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9 又被打了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周围聚集的流民太多太杂。
总之,直到萧寒一行人来到城墙下,其他的流民俘虏也没见到自己的亲人,这倒在胆战心惊之余,多少令他们松了一口气。
“喂!开门!”
骑马立在那并不算高大的城门前,抢在最前面的刘弘基仰头,向着城门楼子里面人大吼!
“俺,俺没接到命令,不…不能开门!”
听到人勾着衣领,再给拽下城墙一样!
“啥?你他娘的竟然要老子等?”原本一路过来,就已经走的又累又饿的刘弘基听到这话,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只见他暴跳如雷的冲上吼道:“去你姥姥的!老子是当朝一品,十六卫大将军!奉命前来视察灾情,还不赶紧开门?!”
当然,他之所以没将自己国公的身份搬出来,只说了十六卫大将军的官职,那就是怕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不认得国公那么高级的官衔,万一再给当成宫里的公公,那就吃亏大了。
但是,刘弘基令始料未及的却是:那城门楼里的人竟是如此的孤陋寡闻!在听到他爆出身份后,非但没有大惊失色,纳头便拜!反倒是低声窃窃私语了几句,然后冷哼哼的向下喊道:
“你别骗俺!俺可不认识什么十六卫,十八卫的!俺只知道县令大人说了,没他的命令,谁来也不开!”
“嘶……你开不开!”愣了足足三秒,直到确定那混账将自己与他们那个区区七品县令做比较,关键是自己还没比过人家!感觉大丢面子的刘弘基当场咬牙切齿的威胁道!
“不开!”城楼里面人回答的倒也干脆,直截了当,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不开?!”再一次的被人拒之门外,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刘弘基气极反笑!随即也不等萧寒阻止,直接扬手一鞭,身下战马顿时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在空中踢腾几下,然后重重的踏在了紧闭的城门上!
“轰!!!”
一声巨响自城下传来,震得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木质的城门受了这一重击,顿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无数灰尘簌簌而落,就连顶上的城门楼子,似乎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哈哈哈哈!开不开!”
城门前,刘弘基的身影被落下的尘土笼罩在内,整个人看起来如同魔神一般!但他却恍若未觉,大笑着问楼上的人,给不给他开门!
不过,回答他的,不是守卫战战兢兢的求饶声,而是一阵急促的破锣声!
“锵锵锵锵……”
“来人啊!流民攻城了!来人啊!”
“流民攻城?”
刘弘基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甲一等人护着萧寒风一般的往后退去!
其他诸如愣子一般,反应慢一拍的家将,这时也正调转马头,向外狂奔而去!
“握草!”眼看如此场景,刘弘基一颗心猛的一凉!终于察觉出不对劲的他正要跟着拍马而走,城墙上已经是一阵稀稀拉拉的箭雨射了下来。
“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谁都射老子?老子又不是箭靶!”
见箭雨袭来,刘弘基只来得及在心中哀鸣一声!整个人就已经本能般的挥舞起了手中长刀,将射向自己的箭矢一一磕飞了出去,然后纵马狂奔,飞快的冲到了箭矢攻击距离之外。
“啊……”
“别射,别射!”
“膝盖!老子的膝盖中了一箭!”
萧寒和刘弘基一溜烟的都跑了,但是那被串在一起的俘虏,此时却是倒了大霉!
他们本来见势不好,也想跑!
但因为被绳子捆在一起的缘故,慌忙之下,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被绊倒,紧接着,所有的人都跟着摔了个狗吃屎!
如果光摔倒那也算了,磕下就磕下,又死不了人。
关键是城楼上的滚蛋根本也不向下看一眼!
砸他城门的那个光头混账早就逃之夭夭了,他们还没头没脑的往下射箭,虽说那箭矢软绵绵的没甚力道,但扎身上,它也疼啊!
“哎呦……”
“妈妈啊,俺以后再也不敢做贼了!”
片刻的功夫,城门前已经是哀嚎遍地,惨叫连连,在横七竖八的箭矢当中,那些俘虏被扎的如同刺猬一样,在地上苦苦嚎叫。
兴许是拉弓拉的没有力气了,这个时候,城门楼上的人也气喘吁吁的伸出脑袋,向下看了一眼。
等见那个光头混蛋早就没了影子,那几人立刻就咧开嘴大笑了起来:“去我姥姥?老子先去你姥姥的!还当朝一品,欺负老子没见识?咱大唐的官,最大就是三品!十六卫大将军,我呸!”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敲锣了!”
就在城门守卫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想着如果能见到县令大人,一定要在其面前邀上一功之时,身后长街上,一道人影上气不接下气的向这里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冲着城墙上放声疾呼。
而在这个身影后,还跟着一顶肩舆,以及刚刚说去报信的县丞大人。
“县令大人?”
见说曹操,曹操就到!几个守卫顿时喜出望外,提着弓箭,就冲下城墙,迎了上去!
“县令大人,怎么烦劳您亲自过来?不过几个小毛贼罢了,早就被俺们打跑了!”
“啧啧,哪里是打跑了,城门底下,不是还有几十个被咱射的不能动弹的?”
“哈哈哈,县令大人不用惊讶,俺们这也是为国效力,不敢求什么封赏……但是大人您非要赏小的几个……”
跑的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的胖县令,见围上来的几个守卫七嘴八舌的讲述着他们的“壮举”,一张圆圆的大脸早就已经由红转白,然后再由白转绿,最后变成蓝叭叭的,黑不溜秋的,好悬没当场直接晕死过去。
2190 多事之春
“开,开城门!”
强忍着一巴掌扇死面前这些混账东西的心思,胖县令声音颤抖着指着面前破旧的城门叫道。
“啊?开城门?”
“大人!外面的贼人刚刚可是差一点,就攻了进来!”
“就是!那些人可都是骑着战马!这要是开门……”
几个守卫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围在县令大人周围邀功,结果冷不防听见一道打开城门的命令!一个个的当时就傻了眼,以至于没有任何一人听从命令,去打开城门。
“我让你们开城门!”
而见这群蠢货迟迟没有动作,胖县令积压在心底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猛的抬起手,狠狠一巴掌将最前面的一个守卫扇的原地转了三圈,还不等头晕眼花的守卫站稳身形,胖县令又是一记大脚踹了过去,当场将他踹飞了五六步,重重的摔在了城门洞子里,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大人!?”
在场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脑袋有些发懵,压根不知道平日里好脾气的县令大人,为何会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
唯有几个机灵点的守卫,这时猛的想起刚才城下那个光头的喊话,再联系到县令那人刚刚古怪的举动,当即就是心头一紧!
甚至有刚刚往下射过箭的,这时更是全身抑制不住的打起了摆子!
直到此时,他们这些人才发觉:刚刚那个凶悍的光头,说的有可能都是真的!他真的有可能是大将军!否则,又怎么能让自家县令大人跟见祖宗一样,不顾一切的跑到这里?
“娘嘞!一品?!那是多大的官?俺这县令才七品……”
平日里,见到县令,都将其当成青天大老爷的屁民,何时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到一个一品大员?
至于亲手向一品大员射箭……
这即使是在他们最荒唐的梦中,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完了完了!这下活不成了!”
“不行,趁着现在知道的人不多,得叫上婆娘,赶紧跑……”
察觉到这一点的守卫脸色不断变换,身影更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至于开门?开什么门!开门等人家进城,把自己五花大绑,押到菜市口砍脑袋玩?傻子才这么干呢!
“还不开门!”发泄了一通怒火,气喘吁吁的胖县令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其他几个守卫!
他们活不成了?自己又如何能活下去!
天老爷啊,十六卫大将军刘弘基,以及三原县侯萧寒!
这两位在大唐朝堂赫赫有名的大佬,突然联袂驾到自己这小破县城,结果门还没进,就被手下一顿弓箭招呼,至今生死未卜!
一想到这里,即使胖县令平日里脾气再好,这时候杀人的心也有了!
“老爷,俺,俺肚子疼!”
“俺也是,忍不住了……”
望着县令大人像是要吃人的目光,有守卫突然弯腰捂住肚子惨叫一声,然后不等大人发话,直接拔腿就跑!
而有第一个守卫起了头,其他人顿时也反应过来!压根不顾暴跳如雷的县令大人,一个个丢下武器,撒丫子就跑!
于是,只片刻的功夫,城门洞前,就只剩下一地的狼藉,以及被气的浑身哆嗦的县令大人,哦,差点忘了,还有那个被踹的躺在地上,苦苦呻`吟的倒霉蛋了。
“大人!大人!等等我……”
就在众多守卫一哄而散,各自逃命之际,后面,跑去县衙报信的县丞这时候总算是跟了上来。
作为县令的副手,县丞平日里主抓的就是整个县的治安,巡防,经常需要跟着走村串寨,所以身子骨一向硬朗。
但是他从来都没想到:今天在得到刘弘基等人到来的消息后,那个平日里总是慢吞吞的县令竟然突然间,跑的比兔子还快!只眨眼的功夫,就将他远远的落在了后面,好不容易才追了上来。
“大人!怎么,怎么还不开门?那些…那些兔崽子呢?”都快跑岔气的县丞踉跄的来到胖县令的身边,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喘息着问县令。
“开门?”胖县令气的浑身都在发抖,闻言突然跳起来,指着那县丞的鼻子就破口大骂:“都是你带的好兵!竟然敢把国公和侯爷一通乱射!现在外面躺着几十个人,这里面要是侯爷,国公他们擦破一点油皮,咱们俩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啊???怎么,会这样!”
县丞被县令一通臭骂,当场就给骂傻了!尤其是听到现在外面躺着几十个人后,那嘴都张得足够塞进一只拳头了!
他是打死都想不到,自己只是慌慌张张跑去送个信的功夫,城门这里就能发生这种事!
怪不得刚刚自己看到几个守卫魂不守舍的在大街上奔过!
那时他还以为这几个人是受了什么命令,现在他才想明白:这一定是他们知道自己闯了弥天大祸,所以才赶着跑路去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重重的一跺脚,县丞也知道这时候再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是于事无补!所以只得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顶头上司身上,希望他能想个法子,保下自己头顶上的这颗脑袋。
“怎么办?先开城门!”
经过这一通的发泄,胖县令这时也冷静下来,咬牙狠狠地看了眼城门,低声喝道!
“可,可万一国公侯爷他们真受伤了,那该怎么办?”县丞急得六神无主,连连搓着手问道!
