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四章 遗诏
“小叔!你不要杀我们,求求小叔。”二郎现在丝毫不在乎自己的颜面,他只想着活命。
因为有高莹儿在,顾诚玉也不能将这两人都杀了.毕竟高莹儿只是个毫无干系之人,也没得罪过他,因此他打算今日放这两人一马。
不过,就这么放过两人是可不可能的。顾诚玉祭出了他的法宝,毒药。
从空间中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两颗药丸子来。
“把这个吃了,今天就放你们一码。这个药丸名为断肠丸,若是没有解药,三日之内便会病发,最后肠穿肚烂而死。只要吃下这个,两日来茗墨那里拿一回解药,直到你们回去靖原府,才会将最后的解药给你们。”
顾诚玉说完之后,便将瓷瓶扔给了茗墨。
二郎和高莹儿都心中一凉,这怎么可以?若顾诚玉不给解药,那他们岂不是就被毒死了?
高莹儿此刻心中害怕极了,她知道自己是受了二郎的连累的。之前只是认为二郎不讨他小叔欢喜,可她爹想着好歹是亲戚,纵使关系不太亲近,可总还是能沾上不少好处的。
谁能想到二郎的小叔竟然还想杀二郎,仅仅是因为二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这就是完全不顾亲情了。
早知道这般,她们家就不会为她择这门亲事。说不定挑上一个落魄却努力上进的学子,日子都比这有盼头。
二郎在镇上和县城的风评并不好,大伙儿都知道二郎是出了大官的那个顾家人,家中富庶得很。
平日里二郎就喜欢流连青楼楚馆,有时还喜欢去赌坊玩上几把。后来她知道二郎家里每年都给他不少银子,可是二郎却没存下什么,全都被拿去这般花用了。
若不是为了靠上顾诚玉,她爹哪里会看上二郎?可此时后悔都无用了,她的清白之身都已经给了二郎。
“记住!此药丸即便是京城有名的大夫也诊断不出,可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们。”
说罢,顾诚玉便转身抓起地上的黑衣人离开了屋子。他只有两个时辰休息的时间,可不能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至于毒药,自然是子虚乌有了。其实就算二郎将这事儿说出去也没什么,毕竟二郎没证据。
只是皇后娘娘有些难缠,即便没有证据,也会怀疑他得了什么不改得的东西。
毕竟只有发现了什么,才会被灭口。
原路返回之时,就碰上了迎面赶来的茗砚。他将尸身给了茗砚之后,便赶到了自己的卧房。
忍冬已经为顾诚玉熨好了素缟,这时候正在屋内等着。
“你先出去吧!”顾诚玉到了屋内,便将忍冬给赶了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掏出了空间内的锦盒。现在最要紧的事便是这件,其他的事都得靠边站。
将锦盒放在桌上,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了放置在最上面的信封。
将信封划拉到一边,这个绢帛才是皇上的遗诏,至于信封,可能没那么重要,可为什么会有两封呢?
顾诚玉将绢帛捧了出来,打开了其中一封。
只看了个开头,他便掠了过去,将目光投向了那几个最显眼的大字上。
传位于恭王赵显!
顾诚玉愣愣地看向了那几个字,即便之前皇上在临终前,已经和他说过。可是现在看到这封遗诏,他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皇上啊!你这是玩的哪一出?既然属意恭王,那为何之前会选了赵为太子呢?
难道就和传言一样,皇上是因为皇后母族黎氏的那张丹书铁券?
可太子乃是江山的继承人,怎可如此儿戏?就算不属意赵,可是太子已经定下,哪里还能再做更改?
若是这封遗诏被宣读出来,定然会引发轩然大波。
赵身为中宫嫡子,仁善忠孝,性情温和,谋略也是不缺的。成为东宫,乃是名正言顺。
更何况对方成为太子之后,也是恪尽职守,努力改正。就这般将赵的努力否决了,皇上于心何忍啊?
即便太子的性子是缺陷,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恭王的性子难道就没有缺陷了?
对方性情暴戾,若是上位,真的能善待百姓吗?倘若太子被废,恭王登基为帝,那太子肯定是活不成了的。
实在不解皇上的用意,顾诚玉只能深深叹息。这封遗诏只说废太子,传位于恭王,最后却没有说对太子的处置,可见皇上并没有将太子的安危放在心上。
依照恭王的性子,是绝不可能留有后患的。
顾诚玉将这封遗诏收拾好,先放入了锦盒之中。
接着便将另一块绢帛打开,这次顾诚玉倒是从头看到了尾,可是越看他却越心惊。直至最后,他才一脸震惊地将手上的绢帛放下。
“如若靖王有异动,便诛之!”这几个字比之前传位于恭王,更加显眼。
顾诚玉此刻觉得十分头大,这两封遗诏,都是烫手的山芋。
这封遗诏是针对靖王的,皇上在遗诏中言明,靖王若是没异动,那就让其在封地上安享晚年。
若是有,那后果则不言而喻。至于另外一封信,竟与这封遗诏有关。
遗诏上还提到,若靖王真的反了,那便在靖王临终之前,将这封书信交予他。
顾诚玉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难道皇上对他自己的身子状况已经有了预感,知道他自己时日无多,怕自己来不及交代,索性便提前准备好了?
不得不说,这一点皇上还是未雨绸缪的。
只是,既然有了这样的预感,那为何还要放天玑道长离去?难道还指望天玑道长真的将延寿丹需要的主药带回来?
或许这是皇上最后的希望吧?顾诚玉如是猜想道。
这封书信其实是给靖王的,可顾诚玉按捺不住好奇心,还是拿起了书信。
咳!虽然窥探人家**不好,但信又没有封口,那不是摆明了他也能看吗?
再说了,或许这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呢?
犹豫了一秒,顾诚玉决定还是看看吧!将这两块绢帛分开放入了空间中,顾诚玉才拿起那封信看来起来。
“大衍四十五年冬,腊月十八,朕携宫中静贵妃等人去京郊的温泉庄子游玩。在庄子里,朕偶遇了一名女子......”
第九百九十五章 芸娘
“此女貌美如花,如天仙下凡,朕一见之下,便惊为天人。仔细一问,才知是重华宫的宫女。自此,朕便将芸娘纳入了后宫,本想给了名分,不想芸娘很快便有了身孕。朕大喜,便想等芸娘诞下麟儿,再一同晋升位分。”
顾诚玉看到这里,便猜到了芸娘的身份,这必然是靖王的母亲了。
他之前就听说靖王的母亲是一名宫女,现在看来就是这个芸娘了。
接着看下去,“朕满心欢喜,期待芸娘腹中孩儿出世,并暗自决定,若是男儿,便将其封为太子。不管其中有多少艰难险阻,朕必不会退缩。芸娘性子冷淡,不过有孕之后,因为朕的细心呵护,也渐渐接纳了朕。可好景不长,母后查出芸娘乃是前朝四皇子之女,真正的前朝余孽,万万不可进宫为妃,更不准朕与芸娘有所接触,甚至还想打杀了芸娘和她腹中的胎儿。”
顾诚玉看到这里,不胜唏嘘,真是狗血的剧情啊!然而,这个芸娘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若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世,那进宫当宫女,难道是个巧合吗?还是说进宫根本就是别有目的?
再者,看刚才那段话的意思,芸娘好似并不愿意成为皇上的妃子,这其中必然还另有隐情。
芸娘的身份皇上事先是没查,还是将其隐瞒了下来?按理来说被皇上宠幸的女子,必须得查明身世,看是否有问题。
在进宫之前,宫女也是要查明身份的,那就是说芸娘的身份还是经得起推敲的?
不知当年的太后娘娘又是怎么查到的,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有当事人清楚。然而皇上在这里并未提及,或许是觉得不太重要。
不过太后娘娘的担心也实属正常,谁知道芸娘是不是故意接近皇上的?毕竟是前朝欲孽,若是此女想光复青朝,谋害皇上,那岂不是轻而易举?
毕竟照信上所述,皇上对此女十分痴迷,甚至想越过中宫,将太子之位传给靖王。
另腹中的胎儿也是个隐患,太后娘娘为了江山,为了皇上的安危,必然不会将芸娘母子再留下来。
“朕求了母后,让芸娘诞下赵煜。可芸娘有孕在身时,一直郁郁寡欢,胃口不佳,导致身子越来越孱弱。太医言明,长此以往地衰弱下去,到得生产之日,便只能看芸娘的造化。朕虽心痛,但也无可奈何,因为芸娘已经不愿见朕。”
顾诚玉看得咋舌,这芸娘的想法他倒是能猜到一点。
不管芸娘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但芸娘最后成了仇人的妃子,还要为仇人诞下麟儿,这让人家心里怎能畅快?
一边内疚,一边忍受着太后和妃子们的虎视眈眈,身子每况愈下,也不稀奇了。
看到这里,顾诚玉才想到靖王的身子好似从娘胎里出来就带有剧毒,会不会是太后下的手?毕竟太后是一心想置母子二人于死地的。
“果然,到了产子那日,芸娘就因为血崩,只来得及交代几句后事,就去了。而她临死前的遗愿,便是只想让赵煜成为一名闲散王爷,富贵悠闲度日,直至余生终结,决不能参与皇储之争。另她也不要名分,因她无言面对列祖列宗。她说得坚决,朕若不答应她的要求,她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朕自然是答应了她的,并坚决履行朕的承诺。可直到那日,朕才得知,芸娘竟然已经身患剧毒。朕恨过,悔过,可终究还是无可奈何。”
顾诚玉觉得这芸娘倒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太后要杀他们母子,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这是变相要皇上保靖王平安呢!
