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4 怪异的灾民
“你如果要急着赶路的话，那给他们留下些粮食吧！”
不知什么时候，华老头从萧寒背后缓缓走了过来，对于面前的凄惨景象，纵然老头在医院里见惯了人间疾苦，依旧感觉心头一阵悸动，如有刀割一般。
从发生水灾，到萧寒赶到这里，这才几天的功夫？
满打满算，连消息传递的时间也加上，最多不过半月！
怎么这些人，就能凄惨到如此的地步？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瘦的跟个麻杆一样，弱小的身躯，顶着一颗大大的脑袋，眼神中尽是对食物的渴望！
那个托着扳指的老人，一双干枯的手，颤抖的连小小的扳指都拿不稳，好几次掉到泥里，却又被他哆嗦着捡了起来，只希望能用身上这唯一值点钱的东西，换一口吃食，哪怕只是一口！
“师傅，这时候给他们粮食，他们也没力气做成饭了，估计只能生吞下去。”萧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不忍与愤懑压抑下去，转头向后吼道：“也罢，好人做到底，能救一个就救一个！来人，埋锅，煮粥！”
萧寒一直觉得：人，之所以为人，并不是什么生来高贵，而是人有恻隐之心！善恶之心！谦让之心，是非之心！
如果，一个人连这四种东西都能抛弃，那他也不配被称为人，想来牲口这个称号，应该更适合他。
有了萧寒的命令，本就心有不忍的众多家将护卫，立即飞快的行动了起来。
周围的土地太湿，那就到旁边的树林子里，正好支锅取柴火也方便些。
将灾民队伍一并迁到林子中后，行军的大祸紧跟着也架了起来。
就是柴火太湿，不好点燃，幸亏这场雨不大，愣子在厚厚的落叶底下，找到一些未被打湿的叶子，这勉强才将火引了起来。
“咳咳咳……水！”
“咳咳！我知道！但是我看不到水在哪！”
“呛…呛死老子了！”
滚滚的白烟从林子里升了起来，与此同时，萧寒队伍中又多了几个眼睛肿胀如桃，脸却黑如锅底的怪物，吓得刘弘基好悬没一脚，将他们几个再踹进火堆里。
经过一阵不懈的努力，火终于烧起来了，浓烟也在渐渐减小。
雪白的大米被倒进锅里，再灌上水，盖上盖子，用不了一会，诱人的香气就从锅里飘了出来。
这次出行之前，萧寒就知道他们这次肯定要深入灾区，所以对吃食一块，尤其看重，不光带足了粮食，肉干，就连关键时候顶饿的糖块，也带了很多！
这也就是他没发现那里有长巧克力豆，否则，高低得带它百十斤豆子以防万一。
不过，像是肉，糖这些东西，还不是这些饿了不知多少天的饥民所能克食的，所以给他们的，就只有粥，简单的白粥。
“小心点！烫！”
“慢点吃！这么多天没吃东西，不能吃太狠！”
“掉地上就不要了，哎呀！你连地上的树叶子也塞嘴里了！”
终于，在度日如年的等候当中，粥熬好了！
在见识了一通真正的狼吞虎咽之后，萧寒遇到的这些灾民，渐渐消停了下来。
也是这个时候，刘弘基才仔细打量起这些偶遇的灾民。
从刚刚分粥的时间，他就察觉出有些不对，因为这些灾民并没有一哄而上，抢夺米粥，而是自发形成一种秩序，虽然场面看起来乱哄哄的，但刘弘基却能明白感知到这种秩序的存在。
那坐在空地最靠前位置的几个老人，他们是第一批喝到粥的，此时正摸着肚子，一边打着饱隔，一边不时的往粥锅那里瞅上一眼。
他们感觉自己还能吃，但是分粥的汉子却粗鲁的将他们推开，不许他们再多喝，哪怕一口。
而除去他们外，最后喝到粥的几个年轻妇人更是很奇怪！在填饱自己的肚子后，她们竟然没有直接瘫坐在地上开始休息，而是开始小心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装，哪怕那些衣服已经破旧不堪，满是泥水污渍。
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他们倒没有整理自己的衣服，因为已经吃饱的孩子此时正趴在她们的肩头，闭着眼沉沉睡了过去，干瘦的小脸也不似之前那般蜡黄，而是有了一丝红润。
“咦？萧寒！这些人，怎么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的？”越看，越觉得古怪的刘弘基忍不住窜到了萧寒身边，压低声音在其耳边问道。
“废话，我老远就看出来了！”萧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了刘弘基一句。
他确实在一开始，就发现了这支灾民队伍的奇怪。
因为，这支队伍里面，除了妇人孩子，就只剩下上了年纪的老人，青壮年竟然是一个都没有！
这就有些奇怪了！
因为最近并没有打仗，也没有大兴土木，包括征辽东之事，连公布都没来得及公布，就胎死腹中！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征调民壮的事情出现！
而要说这些人家里的年轻壮年都抛妻弃子，独自求活？
那也说不过去！
山东这地方，或许民风彪悍了些，人也粗狂了些，但论仁义，却是绝对没的说的！
要是家里真出了这种狼心狗肺之徒，不用别人，他爹就能活生生揍死他！
“恩公！多谢恩公搭救！”
而就在萧寒皱眉沉思之际，之前那个托着扳指的老人哆哆嗦嗦的来到了萧寒面前，双膝一软，大礼参拜起他来，好借以感谢其救命之恩！
“老丈，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虽然萧寒身居高位，这些年已经逐渐习惯其他人对自己行礼作揖。
但当一个年纪足够能当自己爷爷的老人跪在自己面前，砰砰砰的直磕头，萧寒表现得依旧还是有些惊慌失措！
废话！没看到一边的华师傅额头青筋都暴了起来？他要是敢坦然受下这老头的大礼，华师傅的大脚估计紧跟着就要踹了上来。
他可不管你什么侯爷不侯爷的！天地君亲师！老子是你师傅，那就比你大！踹你你就得忍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掌上阅读更方便。
2175 灾情消息
“恩公！”
老人被眼疾手快的小东从地上拉了起来，口中却一直不忘喊着“恩公”二字，两行浑浊的老泪也从脸上簌簌而下。
“老丈不用这般客气，一顿白粥而已，谈不上救命之恩。”
见到只是为了一顿饭，就让一个老人如此窘迫，萧寒也是心头有些发堵。
他这时也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老人虽然衣衫破烂些，人也脏了些，但一举一动，还是能看出有些气度修养的，尤其是那枚自己坚辞不要的翠玉扳指，绝对不是小门小户，就能拿的出手的。
如果，连一个富裕之家，都流落到如此地步，那前头那些贫困人家，又该是怎么的凄惨孤苦？！
“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活命之恩啊！”
老人被小东扶着，颤抖着伸出手，指了指身后那些同样面有戚戚然的同行人道：“要不是遇到了您们，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真就要饿死在这路上了！”
“哦？老丈这是，一家人？”
虽然，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一些，但当老人说起这些人都是他的家人，萧寒还是不免暗暗吃了一惊。
眼前这些人，光老弱妇孺就有如此之多，那他原本的家族，又该有多少人？
眼神在周围人的身上扫过，萧寒微微皱眉问道：“那老丈家的青壮都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他们？”
“老夫的儿孙……”
不料，萧寒不问这话还好，一问这话，老头的眼泪又开始不住的流了出来，刚刚还沉默一片的妇人，也开始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老夫的儿孙，应该都死了！”
许久过后，仿佛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老人低低的呢喃着：“现在这世上，就剩下我们这些该死不死的老骨头还独活着！”
“什么？年轻人，都死了？”
听到这里，就连一向粗枝大叶的刘弘基也感觉出了不对，开口询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们……”
显然，这件事给老人带来的心理创伤太大了，他哆哆嗦嗦的想要说话，但是嗓子哽咽的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还是华老头见状，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子，倒出一粒药丸让小东和水给老人喂下，老人这才喘息着勉强开口道：“他们都死在滑州了！”
萧寒听到滑州二字，心中猛地一动，脱口问道：“滑州？大河决口的地方？难道老丈家就在滑州？”
老人缓缓摇头，无力的答道：“不是！老夫的家在汴州，也就是大河上游。”
萧寒再次皱眉：“既然老丈的家不在滑州，那家中子侄又怎么会去滑州，还恰好遇到了大河决口？”
“老夫的子侄不是恰好遇到了大河决口！”不知怎么，老人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咳嗽着对萧寒等人道：“老夫家中的子侄都是好样的！他们听说滑州决口，立刻响应了官府的动员，星夜启程赶去滑州救灾！”
“那既然是救灾，老丈怎么又说他们都死了？”
“因为，因为有人说！”老人咳嗽着说道：“他们说此次大水，是皇帝无德，所以引发上天震怒，降下灾祸！要是敢去救灾，就是在忤逆上天，会引来更大的灾祸！还说，之前那些前去救灾的人，都被洪水冲走淹死！”
费力的说完这句话，老人就跟虚脱了一般，无力的垂坐在地上，脸上老泪纵横！
“放他娘的屁！”
听到这里，刘弘基再也是忍不住了，飞起一脚，将旁边一块人头大的石头踢飞到了林子深处！
“你这老头好生糊涂！这明明是奸人在散播谣言！先别说皇帝有没有德，就算皇帝无德，它惩罚的，也该是皇帝！照着平民百姓头上使劲是哪门子道理？
还不让救灾！不让救灾岂不是就想让人死？哪门子神仙敢这么干！你让站俺面前试试！俺他娘的不一刀剁了它！”
刘弘基这次是真的愤怒了！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小李子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灾不可怕！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像是这种假借天灾，蛊惑人心之徒，简直死一百次，一千场都不为过！
“他们的这些话，你们都信么？”另一边，萧寒也同样压抑着心头的怒气，沉声问道。
“不信？”
老人茫然的看了看愤怒不已的刘弘基，又看了看萧寒，最后却是苦笑一声：“老夫是不相信的，也不愿意相信的！但很快，就有陆续的难民逃荒到了我们那个小小县城！
从他们嘴里，我们知道滑州那里又一次决口，并且比之前呃那次还要厉害！整个滑州城都变成一片汪洋，所有去救灾的人，也都被淹死了！尸体密密麻麻的挤在水面上，根本连看，都看不到到尽头！”
“然后你们就信了？”萧寒脸色阴晴不定，半响才开口问道。
老人无力的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开始几个人说，我们不信！后来几十个人说，我们还不信，可后来，几百几千人都这么说，那就由不得我们不信了！再加上，从县里出去的人，连同衙役班头，没有一个人回来，这，这还用说什么？”
“好吧，这些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暂且不谈！”萧寒深吸一口气，又再次开口问道：“然后呢？听老丈的意思，你们那里并没有被大水冲垮吧？那你们怎么流落如此的？”
“这也是那些难民弄得！”
见到老人说了这么多话，再加上悲痛交加，整个人已经疲累不堪，灾民队伍中一个看起来年岁能稍微小点的小老头站了出来，愤怒的说道：
“当时我们县令大人见难民疾苦，于心不忍，于是命人开仓施粥，而我们这些百姓也纷纷拿出吃食给他们！可是谁能想到……”
说到这里，这个小老头突然又停住了话头，有些欲言又止的抬头看了看萧寒他们。
“谁能想到什么！”刘弘基最是性急，见这小老头说一句停一句，只恨不得提着他，将他肚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掌上阅读更方便。
2176 变故
“哎……”
老人见状，也只能狠狠地一咬牙，嘶声道：：“可是谁能想到，那些年轻力壮的难民在吃饱喝足后，竟趁着我等家中皆没有青壮，撞开家门，开始哄抢我等家中的财物！
可怜县令大人见势不好，亲自前去阻止暴徒，却被活活殴死！老夫一些邻居，为了保护家中财产，也是死的死，残的残！整个县城，都陷入一片混乱！