要是这两位朝廷大员真的被自己的人射伤,那估计和县令说的一样,砍头都算是轻的!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胖县令咬牙切齿的低声喝道:“要是真到了无可挽回,那就把所有流民都放进来!到时候咱们也趁乱,各奔东西吧!”
“啊,难道!”县丞闻言一惊,随即猛的抬头,怔怔的看向这位平日里一直以老好人示人的顶头上司。
“没法子!咱宁城年久失修,被流民破城,烧杀屠戮一空!大将军刘弘基,三原县侯极力阻止,却仍旧被流民所杀!”
2191 解释
“吱呀呀……”
在一阵牙酸的响声过后,破旧的城门被胖县令和瘦县丞二人费力的拉了开来。
没法子,原本城墙上的那些守卫,这时候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就连周边的百姓,也被之前的锣鼓声吓得紧闭门窗,压根看不到人。
所以,只能劳动县令大人亲自动手了。
“怎么样!看到人了么?”
大门打开了,可纵然心中已经打定鱼死网破的主意,但当这一刻来临,胖县令还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眼前这足以决定他脑袋去留的一幕。
“看到了!好像,不太对劲!”
大门对面,县丞那有些哆嗦的声音传了过来,在这幽暗的城门洞中,显得分外诡异。
“怎么不对劲!”听到县丞的话,胖县令一愣,随即像是认命一般,缓缓睁开眼睛,向城外看去!
城外,一片几乎被箭矢插满的空地上!
几十个穿着五花八门,甚至还有套着花裙子的汉子正躺在地上,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喘着粗气。
而在他们身上,少的顶着两三支箭,多的,都被插得跟刺猬一样,浑身长满了箭矢,看起来好不凄惨!
“这是,国公和侯爷的队伍?”瞪着一双略显迷茫的眼睛,县令的那张胖脸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两下,然后怒视向对面的县丞:“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这…呃…”
县丞这时候也懵了。
他当初只看到报信的甲一一个人,根本没看到所谓的大将军又侯爷的。
而至于面前这些人,就算他官职卑微,但没吃过猪肉,总归见过猪跑不是?他们怎么看,也不像是名震天下的萧侯爷。
“该不会是,搞错了吧?”缩了缩脖子,县丞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道:“但是那信物大人不是也看了,没什么问题啊?”
“你!!!”
县丞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胖县令原本忐忑的一颗心,刹那间就被冲天的怒火所填满!
就在他正要跳起来,指着县丞破口大骂的时候,突然间,那县丞却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竟然直勾勾的看向那群“刺猬”的后面:“大人,您看那!”
“那?”胖县令一怔,赶忙压下火气,转头向外看去。
外面,大批的流民已经悄悄退开,将直通城门的大道给让了出来。
刚刚那一阵箭雨,可是把他们给吓住了!以至于就连城门大开,他们也不敢往里进!
不光不敢往里进,甚至还退后几步,给那些骑马的好汉,以及城里的人让出了空间,生怕城门失火,再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毕竟,饿肚子的生活是苦了些,但总归还活着不是?这要是凑上去,再跟刚刚那些人一样,被一通乱箭射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叫招谁惹谁了?
“那是?”
顺着县丞指的位置,透过被流民让开的大路,胖县令很快就看到了那骑在战马上的一群人。
与地上那些半死不活的奇怪家伙不同,这群人眼神冷冽,身形稳重!一看就不似凡人!
而在这群人当中,又数一个彪悍的光头大汉,以及他旁边,那个被众星拱月般护卫起来的年轻人格外显眼,让人忍不住,就会把目光投在此二人身上。
“刘国公!萧侯爷!”楞楞的看着远处的二人,胖县令心尖猛的颤了一下!
几乎在刚刚的一瞬间,他就将传闻中刘弘基与萧寒的形象,与对面的两个人对上了号!然后双腿一软,险些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喂,前头的!”
见城门洞里的两人傻乎乎的朝着自己看过来,刘弘基哼了一声,大声吼道:“你可是这宁城县令?!”
之所以要先问一问,那是因为胖县令虽然是穿着官服的,但经过这一路的狂奔,再加上刚刚还亲自动手打了人,这官帽,靴子,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了。
连同那套七品县令官服,这时候也是皱皱巴巴的,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所以刘弘基才会有此一问,免得一会再哭错了坟,白浪费自己的感情。
“本官……下官正是!”城门洞里,听到了刘弘基的吼声,原本都快软倒在地的胖县令也不知从哪来来的力气,“唰”的一下站的笔直,颤抖着声音对远处的刘弘基喊道:“不知道天使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实在是该死,该死!”
“该死?你他娘的敢找人射老子,可不该死!”
听到胖县令承认自己就是正主,刘弘基这一肚子怒火也有了宣泄的地方了,当场挥刀,远远指着胖县令大喝:“说罢!老子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别说老子不教而诛!杀你杀得冤枉!”
“啊……”
听闻这话,胖县令傻了,并且是真的傻了!
虽然在他脑海里,曾无数次想过见到萧寒和刘弘基时的场景,但却没有一个如同眼前一样,一见面就要杀要剐的!好歹大家先客气客气,然后寻个由头,比如左脚先迈进门,再推出去砍了不是?
“冤枉啊!”
县令被吓懵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关键时刻,还是旁边的县丞反应过来!
只见他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头也不敢抬的大声叫道:“大人!冤枉啊!下官刚刚拿了手信跑去请示县尊大人!结果县尊大人听说是天使驾临,当即喜不自胜,连马车肩舆都顾不上乘,是从衙门一路跑着过来的,就连靴子都跑丢了!他怎么可能命令他人攻击天使?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刚刚射老子的,难道不是你的兵?“刘弘基策马上前,绕过那些流民俘虏,来到县令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哼道。
“是…不是!”感受到刘弘基那山一般的压迫力,胖县令在大冷的天气里,仍旧渗出了一身的汗水,他哆哆嗦嗦的回答道:“那些不是兵,只是些民壮罢了。”
“民壮!”
这个时候,萧寒也在愣子他们的簇拥下骑马走了过来,闻言眉头一皱,开口问道:“那你这里的县兵呢?”
2192 进城
一般来说,在以府兵作为战斗主力的隋唐时期,大部分县城都是不设县兵的。
最多到了战时,再临时征调,组成军队罢了。
像是诸如江南地区,都是采用的这般制度,县里除了基本的衙役班头,看不到其他专职的兵卒将领。
当然,这种临时招募的府兵制度也是有好有坏。
好的一点,就是不耽误府兵平日的农事生产,朝廷也不用负担庞大的粮草,军饷等军费开支。
但坏处,则是府兵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与战斗无关的地方,其战斗力自然而然就会降低。
否则,当初沿海地区,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一些倭寇所袭扰。
像是这种府兵制,同样也适用于河北和山东诸地。
只不过与江南有些不同,河北和山东这两个地方,在隋末天下大乱的时候,遭受的伤害几乎是最沉重的!
这些伤害,不光来自当地的山匪叛军,也来自周围的西域番邦,甚至如今的大唐朝廷!
当初李渊坐镇长安,统一天下。
对其他地方都采用了怀柔政策,唯独对山东氏族,以及河北窦建德的旧部例外。
虽然,这在当时是为了防止两地再次出现叛乱的无奈之举,却也直接导致山东,河北二地,对于当今的李唐王朝,并没有其他州县的那种归附感,甚至骨子里还有憎恨反抗的情绪在作怪。
后来,小李子上位时,也曾想扭转这种局面,但因为种种原因,都以失败告终,反倒让这两地,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于是,就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形势下。
地方州县,不愿意将这最后一点自保的手段解散,小李子也懒得为这点小事,再激化矛盾。
所以,像是县兵这种护卫一县的特殊存在,就一直被保留了下来。
“我们的县兵?”此时,听到萧寒问起城里的县兵,胖县令和县丞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无奈摇头:“他们都被调走救灾了。”
“调走?”萧寒听到这两个字,眉毛不由得往上一挑!
因为他这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在路上遇到的那几个汴州乡绅!
当初他们也说汴州城里的守卫与年轻人,都赶去滑州救灾了,并且后来还听到了流民传过来的谣言,说赶去的人,都死在了滑州。
“除了县兵,你们这里还有普通百姓赶去救灾么?”想到这,萧寒盯着那胖县令,一字一句的问道。
“有,有!”胖县令被萧寒盯得满头大汗,连忙点头说道:“当初接到的求援信上,说的是滑州灾情严重,去的人越多越好,于是县里不少有亲戚在滑州附近的年轻人,都跟着县兵一起走了。”
萧寒闻言,慢慢的点点头,又问:“那现在距离滑州大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这里有没有收到关于他们的消息?”
“这……”胖县令听到这个问题,突然间脸色一变,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说实话!”萧寒身边的刘弘基敏锐的发觉了胖县令的异样,立刻冷笑一声喝到:“要是敢说半句假话,哼哼……”
“侯爷,国公!我,我在您们二人面前,哪敢说假话!”胖县令被刘弘基吓得的差点哭出声来!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先小心的看了看门外的那些流民,又瞅了眼城内从门缝里,窗缝中露出的眼睛,低声说道:“只是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咱们先进城?进城后再说。”
“嘿,你这死胖子!”
刘弘基见胖县令迟迟不肯回答,还以为他这是想拖延时间,眉毛一竖,正要发飙,却被萧寒拦了下来。
拦住几乎要跳起来的刘弘基,萧寒深深看了这胖县令一眼,缓缓点头:“也好,就去你的县衙吧!”
“是是是!”胖县令这时候哪里敢说个不字?闻言连连点头,然后赶忙请众人入城。等所有人都进到城里,他还不忘问问外面那几十个流民俘虏该怎么办。
“怎么办?先拖进来!”刘弘基对于这些趁乱生事的匪人没有半点好印象,听胖县令问怎么处置他们,立刻冷冷的斥道:“看看都死了没,死了就丢出去,没死的话,随便找个郎中绑一绑,连药都不用敷,反正这两天就要砍头!敷了药,也是浪费!”
虽然,刘弘基当初也做过土匪。
但他那时,纯属于是走投无路,被逼上梁山,并且他做的事情,现在看来,就算不是替天行道,也是盗亦有道!