之后几年若不是皇上对靖王这般不冷不热,甚至是不管不顾的态度,恐怕太后娘娘也容不下靖王存活于世。
这导致最后太后仙逝,可父子之前的隔阂已深。皇上就是想修复关系,可靖王也不愿意接受了。
毕竟靖王的性子有些执拗,心思又十分细腻,可能皇上之前对他的疏远伤了他的心,令他不愿意再接受皇上的好意了吧?
再来便是你越看不起我,我就越要证明给你看,靖王如今便是这种状态。凭什么别的皇子都有继承江山的权利,而他却没有,难道是嫌他出身低?
感觉是皇上看不起他的出身,所以他对皇上的误会更深了。
可是皇上为何还要在另一封遗诏上,写明靖王一有异动,就要将其铲除呢?为何不像三皇子一样,让新帝留靖王一命?
皇上对芸娘的感情这么深,应该爱屋及乌,对靖王也留有几分情面才是。
顾诚玉耐心再往下看,便看到了他刚才疑惑的正解。
呵!男子嘴上说是最爱这名女子,甚至好像连江山都要不顾了似的,但最后还是推翻自己之前的种种承诺。
“朕虽然深爱芸娘,但朕身为大衍的君主,为了江山社稷,就必须承担起守护江山的重任。煜儿你从生下来,身子就带有剧毒,太医为你诊治多年,依旧未愈,万万不可成为大衍的君主。煜儿,你若是成为闲散王爷,朕自会保你平安顺遂一世。”
“可朕之后发现你在暗地里蠢蠢欲动,手已经伸到了朝堂之上,朕实属无奈,只能将你赶去偏远的封地。你若本分也就罢了,可你不甘心,不情愿,那就只能早些下来陪你娘和朕了。”
这上面是皇上的回忆,带着幸福、带着哀痛、又带着心酸的回忆,算是交代他这几年为何对靖王这般冷淡的原因。
后面就是皇上想对靖王说的话了,字里行间能看出皇上的痛心与无奈。
皇上认为靖王身子未愈,实在不适合做帝王。更何况芸娘临死前的遗愿,根本就不想让靖王做皇帝。
皇上要顾及江山,顾及天下,又要顾及最爱之人的遗愿,着实为难不已。
只是皇上最后还是选择了江山,他不敢冒险,所以只能违背芸娘的遗愿。
顾诚玉将信又塞进了信封,这信他已经看了,将来也不知会不会落到靖王手里。
不过到了那时,便是靖王下黄泉之时。
好奇心被满足了,然而他现在愁的是,要不要将皇上传位的那封遗诏给宣读出来。
第九百九十六章 艰难的抉择
其实顾诚玉与恭王并没有多大的过节,只是先前有了种种误会,才导致顾诚玉对他的感官不好。
所以说人的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顾诚玉与恭王相识于京郊的庄子,那时顾诚玉险些被靖王搜身,两人之间便有些不虞。
而后因为恭王的性子太过狠戾,顾诚玉觉得他若是成为君王,百姓们日子必然不好过。
可是太子呢?太子宅心仁厚,若是登基,倒也能成为仁君,只是边关又怎么办?
之前大兴的细作已经潜入了大衍,为的是什么,相信就连傻子都能知道。
大兴对大衍虎视眈眈已久,若是继位的新帝没点魄力,说不定还真降不住那些个野心勃勃的异族。
顾诚玉犹豫了,从来到这个朝代之后,第一次感到了抉择的艰难。
照理说,身为臣子,就必须得履行皇上临终前的嘱托,这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但顾诚玉也得为了大衍考虑,若是君主不贤明,那百姓的日子必定不好过,这是为公。
为私,他自己也要择一名贤能的君主辅佐,为了他日后在朝堂中的地位,为了让顾氏成为京城顶尖的士族,顾诚玉不得不慎重考虑。
将恭王和太子在心中比较了一番,顾诚玉微阖双目,眉宇紧皱。
“大人!时辰快要到了!”茗砚来到外间,对顾诚玉禀报道。
顾诚玉猛地睁开眼,双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对他来说,难抉择,摇摆不定那都是暂时的,他绝不容许自己优柔寡断。
将桌上的东西收起,顾诚玉起身出了里间。
“去正院一趟!”顾诚玉带头走在前头,边走便吩咐道:“你派个机灵的去我二师兄府上,明日命妇们要去宫中吊唁。你请吴府的老太太多多照顾老太太,拿了我的帖子去,就说是我拜托的。”
吕氏之前只是乡野农妇,虽说在蒋明渊府上做了几年丫头,但毕竟现在与以前身份不同,接触的人不同,自然得重新学规矩。
虽说哑婆婆和梁妈妈的规矩极好,但进宫是不能带下人的,为防母亲到时候太紧张,顾诚玉当然得请人照顾一番。
吴安的母亲与自家母亲一样的品级,两人到时候站在一块,有些事还得靠吴老太太提点。
“这事儿之前梁老太太已经派人来府上知会过了,说是怕老太太第一次进宫会紧张,便请了吴家老太太帮忙照顾。”
茗砚知道大人放心不下母亲,于是连忙回道。
“哦!还是师母心细,这都提前想到了。”顾诚玉点了点头,接着便大跨步往正院走去。
“太太,老爷,五爷来了!”院子里守门的小丫头见顾诚玉来了,忙向里屋通报。
“奴婢一月见过大人!”小丫头一月福了福。
“不必多礼,太太和老爷还没睡?”顾诚玉再次听到一月的名字,不由在心里吐槽,他娘起名字还真是有创意。
除了青霞、彩云等四个大丫头,其他的小丫头皆是以月份命名,十分简单,一月、二月......
美其名曰好记,可是他娘还是经常喊错名字。
“爹、娘!”顾诚玉快步进了里间,发现吕氏和顾老爹都穿戴整齐地坐着,身旁的哑婆婆和梁妈妈正在轮番教吕氏规矩。
见原本脸上还挂着愁绪的吕氏,看见他之后,脸色才舒展开来,顾诚玉不由有些心酸。
吕氏高兴儿子终于回来了,连忙打断了哑婆婆她们的叮嘱。
其实明儿要进宫,她心里也慌得很,就怕丢了小宝的脸。
这进宫后的规矩和礼仪必须学好,尤其是这次京城的命妇们都会进宫吊唁。
若是不懂规矩冲撞了人家,或许当时不会太计较,但是人家一定会记在心里。日后有哪家举办宴席碰上了,那就是报仇的好时机。
再者这些人虽然常说要保持仪态,因为她们是京城的贵妇,当然不可能同市井妇人一般斤斤计较。可她们同样是女人,爱嚼舌根是天性。
届时在京城各家府上乱传,丢的不但是吕氏的脸面,还有小宝,甚至是顾氏的声誉。
顾诚玉上前扶住吕氏,便听到吕氏问他,“小宝,听茗墨说,你这几日都要住在衙门不回来了。”
“娘!不止是儿子,这几日京城的官员都得待在衙门内守夜。不过娘放心,儿子过几日就能回来了。府里儿子已经安排好了,你和爹不要担心。这几日命妇们都要去宫里吊唁,师母已经请了吴府的老太太照顾您。您心里不要有负担,只管平常应对便是!”
顾诚玉能察觉到吕氏的紧张,他也能理解,身为农妇,这样的大场面没见过,第一次自然紧张。
看来以后还得让母亲多在京城走动,多开了眼界就好了。
诰命只能恩及母亲和妻子,顾老爹没官职在身,是不用进宫的。
但他对小宝以后的日子有些担心,皇上竟然这么快就仙逝了,真是太可惜了。
“小宝!皇上驾崩了,你以后做官会不会更难了?”
顾老爹不懂这些,但也知道小宝升官这么快,靠得全是皇上的赏识。
现在皇上驾崩了,新皇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重用小宝了。
顾诚玉笑了笑,“爹,做官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不过儿子能在两年内从从六品爬到正四品,难道还会怕日后官途不顺畅?不管新皇如何看待我,仕途还是得靠自己走出来。爹,娘,你们就放心吧!我会努力的,一定会让你们越来越风光。”
吕氏听闻此言,立刻便热泪盈眶。
小宝从小就不让他们担心,可是太懂事了,也会让他们心疼。
顾老爹闻言重重点了点头,“我老顾家能有你这样的子孙,也算是祖上烧了高香。先不说以后怎么样,但现在你已经是正四品了,这么高的官职,我也知足了!人不能太贪心,当知足常乐才是。”
顾诚玉哭笑不得,他老爹难道没听说还有贬官这一事吗?他现在是正四品,可也不能保证以后不被贬官啊!
世事变化无常,谁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呢?所以顾诚玉又坚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第九百九十七章 深夜召见
“爹、娘!我现在得立刻赶回宫里,时辰就要到了。娘明日进宫不要慌张,凡事都有你儿子我呢!”
顾诚玉朝着吕氏笑了笑,便退出了屋子。
他深吸一口气,“走吧!”