也幸亏我家先祖在建造房子时，特地留有一条密道，我等见事不好，在家中放了一把火，然后召集家人，趁乱进了密道，这才得以逃脱出城，否则，我们这些人也……”
“好嘛！你们这是喂了一群白眼狼啊！”
刘弘基听到这里，才知道刚刚这小老头为什么欲言又止！他是怕自己这些人也会觉得好人没好报，把他们当成白眼狼对待吧？
与此同时，周围一些听到对话的萧家家将，也是被气的怒火中烧，像是甲四直接就嚷嚷着跳了起来：“那些狗东西现在在哪！俺去砍了他们！”
“算俺一个！”
“他娘的！人家好心收留，竟然见财起意！简直猪狗不如！”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
很快，大半个营地的人都喧闹起来，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围在这些灾民周围，目光凶狠的似乎要择人而噬！
这要是知道的，见到他们这幅样子，说这是准备去找歹人拼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搞什么邪恶祭礼，准备活吞了这些灾民！
“谢谢，谢谢！”
不过，那些灾民此刻看到家将们义愤填膺的模样，确实感动的是连声道谢！
尤其是几个年轻点的妇人，更是感动的梨花带雨，泪珠涟涟。
虽然，她们这时候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的看不清楚模样，但那副楚楚动人的神态，依旧让刘弘基这种牲口不自觉的挺直了胸膛，喊的也越加用力，浑然没有发现：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老人脸上，此时却没有什么激动之色，反而像是有些担忧的模样。
“怎么了，老丈有什么顾虑？”萧寒敏锐的发觉了老人的异样，蹲下身，低声问道。
“这个……”老人看了看萧寒，突然叹息说道：“老朽不知道恩公的身份，可从恩公的随行护卫来看，恩公的身份一定很高贵！虽然老夫也恨透了那些歹人，但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也看懂一些事情！此事老朽劝恩公还是不要沾染！若要沾上，恐有大祸！”
“哦？”萧寒闻言，只是眉毛微微一挑，并没多说什么。
老人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看那些身强体壮的家将，继续道：“不知恩公此行要去哪里，但是老朽受恩公救命之恩，真的要嘱咐恩公一句，莫再东去！更莫沾此事！”
“呵呵……”萧寒这次，却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等笑过之后，才转而问道：“老丈从东方一路过来，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吧？能否把这一路的见闻，告知我等？”
“您还是决定……”听了萧寒这句话，老人浑身一震，怔怔的看了面前这个贵公子好一会，最终却还是无奈的摇摇头。
他知道自己是劝不住面前这个贵公子的！
也是，有如此多的家将护卫保护，本身又是最年轻气盛的年纪！这个阶段的年轻人，自然是觉得天下之大，无他不可去之处！加上路见不平，岂有不踩之理？
“也罢，说不定他只是兴致来了，前去看看，很快就会碰到钉子，退了回来！”这般想着，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道：
“现在的东边，已经完全乱了！说出来，不怕恩公笑话，当时老朽等人自密道而出，身上原本也是带着一些财物的！但没逃出多远，竟然又遇到一小帮流民！
这些流民见到我们，竟然哄抢而上，将我等财物全部洗劫一光！有人还要对家中女眷不轨，幸好被他们中的一人喝止，这才使我家门没有不幸蒙羞！”
说到这里，老人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那一幕，苍老的身体颤抖几下，然后才继续说道：
“经过这次以后，我们学聪明了，故意把衣服扯碎，头发弄乱，女眷也全部用泥水洗了脸，遮住容颜！果然，虽然接下来的路上，我们也遇到了好几伙流民，但他们只是远远看我们一眼，就自行离开了，倒是再没被洗劫过。”
说到这里，老人深深的看了萧寒一眼，而萧寒也同样是眼中精光一闪，轻声开口问道：“老丈的意思是说，这些流民，背后有人组织？他们是有目的的在祸乱地方？”
“老朽不知道！但是老朽这一路，却见到了不少村寨被毁，偶尔有完好的村寨，也是如临大敌，一见我等靠近，立刻以箭矢石头驱逐，否则，老朽一行人，应当也不至于如此凄惨！”
不愧是人老成精，老人的话，似乎什么都没有明说，但萧寒却又什么都听的明明白白！
他不希望自己再往东去，因为此时的东边，正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搅弄着局势！
杀官，等于造反！
这在任何时候，都是通行于事的！
既然那双大手敢操控灾民杀官抢掠，那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
哦，他们没有强奸，没有把这些老弱赶尽杀绝！
这一点就有些意思了，因为对于山贼土匪来说，是不可能有这种觉悟的！
能这样做的，貌似只有一种人！
“五宗七姓？会是你们么？”萧寒喃喃自语，在他想来，也只有这种自命高贵，喜欢玩什么骑士精神的腐朽门第，才会做这种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蠢事！
一直以来，萧寒都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要么，你就做一个好人，一辈子规规矩矩，待人诚恳，到死后，在街坊四邻当中，落一个好人的名声。
要么，就做一个坏人，坏的头顶长疮，脚底下流浓，连狗见了你，都要绕道走的那种！
剩下的，不管是一个想改邪归正的坏人，还是一个突然想要变坏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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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7 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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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你今天跟着这些人先回洛阳！”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萧寒就找到了还在收拾行李的华老头，郑重的对他说道：“还有一些辎重，一并带回洛阳，届时我会安排人送你们！”
听到萧寒的话，背对着他收拾东西的华老头动作顿了顿，随后才缓缓转身，神情复杂的看向自己这个宝贝徒弟。
“你决定了？”这般看了良久，老头才微带叹息的问道。
“嗯！”萧寒重重点头，清澈的眼眸中，突兀的展露一丝杀机！
“呵呵，老夫还是老了！帮不了你什么忙，反倒会拖累你！”
华老头看出了萧寒的杀机，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跟庸俗电视剧中那般优柔寡断，欲走还留，而是极其干脆的点点头：“需要我带什么消息回去？”
“不需要！我已经将消息传递了出去，很快就会有人过来！”萧寒见师傅答应，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这微笑是那样的如释重负！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命犯修罗，自从来到大唐以后，不管去哪里，都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在长安如此，去草原也如此，哪怕到了岭南，都能跟海盗干一仗！
原本这次好不容易换了个赈灾的积善之行，想着可以为子孙积点阴德，没想到，依旧要鲜血铺路，这好不容易修来的德行，怕是又要一次性全耗出去。
“佛有救世菩萨，也要有怒目金刚！既然做不了菩萨，那就做个惩奸除恶的金刚菩提，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最忌讳拖拖拉拉，优柔寡断！
与刘弘基商议了片刻，两人迅速安排好了护送人员，与补给等一系列事务。
这下子，连萧寒与刘弘基在内，整支队伍已经精简至三十人。
虽然人数少了些，但能进到这三十人队伍的，无一不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原本，按照刘弘基的意思，就连萧寒这只弱鸡，也该先回洛阳，等他们扫清道路，他再屁颠屁颠的赶过来。
但是萧寒身上，好歹还挂着一个钦差的名头，只有他在，才能师出有名！
所以在刘弘基极其鄙夷的目光下，萧寒还是厚着脸皮，套上了他的那套黑甲，成了三十人其中的一员。
“咚咚咚……”
当红日初升，如雷般的马蹄就已经远去。
官道上，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被马蹄踏起的烟尘，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敢问这位小哥，您家公子是……”作为族长的那个老人哆哆嗦嗦的对着小东拱拱手，惊疑不定的问道。
“我家侯爷？”
没被选进三十人中的小东已经足足郁闷一个早晨了。
当然，要是光没选上这一件事，他也不会如此愤懑！
主要是愣子那二傻子，他竟然被选上了！
这让自付哪点都比那二傻子强的小东，怎么能接受的了？
所以，在听见那些灾民询问自家侯爷的身份后，小东很不耐烦的甩出几个字来：“三原县，萧侯！”
“三原县，萧侯？？？他就是，萧神侯？！”
前面的小东已经走远，后面的老人却还愣在原地，直到那些萧家家将开始喊他们快点跟上，老人这才机械的咧了咧嘴，想笑，最后却依旧是眼泪，比笑容先出现！
“儿啊！萧神侯来了！你们的仇！这下有人给你们报了！”
郓州城内，一处略显偏僻的幽静古宅当中。
此时正有几个年轻人围坐在屋内的胡床之上，默默相视无言。
外面，光线透过干枯的树杈，照到了明瓦窗上，显得坐着的几人更加明晦不定。
这明瓦窗，是隋唐以前时，用贝壳制成的一种窗户。
首先，要选好优质的蠡壳（也就是贝壳），先得放上一年，以去除异味；接着用清水浸泡并反复刷洗，然后要根据木格花窗的样式来切边，花窗的样式越繁复，切边就越麻烦。
接着工匠用小刀把过厚的蠡壳一片片劈薄，劈完后再打磨抛光。经过这一道道复杂工艺处理的蠡壳，才有了被镶嵌到花窗上的资格。
清代诗人黄景仁曾写过一首诗，里边有“鱼鳞云断天凝黛，蠡壳窗稀月逗梭”的句子，说的就是这明瓦窗的美丽。
所以，如此耗费人力物力的明瓦窗，在隋唐之前，根本就是有钱人家才装的起！
当然，到了大唐，有了萧寒这个作弊器存在，玻璃这种这玩意，这两年也开始慢慢走入到了百姓家中。
与晶莹透光，便宜耐用的玻璃相比，这老古董般的明瓦窗立刻就没落了下去，以至于现在都很少能看到这种窗户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还在用着这种古老的传承手艺。
“姓李的！你是不是疯了！”
古宅房间内，沉默了良久，一个熟悉圆胖的身影，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恶狠狠的瞪向对面一个青衫男子。
而这坐在他对面的青衫男子看年纪，最多也就二十五六的模样，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飘逸的长发用一把翠玉发簪随意绾起，薄薄的嘴唇，微微扬起一抹邪笑，更显其几分浪荡不羁。
这样的一个人物，放在外面，绝对是俗世佳公子的模板，也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怀春少女！
不过在这屋里，他那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却肆无忌惮的透出两股毒蛇般阴冷的光芒，看的周围人都是暗暗心惊，不愿与其对视。
“王诗龙，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青衫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愤怒的圆胖子，声音慵懒而随意。
是的，此刻屋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已经沉寂许久的世家子，王诗龙！