别说利用百姓的善心,反过来屠戮百姓这种缺德到冒烟的混账事了。
就算是他们真要抢掠,那也是抢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从不在苦哈哈身上赚钱。
所以,他对这些欺软怕硬,动不动就屠村烧寨的匪类,那是打心底里憎恶!要不是萧寒说要将他们明正典刑,他早就一刀一个,送这些人去见阎王了。
“是是是!全凭国公爷命令!”
胖县令虽然至今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的身份,但见刘弘基厌恶的模样,他也是识趣的没有再多嘴去问。
跑出去,费力的将那些射成刺猬的流民俘虏弄回城里。
当然,这也是在愣子甲一他们的帮助下,才完成的。
否则光凭着胖县令和瘦县丞两个人,累死他们也干不了这活。
人好不容易拖进来了,俩人又亲自上手,将城门紧紧关闭。
趁着县丞跑去周围民房去抓壮丁的时间,萧寒忍不住低声问了胖县令一句:“刚刚那些城头守卫都哪里去了?”
结果,累的跟死狗一样的胖县令以为这是萧寒准备秋后算账了,当场是身如筛糠,哆嗦着答道:“他们,他们知道自己闯了天大的祸事,这个时候早就已经跑了!”
“跑?往哪里跑?”刘弘基冷哼一声,看着远处县丞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几个壮丁,慢慢说道:“你们宁城就这么大,难不成,还会挖洞跑出去?哼哼,还敢射老子!当初突厥人都不敢这么干!等老子腾出手来,把你们一个个都做了活靶子!”
2193 破旧县衙
“这个……”
刘弘基一句话,把胖县令吓得面色再次惨白!
他原本以为讲明白守城的这些人不是兵,而是民,就可以换的上官的从轻发落。
但如今看国公爷的意思,他好像并不是个大度的人!
“这下惨喽……”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胖县令虽然着急,却也不敢为那些人开释,只得越发谦卑的请萧寒等人去到县衙。
至于一开始计划的做掉国公和侯爷,现在他是连想,都不敢去想了,别的不说,光这二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家将,就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宁城,所能对付的了的。
宁城真的很小。
城里的居民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不到一万人的模样,与后世随便一个县城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规模,根本就没法比。
当然,这在古时候,也是太正常不过的。
因为在这时候,大部分百姓还是以农桑为活命的手段,住在城里自然诸多不便。
只有一些地主富户,或者做买卖的生意人,才能住在城里,成为被其他百姓所羡慕的“城里人”。
至于一个只有几千人的小县城,只要想想,就知道它的规模有多么可怜了,东西城墙不过2里,南北城墙只有一里多点,就算徒步走,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将整座县城转上一圈。
“这就是你的县衙?”
沿着正对城门的街道,没走过几个胡同,一行人就来到了县衙门前。
只是这个县衙,破的还真是有那么一些特点!
站在台阶下往上看去,原本应该是朱漆镶铜钉的大门上,不光铜钉掉了一大半,就连朱漆,也是一副倍被风雨袭扰的斑驳模样。
而在大门里面,并没有什么几进的院落,而是直接就看到了审案的大堂!不过该说不说,这县衙大堂,看起来是分外的明亮!
当然,这可不是县衙大堂设计太好,采光充足,而是因为大堂上的屋顶,竟然破了好几个洞,透过这些洞,那一抹青天,是如此的清澈!
啧啧,果然不愧是青天大老爷,坐在大堂上,就可以直接看到青天,这要是判错案,雷公劈人都不用担心会劈歪了。
看着眼前寒酸到极点的县衙,萧寒敢打赌,这也就是看到门口还立着一架鸣冤鼓,要是没有这鼓,他绝对会将这里当成废弃的胡寺夜庙。
“咳咳,宁城这边比较穷困,每年收齐进贡朝廷的赋税都不太容易,所以这县衙就一直拖着没修。”
瞅着萧寒与刘弘基上下打量县衙的目光,胖县令苦笑一声,拱手解释道:“不过这前堂不住人,破一点也就破一点,后堂还算好,请两位大人去后堂安坐!”
“后堂还好?”听到这话,萧寒与刘弘基相互间对视一眼,他可不相信前面这么寒酸,后面又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都到了这里了,不进去也似乎说不过去。
“走吧!”
叹了口气,刘弘基甩开袖子,第一个进到县衙。
县衙后堂。
这里果然如同萧寒想的那般,跟前面相比,也没什么太大的改观,如果非说要强,那也就强在了没有窟窿上。
都说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看面前这个县令竟然混的如此凄惨,萧寒觉得,如果他不是跟表里一至的清官,那就一定是大奸大恶之徒!
胖县令此时还不知道他在萧寒的心中,早已经在大忠与大奸之间来回摇晃。
来到后堂,先殷勤的请萧寒他们落座。
只是这屋里的板凳不太够,愣子等人只能站在萧寒后面,见到这一幕,胖县令尴尬的挠挠头,赶忙扭头向着门外的师爷喊到:“快去酒楼定套席面,再去车马行,找曹掌柜弄些草料喂喂马!”
等看那师爷一溜烟的跑远,胖县令这才回过头,连连拱手道:“家中一向少客人,所以没准备那么多东西,上官远道而来,一定是累了,一会咱去酒楼,先弄点吃的。”
不得不说,胖县令的这个安排,还是颇符合萧寒他们心理的,这都走了快一上午了,此时他们确实也是饿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刚刚县尊不方便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目光从寒酸的后堂当中收了回啦,萧寒压住心中对这胖县令的好奇,准备先弄清楚救灾人员的相关事宜再说,
“喏!”胖县令听到萧寒再次提起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僵,随即才叹口气解释道:“侯爷勿怪,刚刚在外面,下官是怕有些事情被城里百姓听去,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这句话,胖县令顿了顿,像是在等萧寒继续追问,但等了一会,也不见人家说话,他只得尴尬的一笑,继续往下说道:
“不瞒侯爷,其实早在几天前,下官就得到滑州再次决堤,大批救灾人员遇难失踪的消息,不过下官将这些消息封锁了起来,并未曾让城里的百姓得知,要不然,这城里此时,早就乱了!”
“哦,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听到这句话,萧寒终于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从外面的流民当中得知的。”胖县令小心的看了眼萧寒,赶忙答道:“当时外面的流民刚到城下,下官见他们可怜,就组织人在城外施粥。结果一开始还好,后来慢慢开始有这些流言在灾民队伍中传播,当时下官察觉出不对,立刻就收了施粥的队伍,关闭了城门。”
“你不相信这个传言?”萧寒对胖县令的说辞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一开始有些信。”胖县令老实的答道:“不过后来,下官看到那些散步谣言的流民在煽动闹事,还曾企图攻进县里,就不相信了。”
“哦?他们还攻城来?”刘弘基还是对打打杀杀比较感兴趣,闻言狐疑的瞪着胖县令道:“就你这小破县城,没被他们攻下?”
(古代县城真的都很小,像是太原古县城,占地面积0.8平方公里,东西长约1120米,南北宽约670-740米,城墙总长3732米,这还是比较有名的县城。”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掌上阅读更方便。
2194 河东李家
“这个,还真没有……”
胖县令小心的看了眼刘弘基,拱手答道:“不瞒国公爷,咱们这县城虽然小,但防御工事还算齐备。加上他们手头也没什么攻城器具,所以只攻了一会,见打不开城门,又被城墙上的箭矢,石头砸伤砸死了一些人,所以就仓皇退去了”
“还死了人?”刘弘基闻言,看向胖县城令的脸色却越加的古怪:“不对吧,既然他们攻过城了!那你刚刚还敢大开城门,放我们进来?就不怕他们先趁乱冲进城里?”
“咳咳,这个还是有一点怕的,不过一想到国公爷和侯爷在外面,也就顾不上!”胖县令讪笑着拍了刘弘基和萧寒一记马屁,但心里这时却早就骂开了:你刚刚只不过被吓了一下,就要砍生砍死的!我要是敢不开门,那你们还不得活剥了胖爷的这身皮?
“你今天之所以敢开门,是不是发现四处煽动人群的那些人,已经都不在城下了?”
就在胖县令还在心里嘀嘀咕咕,暗骂这两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之时,耳边却突然传来萧寒冷冷的问话,差点没将他吓得直接从地上蹦起来。
“您…您怎么知道?”呆呆的看着萧寒,胖县令情急之下,连称呼都忘了加上。
“真的是这样?”萧寒见到胖县令这幅样子,目光当即闪烁了两下!随后,他并没有回答胖县令的话,而是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们走的?”
胖县令还没从刚刚的震惊回过神来,依旧瞪圆了一对小眼睛答道:“从……从攻城失败后,那些身强体壮的贼人就悄悄退走了,只留了那些老弱病残守在外面。”
“他们这是守在外面?”萧寒的目光再次一凝,沉声问道:“也就是说,你们这些天,根本没有出城?”
“咳咳……”胖县令尴尬的抹了把汗,小心的答道:“侯爷说笑了,现在这城里的青壮也就剩下个几百人,守城都嫌不足,哪里敢出城?”
萧寒眉头紧皱,又问道:“那城外发生的事情,你这也不知道了?”
“外面的事?”胖县令这下被问愣了,好半天才试探着问:“城外发生的事情?发生啥了?”
在胖县令问这句话的时候,萧寒一直紧紧的盯着他的面部表情变化,直到确认他并没有撒谎的迹象,这才叹口气道:“就在这两天,周边不少的村子,都被流民屠戮一空!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还经过一个被大火彻底烧成白地的村落,那些被绳子捆在一起的流民,就是在哪被抓的。”
“什么!”
萧寒话音未落,几道尖锐的惊呼声就已经响了起来!后堂当中,不光是胖县令脸色大变,就连刚赶过来的县丞和师爷也是目瞪口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失魂落魄的看着萧寒,胖县令丝毫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堂堂一个侯爷,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生事!否则那些流民顶多抢点粮食,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喃喃的低语几句,如同一头驴子般在地上直转圈的胖县令突然停住脚步,抬头直勾勾的看向萧寒!那目光,就跟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一样!
随后,还不等萧寒警觉退后,胖县令已经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声嘶力竭的嚎道:“侯爷!国公!您们可要救下官这次!这,这是有人暗中搞鬼,跟下官实在是无关啊!”
这也不怪胖县令如此恐惧,身为一地县令,那身上可是有守护一方安全的责任!
就算是地方上盗贼多了点,治安差了些,他也会被朝廷御史弹劾成筛子!最后被发配到岭南,跟猴子抢野果子吃。
可即使如此,也只是治理不当,导致盗匪横行的罪过而已!
