出来了吧?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试探着将从他人口中传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店掌柜突然有些隐隐后悔,都怨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下被问倒了吧!
“放了?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刘弘基没注意店掌柜的脸色,只有些遗憾的重重一拍桌子,虽然他早就清楚,这是最可能发生的结局!
毕竟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更何况倭国暂时与大唐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冲突,仅仅为一个当街斗殴,还是斗输了就治罪,确实有失大国风范。
“倭国人被放了,那个卖烟的店掌柜呢?”沉默片刻,萧寒突然开口插了一句。
店掌柜依旧是苦笑摇头:“客官,这个小人就实在是不知道了,虽说蓝田距离长安很近,但现在这个时节,来往长安的人本来就少,没了那些人,消息也少了很多!现在很多人都是聋子瞎子!”
萧寒默然点头,随即起身,从已经收在桌上的金叶子中抓起一小把,向着店掌柜面前一递:“去,给我们买四匹马,要快!”
“…好!好!”店掌柜看着眼前黄橙橙,金灿灿的金叶子先是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赶忙抢也似的抓在手里,然后一个劲作揖行礼,招呼着伙计出去买马。
“萧寒,你这是?”那边,看着掌柜欢天喜地的跑出去买马,刘弘基诧异的抬头看着萧寒问道理,他们不是原定要在这里歇息一天么?
萧寒闻言坐下,将一壶酒灌进嘴里,这才擦擦嘴角:“不耽误了,先回长安!”
萧寒突然这般急匆匆的回长安,不仅是为了看自家掌柜,也不光是为了那几个倭国人,他如此着急,其实还是准备请求皇帝派人,去秦岭中寻找愣子他们!
毕竟像是当初搜寻自己一般,人多,希望才大!凭着自己这三原县侯的脸面,或许那些人会给几分薄面,但这种面子,绝对没小李子说一句话好用!
钱财的力量到底是无穷大的,店掌柜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牵了四匹马飞快的回到了酒馆。
他在买马的时候,就隐约估量了一下这些金叶子的价值,而那些金叶子,最少也值二百贯钱!
至于他买的这些马,虽然不是什么劣马,却也称不上良驹,一匹二十贯的价格,倒也公正!这样一来,只是跑一趟腿,就能赚一百二十贯钱还多,这可是他这酒馆一年都赚不到的钱,店掌柜能不上心才怪!
“千万别乱说话,千万别乱说话!”
见萧寒几个人从酒馆出来,刚刚还欢天喜地的店掌柜立刻紧张的身子都颤抖起来,袍袖下攥着金叶子的手都在往外冒汗,生怕萧寒再来一句:“花了多少钱?剩下的呢?”
好在,萧寒如今心事重重,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凑近见那马也算可堪一用,立刻翻身上马:“走!”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那掌柜的一颗心总算也放了下来,不过,还不等他大笑结束,自己的一个侄儿却飞快的凑了过去
“掌柜的,那金叶子会不会有问题?他们还没交饭钱呢?”
旁边,店伙计见掌柜笑的连嘴都快合不上了,不禁低声询问了一句。
“金叶子有问题?”听到伙计的话,店掌柜的笑声戛然而止!
然后重重一拍脑门,急忙将金叶子拿了出来,放在嘴里用力一咬!
凉凉的,软软的,再拿出来一看,一排牙印清晰可见!这绝对是正儿八经的黄金!
“少他娘的废话!人家给了这么多钱,怎么好意思收饭钱?还不快去把桌子收拾了,看看有没有下一个冤大…咳咳,下一个客官进店了?”
1975 金殿
长安,皇宫。
眼看日头高挂,时间已经到了晌午,往日的这个时候,上朝的大臣们早就离开皇宫,各自去署衙办公,可今日,皇宫里的朝会到了现在,却依旧没有任何散却的意思,也不知道那些大臣到底在商议什么样的国家大事!
不过,不管有什么样的国家大事,只要早朝不散,那可就苦了门口等候的官员下属马夫,以及负责在皇宫门口值守的侍卫!
那些下属马夫倒也好说,虽然不敢上车上取暖,但好歹也可以寻一个避风的地方,把脑袋一藏,多多少少也能暖和暖和,
但门口执勤的那些侍卫,却着实是遭了殃了!
大冷的天,却要笔直的站在宫门口!身上偏偏还穿着甲衣仪仗,要知道那些铁甲本就吸热,身上仅有的一点温度,全部都被这些铁家伙吸走,然后再被从宫内刮出的穿堂风一吹,当即就被冻成了流着鼻涕的铁乌龟。
可怜他们几个被冻得脸色铁青,牙齿都在上下打架,却也不敢擅离职守,只能在寒风中期待皇帝陛下赶紧散朝,也好把这该死的门赶紧关上!
“哒哒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几个侍卫感觉自己即将要被冻死的时候,远处,朱雀大街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正是朝着他们这儿来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有什么急报?!”
门口,被冻得鼻涕横流的几个侍卫听着这马蹄声,哆嗦着往那声音来处看了一眼,心中不免升起一阵悲凉。
他们虽然守在门口,没有资格参加朝议,但也隐约猜到:今天朝会之所以开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是因为早些时候的一骑信使进宫所导致!
因为正是从那信使进宫后,宫里才跟炸了锅一样,这一上午的功夫,不断有官员,差役匆匆出来进去,害得他们关门都不敢关,结果愣生生被冻成了这样!
“咦,不对,听着声音,不是一两匹马!”
耳朵被冻的有些麻木,就连听声也有些迟钝,所以直到隐约能看到几个黑点出现在宽阔的大街上,其中一个侍卫这才察觉出不对,动作僵硬的提起长枪,颤颤巍巍的指向那几个越发清晰的影子。
信使,尤其是加急信使,一般都是一个人,鲜少有两个人的情况!
因为先不说几个人一起送信没什么意义,真遇到什么意外,大抵谁也跑不了!就单说同行的人太多,那沿途驿站的马估计都备不过来!
所以一看到来人足有四匹马,纵然没看到马上之人的穿着,那些侍卫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连忙进入了警戒状态!
“大胆!皇宫禁地!岂容尔等纵马……”
长街上的奔马速度不慢,只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皇宫门口。这时候,那几个侍卫也看清马上之人,竟是四个蓬头垢面,衣着凌乱犹如叫花子的男子,顿时大怒,哆嗦着发青的嘴唇就朝其怒喝!
“是我!”
面对着几人手中锋利的枪尖,以及闻信迅速从各处涌来的皇城卫兵,其中一个骑马的男子勒住缰绳,捋了捋挡住脸的脏乱头发,咧嘴朝着那侍卫一笑!
“咣当……”
兴许是先前实在太冷的缘故,在看到萧寒的那张笑脸后,挡在宫门前的一个侍卫手上一滑,长枪顿时脱手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不过,手中空空的他却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般,仍旧直勾勾的盯着马上那人,张大的嘴里不断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萧?萧侯爷!”