“李镇！你不要以为有你爹撑腰，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咬牙怒瞪着青衫男子，王诗龙额头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大的愤怒当中！
“你挑拨灾民闹事的情况，已经被人盯上了！你想发疯，别拉着大家伙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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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8 不欢而散
“你挑拨灾民闹事的情况，已经被人盯上了！你想发疯，别拉着大家伙跟你一起陪葬！”王诗龙咬牙切齿的对青衫男子吼道！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的疯狂，却从没想到他会如此的疯狂！
如今明眼人都能看清楚：这个天下已经安定！陇西李氏也坐稳了江山！没个几百年时间，恐怕再难改朝换代！
这个时候，作为名门望族的他们，只能暂时蛰伏下来，将触手向朝堂延伸，暗暗积蓄力量，等候下一次机会。
而不是跟青衫男子一样，妄想通过一点点天灾人祸，就能再次掀起王朝更迭的大势！
“呵呵……”
不过，面对着王诗龙的愤怒，青衫男子李镇却是没有半点惊慌之色。
只见他从胡床矮桌上捻起一杯清茗，却也不送到唇边，就这样轻轻转着茶杯，看着茶水中泛起道道微澜说道：
“看吧，说你越活越回去，你还不信！怎么，去了一趟长安，被人家打了两顿，然后就把你的胆子也给打没了？我可是听说，那人这次又会来山东，难不成你是怕见到那人，所以才如此惊慌失措？”
“你！说！什！么！”
听到李镇的话，王诗龙神色聚变，一张圆胖胖的脸上，没来由的哆嗦两下，倒像是真回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我说的什么，你自然清楚，不必再多赘述！”李镇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他停下转动杯子的手，缓缓看了眼周围其他几个或幸灾乐祸，或满脸无所谓的年轻人，继续道：
“别忘了，上次咱们几家满心希望的叫你去襄助侯君集，好换取一些朝堂的话语权！结果呢？你却把差事办的一塌糊涂，还被颜师抽了一顿，灰溜溜的赶回了山东！从那次以后，你就已经失去了年轻一辈话事人的身份，如今的话事人，是我！李镇！”
说罢，李镇突然将手中的茶杯往矮桌上重重一顿！散发着茶叶清香的茶水顿时被震的飞了出来，不偏不倚，正溅在王诗龙的那张圆脸上！
“嘶……这李镇好大的胆子！”
“敢当面泼琅琊王氏一脸水？不愧是赵郡李氏，果然厉害！”
“啧啧，不知道王诗龙这家伙，会不会当场掀飞桌子！”
周围其他见到这一幕的年轻人，纷纷瞪大了眼睛，准备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有两个人更是贴心的往后挪了挪屁股，想着为王诗龙的发飙让开空间。
以他们以前对王家这位大少爷的了解，这个胖子是绝对受不了这种侮辱的，气急之下，估计真能跟李镇拼命！
不过，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却是：
王诗龙虽然看起来已经是盛怒，甚至气的浑身都在颤抖，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忍住没有动手！
“李话事人！”伸手重重摸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王诗龙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问道：“那你这位新话事人，又该如何带领家族走向荣光？仅凭着那几个扮成难民的家将？以及几万个面黄肌瘦的难民？等朝廷大军一到，又有几个难民还会听你的话？”
“呵呵，这就不用你担心了！”
李镇对于王诗龙的隐忍也有些出乎意料，他深深的看了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胖子一眼，轻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好，我就等着看你的妙计！”王诗龙盯着李镇，重重的哼了一声：“就是希望你不要引火自焚，让我们现在的处境更加艰难！”
说罢，王诗龙竟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径直挺身，出了房门，头也不回的向外而去！
“王胖子！”而在后面，看着消失在门口的王诗龙，李镇白净的脸上，竟突然现出一丝愤怒的嫣红！
“李兄？”
王诗龙的突然离去，倒是也有些出乎其他几个年轻人的意料，此时几人都有些错愕的看向李镇。
说实话，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想法都与王诗龙差不多。
既然天下已定，陇西李氏成了最终越过龙门的那尾鲤鱼！
他们这些同样有化龙资格，只是运气差一点的千年鲤鱼精，就该找个地方安静的趴着，积蓄力量，等着头顶上的那条真龙虚弱下去，衰老下去，然后再一举跃起，将其替换掉！
而不是和现在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搅风搅雨。
虽然这样看陇西李家焦头烂额的模样很是过瘾，但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终归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没有好处的事情，哪个傻子愿意去干？
“哼，短见之辈！”发觉其他几个人犹豫的目光，李镇再次冷笑一声，只是不知道他在笑离去的王诗龙，还是笑在场的几人。
“敢问李兄，王兄他那里短见了？”而听到李镇的话，坐在他下手的一个瘦弱青年突然柔柔的开口问道。
“哪里短见？”李镇抬眼瞥了瞥那瘦弱青年，眼中的不屑一闪而逝，他冷笑着说道：
“姓王的现在，就是一头被吓怕了的蠢猪！总觉得躲在肮脏的猪圈里，别人就不会拿它怎么样！殊不知：猪，就是猪！就算是过年的时候不杀，等主人想吃肉的时候，依旧会杀！”
“李兄的意思是，李唐家会对我们下手？”那瘦弱男子终究也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没有将李镇的话，当成只是王家一家之事。
“你觉得，他不会对我们下手？”李镇闻言，脸上的嘲弄之色更重，这下他也懒得再委婉了，直接对着在场的几人呵斥道：“都睁开眼看看吧！别自欺欺人了！如今的李唐，已经不再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汉晋时候了，现在的它，甚至比前隋更加提防我们这些世家！
这些年，它都做了什么？开科举，重商户，提携新贵，这那一桩，哪一件，不是朝着我们来的！这两年，你们家，还有几人得以举荐为官？皇帝要做什么，何时曾问过我们的意思？
难道，非得等到钢刀落在脖子上，你们才会后悔？不怕告诉你们，若是还想着浑浑噩噩，过着躲一天是一天的心，不出三十年，我等家族，必亡于李唐之手！”
2179 深入险地
李镇将这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字字有力！
可惜此时同坐在一起的世家子，却无人将其当真，只将其当做一句危言耸听的话。
自己这传承千年，笑看过数个王朝更迭的家族会灭亡？
笑话！这种荒诞到极致的事情，在他们最离奇的梦境当中，都不曾出现过！
也就是今天说这话的，是赵郡李氏的少当家！
如果换一个人，绝对会被他们当成疯子，傻子，当场刨个坑埋了，省的活着还浪费大家的空气。
“李兄，你说的，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果然，等李镇说完，在坐的世家子中，立刻有人嗤笑一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怎么光你一个人着急？却不见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和太原王氏的人着急？”
“因为真理，往往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比如我！”李镇并没有为此人的驳斥而感到愤怒，只是淡淡的看了说话那人一眼，语气平静而清冷。
他是一个疯子，但同样也是一个极度聪明的疯子！
正因为疯，他才敢想其他人不敢想之事！
而因为聪明，他也才能从这些年朝廷的蛛丝马迹，看穿隐含在其后的巨大阴谋！
只是可惜，他看穿了这一切，却始终无人肯信他！
包括自家长辈在内，这些人直到现在，依旧沉寂在千年世家的美梦中不肯醒来！依旧以为他们的家族，能活的比一代王朝更加长久！
他们却不曾知道，因为李广的旧事，已经引起了皇帝对世家的无比忌惮！家族破灭的危险，就在旦夕之间！
世人都喜欢说众人皆醉，我独醒！
但是这种感觉，却真的很无力！
李镇想要改变这一切，但他手上的力量，却只有自己李家一支，并且如今的他，还动用不了家族全部的力量！
至于其他人。
姓王的死胖子一直与他作对，落井下石还差不多，绝对不会出手帮他。
其他人此时对他也并不服气，对吩咐下来的事情，不是拖拖拉拉，就是阳奉阴违！
更令李镇愤怒的是：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几个，甚至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一下，对他这个新的世家话事人理都不理！
“等着吧！你们迟早会为了今天，付出血的代价！”李镇在心中暗暗咬牙发狠。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如果此时萧寒在这里，听到了他的“高论”，一定会为他鼓掌叫好！
厉害啊！照着原先的历史，三十年后，确实会有一个叫做武媚的女强人，一举将他们所谓的累世家族，全部都扫到历史的故纸堆里！
“侯爷，前面五里，有一处村庄！”
此刻，大路上，甲三仔细看过了手中的羊皮地图后，立刻驱马过来对着萧寒禀报！
萧寒闻言，勒住马缰，极目远望！
果然，在视野的尽处，此时正有一座小村安静的矗立在那里，只不过如今正是饭点的时候，村庄里竟然没有一道炊烟升起，这道让人感觉有些奇怪。
“走，去看看！”皱眉思索片刻，搞不清头绪的萧寒还是一夹马腹，率先向村庄奔去。
而周围其他人见了，立刻拍马追上，将萧寒紧紧的拱卫在其中，他们是真的怕自己这位提不起长槊，开不了三石弓的废柴上级，一不小心将自己送给敌人，成全了他们的战果。
五里的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对于萧家出来的战马来说，只是转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近前。
不过，等一行人沿着大路折到了村口后，才发现这个不小的村子里竟然是一片死寂，别说人了，就连鸡鸣犬吠，都没有听到一声。
“萧寒，这村子有古怪！”
见到这一幕的刘弘基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抖了抖缰绳，安抚住略有些不安的战马，反手抽出横刀，压低声音对着萧寒说道：“咱们现在人少，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嗯！”
听人劝，吃饱饭！
再加上萧寒从来都不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策马围着村口转了两圈，感觉心中始终毛毛的，便果断拨转马头，向着来路缓缓退去。
其实，按照他的心思，既然不敢随意进去，那就应该跟当初在草原上一样，直接放上一把火！
祝融之下，什么魑魅魍魉都得被烧的蹦出来！
只不过，这房子并不是草原蛮族，而是他大唐百姓的！
萧寒作为救灾的钦差，断没有烧自家百姓房子的道理，所以此事也只能想想，做，是定不能做的。
“继续向前！”
领着队伍一直退到了大路上，也没见什么歹人从村庄里追出来，萧寒最后深深的看了这个村子一眼，再次下令启程。
而就在他们离开这里不久，几个难民打扮，身子却孔武有力的汉子却从村庄巷弄里慢慢走了出来。