刚回到大理寺,已经是亥时三刻了。顾诚玉打算小歇片刻,却不想刚吹灭了烛火,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他立刻坐起身,披上了素缟,将长剑握在了手中。
“顾大人,太子殿下急召您入东宫,有要事商议!”王缀敲了敲门,对着屋内喊了一声。
顾诚玉松懈了下来,立即将长剑放入空间内。将衣裳穿戴整齐,他开门便看到了等在门外的王缀。
“你怎么没回去?”顾诚玉有些奇怪,王缀不是朝廷命官,这么晚是不必待在宫内的。
王缀脸上淡淡一笑,“您还没回去呢!学生又怎能回去?都走了,您就没人使唤人。”
顾诚玉闻言一愣,心中暗道:这倒是个会钻营的。
“那便辛苦你了!”说完,他转身便向漆黑的夜色走去。
顾诚玉脚下飞快,心中却在思量,太子这么晚还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是不信自己白日里对皇后的交代吗?
还是说太子对即将要到的两位藩王如临大敌,想找自己过去商议对策?
想到这里,顾诚玉不免又回忆起了白日里碰到的三皇子。三皇子与之前看起来大不相同了,最起码性子就比之前沉稳得多。
今日这般混乱的场面,对方不但没有担心害怕,反而还很沉着冷静。就连知道皇上驾崩的消息,对方的脸上也没看出丝毫异样。
两年多的时光,对方好似真的习惯了如此宁静的生活。难道三皇子真的一心向佛,不再沾染尘世了?
没走多久,顾诚玉就看到宫中到处都是灯火通明。望着前方的东宫,顾诚玉定了定心神,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刚被领进书房,顾诚玉就看见太子殿下身着孝服,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那疲惫又哀戚的神情,让顾诚玉觉得这位对皇上还是有几分真心的。终究是父子,即便皇上对太子的情意远不如对恭王的,甚至连靖王都不如。
可太子不知啊!还对皇上封他为太子而感恩涕零呢!
就是不知若太子知晓遗诏之后,还能如现在这般镇定吗?
太子睁开微红的双眼,见是顾诚玉,便立刻放缓了神色。
“不必多礼!深夜召你入宫议事,倒是本宫太心急了些。”毕竟明日百官还要去吊唁,如此长跪,是个人都要吃不消的。
“殿下言重了!”顾诚玉看了太子一看,这时候太子应该守在灵堂才是。现在召集他来,不知到底是什么大事。
“听闻母后召见了你,本宫有些意外。母后虽是后宫之主,但无故不能召见大臣。不过今日父皇驾崩,临终前对你交代了遗言,母后会上心也是正常。”
说罢,太子深深看了一眼顾诚玉。
其实他十分好奇父皇对顾诚玉到底交代了什么,尤其是父皇还将他们都赶了出去。他是太子,即将登基为帝,父皇还有什么不能对他说的,为何要避过他?
还是说父皇交代的事就与他有关?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起身,摸了摸袖口中的虎符。那是今日母后在父皇的龙榻上摸到的,母后知晓父皇的习惯,即便父皇病重,虎符也不会离他太远。
若不是今日父皇突然发病,母后可没这般轻而易举地拿到虎符。
也是多亏了这虎符,不然他根本没权利调动军队。那今日那场混乱最后以什么结局收场,那还真说不清。
若没有虎符,别说登基为帝,说不得他连太子就要做到头了,京中盼着他让位的世家还少吗?
父皇到临终前,都没有将虎符传给他的意思,难道父皇并不属意他成为下一任君王?
太子这会儿细细一想,是越想越惊心。临终前只单独对顾诚玉交代遗言,对他则是什么交代都没有,这态度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
太子只觉得胸口十分沉闷,今日响彻京城的丧钟,如同敲在他心口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顾诚玉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但他依旧是这副说辞。纵使他暂时选择了太子,可他依旧不会将这两封遗诏交出,那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若是日后太子对他不仁,那他还能借此翻身。这天下之主的位子,谁都能坐得,只看你有没有能耐。
此时不宜妄动,静观其变才是良策。
“殿下!今日皇上交代的遗言,下官已对皇后娘娘如实相告。”
太子猛然转过身,他浑身颤抖着,眼中布满了阴霾。
“如实相告?本宫倒是觉得你一字也未透露。”
太子的语气和神态与之前截然不同,变得冷酷又愤怒。那压低的声音中,仿佛夹杂着无尽的怒火与悲哀。
顾诚玉哑然,为何太子会突然转变态度,难道太子已经知晓了遗诏的内容?
还是说皇上的遗诏,根本不止自己一人知晓,皇上还传了其他人?
想到这里,顾诚玉觉得十分有可能。皇上性情如此多疑,会做两手准备也并不稀奇。
只顾诚玉心中虽然翻江倒海,但面上依旧丝毫不露。
只见他紧皱眉头,语气中也有了一丝怒意。
“殿下!皇上对下官交代的遗言本不应该现在就和盘托出,只是皇后娘娘步步紧逼,以微臣的仕途要挟下官。下官不得不从,这才将所有事全数告之,为此下官还违背了皇上的旨意,已是不忠。”
顾诚玉说得委屈又无奈,然而太子现在心中已有了判断,对顾诚玉的话并不愿意轻信。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顾诚玉半晌,顾诚玉也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脸上更是没有一丝心虚的表情。
“顾诚玉,本宫待你也不薄。父皇已然驾崩,你难道不为自己今后打算打算?日后只要本官登基为帝,一样会重用你,你不必担心自己的仕途。”
太子突然软下了语气,对这样的能臣,他愿意礼贤下士。
第九百九十八章 他的抉择
顾诚玉连忙顺溜地下了台阶,“多谢殿下看重,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为朝廷效命!”
太子突然对顾诚玉的后半句有些不爽,为朝廷效命?为什么不是为他太子效命?
“所以本宫问你,父皇临终前说了什么?难道父皇......”太子紧盯着顾诚玉,双眼一眯。
接着他又道:“该不会是父皇要传位给其他皇子吧?”
顾诚玉闻言一惊,他面带惊讶地问道:“殿下何出此言?您是太子,理应继承江山正统。”
其实顾诚玉内心也是震撼的,他没想到太子的心思竟然这般敏锐。
太子不由讥讽地一笑,“理应?是啊!本宫身为太子,确实应该继承皇位。可谁知道父皇会怎么想呢?连临终前都不愿意对本宫交代遗言,这难道不是对本宫的不满吗?”
以前他只当父皇对他有些看不上,那是不喜他的性子。但现在他觉得,父皇根本就是偏心。父皇喜欢大哥,因为父皇觉得大哥最像他。一样的聪慧,一样的果断。
父皇对老三也有几分喜欢,纵使老三冲动易怒,行事狠辣,常常办砸差事,谋略上更是差他们兄弟一筹。可父皇爱屋及乌,因为老三是贤妃的儿子。
老四呢?其实也就老四和他同病相怜了吧?
可他和老四不同的,他是中宫嫡子,而老四只是宫女所生。当年父皇还是太子之时,母后身后的势力为父皇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可再看看如今呢?可笑他登上太子之位,竟然还让母后牺牲了母族黎氏的丹书铁券和权势。
一开始父皇对母后还十分敬重,可随着母后芳华不在,父皇就开始嫌弃起母后来了。
对母后是一年不如一年,最近几年更是只有在初一和十五的时候,才去广宁宫坐坐。
若不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说不得父皇连广宁宫都不想踏入。
将这些痛苦的往事驱散出脑海,他对顾诚玉笑着说道:“或许你还不知道,父皇是看在丹书铁券的份上,才封本宫为太子的。黎氏交出了他们百年的荣光,交出了权势,换来了本宫的太子之位。”
“现在你还觉得本宫是被父皇看重的吗?”说到这里,太子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顾诚玉对这件事当然有所耳闻,“不管皇上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立您未太子,可现在坐上太子之位的不正是您吗?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既然您已经是太子了,又何必在乎之前那些事呢?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太子讶异地看了一眼顾诚玉,对!都已经过去了,不管之前父皇心里属意的是谁,反正现在成为太子的人是他。
“太子本就是一国储君!”
顾诚玉面上带着些浅笑,这就是他的立场!
当听到顾诚玉的话时,他突然笑了,笑得十分开怀,这就是顾诚玉的抉择吗?
不管父皇想传位给谁,只要最后的帝王是他就成。现在不是父皇传召,而是看顾诚玉的抉择。
“本宫必然不会辜负父皇和顾大人的期望!”
太子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他与顾诚玉相视一笑,彼此并不戳破。
顾诚玉面上笑着,心中却在思量,看来太子已经能肯定皇上的遗诏就在自己手中。现在太子还有求于自己,自然对自己是礼让几分。
可之后等太子登基了呢?届时他已经是皇上了,会不会想方设法得到自己手中的遗诏?
太子的谋略并不低,顾诚玉不想自己活在上位者时时的提防与算计中。
如今太子他还要仰仗自己帮他坐上帝王之位,但顾诚玉有些担心,等一切都成定局,太子难道不会寻了由头来发落他?
一如当初的薛氏一般!
任谁也不会容忍能威胁到自己的把柄落入他人手中,否则将夜不能寐。
“在你来之前,匡兆映来过,他禀报了从夏清口中套出的讯息。那天玑道长与夏清的确关系匪浅,但这两人却并不相熟。”
顾诚玉闻言,立刻便回过了神。
“不是说天玑道长是由夏清举荐而来?下官以为此人必然与大兴有勾结,那夏清举荐此人乃是居心不良,说不得他平日里就和大兴互有来往,殿下!您派人查抄夏清的府邸可有收获?”