终于,有人喊出了这个名字!
而那闻讯赶出来的守卫小校本来还怒气冲冲的叫嚷着:要将这胆敢冲撞皇城的狂徒大卸八块!
结果听到了那人的喊声,再仔细一看几人,两条腿当即就是一软,差点没一头杵地上!
四个人中,他足足认得三个!
国公,侯爷,皇帝心腹!
这三尊大神都在其中!这哪里是什么狂徒啊?估计满天下的狂徒加起来,都不够他们三个有分量!
太极殿
在大殿外围,靠近门口的位置,户部七品小吏,窦骁勇正背靠着梁柱,瞪大眼睛,认真的向前看去。
太极殿很大。
作为整个帝国最高规模的殿堂,太极殿的规模,其实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想象!
东西纵横七十丈,南北二十余丈!这么大的一个空间,站在殿堂最外边的人,就连前面龙椅上的皇帝都很难看清,能远远看到一个轮廓就代表视力不弱了。
不过,这么大的一个殿堂,其设计时候,也是经由当时天下最厉害的大匠!设计出整个长安城与洛阳城的宇文恺,亲自设计建造!
经过他的妙手设计,这太极殿建造完成后,还有了一个神奇的功效,那就是聚音!这也保证了在大殿内,并不需要皇帝撕破喉咙大喊,那些大臣也能听到他的声音。
此刻,窦骁勇就是一边听着皇帝安排秦岭的相关救灾事宜,一边努力想要看清到底是谁接了这个命令!
因为救灾,就需要动用民夫,而他身为户部官员,点拨民夫正是他的分内之事,看清楚到底是谁接了这个差事,他也好在下朝后,赶紧准备征调民夫的花名册。
半响过后,等窦骁勇看清主持救灾的,却是他户部尚书刘政会,立刻就松了一口气,踮起的脚尖也放了下来。
既然主持救灾的是他衙门的顶头上司,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跟他打交道,总比跟那些不太熟悉的大员打交道要强!
“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啊?哎……可惜了,人还这么年轻!家里还有大笔的钱都没花光,也没个儿子继承!
就在放下心来的窦骁勇开始为“英年早逝”的三原县萧侯默哀之际,身旁,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
“喂,兄弟,陛下这是在做什么?发生了什么大事了?怎么到现在也没散朝?救人?这是要去救谁啊?”
1976 狮子大开口
“救谁?当然是救三原县萧侯和当朝大将军刘弘基刘大人了!”
窦骁勇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思绪,心中不禁有些不悦,于是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
只是等话一出口,他这才察觉出有些不对。
今日上朝的时候,自己不是排在最后么?那么自己身后哪里来的人?
想到这里,有些警觉的窦骁勇霍然转头,就见自己身后,正站着三个衣衫褴褛,神情憔悴的落魄汉子,此时正好奇的看向自己。
“你们!”
被这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吓了一跳,要不是窦骁勇还记得自己如今身在金殿之上,不敢大声喧哗,估计这时候早该一蹦三尺高了!
怎么回事!那宫中侍卫都死了么?怎么能放进三个乞索儿?
“你们是……”
强压着心中的惊愕与厌恶,窦骁勇缓缓平复心情,再次盯向这三人。
不过,这次令他没想到的是: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三个人是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们!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们。
当然,这也不能怪窦骁勇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清一色一条龙,实在是他如今的官位与萧寒,刘弘基他们差距的太大太大!
人家是当朝国公,侯爷!堂堂的二品大员!
而自己则是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平日里别说打交道了,估计就连见面,他也只敢低头作揖,绝对不敢抬头正眼瞧个清楚!唯一能看到人家容貌的时候,就是在上朝,或者其他重要场合的时候,远远的看上一眼!
再加上,萧寒他们这次着急忙慌的赶回来,根本来不及收拾自己,所以窦骁勇是死都不敢想:那几个在他心中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竟然会有一天,沦落到如此地步!
“启禀陛下!倭国使节觐见~”
大殿上,就在窦骁勇还在狐疑的上下打量萧寒三人之际,外面,突然又传来一道尖锐的宣告声。
而此时,金殿前头,李世民正是最烦闷的时候!
早晨时分,他刚刚得到南阳城发来的八百里加急,信上说萧寒一行进山后偶遇流寇,激战之下,引发雪崩,覆盖整座山谷,掩埋流寇数十人,而萧寒,刘弘基,任青等人,更是至今音信全无!
乍然得知这个消息,李世民立刻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缓了半天劲后,这才将其他事情通通搁置下来,只着手安排人手前去搜寻,救援萧寒他们,所以哪里有心思去管这几个倭国人?
“不见……算了!让他们进来!”咬牙挥挥手,李世民刚要说不见几人,不过却看到下面的长孙无忌在朝着自己频频使着眼色,知道他这是提醒自己外交体大,应以国事为重,无奈之下,只能改口,宣几人进来。
“宣,倭国使节觐见!”
倭国使节不比萧寒,萧寒可是有宫中穿行牌子的,进太极殿根本不用通报,而倭国使者则不然,所以在听到李世民的命令后,几个身材低矮,最多只有萧寒下巴那么高的土行孙这才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金殿。
“启禀陛下!外臣今日听说那谋害我国使节,又使家人殴打我等的三原县萧寒被雪崩埋了?”
好不容易走到大殿中央,几个鼻青脸肿的使节在面对李世民的时候却是连跪拜都不跪拜,而是学着其他大臣的模样,只欠了欠身子,便张口诘问起来。
“干你`娘`的!”
李世民闻言,眉头紧锁,没有说话,武将班列里却乌拉拉跳出了好几个人,为首的程咬金更是一口吐沫险些啐到了那几个矮子的脑袋上:“你们他娘的全死了!萧寒他也不会有事!”
“哦?”
那几个倭国使节见状,只是惊讶的看向程咬金几人,对于他骂自己的那些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因为在他们倭国,因为缺少教化,缺少伦理纲常,对于贞洁这种东西看的实在是太过于随便!或者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压根就没有忠贞守节的观念!
所以,那些在大唐人眼中,被视为奇耻大辱的问候对方女性长辈的话,在他们看来,却是让他们长辈舒服的意思,根本起不到骂人的效果。
“难道他还没死?”几个使节当中,为首的一人很纳闷的看了程咬金一眼,然后朝着李世民拱拱手道:“陛下,如果那个萧寒没死,您可不能包庇与他!我国先前派来出使贵国的使节,以及使节带的财物,前些日子都尽皆被他撸了去!要是他这次还不回来,那么就必须要给我们赔偿!”
“赔偿?”
听到倭国使节这大言不惭的话,怒发冲冠的程咬金更是气结,正要撸袖子上去,再狠狠教训这几人一顿,冷不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想要多少赔偿?”