要是跟现在一般,发生这种类似造反的屠村灭寨惨案……
那么岭南的猴子就不必担心了,因为跟他们抢果子吃的人,早就被皇帝下令砍了脑袋,顺道挂在城门上,以安众怒。
“呔!你这什么狗屁官?”
胖县令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冷不丁背后脖领子处一紧,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将他肥胖的身体直接提离了地面。
刘弘基跟抓猪一般,单手提着无所适从的胖县令,狰狞的面孔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亏你还是一地父母官!听到治下的百姓受难,一不问情况,二不想法子救人,就只在乎头顶这顶乌纱帽?我呸!”
刘弘基一大口口水啐在了胖县令的脸上,吓得胖县令却是连伸手擦一下都不敢,只能使劲用脚尖勾着地面,生怕刘弘基突然一松手,再摔他一个狗吃屎。
“不是,我不是!我只是!”好不容易碰到了地面,胖县令不敢去看刘弘基的表情,只敢一个劲的对萧寒拱手作揖:“侯爷饶命,我这小小的七品县令,手下一没兵卒,二没粮饷,总不能让下官豁出去,冲出去跟那些人拼命吧!”
“那些人?哪些人?”萧寒敏锐的从胖县令的话语当中寻到了一些端倪,立刻出声发问:“你都知道什么!还不如实交代!”
“我…我!下官……”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的胖县令结巴了两下,最后终于是狠狠地一咬牙,说道:“下官不敢瞒侯爷,其实在那些人煽动流民攻城的时候,下官身边就有人认出那些人中的一个,竟然是河东李家的人……”
“河东李家?!”听到这个名字,萧寒心中一紧,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不会看错的。”胖县令这时也被惊愕的刘弘基放回到了地上,他先松了松勒的难受的衣领,然后苦笑一声道:“下官身边那人以前在河东李家做过工,曾亲眼看过他不止一次两次,所以肯定不会认错的!”
“那人呢?”萧寒追问道。
“下官怕他乱说,就打发他去了军械库,那里几乎没人,他想说,也没人说……”胖县令老实点答道。
2195 种种端倪
河东李家,这个名字在民间或许并不怎么响亮,甚至在以七宗五姓为代表的大唐世家当中,只能算的上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存在。
但是,只要对大唐世家有点了解的人,他就会清楚一件事:这河东李家,其实就是七宗五姓当中,赵郡李氏的一支支脉!而且还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支!
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智慧,并不是西方所独创的,相反,这个道理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被我们的老祖宗所熟知。
早在隋唐以前,当一个家族发展到一定的规模,他的族长自然而然的就会以开枝散叶的名头,将一部分家族人员转到外面,让他们重起家族。
这样除了可以与主家互为帮扶之外,一旦主家真的出了什么大问题,有这些支脉在,也不至于落一个全军覆没,祖祠破碎的下场。
“先吃饭吧!”
抬头看到胖县令一脸憨直的模样,从沉思中醒来的萧寒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倒是差点闪了旁边刘弘基的老腰。
“吃饭?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饭?”听到萧寒话语里内容的刘弘基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萧寒脸上了!
他刚才也察觉到了:如果山东境内这种种离奇之事,真的是赵郡李氏挑起的!那么在这些事情背后,说不定会隐藏着着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挑拨流民,围攻县所,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更不是烽火戏诸侯般的游戏!事实上,这对于皇帝来说,就是在造反!还是性质最为恶劣的造反!
刘弘基不相信七宗五姓这种流传千年的世家大族,会头突然脑一热,做出这些毫无意义的傻事!
而现在他们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代表着他们有着绝对的谋划!这谋划,甚至不在一城一地!
“不吃饭?难道不吃饭外面的流民就会退去?”萧寒起身伸了个懒腰,没好气的怼了刘弘基一句。
“那我们也该立刻派人回长安,跟陛下并明情况不是?”刘弘基瞪着一双牛眼,不敢置信的看向萧寒。
在他想来,难道是萧寒这家伙被赵郡李氏吓住了,要跟这个县官一样,做缩头乌龟?
这也不对啊,当初他籍籍无名之时,就敢跟博陵崔氏对着干,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你让我回长安报信?”萧寒闻言,却是跟看白痴一样看着刘弘基:“你以为陛下会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你是说,陛下知道?”
“废话!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这两年,陛下可没少往山东河北撒眼线!如果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那百骑的人都可以找根绳子,随便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反正活着也是浪费。”
“可,可如果他知道的话,怎么没见大军镇压?”
虽然觉得萧寒说的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但刘弘基对他的判断,依旧不敢全然相信。
因为以他想来,要是小李子知道赵郡李氏想要造反,那绝对会兴大军奔赴山东镇压!
不要怀疑陛下有没有这种魄力,以长年环绕京师,足占天下战力六成的十七卫兵马!别说一个赵郡李氏,就算再加上几个,刘弘基相信也能一战将之荡平之!
“这个,就是陛下考虑的事情了,你我就不必过多操心了!走走走,吃饭去,赶了这么远的路,真是饿了!”
压根无视刘弘基迷茫的眼神,萧寒没事人一般,揽着他的肩膀,便强推着它一起向外走去。
而在他后面,除了胖县令稍微好一些之外。
县丞,师爷二人皆是一脸惊骇,张开的大嘴,几乎能塞进一个鹅蛋!
这不怪他们如此没有定力,实在是因为刚刚萧寒说的话,他们一字不落的全听在了耳朵里!
能做了县丞,师爷,他们自然是不傻的!
知道如果萧寒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山东大地,立刻又将陷入动荡不安的战乱当中,到时候,他们这小小的宁城,又该何去何从?
长新酒楼
这可能是宁城里面,唯一一家还算看得过去的酒楼了。
不过说是楼,其实也就一栋二层客栈罢了。
一楼大堂用来打尖吃饭,二楼则是设有一个雅间,其余的都是客房。
此时,二楼雅间内。
从县衙过来的萧寒与刘弘基两人,正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打扫着桌上的食物,胖县令则在旁边一边抹着冷汗,一边颤抖着手,为两人倒水布菜。
这也幸亏他提前确认了两个人的身份,否则此时看他们这幅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八成会认为这两人是招摇撞骗,跑他这里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
“呼!吃饱了!”
恋恋不舍的放下一只啃的干干净净的鸡腿,萧寒摸了摸滚圆的肚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他这次出来时,粮食和肉干之类的带的不少,但那些干肉,又怎么比得上活鸡吃起来舒坦?
更别说后来突然加了几十个俘虏,两顿就险些给他们干完了所有存粮。
“侯爷,吃好了么?要不要让厨子再加个菜了?要不,再宰头羊烤了?”
伺候在一旁的胖县令心中早就心疼萧寒这一行人的吃喝了!
他这穷乡僻壤般的破县城,可真没那么多闲钱给他挂空账!这笔招待费用,到最后还是要他自己来付!
所以,只要一想到这足足三十个人,三十个大肚汉,三十张嘴,胖县令心里就一阵的肉疼!这要是都省下给他吃,足足够他吃上一个多月了!
不过,心疼归心疼,胖县令可是丝毫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甚至还得装作很欣慰的模样,热情的招呼小二去杀头羊烤了。
“算了吧!”
好在,吃饱喝足的萧寒最后还是出声制止了小二杀羊的举动,这让心都悬在嗓子眼里的胖县令松了一口气。
可还不等他这颗心回到肚子里,就听萧寒继续打着饱嗝道:“留着,留着晚上再杀也不迟……”
“啊……”胖县令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在酒楼地板上。
2196 都想蹭我
酒足饭饱,从酒楼里出来,萧寒一行人并没有回去县衙,而是径直去到宁城那低矮的城墙上,站在城墙上,俯视四周的情况。
不得不说,宁城这地理位置在兵家看起来,绝对是一块四废之地!无险可据,无处可守,无利可图!
在四周广阔无垠的田野包围当中,宁城就这么孤零零的竖着一座孤城,跟奶油蛋糕上的草莓一样,看上去无比的醒目,也无比的诱人。
“这么好的地方,如果再加上我,应该足够让那些人动心了吧?”
迎着午后稍带点温暖的南风,萧寒负手立在墙头,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咦?你说什么?”
那边,刘弘基正闲极无聊的蹲在地上,摆弄那些堆放在一起的擂石滚木,突然听到萧寒似乎在说话,于是赶忙起身看着他问道。
萧寒见状,却也只是笑了笑,耸耸肩改口道:“没啥,就是看这县城,确实挺穷困的!”
“穷困?”刘弘基闻言撇了撇嘴,然后又看了看萧寒身后。
在那里,跟屁虫一般的县令正不知与师爷县丞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喂,你可别被那县令的穷酸样给骗了!刚才你家的愣子可告诉我,他在县衙里面找茅房的时候,可是亲眼看到他的老婆孩子躲在屋里吃蹄髈!”发觉此时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刘弘基立刻凑到萧寒耳边,神神秘秘的说道。
“躲在屋里吃蹄髈?”不料,萧寒闻言,却是哑然失笑:“我说老刘,你啥时候这么小心眼了,堂堂一个县令夫人没吃龙肝凤胆,没吃山珍海味,只吃个蹄髈,还是要躲起来吃!这份待遇,估计比你家最底下的管事都不如吧?”
“谁说我小心眼?我才不小心眼!”被萧寒这么一说,刘弘基顿时也感觉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不过,这话却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
说句实话,这要是在长安,他也压根不会这么想。
主要是这些天,听的,看的都是灾民流民!所以他才会觉得县令吃蹄髈,算是靡费之举。
其实,认真算起来,虽然他这个县令,在大唐官场上,只能算是区区七品芝麻露绿豆大的官!
但是,这胖县令的身份要放在后世,那可是集县长,县委书记,公安局长,教育局长,组织部长等等一系列官职于一身,权利大的近乎可怕!
你说说,就这样一个大把实权在手的官员!老婆孩子吃个蹄髈,还要躲在屋里吃,这不叫清廉,那什么才叫做清廉?
“你笑啥?!”
强行为自己解释了一波,红着脸的刘弘基突然发现萧寒正看着他一脸贱笑,于是脸上立刻有些挂不住了,哼哧哼哧的骂道:“喂,你今天是不是中邪了,怎么神神经经的?”
“你才神经,你全家都神经!”