顾诚玉将精力又放在了夏清身上,这样一个总想置自己于死地之人,不等对方落难时狠狠踩上一脚,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再说他的分析可是有理由据的,绝没有信口雌黄。
“不曾,并没有搜到与大兴有勾结的任何依据。不过刚才匡兆映交给本宫一样东西,庞楚!守着外面,别让任何人进来,谁来也不许通报。”太子对着外面守着的庞楚喊道。
顾诚玉有些疑惑,太子如此紧张,难道是夏清的供词?
他有预感,照夏清如此狡猾的性子,绝不会不做任何后手,就贸贸然来宫里吊唁。
毕竟谁都知道当初是夏清举荐的天玑道长,现在皇上因为天玑道长的丹药一命呜呼,夏清更应该逃之夭夭才对。
夏清若是与大兴有勾结,那此刻他回宫,难道是为了与大兴之人里应外合?
想起那些黑衣人,顾诚玉觉得十分有可能。只是夏清没想到太子根本没听他的解释,就将其和弟子等人关进了大牢。
庞楚连忙应了一声,心中疑惑,刚才殿下已经吩咐过了,谁来都不许通报。怎么这会儿殿下又重申了一遍?看来殿下对顾大人是真看重啊!
太子没有避讳顾诚玉,直接转动书案上的一处喜鹊浮雕,书案上便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暗格。
顾诚玉哑然,太子对他这般信任了?这么重要的机关也毫不避讳他。
咳!是他多想了吧?或许人家正想换了这张书案呢?
太子从暗格中捧出了一块不规则的绢布,上面还带着些暗红色的血迹。
嗯?不会是他想得那样吧?
“看看吧!”太子将绢布递给了顾诚玉,顾诚玉狐疑地看了太子一眼,伸手接了过来。
打开绢布,果然,是血书!
顾诚玉心下一惊,是夏清畏罪自尽了?他赶忙看了一眼下头的署名。
罪臣张朔!
顾诚玉瞪大了双眼,怎么回事?
第九百九十九章 顶罪
这次倒是出乎了顾诚玉的预料,这确实是一封绝笔。然而血书的主人却不是夏清,而是夏清的弟子张朔。
顾诚玉惊讶过后,便仔细查看了血书的内容。
“臣有罪!
罪臣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投靠大兴,那时罪臣刚升任刑部郎中。当年大兴之人找到罪臣,以金银利诱。罪臣一时糊涂,做下错事,心中一直愧疚难当。然而这一切都晚了,那些人狼子野心,怎会放过罪臣?
因此事,罪臣还连累了恩师。恩师在昨日知晓此事之后,欲为罪臣顶罪。天玑道长本是由罪臣举荐与恩师的,恩师不疑有他,便又举荐给了皇上。
罪臣贪生怕死,连累了恩师,如今幡然悔悟,只想还了恩师一个公道。所有的罪证都在南街一个小院子里,罪臣自知所犯下的错天理难容。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又岂能苟活于世?
今日罪臣自尽于此,望还恩师一个清白!”
顾诚玉将血书一口气看完,他不得不佩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特么的,竟然还能有这种操作?都到了这种地步,难道还有翻盘的机会?
反正打死顾诚玉,他都不会信张朔是主谋。
但夏清来宫里之前,若是将罪证都栽赃给了张朔,那夏清翻盘的机会确实很大。
太子说在夏府没能搜到关于夏清勾结外邦的罪证,这会儿又出现了张朔认罪的血书,这一切都是算计好了的。
他不知张朔有没有和夏清一起勾结大兴,但他认为夏清一定是主谋。
从往日夏清不站队的表现来看,一定是因为他认为大衍早晚要被颠覆,那这些个皇子算得了什么?
“殿下!敢问张朔可有救下?”顾诚玉捏着手中的血书,望向正盯着他的太子。
太子摇头,神情颇为遗憾,“他吞下了袖中藏着的两枚金戒子,最后不治身亡。”
顾诚玉叹了口气,能威胁到张朔的,无非就是家人了。若是夏清有罪,那张朔肯定也逃不开干系。所以张朔在得知老师将罪证都推到了他头上之时,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可事情已成定局,那张朔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家人考虑。古人看重传宗接代,绝不能断了香火。
夏清的手段无非就是那几种,说不得就会在对方的子嗣上下手。比如以对方嫡子的性命为要挟,诸如此类。
然而这招却是屡试不爽,做父母的,当然想保全自己的孩子。所以最后只能忍气吞声,牺牲了自己。
不过这夏清果然是心狠手辣之辈,张朔可是他的弟子,往日对他那是恭敬得很,夏清也能舍得将张朔给推出来。
一个左膀右臂,能爬上正三品的位子并不容易。当年要不是皇上特许,张朔这样的品级是绝不能与夏清一起留在京城为官的,怕是早就被皇上外放了。
这么看来,皇上对夏清可不薄啊!夏清这些年在朝堂之上可谓是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就这般,夏清竟然还想谋反,。首辅已经是一品大员了,对方还想怎么样?顾诚玉对夏清此举有些难以理解。
突然,他灵机一动,难道夏清还想自己当皇帝不成?
嗯?顾诚玉这么一想,觉得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夏清与大兴勾结,可大兴对大衍如此虎视眈眈,若是吞并,哪里还有大衍呢?
现在他是真不明白了,夏清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殿下!这血书上的内容,您怎么看?”顾诚玉的想法不能代替上位者的,就看太子怎么想了。
他若是想让夏清无罪,那这血书上的内容就是真的。若是太子不想,那必然会追查下去。
顾诚玉自然认为像夏清这种勾结大兴之人不应该留着,但要除去对方,也不能是现在。可就怕太子愿意相信夏清,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帝王的平衡之术,他看太子也运用得颇为熟练。
纵观朝中,目前能力突出者甚少。若是要再扶持一人对抗他,那必然要花费不少精力。再者,他手上还有令太子寝食难安的把柄。
太子沉吟了片刻,随后才皱着眉问道:“顾大人怎么看?你以为这张朔便是勾结外邦的主谋吗?”
顾诚玉见太子又将问题扔了回来,不由心中不虞,看来太子的打算是与自己的计划背道而驰了。
“殿下!下官以为,这血书上所述,当年张朔还是刑部郎中之时,便与大兴勾结了,这倒是能与举荐天玑道长的时间对得上。只是当年张朔还只是正五品的郎中,对方为何要选一个品级低的官员呢?这朝中文武百官,为何偏偏只选中了张朔?”
顾诚玉又将问题丢回给了太子,他要试探一下太子的想法。
“那自然是因为张朔是夏清的弟子,夏清身为一品首辅,在朝中自然权柄不小。为了他们的大业,选上张朔,不足为奇。”太子不假思索地回道。
顾诚玉点了点头,“既然对方想借用夏首辅的权势,那张朔上钩之后,他们难道就没有勾结上夏首辅?相信张朔一定会为他们举荐的吧?”
太子闻言猛地抬头看了顾诚玉一眼,这是引自己入坑吗?可是该如何处置夏清,他现在还真没想好。
“你的意思是说夏清就算没有参与其中,那也并不是毫不知情。他对自己弟子做下的事肯定心中有数,只是一直隐瞒未揭发?”
顾诚玉心下一沉,半晌才道:“大义灭亲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但殿下又如何认为夏清没有参与其中呢?或许......”
“他正是主谋呢?”
顾诚说完便看向了太子,太子刚才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
夏清是勾结外邦的通敌卖国贼,若是仅仅因为要平衡朝堂的权势,就将这种人留在朝堂之上,那他还要真要想想,自己之前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太子沉吟了一番,思忖良久才道:“可是在夏清的府邸并没有找到他勾结外邦的证据,本宫就是想发落他也没证据。更何况现在的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还是等查明之后,再商议如何处置吧!”
顾诚玉挑了挑眉,这是敷衍自己,还是心中当真如此想的?
第一千章 又逃了
“若他真参与其中,本宫绝不会放过他,必然要严惩,咱们大衍朝容不得卖国贼!”太子眉宇紧皱,对着顾诚玉郑重地说道。
顾诚玉脸色稍霁,看来太子还是有分寸的。
“张朔在牢中自尽,那看守大牢的狱卒呢?为何没有对张朔严加看管?且下官听闻之前张朔好像对此事还十分茫然,这入了大牢,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还为首辅大人澄清,这变故不可谓不快。”
张朔如果之前不知情的话,那肯定是来不及布置后手的。肯定有人将消息传递给了身在大理寺的张朔,且此人与张朔是敌不是友。
“下官以为,大理寺有奸细,此人肯定与大兴有勾结。”
顾诚玉没直接说是夏清使的手段,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指明是夏清。
他这么说,只会让太子以为他要公报私仇。
因为他与夏清不睦之事,朝中大臣皆有所耳闻。
太子看了顾诚玉一眼,随后点了点头,不管张朔是否是勾结外邦的主谋,那传递消息之人,必然与大兴扯不开关系。
“这件事必须严查,本宫会将此事交由匡大人去办。张朔在大理寺自尽,毕竟还是他的失职。你与夏首辅的关系,朝中都知晓,此事本宫就不适宜交由你去办了,未免朝中有人参你公报私仇。”
太子将事儿挑开了说,这件事顾诚玉不宜插手,他也不会让顾诚玉插手。
顾诚玉点了点头,“因有此传言,那下官自当避嫌。其实下官与夏首辅也没什么矛盾,那都是以讹传讹。首辅大人之前指点过下官几句,就被乱传为看下官不顺眼,要置下官与死地,完全是无稽之谈。”
之前夏清对他下手,那都是暗地里的陷害。一位低品级的官员和当朝一品首辅,怎么看都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
平日里两人更不可能接触,他们最直接的矛盾大多来自于闵峰。因为他挡了闵峰的路,夏清自然要铲除他,好给他弟子让路。
当然,怕他成长起来,最后与之对抗,也算其中一个因素。
总之为了弟子的前程,为了怕顾诚玉成长起来,威胁到他自己的地位。
夏清对顾诚玉,自然是欲除之而后快!