“他们就是家主让格外关注的三原县萧寒吧？”看起来像是领头的汉子吐掉口中叼着的草杆，自言自语的说道。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他们！”另一个汉子闻言冷笑一声，对着刚说话的汉子一拱手：“看他们只有三十个人，要不要咱们追上去，把他……”
说罢，汉子竖掌为刀，在喉咙处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他相信，以自己这百十来人，差不多能一口吞掉对方那区区三十人的队伍！
“胡闹！”
不料，为首的汉子对此人的建议却是勃然大怒，狠狠地瞪了说话那人一眼道：“你忘了他的名气了？根据洛阳刚传来的消息，他甚至通晓阴阳，能召唤神雷为其所用！这样一个人，就凭咱俩那几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干的蠢货，能伤到分毫？”
“咳咳，这个，确实有点难！”被萧寒呵斥了一通，汉子立刻从志得意满，变成了忐忑不安。
或许是最近亏心事做的多了，让他提刀砍人他不怕，但是让他好对神鬼灵异，他依旧打心底发颤，生怕那些刀下亡魂再找回来，将他的小命也一起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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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0 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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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要不继续抢东西吧，别管他们了！”
那汉子小心的问了领头一句，说到抢东西的时候，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口。
在这里面，装满了他这一路抢来的金银细软，足够他下半辈子活的滋滋润润！
原本，他还对于少爷让他们扮演流民的举动好生不满！
可自从第一次挑唆着流民，将一处小县城攻破后，看着那残垣断壁，以及哄抢而来的财货后，他们立刻就像是第一次闻到血的野兽，彻底释放了心底里的那只魔鬼！
抢劫！烧杀！
自此之后，他们就跟堕入地狱的恶魔一般！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
不但抢粮食，抢金银，甚至连人家屋子里的桌椅板凳都抢！有些抢不走的东西，也被他们砸坏烧毁，只为了满足那变态的破坏欲望！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记着少爷的话，只破坏，不伤人命！
但很快，在“不慎”打死了一个护着宝箱的地主老财后，这不伤人命的戒律，就被他们狠狠地抛到了九霄云外！
反正，在无数乱民之中，谁又知道是谁下的刀？
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们这些人，身上多少都背着不少的人命！抢来的财货，也大多沾着鲜血！
“不管他们？”
为首的那个汉子听到手下的询问，表情也有些犹豫，他这些天，也彻底沉寂在了毁灭的快感当中无法自拔。
不过，作为李家豢养的死士，他终究还是比其他人更了解自己的那位少主的可怕！
所以在思虑半响后，还是咬咬牙道：“不成！既然发现了他们，那就要跟少爷汇报！别忘了，你我的家人，可都在少爷那里！”
“这……”
那手下听到老大这么说，脸上兴奋之色一点点凝固了下来，他直到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并不是横行乡里的山大王，而是背着任务的李家打手！
“行了！别犹豫了！让人都起来！咱们去联络少爷！”
既然做好了决定，为首的汉子也不啰嗦，呵斥了一句之后，迈步就向村外走去。
在他后面，一些穿着五花八门衣服，手提着各种鸡鸭财物，甚至身上还有血迹未干的流民也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跟了上去。
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这个寂静的村子当中却突然冒出了一点火光，紧接着火光慢慢变大，最终将整个村子都笼罩在内，一股浓烟，直冲云霄！
隋唐时候的山东，其实要比后世的山东半岛大上太多，太多！
这时候山东，概指崤山、函谷关以东的广大地区，包括后世的河南、河北、等大片区域，地域极为广阔。
所以，萧寒等人差不多出洛阳往东不远，就可以说是进了山东的地界，只不过这里相距水灾的中心，滑州，依旧有着不短的距离。
“滑州，滑州，怎么还有那么远！”
捧着地图，刘弘基正百无聊赖的研究着前方的路程，突然无意间的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人立刻楞在了那里！
“萧寒！你看看，那里是不是着火了？”死死的看向远处的天空，刘弘基颤向萧寒声问道！
虽然，他们距离那里已经很远，但那股子冲天的浓烟，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是烧起来了！位置，好像就是咱经过的那个村子！”
而萧寒听到刘弘基的话，也同样回头向后看去！这一看，立刻分辨出着火的位置，就是刚刚那个诡异的村落！
“这火不会无缘无故的烧起来，刚刚那里，有人……”
几乎想到这一点！两人对视一眼后，立刻毫不犹豫的拨转马头，向着来时的路策马狂奔而去！
如果刚刚因为形势不明，为了谨慎起见，两人没有选择擅入！
那此刻确定了背后有人，两人就绝对不能再坐视不理，任由那些人如阴魂一样，吊在自己的尾巴后面。
“这是谁放的火！”
而就在萧寒他们拨马回返的时候，从村子当中离开的汉子此刻也正在暴跳如雷，厉声质问着跟随他的那些难民！
这些难民，并不全都是李家人。
事实上，他们这些人当中，真正的李家人只有五六个，剩余的，都是他们从难民队伍中挑选出来的亡命徒。
从一开始只求有口饭吃，渐渐变成了专门跟着他们攻城夺寨，杀人夺货的帮凶！
“不是我！”
“也不是我！”
见到老大愤怒的模样，那些打扮各异的难民立刻连连摇头，纷纷表示不是他们放的火！
“不是你们手贱放的火，难道是鬼点的？”汉子满脸愤怒的望着这些人，心中只恨不得将放火之人碎尸万段！
前面萧寒他们还没有走远，这个时候放火，岂不是在给他们报信？
“说不定，是有人没死透，失手打翻了油灯！”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弱弱的嘀咕一声，立刻引来一片人的附和，虽然他们也知道这纯属扯淡！
刚刚那个村子虽然不大，但他们诈门不成，强行攻进去的时候，却受到了最激烈的抵抗！为此还死了几十个弟兄。
所以，在进到村子里后，他们狂性大发，直接将整个村子的人全部屠杀一空，连猪狗鸡鸭都没有放过！
要不是中间突然发现萧寒那支队伍经过，此时那里早该变成一片白地了，怎么可能有人活下来？
而且，就算是有人活下来，他也该想法子出去通风报信，让官府给他报仇，怎么可能还来个引火自焚？
“老大，别管谁放的火了！他们可能已经往后走了！咱跑吧！”
眼看都这个时候了，老大还在紧揪着放火这件事不放，另一个汉子大急，一双眼睛不时的向大路上瞟！
“跑？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四条腿？”难民老大惨笑两声，目光中充满了绝望。
如果刚刚他们在村子里，还有把握接借着地理优势，与传说中的萧侯斗上一斗！
那此刻，在这宽阔的平原路上，他们拿什么跟人家斗？恐怕不用动手，人家只是一轮冲锋，就足够将自己这些土鸡瓦狗，冲的七零八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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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1 抓人
“老大你糊涂了？跑不过那些马！难道还跑不过这些人？！”
眼见老大已经失了分寸，那汉子低低的怒喝一声，同时，阴鹫似的目光从背后那些难民身上快速扫过。
“哎？对啊！”
那已经方寸大乱的难民老大听到这话，眼睛倏然间就亮了起来！同时不动声色的向自己这边的几个人看了一眼。
然后下一秒，几个人仿佛约好了一般，一起撒丫子就往路边的野地里跑！
“哎？你们看，老大他们怎么跑了？”
此时，那些刚抢了个痛快的难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见老大不再质问谁放的火，刚松了一口气，想着趁着这机会，再整理整理那些抢来的东西。
结果等他们再一抬头，就只看到几个奔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荒草地里面。
“好端端的，跑什么？”
傻傻的看着老大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人疑惑的挠挠头，刚自言自语一句，结果下一秒，就看到大路上，正有一股烟尘向着他们这个位置滚滚而来！
“不好！官府来人了！”
直勾勾的看着那股冲天而起的烟尘，直到身边一个破了音的尖叫声响起，这人才面色剧变，也顾不上什么方向了，当即蒙着脑袋，就开始夺路狂奔！
“跑啊！”
“被抓住，是要砍头的！”
“老子刚过瘾，还不想死！”
大路上的难民彻底的乱了！
见到那骑兵向着这边而来，所有人都疯了一般四散而逃！
有几个甚至因为跑的太急，一时不察，“咣当”一声就撞在了一起，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别跑！！！”
路上的异样，自然也引起了萧寒等人的注意！见到那些四散而逃的难民，刘弘基等人也顾不上起火的村子了，直接策马向这边冲来！
“不跑？不跑等被抓？然后上菜市口砍脑袋玩？”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那些难民队伍哪里肯听刘弘基他们的的话？
刘弘基这不喊还好，越喊，他们就跑的越快！眨眼间的功夫，那些人就纷纷跳下大路，向着旷野奔去！
“萧寒！怎么办！追不追？”
而看到那四散而逃的难民，刘弘基也傻了眼，趴在马背上对着萧寒大吼！
他不知道这些难民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追他们，只能先问清楚萧寒再说。
而萧寒听到了刘弘基的吼声，眼睛则快速的扫过那些难民，随即直直的钉在了一个穿着女人衣服的难民身上！
那身襦裙一看就很新！白色的裙褶上，很多地方都一尘不染！除去几个乌黑的手印，以及几点触目惊心的艳红！
“这些不是难民，是强盗！”死死的看着那个满脸惊恐的难民。
萧寒瞬间就将刚刚那一片死寂的村落，与面前的这些人联想到了一起！
这身裙子，一定是位爱美女子的心头之物！如今，它却穿在这个人的身上，那原因，就只有一个。
“这些是强盗？！”
而听到了萧寒的话，刘弘基与后面的甲一等人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一股愤怒之色顿时升上脸庞！
“杀！”
很快，一声暴喝，如平地炸雷！自刘弘基口中喝出！
如果，面前这些是普通的难民，他可能不知该如何应对！
但如果面前是强盗，那他就清楚自己该如何去做！简简单单一个字，杀！
“镪琅……”
手中横刀出鞘！一个背着大包小包，慌不择路的汉子突然感觉身子一矮，紧接着，整个人就摔飞了出去！
“啊！啊！我的腿！我的腿啊！”
等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再跑之时，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被齐刷刷的砍了下来，鲜血如小溪一般，流了一地！
“谁要敢跑！杀无赦！”
同样追上来，一刀砍倒那个穿着裙子的难民，萧寒看了眼那倒在血泊中的汉子，红着眼，提刀指天，嘶吼了一声！
“杀！”
在他旁边，愣子等人见状，也纷纷举起兵器，声嘶力竭的怒吼一声！
那冲天的杀气，让附近狂奔的难民顿时一滞，有些胆小的直接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哪里还能跑动半步？
不过，难民的队伍毕竟有一百来号人，即使有人被吓破了胆，哆嗦着趴在了地上不敢再跑，却仍旧还有一多半的人，正头也不回的向外冲去！
“还想跑！”
而眼看这些人越跑越远，刘弘基狞笑一声，正欲策马去追，却被萧寒拦了下来。
“别管他们，去追那边的几个！”萧寒骑在马上极目远望，随即红着眼，指向一处！