很好,刘弘基只一句话,就将萧寒的笑容彻底凝固再了脸上!
随后,就见萧寒没好气的白了刘弘基一眼,悻悻的问道:“不说这些了,我问你,如果有人想要攻下这座小城,你觉得需要几天?”
“攻下这座小城?还用几天?”刘弘基望着萧寒,牙疼一般抽着冷气:“就这座城?你也太看得起它了!只要给俺五百儿郎,一炷香的时间,就叫它改名异姓!如果你肯给俺几个那什么大炮,俺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用!”
“啧啧,这里就这么不堪一击么?”萧寒闻言挠了挠头,又跺了跺脚下的城墙,看到一边的黄土簌簌而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刘弘基见到萧寒这幅模样,神情却越加的古怪,他试探着问道:“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俺?”
萧寒见状,脸一红,连连摇头:“没,没事!”
不过,刘弘基却是根本不信他的说辞,瞪着眼睛跟着追问道:“不对,一定有事!快快快!老实交代!”
“真没事!”
“真没事?你要不说,信不信俺这就打道回府?”
“别走,别走,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见刘弘基作势要走,萧寒终于举手投降,然后就见他一脸无奈的凑到刘弘基耳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什么!那些人敢来攻城!”
片刻之后,一声惊呼,彻底打破了宁城城头的寂静!
原本在后面嘀嘀咕咕的县令三人,这下子齐刷刷的扭头,向萧寒这边看来,三人的眼神中充满着茫然,震惊,以及骇然!
“他娘的,不是让你小点声么?”萧寒也被刘弘基的惊叫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立刻就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憋住,非要把事情说给这憨货知道!
他早就该知道,这家伙是秃子脑袋上的秃虱子,啥都藏不住!
“侯爷,您刚刚说什么?攻城?难道有人还要对这宁城不利?”
果然,还不等发现自己失言的刘弘基捂住嘴巴,那胖县令已经满脸焦急的小跑过来,郑重的对着两人拱手问道。
“咳咳,这个……我也只是猜测!”萧寒见状,干笑了两声,无奈的打着哈哈道:“根本做不的准,做不得准!”
“猜测?侯爷从何猜测?”不过,萧寒越是这样,那县令的脸色便越加沉重。
这时候的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与萧寒之间身份的天差地别!只顾得郑重向他拱手问道:“此事关乎宁城八千三百余名百姓安危,请侯爷不要隐瞒。”
“哎,我也就是从那些流民俘虏那里猜到的。”
虽然,以萧寒的身份,完全可以不做任何解释,直接呵斥退这个胖县令!
但是想到万一有人想要对自己不利,说不得还要借助这家伙在城里的力量,萧寒就只能叹息一声,开口为他解释道:
“光他们那一小支队伍,这些日子就抢了三四个村寨!再加上其他的队伍,这宁城周围估计好攻打的村寨,都被攻下了,其余的,还不如这宁城好攻!你说他们到时候,会不会再掉回头,强攻宁城?”
2197 孙子不是装的
“他们会掉头,强攻宁城?!”
春寒料峭的天气里,胖县令额头上汗珠却在滚滚而下!
他自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也没什么贪财好色的毛病,更懒得趋炎附势,争名逐利。
他这一辈子目标,就是在这小小的宁城里,做一个小小的县令,三餐有肉,吃穿不愁。
可就这么点在外人看起来,堪称是可怜的小小理想,如今也要灰飞烟灭?
“不行!”
拳头一点一点攥紧,直到指甲刺入了肉中,感觉到疼痛的胖县令才恶狠狠的一咬牙:“宁城就是我的饭碗!谁要敢动它,我就跟谁拼命!”
说罢,也不见他跟萧寒告罪,竟是直接红着眼,“噔噔噔”的冲下城墙,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长街上。
“咦?他去干嘛了?”
城墙上,萧寒古怪的看着胖县令的背影,略有些不解的问那边呆若木鸡的县丞和师爷。
“知…知不道啊?”县丞听到问话,赶忙哭丧着脸,对着萧寒拱手答道。
“该不会是卷铺盖卷,准备跑路了吧?”刘弘基这时凑了上来,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说道。
“咳咳,不会,不会的!”县丞旁边的师爷尴尬的咳嗽两声,然后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下去问问,问问!”
说罢,师爷也一溜烟的下了城墙,向着胖县令消失的位置冲去。
两个人都跑了,空旷的墙头上,顿时就只剩下县丞一人在风中凌乱。
看到他迷茫而又无助的模样,萧寒也懒得再为难他,直接挥了挥手:“算了,这里不用你陪,你也去看看吧!”
“谢,谢侯爷!”那正坐立不安的县丞闻言,顿时大喜,赶忙一撩袍倨,“噔噔噔”的冲下城。
目送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跑远,萧寒苦笑一声,至于那县令此时去了哪里,他心里其实也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咚咚咚……”
果然,就在那县丞和师爷离开后不久,宁城城内,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
“老爷!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是冲着萧侯他们来的?咱们只是遭了殃及的池鱼?”
破旧的县衙前,胖县令黑着脸,稳稳的站在台阶之上,在他旁边,那个师爷正一脸愤慨的低声向其问道:“要不然,这也太巧了把?怎么他一来,就说有人要攻城?”
“闭嘴!”
脸色变了三变,胖县令最终还是狠狠地呵斥了师爷一声!
如今再说这个,还有用么?
难不成,他还能把两位国公侯爷五花大绑,背后再插上亡命牌,上书: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然后锣鼓喧天,热热闹闹的送给城外李家?
“为今之计,先过了这关再说吧!”深深叹息一声,胖县令颇为挫败的说道。
师爷也并未因为老爷的呵斥而生气,只是继续愁容满面的问道:“可,可如果这背后,真是河东李家,凭咱这小小县城,能守得住……”
“哼!咱这小小县城又如何?!只要豁出去,管他谁来,都要蹦掉它几颗牙!而且……”
恨恨的啐了一口,县令人畜无害的脸上突然间流露出几分狰狞:“而且老爷我还就不信了!他们堂堂一个国公,一个侯爷,真敢只带着几十个人,就来以身犯险!”
神仙斗法,凡人遭殃!
如今,胖县令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可怜的凡人,无辜而无助!
但既然这两个神仙,已经将战场定在了他的地盘上!
那么他既不能,更不愿呆呆的在家中坐以待毙,他必须要为了自己的饭碗,做点什么!哪怕微不足道。
想到这里,胖县令深吸一口气,再次大声朝着那正猛敲大鼓的县丞喝道:“用力!没吃饭么?一会百姓都来了,就告诉他们:要是城破了,他们的下场,也会跟那些被焚毁的村寨一样!是死是活,要他们自己选!
还有,让躲起来的孙二狗他们滚出来!现在城门紧闭,他们能躲到哪里?跟他们说,只要能守好城,过了眼前这关,之前对国公不敬的罪过,老爷我去替他们说清,保证他们会被赦免!”
不得不说,一向清廉的胖县令在这宁城里,还是有些名望的。
在他的厉声呵斥之下,那些被鼓声召唤而来的城中百姓纷纷拿起了武器,红着眼,准备为了自己的家园,跟敌人斗争到底。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会来攻城?”
城墙上,听着从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怒吼声,刘弘基皱着眉头,看向萧寒问道。
“应该吧!”萧寒笑了笑,伸手扶着黄土垒成的墙垛道:“并且,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差不多就在这两天就会来!”
“为什么?你得罪过那什么李家的人?”刘弘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用看灾星一般的目光看着萧寒。
他娘的!这人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去哪里都不安生!
从草原到大漠,再从江南到岭南,每到一地,那一次不是非要弄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原想着这次,跟着出来一起赈济灾民,也算是积德行善,弥补一下之前造就的杀孽。
这下好了,德积没积上不知道,杀孽看样子,又要再加上不少!
也不知道将来下到地府,阎王爷会不会拿着铁锹,亲自为二人在十八层地狱下,再挖个地下室……
“李家?我连他们家的人都没见过,谈什么得罪?”萧寒也是无奈的耸耸肩。
他并没有说谎,从看到那被焚毁的村落开始,萧寒就已经发现有人盯上了自己!只不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罢了。
等到现在,从种种的蛛丝马迹当中,判断出这背后之人是赵郡李家,萧寒更是感觉到无比的莫名其妙。
按理说,自己这些年,过得已经足够低调了,就连朝堂都很少去,更别提与那些豪门望族起什么冲突了。
怎么自己已经装的这么人畜无害,还是有人非要盯着自己不放,非要弄自己一顿才行?
“他娘的!既然不让老子装孙子,那老子就不装了!”
2198 李镇
“啧啧,可惜了,这么好的土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人过来播种。”
宁城城东三十里,赵郡李氏的少主,李镇从一架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马车上走了下来,然后举目四望,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旷野,英俊的面容上,竟然露出一股悲天悯人般的哀愁。
微风,吹动旷野中刚冒头的嫩草,也同样吹过年轻人鬓间的青丝,将这一幕,渲染的如同一副绝美的画卷。
如果,年轻人的身边没有那上百个身着盔甲,手握长刀的武士护卫的话……
在大唐,私藏铠甲,罪同造反!
所以即使是那些有权拥有铠甲的府兵,对这种容易犯忌讳的东西,那也是看的极为小心!平日里别说穿出来了,就连老婆孩子看上一眼,都能黑上半天脸!
而要是哪个马大哈不小心把铠甲丢了,那估计就连县丞都要一蹦三尺高,急吼吼的冲到他家里,翻上一个底朝天!
如果有记性好的,估计还能想起当年,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是跑去李渊那里,控诉李建成私藏铠甲,意图谋反。
李建成当时可是太子啊!
堂堂一个太子,都会因为私藏铠甲而被皇帝猜疑,可见当时这私藏铠甲的罪过,到底有多大!
可即使私藏铠甲的罪过如此之重!
现在,就在李镇身边!竟然还会一次性,出现了百余名身着铠甲的武士!
并且看他们身上的铠甲,还是不同于府兵统一制式的重装铠甲,许多关节处,都做了改良改进,这分明是私自打造的铠甲!
像是这种东西,一但被朝廷知道,抄家砍头,那都是轻的!真算下来,估计上了族谱的人,谁都跑不了!
而这李家少主,非但没有遮遮掩掩,反而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带兵行走在大路当中,可见这李家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少爷!这里距离宁城还有三十里!”