这个声音甫一出现,整个金殿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因为不光是程咬金傻了,就连房玄龄,薛收,长孙无忌等人,也一并愣了!甚至,那坐在龙椅上的李世民更是浑身一震,差点整个人都从龙椅上弹了起来!
金殿上静悄悄的,这时候怕是就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个清清楚楚!
而金殿上的文武百官等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向一个方位!
在那个位置,正有三个衣衫褴褛,胡子拉擦的人正沐浴在阳光当中,一步一步,向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你们滴!是什么滴人!”
那几个倭国使者能被委以重任,来大唐出使,也不是蠢货,眼看周围这般变化,立刻也是生出了几分警觉,转头紧紧盯着向他们走来的三个人。
“别管我们是谁,你就直说,想要多少赔偿!”走在几人最前头的萧寒见状,咧嘴一笑,但是眼神中,却没半点笑意!
“要多少赔偿?你们要替他给么?”
那倭国使节闻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伸出一只手来,想想不对,又伸出另一只手,张口答道:“十船丝绸,十船瓷器,再加上十船的茶叶,铁器,纸张等物品……”
1977 给你两巴掌
“哦,才三十船么?”
萧寒听到这个数字,脸上非但没有什么愤怒之色,反倒是笑的更加灿烂起来!
这一变化,也是看的那倭国使节顿时心生懊悔!
他早就听说中土大唐一向以天朝上国自居,极好脸面!对待那些自愿前来朝拜的番邦异国,更是将之作为自己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明证!所以对于这些人大方无比!恨不得对方拿几颗野果子,破石头来,就还以无数金银财帛。
正因为如此,他今日才壮着胆子,提出这么一个在他自己看起来,都不亚于天文数字的赔偿!想着实在不成,往下减减,哪怕五分之一,不,十分之一也行!
可现在,看面前这人的反应,大概,好像,貌似,自己还是料错了这些西边凯子的大方?
“呵呵,是不多哈……”
想到这,脸色比哭还难看的倭国使节干笑两声,正寻思着再用什么理由,好狠狠宰面前这人一刀!
却不料,刚刚还笑呵呵对他说“少了,少了”的青年,此刻却突然间扬起手来,狠狠一记巴掌扇了过来!
“啪……”
一记无比清脆的耳光声在大殿中央响起!
紧接着,这响声被特殊设计的大殿不断放大,传递,最终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些朝臣,侍卫,包括皇帝在内,听到这巴掌声,大多数人的面皮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嗯,果然是他,绝对没错!连出手的姿势跟声响都对得上!他果然没死,又神奇般的回来了!
朝堂上,皇帝跟大臣神情微妙,继续作壁上观,不发一语。
至于那些维持朝堂秩序的金瓜武士,则齐齐的倒吸一口凉气,继而飞快的将手中武器往身后藏了藏,生怕一会这小爷冲上前来,夺了他们的武器在朝堂上大开杀戒…
“八嘎!”
终于,在死一样的沉寂过后,那被一耳光打懵的使节这才反应过来,一双不大的眼睛顿时赤红一片,恶狠狠的向萧寒瞪来:“你滴什么滴干活,竟然敢打我!”
“我是谁?”
“啊!!!你是萧侯!”
前方,萧寒揉着扇的有些发酸的手腕,刚要接话,却听到殿门口有人突的大叫一声!
激灵灵转头一看,却发现叫出声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自己问话的那个户部小官!
而此刻,那窦骁勇也正瞪圆了双目,一只手跟抽风一般,隔空远远的指向萧寒他们!
他这个时候,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那三个叫花子了!
敢在皇帝面前动手打人,还打的这么干净利落,理直气壮,除了哪位圣眷正隆,地位特殊的三原县萧侯,还能有哪位?原来,刚刚跟自己说话了,就是这位传说中的小爷!
只不过,窦骁勇还有一事不明白:早晨地方上不是来信了?说这位小爷很可能被埋在雪崩下面了么?那么他怎么又跟石头里蹦出的孙猴子一样,来到了太极宫中!
“萧侯?哪个萧侯?”
挨打的倭国使节明显也听到了窦骁勇的话,只见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恍然大悟…盯着萧寒就怒吼道:“你就是掳我使节,吞我财物,还让人殴打我等的三原县萧侯?你果然没死!不光没死,还敢当朝对我尊贵的天皇手下大打出手!”
“天皇?还填黄呢!今天老子打不出你绿屎来,就算你韭菜吃的干净!!”
要说萧寒这些天流落秦岭,过着提心吊胆,饥寒交迫的日子,心中早就压郁了一肚子邪火!
再亲眼看到这倭国矮子还敢告他状,说他死了,还要把他当傻子一样勒索,这谁还能忍得了?
于是,在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后,感觉还不过瘾的萧寒又伸出手来,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使节另一边脸上!
佛家不是告诉世人么,有人打你的脸,一定要把另一边脸也送给他,嗯,这句话说的太多了,光扇一巴掌怎么能爽?好事成双,佛祖才不欺我!
“啪……”
再次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而且这次较之上次还要更响,更重!以至于满朝大臣的嘴角又跟着哆嗦一下,尤其是班列当中的几位御史言官,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下意识的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脸上露出悻悻之色。
“哇呀呀!我跟你拼了!!!”连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了两记耳光,那倭国使节这次终于疯了,暴跳如雷的窜了起来,大叫着就向萧寒扑了过来!
“嘿嘿,想动手?”
眼看倭国使节张牙舞爪的扑向萧寒,速度飞快!但是,周围却有人比他更快!
早就等在一边的刘弘基呲着大牙,斜插一步上前夹在二人中间,那比萧寒大腿还要粗的胳膊横空一拦,就跟铁链锁江般,牢牢的封死了那倭人的前进路线,让他不能寸进分毫!
“轰……”
倭人被拦住了,那被刘弘基护在身后的萧寒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见他伸出脚来,从那一双臂膀下狠狠地踹了出去,结果好死不死,正踹在那倭人的要害处!“
“嗷呜……”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后,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那倭人两个眼珠子一凸,整个人立刻触电般停在了那里!
随即,他那矮小的身子一点一点佝偻下去,最终倒在地上,形似大虾,偏偏还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听到他口中隐约传出的吸气动静!
萧寒使的这招断子绝孙脚实在是太毒了!看到那倭人的惨状,但凡是个男人,都觉得下体一凉,再看地上的倭人,眼神中就带上了几分同情。
这,一定很疼!一定!
“小野君!”
“您没事吧!”
自家老大吃了亏,那几个同行的倭人见状,那里还忍得住,其中一人大叫一声,手习惯性的伸向了肋下,等摸了一个空后,他才想起:皇宫之内不能携带利器!
自己的武器,早在进宫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搜出并没收了去,所以他们现在两手空空,一点能作为武器的都没有,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学着老大的模样,张牙舞爪的向前扑了去!
1978 互殴
估计谁都想不到,庄严肃穆的大唐朝堂上,此刻正发生着一场足以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斗殴……
呃,用“斗殴”这个词,貌似不太准确!