虽说各自心里有数,但明面上顾诚玉见到夏清还是毕恭毕敬的。夏清对顾诚玉虽说爱答不理,可也没当面为难。
人家毕竟是首辅大人,当面过不去,未免有失风度。
所以,这种背地里进行的,顾诚玉完全可以睁着眼说瞎话。
太子有些惊讶,原本正端起茶碗的手顿了顿。他抽了抽嘴角,反正顾诚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以前也领教过。
不过,不管顾诚玉怎么解释,他也不可能将审讯夏清一事交给顾诚玉。
“这几日正逢国丧,此事还需缓一缓。本宫已经派了匡兆映严查此事,希望早日得出个结果来。不过,那刺客一事,你怎么看?本宫已经派人去查探这些人的踪迹,本宫觉得这些人多半是大兴派来的。”
“没想到对方已经闯入了这么多人,那些边关的将士,到底在干什么?”想起这事儿,太子还有些气愤。
今天他差点就命丧黄泉了,这么多禁卫军,竟然还让这些蛮夷闯入皇宫。
都已经敢打到皇宫里来了,可见闯进来的奸细必然不少。
顾诚玉闻言,便想起了大师兄。大师兄这两日怕是也要到边关了,只可惜大师兄走后没几日,皇上就驾崩了,也不知大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
“殿下,造反的那位周指挥使如何了?可有抓住?”顾诚玉觉得此人与黑衣人应该不是一伙的,就是不知道是哪路人马。
说起此人,太子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逃了!”
顾诚玉好生无语,那位辅国将军贺朝光不是说此人绝对跑不了吗?
“原本已经抓住此人,可谁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援兵,将此人给救走了。那些人武艺高强,绝不是泛泛之辈。”
太子也有些气闷,他早就听闻这辅国将军骁勇善战,就是在谋略上有些欠缺。
打起仗来,冲锋陷阵从不胆怯,唯独头脑简单,需要精明的副将和军师提点。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可有派人跟上?”顾诚玉有些焦急,若是能摸清楚这些人马的来路,那自然就能明白是哪路人马了。
“跟丢了!”太子再一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说是那贺朝光亲自跟过去的。
其实他觉得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得还能有些线索。
顾诚玉叹了口气,他就知道。
他沉思片刻,才道:“殿下!如今全城戒严,但下官以为,还是要严密排查皇城周边的各家各户。比如西城和南城,那些地方鱼龙混杂,容易有不法之徒混入其中,或许会有所收获。”
“你是怀疑那些刺客会隐藏在皇城附近?”太子也思量了起来,行刺过后,要迅速撤退,这些人之前肯定是隐藏在京城的。
不然,怎么父皇刚刚驾崩没多久,这些人就得到了消息,闯入了皇宫呢?
或许他们之前就隐藏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这样行动也方便些。
再者,这些人迅速撤退之前,京城就已经戒严了,但到现在也没对方的任何踪迹,说不定这些人还在皇宫附近。
这么一想,太子就觉得自己目前还处在危险之中。要是这些人再次卷土重来,准备杀他个措手不及呢?
“是!兵马司和指挥使司的官差已将京城戒严,除非这些人有飞天遁地之能,否则他们不可能出得了皇城。且这些人人数不少,就算再小心谨慎,也一定有蛛丝马迹可寻。”
顾诚玉略微停顿片刻,还是没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怕是暗中来了京城的,不止是这些外族的刺客吧?
周元从为何要造反?是为了他自己?这绝不可能。也更不可能是与大兴勾结,因为之前他们还打起来过。
而仅凭指挥使司那点人马是成不了事的,其背后必然有人指使,这只是投石问路而已。
背后那人果真是大手笔,看来这几日京城必将掀起狂风巨浪!
“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太子忽然道。
第一千零一章 全城搜捕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回荡在即将到来的黎明之前,剧烈的声响回荡在静谧的皇城中。
屋内之人被如此大力的敲门声惊醒,一名妇人推了推身旁睡得香甜的汉子,“快去看看是谁?”
汉子被推醒,十分不耐,很不情愿地爬起身披上衣裳。他拿起刚点的油灯,准备去开院门。
“谁啊?”他打着哈欠,心里十分不爽。
这时候竟然还有人来敲门,不是马上就要天亮了吗?天亮了来不成?
一把拉开门栓,将门一开,汉子立刻一惊。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双眼,再细细一看之后,腿肚子便直打哆嗦。
“差、差爷!这、这......”汉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感觉自己双膝一软,要不是还扒着门框,险些就要跪倒在地。
就着油灯那微弱的光亮,汉子看清门外竟然站着四五个差爷。他们个个佩刀,表情凶神恶煞。
汉子再也只撑不住不住,软倒在地。他没想到一大清早,天还未亮,一开门便看到这些**。
这些人身上穿得衣裳他认得,之前那些个大官府上抄家,他也曾凑过热闹,远远地见过,怎么可能认错?
其中一名官差捧着一本卷宗,他对这男子沉声喝道:“你可是户主陈二牛?”
陈二牛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忙不迭地点头,“是!是!”
“户主陈二牛,一家三口,配偶王翠花,长子......”
“叫你们家的人都出来,待在院子里接受我们排查。快着些,别耽搁我们的时间。”官差横眉冷对,对着陈二牛喝道。
陈二牛还呆愣在当场,心中忐忑不已。
官差见状又大声呵斥了一番,才让陈二牛回过神来,赶紧爬起来往屋内跑去。
这样的情况在京城多户人家同时发生,一时间静谧的皇城如同被叫醒的巨兽,开始变得喧闹起来。
南城街口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
“大人!您可要回去歇歇?一晚上没睡,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的。”茗砚回头朝着顾诚玉说道。
顾诚玉揉了揉额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就在这儿等着吧!若是有异动,他们也能随时禀报与我。”
顾诚玉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与太子的命令有关。太子将搜捕的计划交给了他,其实他也很无奈,这本不是大理寺官员的职责。
只是太子既然已经下令,他自然不能有不从。
太子将兵马司和指挥使司的护卫、士兵都划分出了一部分给他,这些人暂时听命于顾诚玉。
并在大理寺调出了两名官员协助他办案,这两人算是熟人,一名是大理寺右寺丞姜少华,还有一人便是左寺丞彭放。
顾诚玉不由感叹世事无常,之前姜少华还与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应宣到他府上搜检,当时是为了科举舞弊一事。
如今成了他带着他们去其他人家中搜检,对他们发号施令。所以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凡事别做得太绝,谁知道日后会如何?
这几人已经被顾诚玉支配了出去,来了就得干活。
心思一转,顾诚玉便想到了刺客一事。就这么搜捕,或许会有所收获,但是所耗费的时间并不少。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那些人闻风而逃,又会给搜捕带来难度。
但顾诚玉此举并不是为了寻找刺客,而是验证自己心中所想是否正确。
他倒要看看,京城这几日到底来了多少牛鬼蛇神。
这些人隐藏在京城,到底想干什么?至于那些刺客,顾诚玉另有打算。
不是还有薛淼在手吗?就是不知薛淼如今还有没有用处了。看大兴最近的动向,好似十分猖狂,或许是在部署上有了大的进展。
这些人的势力会不会已经渗透进朝堂各处?难道与大兴勾结之人,仅仅只有夏清吗?
所以说搜捕刺客的任务十分重要,若是能从这些人口中套出些消息,那大衍也不至于会如此被动。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那就是严审夏清,夏清知道的内幕必然不少。只可惜太子对夏清另有打算,此刻还在犹豫。
若是等大兴渐渐腐蚀朝堂,到那时还来得及吗?只从内部瓦解,就提高了不少胜算。
再来个里应外合,届时大衍腹背受敌,那真是危矣!
顾诚玉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既然大兴在大衍境内动作频繁,那边关呢?比起以往,是否会有异动?
怕是边关战事即将要起!
这么一想,顾诚玉就有些坐立难安了。可就这么去说,太子和群臣会不会相信,还有待商榷。
再说边关离京城不远万里,就算有异动,等派去的人传达消息过来,那不知都过了多少时日了。
为今之计,只能等大师兄的回信了。顾诚玉就算再急,也只能等尹坤的消息。
......
“姑娘,屋外有官兵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捕,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难道他们查到咱们来了京城?会不会是来?”
谭妈妈听到屋外传来的声响,便大着胆子打开院门,观察着外头的动静。
当听到有兵马司的人搜检之时,谭妈妈吓得立刻进了屋子,向自家姑娘禀报。
柳素儿闻言也有些紧张,可是她随后一想,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他们来到京城之后也没有轻举妄动,怎么可能会有官兵来搜捕他们?