就在李镇伤春悲怀之际,在他身后,一个领头的武士皱眉在地图上看了一阵,然后对着李镇抱拳拱手道:“从消息上看,那里只是区区一座废城而已,少主且在这里稍等,让属下带人前去一鼓破之,少主再行入城也不晚!”
“你要带人去破城?”
李镇听到属下的话,目光从旷野当中收了回来,随即仿佛不经意般回头瞥了说话的武士一眼:“你不会以为攻破宁州城,就跟回家一般简单吧?”
“属…属下不敢!”
虽然,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见少主面色有异,那武士还是被吓了一个哆嗦,那壮若狗熊般的身体,也在消瘦的年轻人身前尽量的俯低着,好以此表示恭顺。
“王诗龙这个胖子虽然蠢了些,却是不笨的!”像是早就习惯其他人对自己的恭顺,李镇并没有再去看那个武士,而是慢慢的走到路边,用脚尖将一株刚刚冒出头的嫩草慢慢碾进了泥土里,然后看着这株眨眼间就从生机勃发,变成残花败柳的野草说道:
“他王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当年在润州,就吃了萧寒好大一个亏!后来他王诗龙去到长安,依旧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到最后只能灰溜溜的逃了回来!可见谁要是敢轻视那个年轻人,谁就要吃一个大亏!”
“少主高见!”武士闻言,头压的更低了,长久以来,对主家尽忠的洗脑暗示,让他忍不住绷紧身子,拱手低呼道:“但凭少主吩咐,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属下等人也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死?那倒也不必。”
李镇听到属下的话,英俊的脸上再次出现一抹诡异的笑容:“你们也不要将他想的太神奇!更不要被他的名头吓住?他以前之所以无往而不利,那是因为站在他背后的皇帝在支持他!
如果,他能老老实实,一直躲在长安,我也奈何不了他!可惜他这次却偏偏带着三十个人,就敢跑到了咱山东境内撒欢!真欺我山东无人?还是他以为有了那个火`药,就天下无敌了?”
“火`药?那是什么?”
可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武士明显愣了一下,低垂的头颅也跟着抬了起来,一脸茫然的看向少主。
“火`药”李镇不断的用脚尖去踢踏着那点草叶嫩芽,直到脚底下看不到一点绿色,只有昏黄的碎土,这才漫不经心的说道:“就是一种新式的武器,可以爆炸,威力不小!他曾经用这种新武器,在草原上横行无忌!如果,这次我们能抓到他,便也会掌握了火`药的秘密,到时候再争这天下,也会多上几分把握!”
“哦?少爷一路舟车劳顿,为的就是活捉那三原县侯?”武士闻言,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一得到消息,自家少主就跟疯魔了一般,立刻就向这里赶来!
原来,他远道而来,为的并不是攻下一座小小的宁城,而是为了捉住那个少年侯爷!得到他的那个什么火药?
“到底什么才是火`药?苦药,毒药俺都见过,就是没见过火`药!这火`药,真有少主说的那么厉害?那我可要注意点了,别打了一辈子的雁,再被雁啄了眼睛去!”
“可惜,来的太仓促了,只能带你们这几个人来。”李镇并不知道武士在想什么,而且就算知道,他也估计懒得搭理。
转回头,看着大路上黑压压一片的铠甲大汉,李镇略显无奈的长出一口气。
他这两年,已经通过种种途径,知晓了很多关于军中火器的消息!
有了那些不为人知的绝密消息,李镇自然知道凭借这百多号人,别说活捉萧寒了,估计就连与之一战的能力,都很难很难!
要是真跟刚刚那个蠢材说的,点齐兵马去攻城,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将这百多号的人彻底葬送在这里!
不过,作为赵郡李氏的少主,李镇凭借的,可不仅仅是这百来号莽夫。
在这山东大地上,他李氏,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2199 攻城
“侯爷,城外突然赶来了大批的流民,人数无边无际,足足有上万人!”
就在萧寒占据了胖县令的躺椅,正悠哉悠哉的晒太阳时,胖县令却突然跟狗撵的一样,屁滚尿流的从外面冲了回来,并且一张口,就是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什么?上万人?他们都是从哪里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刚刚还无比惬意的萧寒“腾”的一下从躺椅上跳了起来,瞪大眼睛,厉声向胖县令喝问道!
虽然,他早就对李氏在山东的力量有所预估,但当听到上万人的队伍!他还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再难以维持自己一向处变不惊的模样了。
胖县令如今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搓着手焦急道:“不清楚,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正向着咱这里靠拢!”
“四面八方赶来?”萧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几口气后,才继续问道:“来的有上万人?这里面都是年轻人?都拿的武器?”
“不…不是!”胖县令一张胖脸都变成了蜡黄色,他一边不住地抹着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一边结结巴巴的答道:“看样子,都是普通流民,男女老少都有,也没见拿什么武器。”
“普通流民?”萧寒听到这句话,目光立刻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静静地在原地思索起来,
而胖县令原本还想赶紧问问他该怎么办,但是见萧寒这幅模样,知道他在想事情,也只能耐住心思,在一边焦急的等着。
关于流民,其实早在滑州大水之前,山东这里就已经出现了不少流民。
这些所谓的流民,都是眼看今年夏收无望,而手里的粮食,无论如何也支撑不到秋天就会断顿。
再加上地主在这灾年当中,非但不减租减息,还以地主家也遭灾的理由,强行加租?
这种种一反常态的事情集中在一起,才使得这些赤贫的百姓走投无路,只能背井离乡,成为流民。
原本,同作为山东人的程咬金还想收罗这些流民,让他们成为辅兵民夫,起码有一个活命的营生。
但是随着争辽一事彻底胎死腹中,再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水,程咬金的这个计划也跟着不了了之,无数流民依旧流浪在州府之间,在生与死之间苦苦挣扎。
“原来,他这是想驱动这些流民替他趟雷啊!”
良久,就在胖县令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萧寒终于从沉思当中醒来,紧抿的嘴唇,也露出一丝冷笑:“既然如此,那可不能让你如意!”
宁城外约摸五里处的一座小山坡上,远道赶来的李镇正坐在一块由白狐皮缝制的垫子上,手拿一个怪模怪样铜制的圆筒,向着宁城的方向远远眺望。
“哎,还是晚了一步!”
许久之后,李镇放下手中的圆筒,微微叹了口气。
从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守城百姓来看,对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来了。
原本想着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计划,这下也算是彻底落空了,亏他这些日子,还赶得这么急,早知道,何必赶得这么急?
“少爷,咱家的那些人向您请示,接下来,要这些集中在一起的流民做什么?”
见少爷不再观望宁州城,而是低头思索着什么,早就等候在一旁的武士连忙半跪在地上,拱手抱拳,郑重的向其询问下一步的计划。
“让他们去攻城,尽量去消耗对方的火器。”
听到属下的询问,李镇摩挲着手中花费了不少代价,才终于搞来的“千里镜”,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来。
语气轻松的,仿佛不知道这几个字会给宁州城,带来如何的滔天杀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当刍狗!
作为一个一心想要当皇帝的疯子,李镇从来不在乎死多少人,他只在乎这些人,死的对他到底有没有价值而已!
而现在,驱使着他们去攻城,去送死,去消耗对方的火器,这就对他李镇,很有用!
在这段时间里,通过持续不断的对火器的研究,李镇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火器的弱点,或者说,他找到了火器暂时性弱点!
与大刀长矛不同,这些都已经用了上千年的冷兵器可以在砍倒第一个人后,继续去砍倒第二个,第三个,直至它折断,卷刃,还能丢出去,打破别人的脑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拿着它们的主人可以一直活着,而不是被敌人当成菜瓜给反过来一刀剁了。
而与这些可以反反复复使用,拥有持久战斗力的武器相比。
那所谓的火器,虽然在威力上,已经处于绝对的压倒性位置,但它们弱点,也同样明显!
它们的弱点,那就是在于它的一次性,和不可持续性!
通过研究萧寒手下的新火卫,李镇已经隐约猜到:如果有人可以硬扛过火器的洗礼,等消耗光敌人的火器,那么接下来,战争还会回到最原始的刀兵相见上。
到那时,所谓的三原神侯,所谓的天兵新火卫,估计战斗力还不如一支普通的卫队士兵!
最少卫队士兵手里还提着大刀片子,而没了火器的新火卫,估计身上就能剩下一柄割肉的小匕首罢了。
“呜呜呜……”
城下突兀响起的号角声有些出乎萧寒的预料。
他此时才刚刚赶到城头,原以为就算敌人要有所动作,起码也要在休整完毕,再相互喊喊话,说几句献城不杀的废话,才能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结果,还没来得及等他看清城外的形式,几道浑厚的牛角号声,就已经在流民当中响了起来。
“开门!”
“给我们粮食!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着!”
而在号角声响起的同时,城外那些游荡的流民却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在一些人的带领下,喊着五花八门的口号,脚步或迅捷,或踉跄的向着城门这里冲了过来!
一时间,城外黄尘滚滚,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般,向着宁州城压了过来!
2200 野心
在久经战场的刘弘基和萧寒看来:
一群没有攻城锤,没有云梯,甚至连铠甲,武器都没有的流民。
想要依靠一腔热血,攻破一座由几千人看守的城池,这简直就是一件天大的笑话!
哪怕对方人数过万,哪怕自己的城墙破旧的厉害!哪怕自己这边参与守城的,只是一群仅仅受过几天加急训练的普通百姓!
不过,当无数流民洪水一般冲过来的时候。
那些站在他们身边,被临时拉到城头的守城百姓当场就吓懵了!就连手中的武器,都抓握不紧,“当啷”一声,掉在了城头之上。
更有甚者,竟是直接被吓得扭头就跑,浑然不顾背后胖县令暴跳的咒骂!
“国公,侯爷,这,这该怎么办啊?”
望着纷纷抱头逃走的百姓,浑身颤抖,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气的胖县令满脸绝望,愣愣的看向萧寒和刘弘基。
“怎么办!按照之前说的,守城!”
与惊慌失措的胖县令相比,刘弘基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慌之色。
没法子,他这一辈子,打了太多的硬仗!
跟凶悍异常的突厥狼卫,以及威势无匹的燕云铁骑比起来,眼前的这点攻城架势,幼稚的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
别说是守城了,就算此时在旷野之上,他也自信能带着二十九名家将凿穿敌队,所向披靡!