更准确点说,应该是刘弘基,萧寒正摁着几个矬子一通暴揍,就连一向极为冷静的任青,这次也破例出手,直把那几个倭国人打的哭爹喊娘,连倭国家乡话都喊了出来。
哎,可怜呐!
如果说,那个倭国正使因为嘴贱,挑衅了萧寒,挨打不怨!
其他几个却是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只想上前帮帮自家上司,结果却一样被人摁在了地上,大脚丫子跟不要钱一样,跺得几人的惨叫连连,那才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跟着正使混,三天挨两顿,这何止是一个惨字了得?
“肃静!肃静!”
终于,还是皇帝小李子看不下去了,或者说,他也怕再打下去,会闹出人命来!于是怒喝一声,让周围那些凑头看热闹的金瓜武士上去,将两伙人拉开!
“小婢养的!还敢跟老子要赔偿!弄不死你!”刘弘基被三四个大汉合力拉开,却还试图抬脚去踢那瑟缩在一起的日本使节,就连嘴上,也是不断骂着从程咬金等一干山东武将那里学来的污言秽语,听的满堂的山东系官员脸都黑了!
你丫一土生土长的关中人,骂人不会用自家的瓜怂,乞索儿?非拿俺山东话骂干嘛!
不过,在其他人恨恨的瞪着刘弘基之时,一边的程咬金却是哈哈大笑。
他这时不但收起大脚,装作刚刚趁乱踢人的事跟他无关!还挤眉弄眼的对刘弘基比出一个大拇指,然后不出意料的就换来刘弘基一个得意的眼神。
那狼狈为奸的模样,活像一起逛窑子回来的无耻狐朋狗友!
两边人被拉开……
咳咳,实际上只有萧寒他们被拉开了。那倭国正使四仰八叉的躺在冰冷的金砖上,别说打人了,动都动不了一下,原本就鼻青脸肿的脑袋更是肿的如同猪头,身上布满了无数硕大的脚印,尤其是下体处更多!
并且看那脚印,好像并不是萧寒他们脚上穿的破烂鞋子所印,大概,也许应该是官靴所为,并且是大号官靴所为!
周围有官员注意到这一点的,眼神便不由得就往程咬金看去,却被这老匹夫毫不客气的反瞪了回来,那凶厉的眼神,吓得他们当即赶紧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陛下!您看看!您看看!外臣身为一国使节,代表的乃是一国威严,他竟当众殴打外臣,把外臣打成这副模样!难道天朝上国,就这样对待我等藩国?不怕传出去,寒了其他番邦属国的心么!”
在冰凉的地上躺了许久,倭国正使这才积攒了一点力气,艰难的爬起身来,打着摆子对着李世民就嚎叫起来。
“咳咳,这个……”
李世民脸色有些古怪,他这时正为萧寒他们安然回来而狂喜不已,心中只想赶紧散朝,好快些问问他们这次的事情经过,几人又是如何逃出生天,来到长安,那里还有心思管你倭国使节挨揍不挨揍?
李世民并不喜倭国,从李渊还当皇帝的时候就不喜!
当初,大唐立国伊始,倭国就曾派人来朝见过李渊。
不过那时候倭人的态度就很嚣张跋扈,非但没有表现出属国对宗主国的敬意,就连称呼,国书,也将两国置于平起平坐的地位上!只恰巧那时候的大唐内忧外患,李渊也无暇在这些小事上计较,于是捏着鼻子忍下了!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倭国就在李世民眼中落下一个狂妄自大的印象,并被他记在了心中!
不过,虽然他不喜倭国,但小李子毕竟是大唐的皇帝,做事不能仅凭自己一人好恶!
那使节刚刚说的也没错,堂堂一国使节,却在他国朝堂上,被当着一群大臣的面,活生生打成了猪头!
这事传出去总归不太好听,被有心人渲染一下,难免令其他属国心生隔阂,毁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万国来朝局面。
“启禀陛下!”
就在李世民看着萧寒与那倭国使节,感觉左右为难之际,文官队伍当中,薛收施施然站了出来。
他来到了萧寒他们前面,先躬身对着李世民长长一揖,然后这才直起身来,微笑着说道:“臣从一开始,就观萧侯几人衣衫破烂,神态疲惫,形容枯槁!
再加之前信使所说的南阳大山雪崩之事,想来应该是他们几人刚刚逃脱大难,所以才心绪不宁,易愤易怒,以至于殿前失仪,与倭国使节当朝互殴!此罪虽然不可饶恕,却始终情有可原,臣建议,陛下不妨罚其闭门思过,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纳尼?”
鼻青脸肿,就连站都站不稳的倭国使节听了薛收这话,差点没当场一口老血喷出来!
互殴?这叫做互殴?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被打的这么惨,他们三个屁事没有,你家管这个叫做互殴啊?!还什么逃脱大难,心绪不宁?难道他心绪不宁,就能拿我撒气?凭什么!
“对对对!”
可惜,那倭国使节一时间悲愤难当,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而李世民得了薛收的借口,则立刻借梯子下驴道:“萧寒,刘弘基,任青!尔等殿前失仪,与倭国使节互殴,本应重罚!但念尔等外出辛劳,并且突遭大劫,着闭门思过一个月!呃,再罚俸半年!将罚没的俸禄给几位倭国使节疗伤!”
说到这,李世民停顿了一下,又看向那几个气的浑身颤抖的倭国使节沉声说道:“至于你们几个,念尔等初到大唐,并不熟悉我大唐礼仪,这次就法外开恩,不做处罚了!来人,快将他们几个带下去治疗,散朝!萧寒,刘弘基,任青留下!”
一口气说完这些,李世民长袖一甩,那司礼太监立刻扯着嗓子叫道:“皇帝有命,退朝……”
1979 骑猪将军
“恭送陛下!”
这进行了足足一上午的大朝会到了这里,总算是结束了。
一众早已经饥肚淋淋的大臣眼巴巴看着小李子转到后阁,立刻忙不迭的就抬腿往殿外走去,对于还傻在原地的倭国使节,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皇帝对倭国的看法,基本就决定着他们对倭国人的看法!更别说这几个倭人前脚刚得罪了萧寒,他们这些人精这时候只会对倭人唯恐避之不及,才不会在这个当头对他们表示出什么怜悯之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大臣当中,还是有一些停下脚步,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慢慢向着外面走去。
“此子刚回来就如此大打出手,陛下却依旧如此维护着他!他这哪里是激愤难当?分明是是借这几个倭国之人,向所有对他有不轨想法之人宣告:他萧寒,依旧是当初那个萧寒!”
太极宫,两仪殿。
脱去了繁琐的龙袍,李世民只着一身明黄色圆领宽袍坐在殿中,殿堂内,地龙烧的正旺,隐隐升腾的热气让人仿佛置身于五月江南,而不是隆冬长安。
“皇上你是不知道!刘弘基这个蠢货,被饿急了,竟然又想像上次一般,去找头黑熊宰了吃肉!结果狗熊没找到,差点没被野猪拱死,要不是我们救援及时,那野猪就带着他一起冲到密林深处了!”