而他所指的那个位置，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逃跑的难民老大！
“不好！他们朝着咱们来了！”
片刻过后，听着背后急促的马蹄声，难民老大目眦欲裂！
他怎么也想不清楚，为什么明明那么多人在跑，他们却偏偏能追着自己不放！
“难道，他真的是神仙？能掐会算？”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但是很快，这念头却又被老大给狠狠地甩了出去！
“管他是不是神仙！我命由我不由天！”
心知一旦被追上，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的难民老大怒吼一声，刚要继续发足狂奔！不料此时，一道寒光却从自己的旁边一闪而过，随后重重的钉在了他的身上。
“你……”
惊愕的低头看向那道寒光，这是一柄锋利的小刀，刀柄上还镶嵌着猫眼石，几道神秘的光芒在宝石上流转不熄，仿佛带有魔力一般，在一点点吞噬着他的体力。
“老大！对不起了！”
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是自己手下的声音！
但是难民老大却再也没有力气抬头去看此人了！
在他那模糊的视线中，只能看到那个向来唯唯诺诺的手下，正快速的越过一道小山坡，然后消失在了山坡下的密林当中。
“跑不过他们，难道还跑不过你？”
这句手下人一开始说的话，此时再一次在难民老大的脑海里响起，却显得是那样的讽刺。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让难民老大懊恼了。
在一阵密集的马蹄过后，一个敦实憨厚的青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2182 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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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萧寒看的没错，这几个兔崽子绝对有问题！跑的真他娘的快！”
快马从愣子身边呼啸而过，不过很快，刘弘基便又骂骂咧咧的骑马从山坡那边跑了回来。
他刚刚是想追前头的那几个人，但是却没想到：那山坡从这边看起来很是平缓，但是另一边却是坑坑洼洼，怪石嶙峋！看起来，像是一处废弃的采石地。
身下的战马到了那种地形，根本就不敢放开跑，生怕一个不好，再崴了蹄子。
所以，刘弘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个人冲下山坡，跃入对面的一道河水当中，再不见了踪影。
“跑了就跑了，起码这里还抓了一个！”
守着难民老大的愣子看见刘弘基郁闷的模样，咧嘴嘿嘿一笑，示意他们已经抓了一个活口。
“他？”
不过，刘弘基闻言，却是翻了个白眼，对于地上的难民老大并不看好，
他刚刚跑在前头，将此人被同伙捅刀子的过程看的清清楚楚！
既然这人已经变成一个弃子了，那么从他嘴里，又能指望得到什么情报？
不过，虽然想是这么想，但该问，还是得问！
趁着地上这人还没晕死过去，刘弘基跳下战马，来到他的面前，随意的用脚尖踢了踢他，呵斥道：“喂！死了没有？”
地上，那汉子仰面向天躺倒，缓缓起伏的胸膛上，一柄匕首斜斜的插在那里，任凭刘弘基如何踢弄，他却仿佛没有任何知觉一样，就连目光也是空洞无物。
“哼哼，被人卖了的感觉不好吧？！这样，咱做个买卖，告诉我刚刚那人的身份，我们替你报仇！”刘弘基他这幅样子，冷笑一声说道。
“报仇？”
而听到刘弘基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地上的汉子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空洞的目光中，也闪过一丝光彩。
“怎么样，你也不想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吧？告诉我他们的身份！我替你踏平了他们！”见此人有了反应，刘弘基再次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反射着嗜血的光芒！
他这时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不管是打扮，还是举止，都与刚刚那些普通难民不同。
刚才的那些难民，恨不得把抢来的东西一股脑都背在身上，衣服打扮，也是千奇百怪，唯有这几个人，依旧穿着一身破布烂衫。
并且，他在追逐那些普通难民时，那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当中，充满了惊惧与绝望！而这几个人，回头时的眼神中虽然也有惧意，但更多的，却是坚定和决然。
通过这些，刘弘基有必要相信：这几个人，就是萧寒所说的那个幕后黑手派出来的！
如果能从他嘴里得到些线索，无疑要比自己这些人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要好的太多！
“他……他！”
或许真是被刘弘基说的动了心，地上的汉子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但是，插在他胸口的那把匕首，却早就抽空了他全身的力量，现在别说起身了，就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是妄想。
“你想说什么？”刘弘基凑过耳朵，再次询问，
“你…你！”
不过，在费力的吐出这两个字后，那汉子突然间浑身一阵剧烈抽搐，随即手脚一软，轰然砸在了地上，再就彻底没了声响。
“哎？喂！喂！起来！”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刘弘基和愣子两人都愣住了。
以他们的战场经验，那柄匕首虽然剌的伤口不小，但因为位置原因，入肉并不算太深，更没有刺中心脏等主要器官！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要死，也不会死的这么快，而是应该等血流的差不多，才会死，而看地上的血迹，现在距离那一步，分明还早着！
“难道是，装死？”
挠了挠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愣子围着汉子转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他胸口的那柄匕首上！
随着阳光的照射，在匕首的刃面上，一抹蓝色的幽光，一闪而逝。
“别动！这匕首，有毒！”
刘弘基这时也发觉了这匕首的异样，见愣子还想要伸手去拔，立刻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到了一边！
这倒不是他想抢这把一看就名贵不凡的匕首，而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刘弘基早就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
既然这匕首如此古怪，谁又能保证，它不会有别的机关？要知道，在战场上，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去把你家侯爷叫过来！”
狠狠瞪了眼正揉着爪子的愣子，刘弘基提着刀，小心翼翼的在汉子身上试探起来。
不过，直到萧寒过来，他也没从此人身上搜索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倒是一些金银珠宝等物，找到了不少。
“死了？”
萧寒匆匆来到刘弘基这里，第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汉子，眉头不禁就皱了起来。
“别看我，他是被同伴杀得！”刘弘基见萧寒将目光投向自己，不禁连忙摇头，表示这不关自己的事。
萧寒见状，也只得叹了口气：“刚刚甲一已经问了那边的人！他们原本都是一群普通难民，只是被这几个人挑选出来，做了强盗的营生！对于这几个人的身份，他们并不知晓。”
“果然是这几个人在作怪！”刘弘基闻言，咬牙冷哼一声：“看他们这样子，分明是早有预谋！能做出这种事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问题是，我们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萧寒盯着地上那人，无奈的说道：“他身上，也应该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吧？”
“没有！”刘弘基很干脆的摇摇头，敢在这时候兴风作浪的，其头脑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像是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留下什么把柄给别人抓住？
别说是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了，刘弘基现在都怀疑，地下这人之所以会被同伙反水刺死，说不定，就是因为怕此人意志不坚，万一被自己这些人抓住，会拷问出什么东西来！
所以，这才一了百了，直接一刀杀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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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3 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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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刘弘基的脑洞还是大了一些。
他不知道的是：逃跑那人，之所以要将自己的老大刺死，除去往日的宿怨，更多的，却是想用此人拖一下他们追击的步伐。
而事实上，在这一点上，他确实成功了。
或许就连刘弘基自己也没意识到：如果不是觉得手中已经有了一个俘虏，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弃追逐剩余的那几个人！哪怕拼着战马报废，也要再抓一个人回来！
与萧寒一起，再次小心的将地上的汉子从头到脚的搜索了一遍。
就连那把匕首，也被用刘弘基手绢包着收了起来，准备找个行家看看，能不能通过刀刃上的淬毒，分析出它的来历。
“侯爷，那些人怎么办？”
就在确认此人身上，再没有任何一点遗漏的地方，萧寒和刘弘基刚要起身回返，那边的甲一却已经铁青着脸，大步走了过来。
“都问清楚了？”见到甲一的脸色难看，萧寒像是猜到了什么一般，目光一沉，开口问道。
甲一咬牙点头：“都问清楚了！他们知道的很有限！只知道给他们发号施令的人，说的也是本地话，至于来自哪里，以前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其他的同伙，一概不知！”
“什么也不知道么？”对于甲一说的这个答案，萧寒也早有预料，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指向那个已经彻底陷入火海当中的村子问道：“那个村子？”
“是被他们屠灭的！一个活口没留下！”说到这里，甲一的眼睛有些泛红，他哑着嗓子道：“并且从那些人的交代当中，这已经是第三个被屠的村寨！”
“什么？这都是第三个了！？”
听到这竟然是第三个被屠的村子，这下子，萧寒是真的震惊了！
而就在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时，身边的刘弘基却已经暴跳如雷，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这群乞索儿，畜生！杂碎！”
驴子一样原地转了两圈，怒发冲冠的刘弘基将自己平生最恶毒的咒骂全部喷了一遍，这才猛的站住脚步，恶狠狠的瞪着甲一喝道：“那还等什么？！都杀了！但凡手上沾了血的，全杀了！”
“喏！”甲一或许早就在等这个命令了，闻言重重的一拱手，转身就要往后走！
“等等……”
而眼看甲一杀气腾腾的模样，终于回过神来萧寒终究还是出声，将激动的两人拦了下来。