哦,忘了,是二十八个家将,像是萧寒这种三级残废,只能原地蹲墙角画圈圈玩……
“可是,可是……他们是真正的流民!不是之前那些暴徒歹人啊!”
眼看流民已经冲到城下,开始疯了一般将城门撞得“吱呀”作响,早就下定决心,与饭碗共存亡的胖县令却反而犹豫了起来!
如果,这时冲过来的,是那些别有用心的歹徒。
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亲自抱起滚木礌石,送这些人去见阎王爷!
但是,看城下这些人瘦骨嶙峋,面带菜色的模样,胖县令却是怎么都下不了这个狠心!
当然,这并不光是他心软了,在这其中,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等此事过后,百姓,大臣,乃至皇帝会怎么看他?
万一那些人,认为他这只是为了保护城里人的财产,从而刻意残害灾民,那么他这颗脑袋,不是照样要搬一次家?
“听刘弘基的,守城!别想这些人是什么流民,就当他们是敌人!万一他们真的攻入城内,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样子吧?”
萧寒见到胖县令的模样,立刻明白他在忌惮什么,不过眼前,他也没有好的法子,也只有先打退这些人再说!
否则,真让他们冲进城里,那么造成的伤亡,一定会比这时候更惨重十倍!
“这…好!”听到萧寒的话,胖县令打了个哆嗦,终于狠狠地一咬牙,冲着那边的县丞大吼道:“擂鼓!守城!别想着逃跑!要是被这些人攻到城里,你们的老婆孩子,财产房屋,就全完蛋了!”
“咚咚咚……”
听到县令大人的吼声,县丞颤抖着敲响了战鼓!
也不知道是听到了隆隆的鼓声,还是听到了县令的怒吼,那些被吓得手足无措的守城百姓终于想起了这两日的演练内容,开始踉跄着奔到后面,将早就准备好的石块,木头扔下城墙!
然后就听到都在往外冒着凉气。
“怎么回事?怎么没有火器?”
就在城墙下惨嚎一片的时候,远处,举着望远镜的李镇却是眉头紧皱,脸上还是惊讶,愤怒的神色。
他研究过萧寒他们一贯的作战风格,以为这次,他们定然会提前在城门那里埋设火器!
但是,一直等到这么多人踏了过去,他还是连一声轰鸣都没听到!这如何不令他惊讶?
要知道,他之所以大费周章的将这些流民赶到这里来,就是要拿他们作为趟雷的小白鼠!万一萧寒看清楚这一点,愣是忍住不放,那么他的一切计划,就将全部变成一个泡影。
“好,既然你能忍,那我就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死死的抓紧望远镜,面色铁青的李镇猛的回头,在自己护卫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而那护卫在听完了吩咐后,立刻一拱手,然后带着几十个汉子脱下盔甲,悄然向前混去。
此时,城墙上。
看着的淡然,变成如今面色凝重的模样。
这些人没有武器,就用身体,用牙齿,用指甲不住地攻击着城墙,破坏着城门!
一阵阵仿佛指甲划过玻璃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不时从
“呸!狗官!”
“我们都快要饿死了!你们还占着粮食,不肯给我们一个米粒!”
“老天会惩罚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人!”
无数的惨叫声,咒骂声,也同样伴随着血腥气,传到了城墙上。
原本,在最初见到血后,那些流民中有人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很快,他们又在另外一些人的鼓噪声中,重又红着眼冲了上来!
“退下去也是死!与其做一个饿死鬼,还不如冲进城里,起码做一个饱死鬼!”
“对!杀了这些狗官!再让他们见死不救!”
“萧寒,你看这些人是不是都疯了?”
听着底下流民的咒骂,刘弘基挠了挠头,黑着脸问向萧寒。
而萧寒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将一双拳头死死的攥紧,直到关节都开始发白。
他不恨这些可怜的人,哪怕这些可怜人,一心想将他撕成碎片!
他恨得,是那些站在流民背后,为了一己私欲,肆意挑拨离间的幕后黑手!
要是,没有这幕后之人,眼前的流民不会聚集在这里!宁州城也不会被攻击,甚至连滑州大水,这时也早该在朝廷的赈济下,恢复太平!
可现在,这本该好好的一切,都成了野心家的棋子!为了他们那不可告人的目的,无数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逝去,致死,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2201 冷箭
在无数的滚木礌石之下,攻城的流民伤亡还在继续!
哪怕宁州城的城墙,只是用土石混成,高不过两丈!
可对于这些手无寸铁的流民来说,这道城墙,依旧像是一道不可翻越的天堑!将他们所有的幻想,通通拦在了城墙之外!
“侯爷!找到了!”
而就在城下无数的惨叫声,痛呼声,如同魔音贯耳般,钻入萧寒耳朵里,使他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
突然,愣子那惊喜的叫声,将快要接近疯狂边缘的萧寒一下子给拉了回来!
“在哪!”
听到声音的萧寒头脑猛的一清,立刻顺着愣子指的方向,向侧前方的一处小山坡望去!
不过,由于距离那里太远,纵然他视力极佳,只能看到模糊的一些黑点正立在那里!
“望远镜!”
来不及多想,萧寒伸手低喝了一声!一旁的愣子立刻就将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了萧寒。
有了这架萧家工坊最新出产的双筒望远镜,萧寒终于看清那些黑点,正是一个个模糊的人影。
这些人影看起来并不太多,满打满算,也就四五十人的样子!
原本,他们混在漫山遍野的流民队伍当中,确实不好辨认。
但如今,其他流民都向着宁城这里冲了过来,他们的身影,自然而然就暴露了出来!
并且,萧寒还发现,在这些人影当中,有一个人,正举着一条圆筒状的东西,同样在对着他进行张望。
“他也有望远镜?!”
不必看清楚对面那人手中拿的是什么,萧寒很快就从对方的动作上,猜出那圆筒样的东西,一定也是由自己家出产的老式望远镜!
这些老式的望远镜,当初是应小李子要求,制造出来,配发给各路大军的,
在每一架的桶身上,都有着自己特殊的编号,并且因为数量稀少,一般非军队里的高级军官,断然不可能拥有!
萧寒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动用了什么样的关系,才能将这种连皇帝都亲自下令,将其列入绝密军品的望远镜搞到手中!
当然,现在再想追究这些事情,已经是晚了!
就在萧寒观察对方的时候,同样看清敌人位置所在的刘弘基,嘴角渐渐露出一抹狞笑!
他等这个时间,已经很久了!
只要让他知道对面那些魑魅魍魉的位置,他坚信凭着身边这二十多人,凭着手中的火器,绝对会将这些不敢露头的怂货一战荡之!
“跟我走!”
低低的吼了一声,刘弘基将头盔向光可鉴人的脑袋上一扣,率先大步冲下了城墙!
而在他身后,愣子,甲一等人齐齐应喏,然后飞快的跟了上去!
围三阙一,这是在攻城战当中,最常被使用的一门战术。
给被围攻的城池留下一道不被攻打的城门。
这样做的好处,一是可以让守军觉得自己还有退路,就不会抱有与城池共存亡的决心。
二也是为了集中人员兵力,主攻一个,或两个城门!不至于因为兵力太过松散,洋洋洒洒哪里都打一下,到最后却落一个徒劳无功的下场。
而眼下,虽然这场攻城战来的莫名其妙。
虽然参与的双方,也是那种只能被做成菜,端上桌的超级菜鸟!
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还是留下了一道西城门没有被人攻打。
如今,这道相对于其他三道城门,显得格外冷清的西城门,却悄悄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随后,浑身黑甲,如同地狱战神般的刘弘基一马当先,率领着二十八名萧家家将,如出洞的苍龙一般,向着城墙疾驰而去!
动城墙上,萧寒望着一侧猛然腾起的大股烟尘,心跳也陡然开始变快!
他和刘弘基都知道,想要结束目前这种无谓的杀戮!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那个幕后黑手,并且将之彻底斩断!
城下的这些流民,说白了就是一群被欺骗,被挑拨的可怜人罢了!要是没了幕后人的推动,不用其他动作,他们自己就会溃散而去!
“萧…侯……”
而就在萧寒紧张无比,死死盯着执行斩首任务的刘弘基奔远之际!耳边,却突然又听到一声近乎于绝望的怒吼声!
“怎么了?”猛的听到这道声音,萧寒先是一愣,紧接着下一秒,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有什么极大危险的东西,马上就要降临到他的身上!
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
慢的就像是一部电影,突然间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在他的视线当中,胖县令那一张胖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彻底扭曲变形,变成了一副非常滑稽的样子。
不远处,正在奋力敲鼓的县丞,瞳孔也在急剧放大,鼓锤脱手飞在了半空,他也仿若未觉,震惊的目光始终盯在萧寒的身上!
甚至就连旁边搬运石头的孙二狗,这时候也如同见鬼了一般,连手中的大石掉了下去,砸在他的脚背上,都浑然不知!
“他们这是怎么了?”
在慢动作一般的世界当中,唯有萧寒的思维是正常的!但是还不等别人帮忙解答他的这个问题,很快,他自己就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道闪着寒光的利箭,突兀的从城下流民当中飞了出来,直直的射向城垛后的萧寒!
这道箭是那样的突兀,也是那样的犀利!
估计所有人都没想到:在一群衣不蔽体的流民当中,还会隐藏着这样一个杀手!并且这个杀手的目标,还会是那样的准确!
“握草!”
看到这道寒光的萧寒在心里发出一声国粹,他很像扭身去躲,但虽然大脑给身体下达了躲避的命令,他那笨拙的身体却丝毫没有躲闪的动作。
“噗……”
终于,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响声,萧寒眼睁睁看着那道寒光飞到了自己的胸前,然后飞快的钻入了自己的衣服当中!
“呃……”
伴随着一阵剧痛,萧寒感觉自己仿佛被人当胸重重锤了一拳一般般,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2202 陷阱
就在萧寒胸口中箭的同时!
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特殊的感应一般,已经自城中杀向山坡的刘弘基和愣子等人,皆不由自主的往城墙上看了一眼!
而就这一眼,便看到了足以让他们目眦欲裂的一幕!!!
在那低矮的城墙上,一支长箭笔直的插在了萧寒的胸口!箭矢上带来的冲击力,让萧寒略显单薄的身子剧烈晃了晃,然后缓缓的往后倒了下去!
“萧寒!”
随着萧寒的身子倒下,一瞬间,刘弘基的目光变得血红!