所以这些人挨家挨户敲门,应该与自家无关。她联想到昨日皇帝驾崩,或许是与此事有关。
其实皇帝昨日突然驾崩,她虽震惊,但还是松了口气。等新帝登基,她才有希望。
“是啊!姑娘,这些人怕是来者不善,咱们会不会已经被对方察觉了?”秦叔也是一脸担忧,他有些慌乱。
“应该不是来搜捕咱们的,秦叔和谭妈妈放心,不要慌张,以免露出马脚。咱们只管配合他们搜捕就成,千万别轻举妄动。”
柳素儿安抚过两人之后,便整理了一番衣着。
双眼看了炕边踏板下的地砖一眼,见没什么异常,这才移开目光。
“砰砰砰!”
“快开门!兵马司搜检!”门外传来一道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的是一声呵斥。
第一千零二章 受伤
“秦叔快去开门,记住!咱们可别自乱阵脚,一定要沉着应对。”柳素儿对秦叔再次嘱咐道。
秦叔定了定心神,转身欲去开门,却不想又被柳素儿叫住。柳素儿见秦叔的衣襟有些散乱,这才点头让其去开门。
秦叔一把拉开门闩,嘴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哎呀!各位官大爷!这是?”秦叔一见来人,原本还睡意朦胧的双眼立刻睁得老大。
此刻他脸上带着些惧怕,手足无措地看着外面的三名官差。
“你叫黄高中?”当先一名士兵打量了一眼秦叔,接着便在低头看向了手上的卷宗。
这是官府存档的户籍,这里头不但有各家各户的人口和姓名,还记录有基本的人物特征。
这里的屋主黄高中是个四十多的男子,祖上算不得豪富,但也是小有薄产。待到了黄高中这一辈,其他的都被后人霍霍了,只剩下了两处小院子。这,便是其中一处。
秦叔心中一凛,连忙摆了摆手,“官爷!小人只是租住了黄老爷的院子,咱在京城可买不起这样的宅子。”
头先一人见秦叔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的防备渐渐卸下一些。
虽说此人的年纪与黄高中的年纪看着差不多,但户籍记录上的面貌与此人并不相像,身量也没此人这般高大。
再看这人一身洗得发白的细棉布,倒是没打补丁。只是穿着有些凌乱,想来刚才开门之时,穿衣裳有些匆忙。
他们时常有搜捕的差事,因此在细微处,观察得就比较仔细。
“这院子你租了多久了?”最前头的那名官差推开秦叔,接着便往院内走去。
“官爷!有三四个月了。这不是听说皇城繁华,想出来做些小买卖,就想来京城投奔亲戚。谁想亲戚没找着,他们早就搬了地方了。没办法,既然来了,那就在这住下了。”
秦叔搓着手,笑得一脸讨好。
“那你是做何买卖的?那亲戚姓甚名谁?你家中有几口人?叫他们都出来。”
头先一名官差接连问了三个问题,接着其余两人就对着院子里打量了一圈。
这只是个很小的院子,院子里只是堆了些柴火,种了两颗小银杏树。
南城这样的小院子有很多,布置十分平常。
“小人和我家婆娘在西边的街口处支了个小摊子,在那儿卖些馄饨。小人卖了有两个多月了,也没见过几位官爷,不过小人认识和您们一起共事的崔官爷!他常来我们摊子上吃馄饨。”
三名官差听到对方口称崔官爷,不由心里又放松了些许。
姓崔的不就是他们一起共事的崔大吗?都是同僚,既然对方还认识自己的同僚,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咱们几位平日里不在这一片巡查,今日是暂且被调派过来的。”其中一人面色稍缓,竟然还开口解释了一句。
“那三位官爷常来小人摊子上刚吃馄饨,这手艺还是跟我娘学的,她是江南人,包的馄饨与北地这里有些不同,您几位一定要去尝尝,小人铁定不收钱。”
秦叔这么一说,三人的面色立刻都如冰层融化般,缓和了不少。
“去尝尝是肯定的,你请就不必了,你这小本生意,赚得也不多。”
话虽是这么说,但那条街上的小商贩看到他们,哪里还敢收他们铜钱?
自然是要请他们吃的,他们也就是嘴上客套一声。
“虽说大家都是熟人,但咱们有公差在身,还是得公事公办。刚才问你是哪里人,亲戚叫什么?你家婆娘呢?怎么还不出来?”
其中两人有些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因此打算离开这里。但另一人觉得,就算是敷衍,也得进屋里看上一眼,否则要是真放跑了刺客,那他们肯定要被点蜡。
再说,巷子口那位爷还坐在马车内等着呢!他们怎敢马马虎虎行事?
于是其中一人便开始催促道。
“小人是峡关府人士,家中还有一个婆娘,这次来还带了个侄女。亲戚......”
说到亲戚,秦叔停顿了。他们来京城,本就不是来找亲戚的,若是胡乱说出个名字,那户籍登记却找不到此人,那岂不是要被怀疑?
早知道就不说是来投奔亲戚的了,秦叔心中后悔不已。
“叔!这是怎么了?”
屋内突然有声音传出来,三名官差连忙齐齐往门口看去。那如黄莺出谷般的美妙声音,果然出自一名少女之口。
......
寂静的密林深处,潺潺的流水声格外清晰。
“咳!”一人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便咳出了声。
“王爷!您没事吧?”金参领抚着臂膀,他眉头紧皱,嘴唇苍白。
他捂着的手臂上有鲜血渗出,袖子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且他身上衣裳湿漉漉,连头发上都已经结了冰霜。
然而他此时已经顾不得疼痛和寒冷,而是一脸担心地看向坐在地上的一名男子。
恭王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他身上的衣裳已经退下。而在腰际,有一条半尺长的伤口。
恭王从衣裳里掏出一只瓷瓶,打算给自己上药。金参领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势,连忙上前接过,替恭王清理和包扎伤口。
“还好伤口不深,只是刚才您跳进河中,身上被浸湿,怕是会感染风寒。不知他们何时才会寻到咱们,要是耽搁久了,卑职怕您起高烧。”
金参领叹了口气,天气这般寒冷,他们顺着河水的上游,逃到了这里,王爷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金参领的动作很利索,没过多久,就将伤口包扎好了。
“王爷,您在这先歇息片刻,卑职去找些枯枝烂叶来,咱们身上湿透了,得生起火堆来驱寒。”
恭王点了点头,将长剑放在身边,示意金参领快去。
这湿漉漉的衣裳贴在身上并不好受,冰凉刺骨不说,对伤口也不利。
等金参领走后,他就开始思量刚才遇袭一事。
他和同来的下属被分散开了,身边只剩下了金参领。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一路小心翼翼,倒是没有不开眼的拦路。谁知快到京城了,却不想中了伏击。
第一千零三章 劫持
不得不说,那背后之人确实聪明,知道那是恭王要回京的必经之路。在此处伏击,等着他送上门去。
这人会是谁呢?难道是老四?恭王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曲,他收到消息,老四比他先到京城,不是老四又是谁?
又或许是老二?这么一想,恭王也觉得十分有可能。
毕竟老二已经是太子了,他不想他们这些个兄弟回来抢他的皇位,于是便在路上将他们都解决了。
此事倒是有一个办法验证,若是老四也受到了伏击,那此事多半是老二做下的。
否则,便是老四下的狠手。
这厢恭王恨得牙痒痒,殊不知那边靖王也在遭受了同样的遭遇。
靖王拎着剑,喘着粗气,开始转动屋内的一个机关。
“沿途可有收拾妥当?可别让人看出痕迹来。”靖王看着屋内的炕往一旁移动,接着便露出个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放心吧!王爷,已经都收拾好了,只是不免有些匆忙,所以还得留下人再收拾一遍。先委屈您先躲一躲,等那些官差走后,卑职立刻禀报。”
严绘有些焦急,他刚才出去打探的时候,发现有官差正挨家挨户地搜检。他们知道,那肯定是在搜今日去皇宫行刺的刺客。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就很容易暴露了。这座南街的小院子是之前就买好了的,耗费了不少时日才在里面挖出了一条密道,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靖王点了点头,随后便一脚踏入了地道。
他一踏入密道就沉下了脸,刚才他出去相会朝中一名老大人,却不想被人在半路伏击。可知道他来到京城的人,除了自己身边的几人,根本寥寥无几。
难道是自己身边出了差池?可这几人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难道这么轻易就会背叛他吗?
不!他手上还抓着他们的把柄,不会的。靖王摇了摇头,认为可能性很小。
随后他想到了恭王,难道是老大已经到了京城,掌握了他的行踪?
又或许是老二?如今父皇驾崩,老二身为太子,就是下一任的君王。会严密监控他们这些兄弟,也实属正常。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还有他们在虎视眈眈,老二难道还敢高枕无忧?
说不得他们来京城的事已经被老二知晓了,这才派人来伏击他们。
只是,若真是老二,那为何不在半路上就截杀了他们,还要等他们来京城之后再动手呢?
靖王心中疑惑,他回忆了一番刚才打斗的场景,突然觉得那些人的武功招式有些奇怪。
虽说对方也是使得长剑,但总感觉有些违和。与他们这些惯常使用长剑的人对比,好似有些生涩。
靖王沉思了片刻,而后便睁大了双眼。他的脸色阴沉,捏紧了手中的剑,半晌过后才冷笑道:“老二这个废物,父皇立其为太子,真是有眼无珠!”
......