“萧寒！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放他们一马！”
被萧寒拦了下来，刘弘基这时候是真的怒了，一双牛眼直勾勾的盯着萧寒，目光中的冷意似乎连空气都要一并冻结！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没什么好说的。”萧寒看着刘弘基杀气腾腾的目光，却只是轻轻的摇摇头道：“但是这么一刀杀了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了他们，也达不到震慑其他宵小的目的！”
“那你的意思！”听到萧寒并不是滥好人发作，想要放过这些人，刘弘基的怒气稍减，不过语气依旧有些生硬。
萧寒对此，却也并不在意，只沉声答道：“押着他们！去当地的县衙！公开审理处刑！”
“去县衙？”不过，等听到萧寒说起县衙，刘弘基刚压下的火气，又没来由的窜了起来，他激动的指着远处那已经快烧光的村子，厉声喝到：
“什么狗屁县衙！我看这里的官是烂到了根子里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光没派兵下来阻止！连个屁都不放！他们他娘的究竟在干嘛！”
“他们，他们或许跟汴州那里一样，官员衙役都去了滑州救灾，人手不够，所以才被贼人所趁！”
萧寒嘴角抽搐一下，有些无力的开口解释，只是这个解释，就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其实，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他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从那汴州一家人的口中，他已经知道如今的山东已经乱成了什么模样！
杀官，屠村，暴动！
这一桩桩惨案，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天大的事情！甚至直接出动大军镇压都不为过！
但萧寒在来到这里之前，竟然诡异的没有收到一点消息，就连百骑司的消息，也只有模棱两可的灾民流窜，为祸乡里！
要是说，这是因为当地的官府都忙着救灾，对于这些消息没有什么把控，估计这个理由，白痴都不会相信！
他们又不是聋子，瞎子！
甚至相反，这里的官员，大多都是当地豪强举荐，在本地有着相当的影响力，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家，都要被人掏空了都不知道？！
还是在他们头上，有什么东西在强压着他们，让当地的官员，根本不敢如实禀报？
“不管如何，咱们先去到最近的一个县城看看！”
脑海中，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到了最后，萧寒还是决定亲自找到官府那里，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真如刘弘基所说，这里的官员已经烂到了根，那么他也不介意动用皇帝给的权利，将这些腐烂的东西一一斩碎！
自古政令不下乡！
这在隋唐以前，已经是一个普天同知的共识。
别说这时候，就算是往后的宋明时代，朝廷对于地方的管控，只能到达县一级，再往下，则全仪仗当地的乡绅，宗族，大户。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为一是朝廷无法负担起那么多官员的管理及开销。
二则是与官家相比，普通百姓家里出了问题，还是会习惯性的先由宗族内部进行调解判定，只有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才会闹到见官这个地步。
所以，千万不要以为县衙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东西！
事实上，在一个地区，方圆百里之内，找不到一个县衙的情况，比比皆是！
不敢去看那被彻底烧毁的村落，因为萧寒害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将那些贼寇碎尸万段。
没错，那些人现在已经不能叫做难民了！从提起刀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身份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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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4 堡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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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宁城的大路上，一支奇怪的队伍正缓缓行走在其上。
之所以会说这队伍奇怪，是因为这支队伍当中，除去二三十个盔甲明亮的骑兵，还有几十个被绳子串成一串的汉子。
这些被串在一起的汉子大多都是身体强壮，身上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腰间却都被一条拇指粗的绳子牢牢捆住，此时正在那些骑兵的呵斥声中，艰难的向前走着。
“不走了！俺不走了！走不动了！”
就这样走了也不知道多久，一个被捆在中间的的汉子终于绝望的大叫一声，闭着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他这一坐下，旁边跟他绑在一起的人也是猝不及防，被一同拉倒在了地上！一时间，整条绳索的人都乱了套，所有人都横七竖八的跌倒在了路旁。
“起来！”
甲一骑马从后面赶了上来，看着歪倒在一起的汉子厉声冷喝！但是回应他的，只有几声无力的哼哼。
他们是真的走不动了！
这都走了两天了，中间除去喝了点水，也就每个人发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硬馒头！就算他们是俘虏，也不能这么虐待啊！
“我们要吃饭！”
率先坐在地上的汉子梗着脖子大叫，他已经打定了主意，除非这些人给自己饭吃，要不自己绝对不会从地上起来。
“你们要吃饭？”
听到了此人的喊声，跟着过来的刘弘基冷笑一声，也不废话，直接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啪……”
坚韧的牛皮鞭子抽在那说话的汉子身上，哪怕是隔着厚厚的衣服，也是当场将他抽的皮开肉绽，疼的汉子“嗷…”的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窜了起来！
而这还不算，刘弘基将鞭子在空中舞了一个鞭花，再次向着汉子狠狠地抽了下去！
“嗷！别打！别打！俺走，俺走还不成么？”再次挨了一鞭子，那汉子捂着被鲜血迅速染红的肩头，带着哭腔大叫！
原本，他以为自己还是个硬气汉子，没想到在这些恶魔的手下，自己所谓的硬气，却是那般的可笑！
“你们呢？吃不吃饭了？不吃饭了？不吃饭就给老子走！”刘弘基握着鞭子，冷笑着扫过一行慌忙起身的贼寇，目光所致，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忙乖乖站好，继续赶路。
其实，刘弘基手里头不是没有粮食，但是对于这些杂碎，他觉得只要还能喘气，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到了地方就是一刀，少吃点粮食，也替他们省点粮食。
刚刚停下来的队伍，很快就再次启程。
不过在刚刚的小插曲过后，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尤其是那些贼寇，在看向刘弘基他们的时候，眼神中明显带着一股深深的惧意。
他们不知道这些人要带他们去哪，也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到底会如何！
甚至于，他们都没意识到，自己之前杀人屠村的行为，足够将他们送到刑场，接受千刀万剐的刑法！
用萧寒的话说，这些是一群可恶的人，也是一群可悲的人！
他们本来只是一些失去家园的可怜人罢了，但是在那些别有用心之徒的洗脑游说下，他们将自己家园被毁，亲人失散的罪过，全部加诸在官府，朝廷，甚至其他未被大水波及的平民百姓身上。
在他们简单而愚昧的大脑当中，自己杀人越货，并没有什么错！
既然官府不管他们死活，那他们就自己管自己的死活！
所以不管是后来发生的抢劫，掠夺，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求活的手段！
谁让你们不肯给我们接济的？既然你不给，那就不能怨我们抢，至于在抢的过程中，不小心一刀砍死了你，那也不能怨我是吧？谁让你不赶紧松手的？
萧寒上辈子就知道，如果让一个可怜人掌握了力量，那他最可能做的，不是怜悯其他的可怜人，而是变本加厉的去欺负那些可怜人，这就是人性的卑劣！
很明显，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也同样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通过手段，挑弄起这些人到处烧杀抢虐，企图将这片浑水搅的更浑！
不过，这些被当枪使的流民可悲归可悲，但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以，萧寒并不会同情他们！
并且他非但不会同情这些人，在沿途又见过几个被毁的村子后，萧寒对这些人的憎恨，更是又加深了一层！
“侯爷！前面有个堡寨！”
就在萧寒低头沉思之际，突然，愣子骑马冲了过来，指着前面的一处地方低声喊道。。
“堡寨？”萧寒被愣子惊醒，皱起眉头，向愣子指的地方看去。
果然，在那里，有一片由方石磊成的高高寨墙，正稳稳的卡在两座矮山的中间。
“堡寨里面有人？”仔细看了那堡寨一会，等发现那堡寨的寨墙上竟然有人影晃动，萧寒不禁轻咦了一声。
在此之前，萧寒曾听说过这些堡寨的由来。
这都是当初隋末天下大乱时，当地百姓自发修建的防御工事，好借此抵御那些叛军，土匪，乃至官军的骚扰。
但是，后来在天下承平后，这些堡寨因为生活不便，多半又都被废弃了，只是没想到，现在它们又被当地百姓启用了起来。
“侯爷，咱要不要去看看！”见萧寒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堡寨，愣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他总觉得这两天的侯爷有些不太对劲！不但没了平日里和煦平易的模样，身上还多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暴戾之气！
愣子记得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草原上的时候，而那次的后果，所有人都看到了。
“去看看！”
萧寒并没注意到愣子的异样，他只是略一沉吟，便点头做了决定。
这一路，他除了这些贼人，再没看到其他活人！也不知道是那些人都不敢在路上行走，还是远远看到他们，都先一步躲了起来。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些当地百姓，自然要向他们打听一下这里最近的情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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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5 离开
下了大路，紧跟着走过一封古旧的石桥。
就在萧寒等人，还没走到距离那座堡寨百丈之内时，便已经听到堡寨内部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以及杂乱的呼喊声。
“嘿嘿，这是把咱们当成歹人了！”
原本落在后面的刘弘基听见动静，驱马上前几步，与萧寒并排在了一起，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远处的堡寨。
而萧寒闻言，却是无所谓的耸耸肩。
他们现在这支队伍这么奇怪，别说是在乱象丛生的这里了，就算是在长安附近，估计也会引来一片骚动。