浑身依旧邋里邋遢的萧寒盘坐在那名贵的羊绒地毯上,正绘声绘色的对李世民讲着他们遭遇雪崩后的故事,直听的一旁的刘弘基连翻白眼,忍不住插嘴道:“放屁!我记得当时数你跑的最快吧?再说了,你就告诉陛下,那猪肉你吃没吃吧!”
“我吃了!怎么样!”萧寒叉着腰,理直气壮的瞪了刘弘基一眼:“我出力了,吃块肉怎么!要不是我,那野猪能那么容易被抓住?”
“等等!”听到这里,李世民也来了兴趣,也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同样来到萧寒身边盘腿坐下,向他问道:“那野猪到底是怎么被你们抓住的?”
“咳咳……”萧寒听到小李子的问话,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嘴唇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反倒是刘弘基笑的捶胸顿足,几乎都快喘不上气来!
“他…他…”刘弘基指着萧寒,断断续续的说道。
“姓刘的!你要是敢说,我就跟你绝交!”萧寒见状,红着脸,恶狠狠的盯着刘弘基,把刘弘基盯得讪讪不敢言语。
而就当萧寒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身后站着的任青却突然幽幽说道:“回陛下话,刘将军当时以为洞里面有熊,所以一直在向上戒备,结果冷不防从下面冲出一头野猪,他当场躲闪不及,就倒骑在了那野猪背上,而那野猪被激怒,又看到了跑在前面的萧侯,于是就不管不顾追了上去!”
“呃……”
听到这里,李世民眼睛都直了!通过任青简单的描述,在他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位骑猪勇士一路嚎叫着狂追萧寒的画面!只是这么悲惨的事情,他听着怎么这么好笑?!
“哼哧…哼哧……”
以莫大的毅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笑出声来,李世民微颤着嘴唇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任青吸一口气,古板僵硬的脸上竟然也透出一股笑意:“后来萧侯慌不择路,一头撞到了一棵四五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上,栽倒在了一边,而那野猪也是刹车不及,同样撞了上去,把自己活生生撞晕了过去……”
“人撞树上了,猪也撞树上了?”
这次,李世民呆滞半响,终于是再也忍不住,彻底放声大笑起来,直笑的整个人都坐不住了,软软的伏倒在了地上!
并且,那笑声之大,听的连殿外伺候的内侍都不觉暗暗思付,陛下这是怎么了?他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开心的大笑过了?
“哈哈哈哈……”
看见皇帝笑的都快断气了,刘弘基又憋不住跟着笑的前仰后合起来。
气的萧寒黑着脸,指着他怒道:“你还笑!你忘了你当时也在猪背上,跟着一同撞树上了!”
“嘎……”刘弘基的笑声戛然而止!
而李世民听了,更是笑的活不成了,趴在地上用力锤着地砖,眼泪都跟着流了下来!
他现在对几人秦岭之旅充满了好奇!要不是一开始就听说萧寒他们把那野猪宰了吃肉,他真想亲眼去见识一下这位放翻两位国朝大将军的猛猪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天中午,酣畅淋漓的大笑声不时从两仪殿中传出,而刘弘基也再次喜提外号,骑猪将军!至于萧寒,一个猪追将军的雅号也没跑了。
或许朋友之间本就该是如此,一些在外人看起来的糗事,在兄弟朋友之间,却成了一段足以令人咂嘴品味的趣事。
说说笑笑,时间就过了晌午。
萧寒他们的中午饭是在皇宫里吃的,因为几人在蓝田已经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顿,这次吃饭倒是文雅的多,没像在蓝田一样,饿死鬼投胎般的抢饭吃。
用筷子夹起一块鹿肉,萧寒突然间想起上朝时候其他人的异样,不禁又放下了筷子,向另一张桌上的李世民问道:“对了陛下,我等遇到雪崩的事,是谁递到长安的?”
“哦,是你的那位忠仆,呆呆愣愣的那个,对,好像叫做愣子!”李世民上午笑的腮帮子都酸了,这时候吃饭都有些不太对劲,闻言也搁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水答道。
“谁?愣子?”萧寒一听李世民所说,先是愣了片刻,紧接着一股狂喜充斥胸膛!急忙站起身来问道:“真的是他?!他没事?他现在在哪里?”
“在太医署!”李世民指了指外面,然后见萧寒神情大变,又在后面加上一句:“他没什么大事,只是劳累过度,加之身上有些冻伤,我已经让太医署的人替他诊治了,一会你可以去看看他!”
1980 再见愣子
一会?听到愣子竟安然无恙,并且现在还就在皇宫!萧寒哪里还能等到一会?!
于是,李世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连句“臣请告退”都没有,只顾着爬起来,撒丫子就往太医署跑去。
“这家伙!”身后,李世民看着萧寒毛毛躁躁的背影苦笑一声,忍不住摇头骂了他一句。
不过,一旁的刘弘基却看的清楚,皇帝的脸上非但没有半份不悦,甚至还带有一丝欣慰。
“愣子!愣子!”
太医署
等萧寒一路赶到这里的时候,那些太医恰好正在给愣子换药。
脱得浑身赤条条的愣子反躺在床上,正任由那些太医在身上涂抹各种不知名的药物,猛然间听到萧寒的声音,惊的他的脑袋立刻就抬了起来!
“侯爷?不对,这里是皇宫,侯爷怎么会在这里?一定是自己太累了,都有幻觉了!”
抬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外面半响,再没听到下文的愣子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自言自语的道了一句,又垂下脑袋,闭上了眼睛。
不想,就在他刚迷迷糊糊,差点再次睡去的时候,前面的房门却被人一脚踹了开来!紧接着,萧寒就夹杂着一股冷风冲了进来!
“愣子!你没事吧!”
“侯爷?真的是你!”
这下子,愣子是真的傻了!昂着脑袋,呆呆的看了萧寒半天,直到确定以及不是在做梦,这才“嗷”的一声尖叫,整个人便赤条条的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向着萧寒就扑了过去!
“侯爷!你还活着……”
死死抱着萧寒的大腿,都已经长成一条正宗关中大汉的愣子竟当场嚎啕大哭起来,他哭的是那般伤心,鼻涕眼泪都冒了出来,这绝对不是做戏,而是真正的真情流露!
而看着愣子哭的伤心,萧寒被“感动”的身子也有些微微颤抖,于是他忍不住拍了拍愣子的脑袋,,轻轻的在其耳朵说道:“你大爷的!还不快点给老子松开!老子的新衣服啊!!!”
“啊?哦……”
等萧寒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腿从愣子手中拔出来,他那身吃饭之前,才刚刚换过的新衣服上,已经不出所料的多了数道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的奇怪液体!看的素有轻微洁癖的萧寒眼中火花噼里啪啦的乱闪!