来不及再去管山坡上的敌人,老刘重重的一拉缰绳,怒吼一声,就要向后杀去!
在他身下,那原本直直冲向山坡的战马被这猛的一拉,顿时吃痛!嘶鸣一声,随着缰绳用力的角度,斜着划了一个弧形,转头奔向宁州城!
“侯爷!”
愣子这时候也发了疯!
原本憨厚的脸庞彻底扭曲成了一团!口中还不时发出一阵仿佛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声!
只不过,他的反应比之刘弘基等其他人,还是稍微的慢了一拍!
就在同行的其他人都已经拨转马头,红着眼,向宁州城杀了回去的时候,他这才想起控制着身下的战马转向!
“捋……”
看到同伴的逐渐远去的背影,心急之下,愣子只顾着死命的扯紧了手中的缰绳,想要战马停下!
而那匹枣红色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焦急,从鼻孔中喷出两道白气,四个硕大的马蹄死死的抵住了脚下的荒土,任凭巨大的前冲力道,推着一人一马向前滑出老远!
在初春荒瘠的大地上。
愣子身后,那四道被马蹄犁出的深沟看起来触目惊心!
就在他好不容易停住战马,还没来得及调转回去之时,突然间,前方那看似平坦的大地却猛的一颤!
“轰隆……”
一声巨响伴随着滔天的烟尘漫起!
在无数烟尘当中,一个硕大无朋的深坑,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愣子的战马面前!
“咳咳,这是什么!?”
望着面前的巨大深坑,以及深坑当中,犬牙交错的锋利木桩竹刺!被呛得咳嗽不已的愣子是又惊又怒!
刚刚,幸亏他在这最后关头,强行将马给拉住!否则哪怕再迟一秒,他都要连人带马,掉进这深坑当中,被那些削尖的木桩竹刺彻底洞穿!
“抓住他!”
“就剩这一个了,千万别再让他跑了!”
没有人回答愣子的话,反倒是在深坑的对面,一些身披伪装的武士纷纷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怒吼着举起手中的长弓,弩`箭!
他们在这里埋伏很久了,原想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原本气势汹汹杀过来的骑兵突然之间,又疯狂的往后冲去!
而他们挖了好久,才好不容易布置的陷阱也被一个混小子彻底破坏!
这下子,又累又气的他们怎么也藏不下去了,纷纷跳了出来,想要将唯一留下来的愣子撕成碎片,以解他们之恨!
“滚!”
不过,在看清楚深坑对面的武士后,哪怕面对着十数把弩`弓,愣子脸上并没有什么恐惧的神色!相反,他那一根筋的倔脾气却涌了上来!
只听愣子大吼一声,脱手甩出一个圆圆的铁蛋!
而那铁蛋在半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正越过深坑,砸到了这些埋伏起来的武士面前。
“躲开!快躲开!”
山坡上,发现愣子这一举动的李镇大惊失色,跳起来怒吼着想要那些武士赶紧闪开!
但是,关于火器的秘密,他还远没有大方到将之公布给所有人!哪怕这些他身边的武士,也鲜少有得知的!
所以,那些武士只是奇怪的看着这个小球从天而降,砸在他们身前,然后又被反作用力弹了起来,飞到了他们头顶上,根本就没有一丝要躲开的意思。
“轰!!!”
不过很快,那些武士也就不用考虑躲不躲这个问题了!
伴随着一道耀眼的火光闪现!巨大的轰鸣声在半空中猛然响起!
山坡上的李镇只看到山脚下腾起一个硕大的火球,然后就是一阵雨打芭蕉般的簌簌声响彻耳畔…
这是死亡的声音!
当这声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足以让他们终生难忘的画面!
以圆球为半径,方圆五丈之内,所有的武士全部都倒飞了出去,大蓬的鲜血撒向半空,将身下昏黄的土地染成妖艳的红色!
“这就是火器?”
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哪怕看过了无数对火器威力的描述,但当这一切,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眼前时,李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疙瘩,就这样轻易带走了他身边十几个武士的生命?
要知道能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都不是普通的武士,他们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放在战场上,都是以一敌十的存在!
甚至于,李镇觉得他们与皇帝身边的大内侍卫比起来,都不逞多让!
可现在,这些耗费他李家无数心力财力才培养出来的武士,就这么被一个愣头愣脑的傻子轻而易举的摧毁!甚至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如何不让他肝胆欲裂!
“萧寒!对了!刚刚那是谁射的箭!”
看着山脚下一动不动的十几具尸体,李镇的心头都在滴血!
在亲眼见识到了火器的威力后,他在惊骇过后,却更加坚定了要抓住萧寒的决心!
只是,一想起萧寒,他紧跟着也想起了那根突兀的长箭!心头又是猛的一颤!
是,没错!他之前是给手下下过命令,让他们混在流民队伍当中,伺机而动!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狙杀这宁州城的县令或者县丞!
因为李镇坚信,只要这两个人一死,这宁州城的守城百姓立刻就会崩溃逃窜!而这种溃逃,绝不是人生地不熟萧寒所能阻止的!
但是,他的命令,只是让人杀掉县令和县丞,从没让人狙杀萧寒!相反,他还特意嘱咐那些手下,让他们注意,千万不要伤了萧寒!
2203 生死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李镇是一个疯子!他可以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赌上数万条活生生的性命!
但同时,他又是一个聪慧之人,只用了刹那间的功夫,就想明白了萧寒中箭的原因!
“王诗龙!是你么?!”迅速将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脸色铁青的李镇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圆脸!
在他周围,如果要问谁跟萧寒仇恨最深,那毫无疑问,必然是王家的王诗龙!
先是在润州的老宅被烧,而后在长安接二连三的被羞辱,最后更是被灰溜溜的赶回山东老家。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都代表着王家与萧寒不共戴天的仇恨!
而以王家现在的的势力,想要买通自己身边的一个武士,关键时候听他的命令杀人,这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好,好,好!竟然想着出其不意杀了萧寒!既破坏了我的计划,又替你报了长安受辱之仇!一石二鸟!不愧是王导的后代,果真是好算计啊!”
短短的一日之内,先是消耗对方火器的阴谋失败,紧接着埋伏的陷阱又彻底落空,最后还被“自己人”摆了一道,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李镇愤怒的几欲吐血!
“少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手下见李镇脸色不对劲,小心的开口询问!
“回去!”
李镇浑身颤抖,好不容易才以莫大的毅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看着前面那丢下火器的愣子也拨转马头,向着宁州城冲去,李镇深吸了一口气,咬牙下了命令:“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那武士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前面的弟兄?”
“不管了!咱们先走!”李镇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走了!
因为先不说现在的萧寒生死未卜,就说那被收买的武士,就足以让李镇汗毛倒竖!
有句俗语说得好,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那你的家里,早已经遍布蟑螂!
同理,既然那些人可以收买他一个手下射杀萧寒!那他们会不会再继续收买他人,将自己作为刺杀的目标?
他是疯子,但不是傻子!
对于自己的小命,李镇也是看的很重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区区三十骑,还是不确定到底敢不敢出城找他作战的三十骑,就费力的挖掘那么大一个陷马坑!
所以,等发现自己的生命有可能受到威胁,李镇二话不说,立刻起身就走,没我半分的犹豫。
宁州城前,没有人发现山坡上李镇等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因为如今宁州城上下左右,全部陷入了无边的混乱当中!
当先杀回去的刘弘基等人早已经红了眼!敢挡在他面前的,皆是一刀两断,鲜血与残肢纷飞!
都说李镇是疯子!但像他这样,以区区二十多骑,就敢冲击上万人群的,估计这才是真正的疯子!
“拿命来!”
一刀砍翻一个躲闪不及的中年人,刘弘基用眼睛的余光,发现了一个手持强`弩的汉子,登时一夹马腹,怒吼着就向那人冲了过去!
而看着浑身浴血,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的刘弘基,那拿着强`弩汉子目光中充满了惊惧!
随即,他本能的抬起手里的强`弩,对着杀过来的刘弘基扳动了扣机!
但是,想象中弩`箭激发的场面没有出现!也是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刚刚的那一箭,他已经射了出去,此时的弩`弓里面,并没有箭矢!
“啊……”
伴随着一道直冲天空的鲜血,惨叫声戛然而止!浑身沐浴在血雨当中的刘弘基一手提着长刀,一手抓着人头,冰冷的目光,在周围流民的脸上扫过!
而他这幅地狱修罗般的模样,终于让附近攻城的流民彻底崩溃了!
“妈妈呀…”
“跑啊!”
如果说,之前惨烈的攻城战,只是耗损掉最前面那批人的生命,后面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但当这二十几骑魔神纵横杀入,却让所有的人都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于是,一场预料之中的大溃逃,就这样不可抑制的开始了!
当所有人都疯了一般,拼命的往外冲去,那阵势就算是刘弘基等人,也不得不暂避锋芒,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看着无数双大脚踏过黄土大道,踏过刚刚冒头的嫩草,也踏过同伴那不小心摔倒在地的身体!
在这个时间,没有人敢去拉倒地的同伴一把,也没有人敢从旁边绕过去!
因为只要脚步稍稍不稳,那倒在地上,被无数双大脚踩成纸片的倒霉蛋,说不定就会边成他们自己。
攻城的流民退了,来的时候如大江决堤,走的时候也像山崩海啸!
不过,此城墙上的胖县令等人,此时却没有感受到哪怕任何一点如释重负的欣喜!相反,一股如山岳般沉重的感觉,始终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萧侯他,他怎么样了!”
头晕目眩的胖县令已经无力去到萧寒身边查看他的情况,只能僵硬着身体,问距离萧寒最近的孙二狗情况如何。
那还保持着搬石头姿势的孙二狗听到县尊的询问,顾不得脚背上火辣辣的痛感,一瘸一拐的来到萧寒身边,开始仔细弯腰打量起他来!
萧寒此时仰面载倒在冰冷的墙面上,一根箭矢定定的插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整个人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看不出一丝生命的痕迹!
“死…死了!”恐惧的看了几眼,孙二狗很快就颤抖着抬起头,满脸绝望的对胖县令吼道。
“啊!”
听到了孙二狗的话,后面的胖县令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肥胖的身体,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瞪大的眼睛空洞而无物!
萧寒,死了!
堂堂的三原县侯,十七卫大将军,蓝田公主的父亲,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死在了他宁城?
胖县令这时候,已经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