“甲一！你上前通报一下身份！”招招手，萧寒示意那边的甲一先上前，与寨子里的人沟通一下，免得引起什么误会。
“喏！”甲一见状，拱手领命，但是还不等他驱马上前，刘弘基却突然开口拦住了他：“等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是俺去吧！”
“你？”萧寒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刘弘基一眼。
让这个货去？以他的脾气，不能三句话没说完，就被人给一顿招呼？
不过，刘弘基却是不管这些，他说完话后，也不等萧寒的意见，竟是自顾自的一夹马腹，直接就驱马向前冲了上去。
“喂…”而看着刘弘基冲出去的背影，萧寒只来得及张了张嘴，连嘱咐他小心一点的话都没说出来，就看到从那高大的寨墙上，竟是有几道寒光凌空射了下来！
“小心！”
看着那几道寒光向着刘弘基当头而下，萧寒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刚要大吼一声，提醒一下刘弘基。
却见那几道寒光越过百来步的距离后，被空中的横风一刮，竟然直接软软的从半空栽了下来，正好斜插进了刘弘基身前的土地里。
“侯爷不必担心，那是猎弓，没什么劲，用来对付个皮甲都费劲，像是刘将军身上的钢甲，就算站在那里让他射，也绝对射不穿。”
耳边，传来甲一低低的解释声，萧寒刚悬着的一颗心，也是总算落到了肚里。
貌似，自己是有点大惊小怪了，像是刘弘基这种百战余生的老将，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百姓堡寨了，就算是对上正儿八经的土匪窝子，估计也难伤的到他。
“喂！看清楚了！别瞎几把射！老子是官兵！”
前头，与萧寒不同，刘弘基对这些射来的箭倒是没有半点惧意。
拉紧缰绳，在那箭矢落下的地方徘徊两圈，刘弘基扯着嗓子，放声冲着寨墙上高喊：“你们这里管事的人呢？出来说话！”
听到刘弘基的吼声，高大的寨墙上一阵骚动，紧接着，就听有人躲在墙后大喊：“俺不管你们是谁！寨子里没有粮食，也没有金银！识相的赶紧离去，否则，休怪俺们不客气！”
“放屁！”
果然，与萧寒想的没错，刘弘基压根就不适合做谈判对象！见这寨子里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识抬举，刘弘基当场是气的破口大骂：“去你娘的罗圈屁！老子是过来抓土匪贼人的！不是过来当土匪的！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们抓的那些人是谁！”
寨墙上的人闻言，也是毫不示弱，继续向下喊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演的苦肉计！前两天，孙家庄子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诈开了门，被抢的干干净净！”
“孙家庄子？”
后面，萧寒听到寨墙上的喊声，立刻皱着眉头，回头扫了眼那些被捆在一起的流民贼人。
而仿佛知道萧寒要问什么一般，被他视线扫到的几个流民贼人打了个哆嗦，赶忙一同摇头：“俺不知道什么孙家庄子！俺也没去过那里！”
“没去过？”萧寒眉头皱的更紧了，如果这些人没有撒谎，那岂不是说明，这附近除了这伙人之外，还有别的被挑唆的流民队伍？
如果有的话，那些队伍会有多少人，多少支！他们又在那里活动，为什么自己走了两天，一个也没遇到？
“哎呦！我去！！！”
就在萧寒在心里苦苦思索之际，前面，刘弘基那里又突生异变！
见怎么都说不动寨子里的人，刘弘基气的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直接跳着脚，与寨墙上的人对骂起来！
而寨墙上的人也丝毫不惯着型的投石机！兜头将一堆鹅卵石给甩了过来！
刘弘基那里料到寨子里的人会丢石头？猝不及防之下，被如天女散花般砸下的石头打的抱头鼠窜。
后面的萧寒等人只听到一阵叮叮当当，乒乒乓乓的动静，然后就看到刘弘基抱着脑袋，趴在马背上风一般的冲了回来！
“草！这群孙子下手真黑！”
好不容易才躲出投石机的攻击范围，刘弘基偷上顶着好几个包，远远的向着堡垒破口大骂！
早知道这些人这么不讲武德，连他十七卫大将军的面子都不给，他何苦要赶着上前挨这顿揍？让甲一去挨不好么？
“侯爷，这下该怎么办？”见到刘弘基狼狈的模样，甲一是笑也不好笑，怒也怒不起来，只能强板着脸，问萧寒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萧寒也是无奈，如果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亮明身份，与这座堡寨里面的人好好聊聊这附近的情况。
那么经过刘弘基这么一搅合，没说的，对方现在一定是认准了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到了这个时候，估计说啥也没用！就算是皇帝亲自来了，那些人也会执拧的认为这是贼人假扮的，说不定，还能招来一顿石头……
萧寒并不想尝试被石头砸脑袋的感觉，也没那么多精力与寨墙上的人一一将事情解释清楚。
在最后看了这座寨子一眼后，他果断放弃将时间耗在这里的决定，扭头就走，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而看着那支奇怪的队伍离开了他们的堡寨，寨墙上的人立刻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仿佛他们刚刚打败的，是天底下最凶恶的恶徒一般。
2186 县官
萧寒原本以为，上次遇到的那个堡寨只是个例，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从那个堡寨离开后，他们一路上，又最少经过了四五个村落！
而在这些村落当中，除去已经被毁的两个，其他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将自己武装的如同刺猬一般！就连路口，都用土石，蒺藜给封住了，一旦有人想要越过这些障碍，连句话都来不及说，直接就会引来漫天花雨般的箭矢打击。
“咱距离县城还有多远？”
再次从一个村子前无功而返，萧寒有气无力的牵着马回到大路，对着一旁的刘弘基问道。
这倒不是他傻，放着好好的马不骑，而是队伍里的这些马，已经没力气再驮着他们赶路了。
当初，他们三十人轻装简从时，给人吃的粮食，带的确实不少！
但是给马的粮食，却因为想着可以在路上找些村子，弄点草料麸糠喂马，所以根本就没怎么带，只随便拿了点豆子麦粒罢了。
那想到现在好了！
一路上遇到的村子见了他们，都跟见了鬼一样，别说弄补给了，连个面都见不到！
再加上现在又是个乍暖还寒的季节，土地上干净的就只剩下土坷垃了！哪有东西喂马？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问了：既然人的粮食还在，那怎么不用给人的粮食喂马？
是！人的粮食确实还在！
但却别忘了，人多大的肚子？马多大的肚子？就人带的那点粮食，给马塞牙缝都不带够的！
所以，在将最后的一些豆子喂给战马后，萧寒他们为了节省马力，只能起劳动自己的双腿，下来徒步前行了。
“咱们距离最近的宁城，大概还有二十来里吧！”
听到萧寒的问话，刘弘基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地图，仔细辨别了一阵后，然后给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怎么还有二十里！”萧寒一听还有这么远，当即倒吸一口凉气，险些一屁股坐地上去！
他原本以为自己距离县城，也就剩下个三里五里路，没想到竟然还有二十里路！
眼看天这就要黑了，天黑之前，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走不出二十里路的！
“要不，咱们把这些拖累……”刘弘基见萧寒颓废的模样，眼神闪烁两下，突然竖掌如刀，在脖子处轻抹了两下。
“呃…还是算了！”萧寒知道刘弘基的意思，他是想着将那些俘虏给就地解决掉，然后自己这些人好直接喂马离开！
但是，想着都已经费劲八卦的领着他们来到这里了，这时候杀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所以萧寒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扎营，等明天直接一鼓作气，赶到县城再说。
他就不信了，自己进不去村子，还能连县城也进不去。
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天一早，愣子就带着人，将那些俘虏一一踹醒，催着他们继续赶路。
“不行了，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杀了我，我也走不动了………”
这次，已经快两天没吃饭的俘虏明显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有几个连站起来都费劲，勉强扶着旁边的人站好，整个人也是在那直打摆子！
看这种情况，别说是二十里路了，就连两里路，他们怕是也走不上了。
“算了，快要到县城了，不差这点粮食了！”
没法子，萧寒见到这样，只能将最后的粮食也拿了出来，熬了几锅糊糊粥，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碗，又给战马分一些，等它们喝完了粥，又歇息了一阵，这才有力气继续赶路。
身上带的所有的粮食，这下子全部都消耗一空，二十里外的宁城，就是萧寒他们最后的希望！带着这片希望，一行人踏上大路，径直向东！
宁城
这本来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因为它既不是什么地理要害，也没什么特色产出，所以在很多民间地图上，都懒得将其标注出来。
但是，谁又能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场洪水，将距离它并不算远的滑州城变成了一片泽国！
于是大片的难民携家带口，顺着西去的道路就来到了宁城城外，期望着能得到宁城的救助。
“老爷！外面的难民又增加了不少，咱们该怎么办？”
宁城破旧的县衙内，一个师爷打扮的干瘦中年人焦急的看向椅子上的官老爷，希望他能拿出个法子，来应对外面越聚越多的难民。
“怎么办，老爷我也没法子！”
这宁城的县官老爷看起来，约摸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生的是白白胖胖，一张圆脸从正面看去，都看不到侧面的耳朵，再加上鼻子下一撇八字胡，整个人有种说不上的滑稽感。
此时，他听了师爷的话，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宁城是个穷县！前几天已经拿出不少粮食施粥了，现在去那里找粮食？老爷我都吃不饱了！”
“可是……”干瘦的师爷声音有些颤抖，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有一道谄媚的声音响起：“老爷！老爷！今中午还吃鸡么？”
“呃……”听到这个声音，老爷和师爷同时一愣，紧跟着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在师爷狐疑的目光注视下，县官老爷的一张胖脸顿时涨成了红色，哼哧哼哧了半响，这才说道：“那个，家里实在是没粮食了，只能把小女养的鸡给杀了！可怜小女哭的呦，那叫一个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哦……”师爷恍然大悟，刚要点头，却又听到一道稚嫩的女童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爹爹，爹爹！妈妈说了，炖一只鸡不够吃的，要炖两只才行！”
“咳咳……”
这下子，县官老爷的脸更红了！他心虚的看了眼师爷，咳嗽着再次开口解释道：“那个，女儿是老爷我的心头肉，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她不是？”
“爹爹！我不爱吃鸡，我要吃蹄膀！”仿佛是排练好的一样，县官老爷的话音刚落，外面的声音又换了，这次却是换成了一个男童的声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掌上阅读更方便。
2187 屁股决定脑袋