完了,这身正儿八经的御赐之物是要不得了!
“侯爷!还能看到你太好了!嘿嘿……”
另一边,愣子此刻浑然没有毁人衣服要赔的觉悟,依旧眼巴巴看着萧寒傻笑!
说起来,他也是福大命大,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想当日雪崩时,他反应要比小东慢了一拍,没有第一时间冲出来!再加上那时候现场极度混乱,晚了一步,压根找不到萧寒的愣子下意识就往来路上奔去!
毕竟来路已经走了一遍,他更为熟悉!
当然,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也恰恰是因为这份熟悉,才让他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场雪崩,不至于跟那些拉车的牲口一样,被淹没在千万斤的雪层下面,也不至于跟那些被狂暴的气流吹到树上,到最后就只剩半拉屁股的贼人一样,就此白白葬送了性命!
好不容易躲过了雪崩,与萧寒差不多,愣子也立刻去搜寻其他活人。
只是雪崩过后,整座山都成了一座奇陡无比的雪坡,再加上雪崩过后的那些雪,底下被压得坚硬无比,跟万年寒冰一样!
而上面那层又极为松散,踩在上面,别说行走了,就是一个不小心,都会直接摔到幽深山谷当中,
所以,等他在雪上接连遇到几次危险过后,的福大命大的愣子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是绝对没法子寻找到萧寒!
于是愣子只得赶忙返回南阳城,亮明了身份请当地官员调动民夫,壮丁,一起上山挖雪救人。
而他在南阳请了人后,又马不停蹄的绕道来了长安,跟皇帝禀报了消息,请皇帝也一起下令寻人。
“哎,可惜那几位兄弟了!”听了愣子的诉说,萧寒不禁黯然神伤起来,他没找到那几位大内侍卫,愣子也没找到,估计他们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对了,我失踪的事,你没跟家里人说罢!”伤心片刻,萧寒突然又想起一事,赶忙紧张的问愣子。
愣子闻言,咧着大嘴,嘿嘿笑道:“我才没有!”
“算你聪明!”萧寒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家伙别看外表憨憨傻傻的,实际上还是有几分小心机的!只是,还不等萧寒高兴多久,那愣子却挠了挠脑袋,很纳闷的看着萧寒问道:
“聪明?什么聪明?俺没跟夫人说,是因为俺要跟皇上禀报,实在没来得及!不过在进宫的时候,俺无意中看到了程国公家的马夫,就让他帮忙给家里递信了!这时候,他应该到家里了!哎?侯爷?你的脸怎么绿了?侯爷?侯爷?你这是去哪?侯爷!你出去就出去,倒是给俺关门啊,俺没穿衣服,冷……”
太医署院中,萧寒对于愣子的嚎叫充耳不闻,依旧急匆匆的就往大门奔去!
一侧,有那闻讯赶来的太医署医正陈思源见状,连忙在后面喊了一声:“侯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
萧寒闻言,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不过他刚往前没跑几步,却又跟想起什么一般,豁然回头,咬牙切齿的对陈思源说道:“对了!陈院正!一会记得帮我好好医治一下里面那人,什么药劲大就用什么!千万不用管他疼不疼!他属驴的,皮实得很!那些不疼不痒的药用了,他反倒是不舒服!要用猛药,对了!还要拿酒精多给他消消毒!”
“啊?”陈思源闻言,当即呆若木鸡!
心说里面那人不是你的忠仆么?据说他为了给朝堂报信,可是足足骑了快半个月的马,手脚都冻得裂开了大口子,这才好不容易绕到了长安!
面对如此忠仆,就算不解衣衣之,推食食之,也该好生宽慰奖赏一番,怎么到了你这里,却像是要我给他用刑一样?
1981 庄子
都说近乡情怯,萧寒似乎也不例外!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自己这次出去都快一年的缘故,而是因为愣子这个蠢货,已经把自己出事的消息提前送回到了家中。
想到骤闻消息的薛盼和华老头等家人,萧寒不禁心中一沉,赶忙扬起鞭子,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记!
“哒哒哒……”
马蹄重重踏在冰冷的水泥路上,带起一路风雪!
而马上的萧寒与小东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向萧家庄子疾驰而去,路上偶尔有几个路人听到马蹄声,也是连忙避到了一旁,然后艳羡的看着两匹骏马从身边穿过。
萧寒的速度很快,来大唐这么多年打熬出来的骑术早已经炉火纯青,虽然做不到传说中的“人马合一”,但是在逃命……咳咳咳!是赶路时,也鲜少有几个人能赶上他。
经过一路的奔驰,很快,前面已经能远远看到萧家庄子那座高高的牌坊了!
“咦?怎么有两骑马向咱们这来了?”
此时,在那牌坊底下,愣子叔正与一帮老伙计趁着天气好,搬来梯子爬到那牌坊上清理一下灰尘,不想突然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于是在军伍中养成的条件反射,使得他们一个个的都放下手中活计,一起扭头向远处看去。
远处,萧寒打马如飞!
几里路的距离几乎转瞬即至,等他来到牌坊底下,那些早就认出他的老兵连忙惊喜的迎了上来!
“侯爷!您回来了!太好了!”
“是啊,是啊!不过您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让庄子里的人准备准备迎接您!”
“咦?愣子那个兔崽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庄主后,一群老兵立刻丢下手中的抹布,水桶,乌拉拉全围了上来!
先将萧寒与小东的马拦停,然后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问话,把个萧寒问的跟那丈二和尚一般,根本摸不着头脑。
“等等!我回来了?你们不惊讶么?”就这样在牌坊底下耽搁好半天,萧寒才反应过来,诧异的对着几个老兵问道。
“惊讶?”愣子叔看着萧寒,愣了片刻,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为什么要惊讶!前一阵子您不是来信说要赶回来过年么?怎么,难道侯爷您又得出去!!”
“不出去,哎!我不是说这个!”听到这个回答,萧寒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反手指着自己道:“我是说,我活着回来,你们不惊讶么?”
“啊?”在场的一众老兵听了这话,这才倏然变色!
而那愣子叔更是仔仔细细将萧寒打量了一遍,确定他没缺胳膊短腿,少几个零件,这才松了一口气,黑着脸埋怨道:“大过年的,侯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死的活的,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我……”萧寒骑在马上,哭笑不得的看了愣子叔一眼,什么童言无忌?他都多大了,孩子都有了好不好!做童子他爹都嫌弃老!
不过,萧寒也知道,这时候并不是说这些的恰当机会,于是果断的朝着几人拱拱手,丢下一句“过后再找你们聊!”便再一次拍马而去。那急匆匆的模样,看的几位老兵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又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也是,年轻人嘛,小别胜新婚~他们这群老家伙要理解!
说过了老兵,再说萧寒。
沿着牌坊后面的大路,他飞快的骑马来到了自家门口。
不过,从老远就迎出来的门子,以及那些仆从脸上充满喜色的表情看来,这些人应当也对自己出事的消息一无所知!