“站住!喊你呢,你跑什么?”其中一名官差追着一人往巷口奔去,口中连声呵斥道。
其余几名官差见状也连忙追了上去,前头那人撒丫子狂奔,根本没管后头几人的追赶。
正在柳素儿家里搜捕的官差听到动静,连忙都跑出了屋子。
柳素儿松了口气,刚才那些人在屋内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原本就要离开的,只是现在被门外的动静吸引,这才快速离去。
既然人走了,那他们也就安全了。其实本也没什么要紧,他们到京城之后,除了那次拦截了顾诚玉的马车,就再也没有其他异常的举动了。
秦叔和谭妈妈还每日都出去摆摊卖馄饨,应该不会有人怀疑。这些人肯定是在抓捕重要的人,看来这几日他们一定要安分守己,不能轻举妄动。
秦叔和谭妈妈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渍,见人走了,他们也都狠狠松了口气。
顾诚玉听闻这条巷子里头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深深皱起了眉头。
“大人!难道抓到刺客了?”茗砚精神大振,这么快就要有收获了吗?
“大人,小人去看看,祝他们一臂之力。那些刺客都武艺高强,这些官差怕不是对手。”
顾诚玉撩开帘子,往已经有些朦胧的天色看了一眼,“一起去吧!”
两人下了马车,飞速往吵嚷的地方奔去。
“老子叫你站住,你还跑。你再跑,等老子抓住你,定要让你吃吃苦头。”
这么一喊,原本正在挨家挨户搜查的官差立刻都出了院子。
那人见官差多了起来,不由十分紧张,没想到今日真的要栽了。除非他能从这里飞出去,否则不可能逃得出去了。
柳素儿对门外发生的事丝毫不感兴趣,他们如今做事须得小心谨慎。这种事,他们唯恐避之不及。
上前几步,柳素儿准备关上院门。谁想一道黑影快速冲了过来,力度之大,将她撞倒在地。
“快,跑到这里来了。”
听到后面之人穷追不舍,此人十分急切。待看到倒在地上,正要爬起来的柳素儿,不由双眼一亮。
顾诚玉和茗砚匆忙进了这条巷子,这里的地形有些复杂。院子坐落得并不整齐,看着十分杂乱。
这里是南城往外了,离皇宫远得很,住户也更杂乱一些。大多是那种一个小院子,住了两三户人家的。
这些住户或许是小商贩,又或许是在京城做着打杂的活计。总之,做什么的都有。
再往南边去一点,那里比这里更杂乱,完全是被放逐的地界。
“你们别动,否则我就杀了这丫头。”一名魁梧的男子拿着一把匕首,架在了一名少女的脖子上。
“柳姑娘,你快放开她!”刚才搜查柳家院子三名官差,其中一人大声呵斥道。
他还没成婚呢!这么好看的姑娘,若是给他做媳妇儿,他做梦都要笑醒。
“素儿!你快放开我侄女!”谭妈妈急得跳脚,这番变故实在太突然了。
秦叔也是焦急万分,姑娘在此人手上,他虽会些拳脚功夫,可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这位好汉,你快放了我侄女吧!”
第一千零四章 对峙
“这些官差肯放我走,我就不会伤害她。”男子神情有些激动,他今日也是倒了血霉了,竟然被这些人给堵住。
他盯着官差的脸上满是阴狠,其实他也知道劫持这个小丫头没什么用,这些人哪里会管一名百姓的死活?
但凡事总得试试不是?或许还真能有些用处呢?
同时柳素儿也在心中哀嚎,原本关上门,今日就算过去了。可谁想此人竟好死不死地闯入了她家,还劫持了她。
也不知此人是何人,是不是官差要搜捕的那人。然而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此人要以她为要挟,逃离这个地方。
然官府的人会因为她,就把此人给放了吗?这绝不可能,她现在只是个平民百姓,即便死了,那也只能算她倒霉。
官府最多赔上点银子,此事最后便只能不了了之。
可她还有事未做,岂能莫名其妙地死在官府或此人的手上?她绝不甘心。
柳素儿心思百转,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法子才能脱险。
顾诚玉带着茗砚赶到喧闹之处时,只看到一些官差手上拿着佩刀,围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前。离这几步远,还有几个不怕事的百姓在探头探脑。
“发生了何事?”顾诚玉眉宇微皱,这情况倒不像是抓着刺客的模样。
因为男子和柳素儿被人群挡住,所以顾诚玉看不见里头的情形。
围着的官差听到顾诚玉的声音,连忙让开了一条路。
“大人!”众人行礼,齐声喊道。
柳素儿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往走来的少年看了过去,只见对方身着月白色的镶毛大斗篷,头戴白玉冠,那清隽俊秀的容貌在这一身素雅的装束下,显得更加贵气逼人。
此人仿佛周身笼罩着一层银光,在这灰蒙蒙的夜色里,十分醒目。
柳素儿双眼一凝,此人应该就是顾诚玉!
之前她并没有见过顾诚玉,只是叫秦叔打探过对方的相貌和品性。
顾诚玉在京城可谓是名声赫赫,随便拉出个当地的小贩都能说出对方一些事迹来。
听闻此人才华横溢,在谋略上更是不低。两年前的茶税和盐税改革就是此人提出的,虽说茶商和茶农对顾诚玉褒贬不一,但此人在百姓口中倒是颇有口碑。
毕竟之前才出了江南水患一事,朝廷派了此人去江南赈灾。听说此人在朝廷还未下发赈灾银两之前,就将水患一事给控制住。不但制止了灾民的暴动,还修筑了江堤。
虽说江南离京城路途遥远,可来往于两地的走商不少。
顾诚玉在江南的事迹,早就在京城传开了。
柳素儿就是看中此人有能耐,才会冒险接触他。
从顾诚玉做的这些事看出,此人与那些贪官污吏,或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官员不同,他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官员。
这样的人,若是请了他帮忙,对方拒绝的可能会小些。
“大人,此人不知是何人,刚才咱们搜查之时,让此人拿出户籍路引,却不想此人拔腿就跑,咱们见势不对,就立刻追了上来。谁知此人跑到了这里,还劫持了这名姑娘。”
顾诚玉刚走过来,便已经看到了被劫持的少女,这女子应该叫什么素儿。
之前这女子拦住他们马车的时候,他便见过这女子的容貌,顾诚玉心中的怀疑又起。
这场劫持到底是阴谋,还是巧合?
他双眼凝视着男子和这名少女,却并没有言语。
“你是谁?”男子收紧了臂弯,柳素儿顿时觉得肩膀被紧紧抓住,疼得她皱紧了眉头。
“你又是何人,为何要劫持这名姑娘?”顾诚玉在离男子三米处站定,看着柳素儿脖颈间的匕首,眉峰挑了挑。
那欺霜赛雪的肌肤上已经有了一丝血痕,柳素儿柳眉紧蹙,嘴唇有些苍白,应该是疼痛和心中紧张所致。
再看男子的动作和神情,这次倒不像是在做戏。这男子肌肤黝黑,穿着粗布衣裳。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了结实粗壮的手臂。
从外貌和穿着看来,并不像刺客。顾诚玉在心里分析了一番,顿时有了定论。
“你、你别管我是谁,我要离开这里,否则就杀了她。”
男子见顾诚玉出现,神情更为紧张,手中的匕首不由往柳素儿的脖颈处更靠近了些。血顺着匕首流了下来,滴在了柳素儿的前襟上。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顾诚玉,虽说此人十分年轻,但刚才这些官差喊此人为大人,那应该是一名官员。
若是有此人下令,这些官差必然不敢拦他。
顾诚玉沉吟一番,这里围观的人不少,那些不敢出来看热闹的百姓,都将门开了一道缝探头探脑的。
他要是不顾这女子的性命,将此人抓获,那明日全京城都会传他不顾百姓死活,是个心肠冷硬之人。
但让他放走此人是肯定不成的,此人一定犯了什么大罪,否则不会见到官府就逃跑。
朝着身后望了一眼,和茗砚交换了一个眼神。茗砚立即会意,慢慢向后退去。
此时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丝鱼肚白,众人的视线更清晰了些。
男子见状不由更为急切,天亮了!
柳素儿盯着顾诚玉的双眼,少年的眼中毫无波动,犹如无尽的深渊,一眼望不到底。这双眼带给她的,只是淡漠和清冷。
她此刻心里也有些慌乱,她与顾诚玉素昧平生,若是对方真的狠下心,那她岂非要命丧于此?
想起踏板下的东西,柳素儿张了张口,望着顾诚玉的双眼中带着祈求。
一名官差拉着身旁之人的衣袖,轻声劝解道:“张扬,别冲动,有顾大人在,柳姑娘不会有事的。”
张扬紧紧握住佩刀的手又紧了紧,他不知道顾大人到现在还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难道顾大人不打算管柳姑娘的死活吗?
看着柳素儿秀美的脸庞上带着害怕之色,苍白的唇瓣更是紧紧抿在了一起。
他刚才是第一次见柳姑娘,但他已经动了心思,这会儿必然不愿意看到对方就这般命丧黄泉。
“可是......”张扬刚开口,便被身旁之人捂住了嘴。
“那本官又如何得知,你逃脱之后会放了这位姑娘?”顾诚玉眼角余光瞥见茗砚已经蹿上了屋顶,接着轻轻跳到了院墙之上。
第一千零五章 救下
“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她,死前也能拉个垫背的。”
天快亮了,清冷的坊市中已经有了一丝喧闹。男子见顾诚玉迟迟未答应不答应,心中顿时慌乱不已。
他脸庞狰狞,双眼中露出了狠意。
衙役们见茗砚爬上了院墙,便都惊讶地向那边看了过去。
男子察觉到不对,也赶忙扭头看去。
说时迟那时快,顾诚玉摘下挂在腰间的玉珏,向男子的手腕袭去。
柳素儿本不知道顾诚玉心中到底是何想法,觉得还是不能完全指望顾诚玉。
当看到男子分心之后,她突然拔下了头上的木簪,对着男子的面部狠狠戳了下去。
男子手腕和嘴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手上的匕首再也握不住,掉落在了地上。
他另一只手捂着嘴,有血迹从他捂着脸的指缝中流了出来。
茗砚飞身而下,一把长剑架在了男子的脖颈处,柳素儿趁机躲在了茗砚身后。
她剧烈喘息着,握着木簪的手还有些颤抖。其实刚才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胆量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她心中有信念在支撑她?