在听到这个同样稚嫩的声音后，师爷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随即苦笑一声对着自己的主官道：“这个，这想必是老爷想要一碗水端平，儿子，女儿都不能饿着……”
“是是是！就是这个原因，哈哈哈……”县官老爷本来已经哑口无言，结果在听了师爷贴心的开释后，立即松了口气，大笑点头！
“老爷！”
就像是魔咒一般，就在主仆二人一起讪笑之时，第三道声音又从门后传了过来。
“滚！！！”
只是，这次还不等来人说出自己要吃啥，屋里的县官老爷已经拍案而起，厉声爆喝起来。
此刻，宁城城外。
远远看着前方紧闭的城门，以及城门周围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萧寒眉头紧锁，目光闪动，也不知道此时在想些什么。
城门附近的那些人，都是真正的难民。
这一点，从他们迟缓的动作，孱弱的身形，萧寒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就是有些奇怪，这些人打眼看过去，几乎都是老弱妇孺，看不到一个年轻点的男子身影。
“咦？这里面的男人都死哪里去了？”立在萧寒身侧的刘弘基此时也发现了这一点，轻咦一声问道。
“男人？”萧寒闻言冷笑一声，回头瞥了眼队伍中的那些俘虏：“男人这不都在这！”
“他们？”刘弘基听了萧寒的话，猛的吸了一口凉气，瞪着那胡乱躺在地上的难民俘虏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人在外面做贼，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家里人却在这里忍饥挨饿，生不如死？”
“才不是！”
刘弘基的嗓门向来很大，说话的声音自然被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于是立刻有俘虏忍不住开口驳斥道：“俺们的家人在出发前，都已经被安置好了！”
“安置？”
萧寒回过头，顺着这道声音看过去，等看清说话的，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青年，这才冷笑一声道：“你觉得那些鼓动你们杀人放火的贼人，真会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将你们的父母亲人当成他们自己的父母亲人对待？如果真是那样，他们怎么会丢下你们，独自逃命？”
“他们……”青年被说的哑口无言，但还是满脸不服气的模样低声咒骂道：“他们都是好人，才不会跟你们这些狗官一样！”
“狗官？”
原本正无所事事的愣子突然听见青年竟然敢咒骂萧寒，登时大怒！几步冲过来，直接一记窝心脚就踹到了他的肚子上，顿时将那青年踹的身形佝偻如同大虾，好半天都没喘上气来！
这还不算，憋了一肚子火的愣子又抢上前去，用那几乎磨破鞋底的大脚死死的踩着青年的脑袋，咬牙啐道：
“呸！我们不远千里，赶过来救你们！你们倒好，大难当前，不想着怎么度过，竟然到处烧杀抢虐！还骂我们是狗官，你们他娘的才是狗贼！丧良心的狗贼！”
“你……”年轻人被愣子踩着脑袋，大半张脸都陷进了泥里！刚想反抗，肚子上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疼的他根本动弹不得，最后竟然是两眼一翻，就此晕死过去。
“死了？”发觉脚下青年没了声息，愣子挪开大脚，仔细看了两眼，发现他只是晕死过去，这才又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没死就好！要是就这么死了，真便宜了你！”
“行了！”
就在愣子出手之际，萧寒也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那些俘虏的神情，等看到这些人脸上都露出惊恐愤怒之色时，才出手叫住愣子：“甲一回来了，咱们先进城吧！”
甲一是受他的命令，先一步去城下报信的。
毕竟吸取了之前堡寨的经验，萧寒也怕自己再被宁城的人当做贼人对待。
到时候进不了城是小事，再被擂石滚木乱砸一通，那乐子可就大了。
“我说甲一，那城里的人说给咱开门了？”见到甲一回来，刘弘基却是先一步迎了上去，询问他通报的结果。
“回大将军话，那城门里的人去请当地县令了，想来很快就会开门，要不咱们先过去吧！”
听到了刘弘基的声音，刚刚才回来的甲一拱了拱手，笑着答道。
他刚才去到城门前，将萧寒的身份通告了进去，又将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也一并送了进去，想着这下一定万无一失，所以也没在城下等着，直接折返了回来，请萧寒一起入城。
“他奶奶的！都知道咱们的身份了，还不赶紧开门用八抬大轿抬爷爷进去！”刘弘基对于宁城守卫还要通告一事很不感冒。
在他想来，这宁城的人应该在听到他们的名号后，立刻屁滚尿流的跑出来，将他们迎进城里再说，哪有还让自己在外面等通报的道理？
不过，萧寒对此倒是没有多想，反而还笑着安慰了刘弘基一句：“算了，外面这么多流民，要是贸然打开城门，到时候想关可就关不上了！”
“流民跟着进去就进去，把人都隔在城外，还当什么好事了？他宁城县令，不也是咱大唐的官？”
“哎，这流民进城，城里的百姓可就不太好过了，人家宁城县令先是一方父母，自然先要替自己人考虑。”
对于刘弘基的牢骚，萧寒也是有些无奈，正如之前说的，屁股决定脑袋。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城外的流民与城内的百姓一样，都是大唐的臣民，都不愿他们忍饥挨饿，流离失所。
但是，同样的一批人，在人家当地官员的眼中，那可就是大不一样！
城里的百姓，那是当地县官的治下，他们有责任为其保驾护航。
至于外面的流民，那可就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内。
有能力，那就救济一下！给口饭吃！
但若是没有能力，还要强行救济，甚至为此损害了当地百姓，那就纯属于脑袋被门夹了！
到时候不光在上级眼里赚不出好，在下面也会失了民心，最后难保不落一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可怜下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掌上阅读更方便。
2188 恶果
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行军大总管牛进达曾跟萧寒说过：人这一辈子，可以病死，摔死，老死，甚至打仗战死！唯独有一点，那就是不能饿死！
因为饥饿，是上天给人最恶毒的惩罚！没有之一！
而作为一个现代人，从未体会到饿肚子是什么感觉的萧寒，很难理解老将军的这种想法。
在他想来，饿几顿饭而已，又不是被人捅上几刀，怎么就能被冠上最恶毒这三个字？
所以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他和刘弘基被堵在秦岭，在冰天雪地当中几天没有吃食后，才算是真正理解了老将军这话里的真正意思。
他那才饿了几天，就感觉脑海里已经是一片空白！心中更是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找东西填饱肚子！
除此之外，对于其他的人和事，他都提不起哪怕一点一点的兴趣。
“爹？！爹！”
整理好了队伍，甲一在前头领着萧寒等人，从城外那偌大的流民队伍当中穿行而过。
原本，甲一还担心在这期间，可能会发生点麻烦事，比如被流民拦住讨要食物之类的。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或坐，或躺在地上的流民见他们过来，只是费力的抬起头，看了看他们那干瘪的马包行囊，便很快低下了脑袋，再懒得多看一眼！
不过，他们没有精神去看萧寒等人，但是萧寒他们的视线，却难免从这些人身上划过！
就这样，放他们走到一半时，俘虏队伍中的一人，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即整个人立刻就呆住了！
那个身影，分明是他的父亲啊！
可当初自己跟着那些人走时，父亲分明已经被安顿好了，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伢子？”
而另一边，突然听到了亲人的呼唤，那个蓬头垢面，眼窝深陷的老人也是一怔，随即茫然的向这边看来！
“爹！”
这一抬头，彻底确认了这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正是自己的父亲！流民俘虏大叫一声，这就要扑上去！
但是腰间的绳索，却将他扑出去的身体狠狠地拽了下来，只听“扑通”一声重响，流民俘虏整个人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伢子！你……”看到自己的儿子摔得满脸是血，不远处的老人挣扎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向这边跑了过来。
“站住！不准上前！”
与此同时，见老人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有萧家家将担心会出危险，立刻挺枪上前，欲将他拦下！
不过那老人却对明亮的枪尖视若无物，就这样向他直直的撞了过来。
“让他过来。”
眼看那锋利的枪尖就要撞进老人单薄的身躯，前面的萧寒轻叹一口气，挥挥手，示意那家将让开。
“喏！”
而得到萧寒的命令，那家将立刻将手掌一抬，长枪便擦着老人破烂的衣服，收回到了战马旁边。
“伢子，你这是怎么了！”
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才从鬼门关边走了一道的老人踉跄着跑到流民俘虏旁边，抓着那条捆在他腰间的粗大绳子，声音虚弱而颤抖的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起来了？”
“爹！”流民俘虏跌在地上，并没有回答父亲的问话，只是声音颤抖的说道：“他们不是给您房子住，给您饭吃了么？还有我得到的那些财货，不也让人送给您了么？您怎么又到了这里！妈妈他们呢？”
“房子，饭？”听到这两个词，老人浑浊的眼睛当中终于划过一丝神采，不过刹那间后，这丝神采又消失殆尽。
“你，你走之后，他们就把我们给撵了出去，当时很多人吵着要个说法，却被那些人乱刀砍翻！混乱当中，我和你母亲他们都走散了……”
费力的说出这些话，老人喘息了两声，又想起自己的儿子还被人捆着，忙挣扎着向周围那些骑马的家将跪了下来：
“各位好汉，我家伢子是不是偷你们饭食了？求好汉看在他也是饿的不行的份上，饶了他吧！实在不行，您们抓老汉去顶罪也行，老汉给你们磕头，磕头了！”
说罢，老人哆哆嗦嗦的就开始磕头！
不过，因为许久未吃东西的缘故，他只磕了两下，就一阵的目眩眼花，最后只能软软的靠在儿子身上大口喘着粗气。
“爹！爹！”
看着面色煞白的老父亲，流民俘虏这时候早已经泣不成声了！
或许，自己在善良一辈子的父亲眼中，能做的最坏的事情，就是饿急了后，跑去偷别人的一口吃食！
但是他却永远不会想到：这些日子里，在那些人的蛊惑当中！他仿佛着了魔一样，杀戮，抢掠，焚烧，几乎将这个世界上最恶的事情全部都做了一个遍！
现在，想到当初的所作所为，猛然惊醒的他是真的后悔了！
可是，这世界上，有后悔药可以吃么？
“走吧！”
前头，萧寒轻轻的叹息一声，随后立刻有家将跳下马，将那摔在地上的流民俘虏强行架起，继续向前行去。
“伢子！伢子！！”
后面，老人猛然间失去了依托，挣扎着想要拉住自己的儿子，但却徒劳的只伸手抓住一团空气，眼前，自己的儿子被那些黑甲骑兵架着，越行越远，直到消失在流民人群当中。
人，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纯属放屁！
想成佛，想悔过！行！把自己欠下的债还干净了再说！
否则，这所谓的悔过，就是对那些曾受伤害的人，最大的讽刺！
老人与儿子的生离死别，在这宁城城下无数的流民当中，并没翻起哪怕一点点的浪花。
或许对于这些流民来说，这些天的悲欢离合他们见得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足以让他们麻木！
他们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体力和心思，再去关注别人的悲痛与哀愁。
而那些同样是俘虏的流民汉子，此时却是一边如坠冰窟，一边死死的瞪大眼睛，想看看在这些流民当中，有没有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