那这就有些奇怪了,偌大个庄子,竟然没有一个知道自己突然逢大劫!难不成,那来报信的程家车夫偷了懒,没有来?
还是在来的半路上遇到劫道的,让人给掳了去?
不对不对!想到这里,萧寒果断的摇摇头,将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脑海。
要说那程家车夫偷懒,还有点可能,毕竟程家从上到下,一屋子大小混蛋!有个爱偷懒的车夫,实在不算什么!
但问题是,有谁掳人,会掳他那样的?
要知道程家的车夫萧寒以前见了可不是一次两次,浑身横肉不说,脸上还有好几个刀疤!那副尊容,基本属于扮鬼都不需要化妆的那种,又有那个不长眼的会去掳他?
“夫人呢?在家么?”心中越发觉得奇怪,萧寒也顾不得回答周围人群那些叽叽喳喳的问题,先向着匆匆赶来的吕管家开口问道。
“夫人在后宅!”
吕管家看到果然是萧寒回来后,脸上自然也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听到他问话,连忙向着后面指了指,示意薛盼就在后宅。
“好!”萧寒闻言,将手中缰绳随便一抛,撒丫子就往后宅奔去!将在场的一众下人,管家,通通留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萧府大宅。
经过这些年不断的改建,扩建,这处府邸早就由一个孤零零的大房子,变成了如今鳞次栉比,重峦叠嶂的庞大建筑群!
在这里面,大院套着小院,小院挨着大院!花园廊谢穿插其中,又有小径,假山!端的是十分的气派!
如果,这要是哪个普通人不小心闯入进来,估计转上没多久,就会迷失在里面,连方位都辨别不清!更别说走出去了。
侯门一入,深似海!这句话,真不只是说说而已。
过前堂,穿中室,再绕过花园,曲廊,萧寒这才来到后宅。
只是,与前面的一切照常相比,后宅的气氛却要诡秘的多!不但后宅大门紧闭,就院子里面,都是静悄悄的,连个丫鬟侍婢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难道,是薛盼将消息压了下去,刻意不发?”
事到如此,萧寒对庄子里的情况也猜到了一些。
因为萧寒的缘故,萧家如今早已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家族,而是一个朋友故交无数,商队遍布西域,辽东,江南,乃至广州的庞大存在!
1982 消息
“开门!我回来了!”
急冲冲的来到后宅大门处,萧寒伸手用力一推,大门紧闭,纹丝不动,害得他只得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好不容易回趟自己家,竟然还被拒之门外,这叫做什么事啊?!
“谁?”
幸好,就在萧寒喊完,并没有让他等太久,院内就有一道机警的声音响起,随后紧闭的大门微微晃了晃,从中间打开了一条缝隙。
透过这道缝隙,隐约可见门后正有一个头梳双丫髻,容貌带着几丝清秀的年轻姑娘,此时她正满脸戒备的瞪眼向外看来!
“小怜,是我……”
“鬼啊!”
看清楚那女子长相,萧寒有些不耐烦的答了一声,刚要推门而入!突然,一道足以震破耳膜的尖叫突兀的从门后响起!吓得萧寒赶忙堵住耳朵,惊愕的看着小怜一路尖叫着向后冲去!最多,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风中凌乱的萧寒,以及同样在风中不断摇曳的大门。
“啧啧,没想到小怜不光跑的这么快,还有这么大的嗓门!这嗓门不去当个传令兵,真是白瞎了!”
看着小怜身影消失的方向,萧寒嘴角抽搐一下,最后还是苦笑一声,抬腿进了后宅。
今日家中发生了什么事,他如今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为今之计,还是赶紧找到薛盼,免得她再出什么问题。
“在哪呢!哪有鬼!”
而就在萧寒一边嘀咕着,一边沿着小径,匆匆向薛盼小院而去的时候。
后宅花园当中。
小艾手提一支平日里洗衣服的棒槌,正领着几个同样拿着晾衣架,木棒等武器的侍女,在小怜的指引下,气势汹汹的大门处走去。
作为薛盼的侍女,小艾一向胆大,要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见萧寒时,就爬到树上,差点没一屁股坐死他!
所以在听了小怜哭诉,说门外有鬼后,本就心情糟糕的她顺手就抄起了棒槌,咬牙切齿的向外冲去,看看这所谓的“鬼”到底抗不抗揍!能不能挨住她手中的棒子!
“就在前面!小艾你小心点!”
小怜刚刚是真被吓坏了,一张秀脸此刻依旧是花容失色!在听到了小艾的询问后,她刚刚伸手向前一指,不料,那双好看的眼睛立刻又瞪圆起来,一双瞳孔更是猛然收缩,变得如同针尖一般大小!
“鬼啊!!!”
又是一声高亢入云的惊叫,不过这次却不是小怜的叫声!
因为这次小怜还没来得及尖叫,那一向胆大的小艾就已经当先大叫一声,紧接着抛下棒槌,一溜烟的逃之夭夭!
直等到小艾逃的无影无踪,愣在原地的小怜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尖叫着蒙头向后冲去!
至于那几个一同过来的丫鬟,她们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看到大姐头二姐头疯了一般逃走,吓得她们倒也如真见鬼一般,也跟着一边尖叫,一边四散而逃!
“喂…喂!”
花园里,萧寒眼睁睁看着这几个丫头丢下一地狼藉,抱头鼠窜!脑海里立刻浮起某位大佬的一句台词:老子这么帅,你竟然说有鬼!呸!
伸手想要拦住众人,但是这种情况,哪里又能拦住?徒劳无功的萧寒只得学着哪位大佬的样子,恨恨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然后抬起腿,继续向着薛盼住处而去。
此时,薛盼的小楼中。
身穿一身红色娃娃服,可爱的如同从年画中走出的安安正乖巧的看着华爷爷替母亲诊脉,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之色。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后宅是不允许男人进入的。
这一点,跟皇室后宫很像,都是怕后宅女人耐不住寂寞,再做出败坏门风的丑事!为此,甚至有些传承千年的世家,对这一点看的比皇宫还要更重几分。
比如山东衍圣公,孔府!
在那座府邸当中,内宅与外宅就是绝对的分开!整个内宅当中,除了家主人,以及几岁的孩子,再看不到一个男人!
不过,这种绝对的分开,不光有好处,也是有一些麻烦。
最常见的一点,就是因为女子力气小,打不动水,而孔府又不愿意让别的男人进入内宅,于是就使匠人在分割内外宅的高墙两边,各做了一个水槽,中间在墙上打孔连通。
平日里男家丁打来水,就直接倒入墙外的水槽,那水顺着墙上的开孔,流入墙内的水槽,被丫鬟接住,好做洗衣饮用。
当然,这一点或许看起来不算什么。
但问题是:孔府怕那男家丁顺着墙上的过水孔与内宅女人眉来眼去,竟然将那过水孔设计成了弯曲形状,使得你不管伸脑袋怎么看,都看不到墙外之人的模样!
从这一点小事就足以看出,那时候的大户人家,对于男女之防,已经到了何等病态的地步!
不过,在萧寒府上,自然不会如此麻烦,别说是一直拿萧寒当亲儿子看的华老头了,就连张强,愣子叔等人,也是通报一声后,就可以直接进入。
“爷爷爷爷……”
耐心的等了半天,等看到华老头收回手,安安立刻跳了起来,过来抱住华老头奶声奶气的问道:“妈妈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睡着了?”
“安安乖,妈妈…没事!”华老头摸着安安的小脑袋,突然鼻子一酸,老泪差点从眼眶中流出!多么可爱的孩子,如果就这样没了父亲,那以后……
想到这里,华老头再不敢往下想去!善良了一辈子的老人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自己这个徒弟再一次福大命大,逃过这次劫难,虽然从那传来的口信上看,这个机会并不太大,甚至还有些渺茫!
“那妈妈什么时候醒?我看到张强叔叔来过又走了,有的时候,他的脸好可怕!也没跟安安打招呼。”安安没有发现华老头的异样,依旧满脸天真的说道:”还有小怜阿姨和小艾阿姨,她们还哭了,真是羞羞,安安都不哭了!”
1983 又吓跑一个
安安搅弄着自己的手指,奶声奶气的跟平日里最疼爱他的老爷爷,诉说着自己今天的发现。
虽然她现在年岁还很小,但是对于今天家里发生的异样,一向聪慧的安安还是能察觉出一二。
“好,安安是最勇敢的孩子!”华老头听完了安安的诉说,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悲怆,摸摸她的脑袋,然后背上药匣子起身走到房门那里:“爷爷去煎药,安安乖,在这里好好看着妈妈,等她醒了告诉爷爷一声。”
“嗯!”安安用力的点点头,然后冲着华老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安安一定可乖了!”
华老头闻言,只觉鼻子又是一酸,赶忙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这个可怜的孩子,她还不知道萧家,已经变了天了!
如今的萧家,早已经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存在!在萧寒的带领下,只用了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它就由一个寻常家户,一跃成为不输那些顶级世家的存在!
不管是在朝堂,亦或者在民间,在军中,都有着其无可忽视的影响力,甚至它的触角,都已经深入到大唐如今的很多重要行业,并且在其中掌握着极重的话语权!
可以说,如今的萧家,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就走了那些世家几十年,乃至几百年,上千年才走完的道路!
但也正因为这份速度,使得它的基业并不牢靠,它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萧寒一个人身上,万一萧寒有点什么事,这庞大的家族估计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这也是到如今为止,萧寒出事的消息,在家中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而已!哪怕薛盼骤逢噩耗,也是强撑着身子,先对一些东西进行了布置,这才坚持不住,晕厥过去。
一阵冷风吹过,将陷入悲思中的老头吹醒,他很希望那个程家马夫带来的消息都是假的,这只那不靠谱的程家与他们开的一个玩笑!
不过,华先生也十分清楚,就算老程家再混账,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哎……”
终于,站在房门外的华老头深深叹了一口气,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一般,背着药匣子,一步一步向小院院门处走去。
而此刻,小院外,萧寒已经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虚掩的院门,他顿时大喜,也顾不上推门了,直接伸出一脚,直接将两扇院门踢开。
“嘭!”
“哎呦……”
大门轰然打开,但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惨叫猛然在门后响起!
可怜的华老头估计打死都没想到:就在自己伸手拉门的时候,那大门竟然会无风自动,猛的向内打开,并重重的对着自己拍了过来!
于是,原本就心神恍惚的他一个躲闪不及,被大开的房门重重拍在了肩膀上!疼的他“噔噔噔”连续后退四五步,然后站立不稳,当即一屁股结结实实的坐在地上!疼的他眼泪都差点冒了出来!
“呃,里面有人?”
另一边,看着被踢开的两扇木门中,有一扇只打开一半就弹了回来,并且还有惨叫声传来,萧寒也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赶忙从门边探入脑袋向内看去。
结果,他这不探头还好,一探头!那正坐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的华老头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徒弟只剩一个脑袋,幽幽的飘在门后~
“吧嗒…”
这一刻,华老头只觉脑子里似乎有根什么线断掉了!
他甚至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一双眼睛只顾着直勾勾的盯着那颗“飘在半空的脑袋”,一眨不眨!
传说中,人是有灵的!哪怕人死以后,这灵也不会消失,而是会被牛头马面带着进入地府,准备下一次的投胎转世。
但问题是,世事无绝对!
在这世间总有一些特殊的存在,他们或因怨念,或因执念,哪怕死后,灵也不愿转世投生,而是选择避开牛头马面,留在人世间,留在它执念最深的人或物旁边。
在世人的认知里面,这种灵,就是传说中的鬼!
毫无疑问,萧寒此刻只露着一颗脑袋往里向往的形象,在华老头眼中,就完全复合鬼的所有特征!
甚至在他的自然脑补当中,就连刚刚被门拍中的那一下,也是其灵力的表现。
“萧…萧寒!你别吓师傅!你有什么挂念不下的,跟师傅说说,师傅帮你完成!”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寒的脑袋,华老头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也幸亏他平日里对萧寒极为亲近,一直拿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否则换一个人,他早一药匣子砸过去,而后溜之大吉了。
“师傅?我不是鬼!”
萧寒这时候也认出了华老头,正因为踹门伤了老头子而心怀忐忑,现在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哭笑不得的解释一句,然后就想着先把老头拉起来。
毕竟天寒地冻的,老头总是坐在地上,别把他再给冻坏了。
不过,萧寒想的是不错,但迈腿进院的时候,后脚的脚尖好死不死的正巧勾住了门槛,然后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惊呼一声,张牙舞爪的向着地上的华老头扑了过去。
“啊……”
地上,望着手臂乱挥,宛如厉鬼索命般向自己扑过来的萧寒,华老头果断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而后手脚并用,蹭蹭蹭的往后退了三丈,紧跟着扭头就跑!
徒弟活着的时候是宝贝,但是现在都死了,还能是原先的宝贝徒弟么?
“哎呦,师傅,您跑什么啊,也不接我一下!”踉跄着一头载到了地上,当摔得五迷三道的萧寒爬起身来,眼前早就没了华老头的身影。
看着空空如也的小院,萧寒在心中无奈的呻`吟了一声,只恨不得把皇宫里的愣子再揪过来揍上一顿!
虽说,这个憨货千里报信救主确实挺让人感动,但问题是这事被他办的,好事也变成了坏事!如此没头脑的办事方法,一看就是缺少了社会的毒打!
为了避免之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萧寒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让尝一下苦头!
今天大年三十,可乐给小伙伴们拜年了,祝大家新的一年里,健康快乐,心想事成,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