顾诚玉望着柳素儿的动作,双眼一眯,这女子这般动作好似在哪里见过。
他不由抚了抚胸口处,咳!女人不能惹。
不过,对方一个弱女子,胆量倒真是不小。他不禁想到了某人,好像某人在十岁的时候,就敢这么做了。
柳素儿望着地上摔得粉碎的玉珏,又转头看向了顾诚玉。
刚才她刺向男子的时候,应该是顾诚玉出了手,看来顾诚玉的武艺也十分高强。
茗砚立刻卸下了男子的下巴,将男子的四肢给扭脱了臼。男子吃痛,头上冷汗涔涔。
顾诚玉见茗砚已经控制住了男子,于是便挥手让茗砚先将人带下去。
他回头看了这些官差一眼,顿时觉得这些人比起自己带的护卫差远了。
刚才茗砚爬上院墙,这些人竟然还朝着茗砚看了过去,且神情惊讶,看了好几眼。
除非是瞎子,否则谁都能察觉到身后不对劲了。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害他又损失了一块玉珏,否则茗砚一个人就能搞定。
见顾诚玉神色冷峻,目光凌厉,众人不由低下了头。他们也知道刚才是他们的失职,要不是大人武艺高强,否则事情肯定要生变。
“姑......素儿,你没事吧?”谭妈妈和秦叔奔向了柳素儿,满脸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不用担心!”柳素儿忍着脖颈间的疼痛,对着两人安慰道。
“哎呀!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快!快回屋包扎一下!”谭妈妈见自家姑娘前襟上有血,往上一看,才发现这脖颈处竟然有一道不小的伤痕。
谭妈妈心疼不已,连忙上前自信查看。
还好看着伤口较长,却并不深,只是破了表皮。
“继续搜查!”顾诚玉并没有训斥他们,只是冷声喝道。
毕竟不是自己的属下,只是借用几天,他犯不着替别人管教,且别人也不一定会领情。
张扬见柳素儿安然无恙,心里不由高兴起来,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
只是这会儿顾大人在,他也不敢上前关心。
众人应是,各自又去其他的人家敲门。张扬见机往柳家院子而去,刚才他们正好排查到柳家,这时过去也不显得突兀。
柳素儿对着谭妈妈摇了摇头,此刻正是接近顾诚玉的好时机,她还不能离开。
谭妈妈有些奇怪,就要开口询问,却见柳素儿已经向着顾诚玉那边走去。
“小女柳素儿拜见大人!刚才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顾诚玉此刻十分确定,上次此女拦住自己的马车是别有目的。
他挑了挑眉峰,“柳姑娘不必多礼,刚才也亏得姑娘机警,救了自己一命,这谢本官倒是当不得!”
少年清越的嗓音在晨风中响起,一如他的双眸一般清冷。
“小女刚才有些自不量力,险些坏了大人的计划。若不是大人及时出手相救,小女不但不能得手,相反还会反受其害,是小女子鲁莽了。”
柳素儿有自知之明,她刚才是拼着受伤下的手,若不是顾诚玉及时出手,她脱身岂会这般顺利?
张扬见柳素儿走向顾诚玉,不由大失所望。他望着柳素儿的背影,不由握紧了拳头。
是啊!顾大人年轻有为,如此年轻就已经是正四品了。长得更是玉树临风,绝世之姿。女子一见倾心,也实不为过的。
柳素儿容貌娇美,气质更与一般的市井之女不同,就好似大户人家的姑娘一般。两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竟也有了几分般配之感。
张扬转身欲离去,却突然又回头看了柳素儿一眼。是啊!这规矩可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
“张扬,还不走?别看了,人家的心思可不在你身上。”身旁传来同僚的声音,让张扬的脸色沉了沉。
顾诚玉的目光在对方手上的木簪上看了一眼,不由双眸暗了暗,紫檀木?
随后他将目光放在了对面一对夫妇的身上,见两人衣着虽不破旧,但十分普通。
他沉吟了一番,才道:“本官看姑娘受伤了,不若叫大夫来为姑娘看看伤势。”
说罢,顾诚玉便转身拉出了一名衙役吩咐道:“你去请个大夫过来!”
“大人!多谢大人救下小人的侄女。”秦叔快步上前,他这个当家人当然不能躲在后头。
可是他觉得这少年虽年轻,可是目光却十分锐利,好似一切的阴谋诡计在对方的注视下,都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就是他当初面对老太爷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看来对方年纪轻轻就升为正四品,还是有道理的。
“你是柳姑娘的叔叔?”
秦叔连忙点头哈腰地回道:“小人正是!”
“他们的院子搜查过了吗?”顾诚玉喊住了一名官差。
“刚才卑职见着张扬他们搜查过了!”此人恭敬地回道。
顾诚玉点了点头,“那叫他们再来查一次,将户籍卷宗带过来。”
他说完便转向了秦叔,“真是抱歉,虽说刚才你们受了惊,可是咱们有差事在身,只能公事公办。”
秦叔连忙点头,“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第一千零六章 当年之事
“大人请喝茶!”谭妈妈端着托盘过来,将茶碗放到了桌案上。
顾诚玉的视线在茶碗上扫过,他笑着点了点头,手却没伸出去。
一个平民百姓之家,看着家境也不算富裕,竟然还有用茶碗的习惯,百姓一般都用海碗盛茶水。
“柳叔,我们要看看你们的官凭路引。”张扬看了一眼屋内坐着的顾诚玉,心中不由气闷。
顾诚玉听闻称呼,立刻转过了头去,柳叔?这家人与这张扬很熟吗?
“哎!小人这就去拿!”
等几人在询问一家三口之时,顾诚玉起身打量起了屋子。柳素儿此时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她看向顾诚玉的目光有些复杂。
其实她也明白,顾诚玉这是开始怀疑她了吧?
她看了一眼炕边的地砖,咬了咬唇瓣,随后面上露出了坚定之色。
今日再不把握机会,恐怕以后想再见顾诚玉就难了。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对顾诚玉说道:“顾大人,小女有事相求!”
“素儿!”谭妈妈惊呼一声,她看出姑娘是要将那事说出来,可是他们不是说好要再等等的吗?
皇上刚刚驾崩,新帝还未登基。更何况她看这顾大人并不是那等热心肠之人,看着并不好说话。
柳素儿回头朝着谭妈妈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焦急的秦叔一眼,这才回过头来,坚定地看向顾诚玉。
“哦?姑娘有何事相求?”顾诚玉端起茶碗递到了嘴边,掩盖住微微上扬的嘴角,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只是自己之前的猜测好似有偏差,对方或许并不是奸细。
柳素儿看了一眼屋内的张扬等人,才道:“还请大人让其他人等回避!”
张扬脸色铁青,虽说他心里也清楚,哪位姑娘见了顾大人不心生向往?可是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的。
他自认家中富足,原本还想让媒人来打探一下,看看柳家是否有结亲的意思。
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他的奢想,柳姑娘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直到这会儿,对方甚至没仔细看过自己一眼。
顾诚玉将放置在嘴边的茶碗缓缓放下,回头看向了张扬等人,“你们先出去吧!”
“大人,您一人在此,怕是不妥啊!”张扬到底还有几分不甘心,于是想了个相当绝妙的借口。
顾诚玉冷厉的目光扫了过去,他挑了挑眉道:“有何不妥?”
张扬顿时头皮一麻,想起今日听同僚说起过顾大人在宫内神勇杀敌的描述,又想起刚才那枚碎裂的玉珏,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这么说岂不是班门弄斧吗?
身旁一名官差连忙拉了拉张扬,随后弯着腰板回道:“大人!那卑职们这就退下了。”
顾诚玉点了点头,随后又将目光转了过来。
此人拉着张扬到了院子里,回头看了看已经被关上的屋子,随即冷声道:“你可别连累咱们,不该肖想的,就别肖想了。”
人家可是正四品的官职,不说已经驾崩的皇上,就连即将继位的太子殿下也是十分器重的,日后仕途必然一片坦荡。
即便那姑娘做了顾大人的妾室,也比做他们这小门小户的正妻要强。
张扬这不是痴心妄想是什么?刚才此举简直是自掘坟墓,到时候惹得大人不快,他们也要被连累。
看着张扬阴沉的脸色,同僚王均的脸色缓了缓,知晓刚才自己的话重了些,他拍了拍张扬的肩膀安抚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只是今日才刚刚相识而已。这京城的好姑娘多得是,到时候再请媒婆与你说亲便是!”
说罢,他也不再看张扬,而是转身守在了院门口。顾大人不喊他们离开,他是绝对不敢走的。
柳素儿看向桌上的茶碗,顾诚玉刚刚并没有喝下茶水,这是对自家抱有警惕和怀疑吗?
或许之前她的举动,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接近他是别有目的吧?不过,她也确实是别有目的。
秦叔和谭妈妈有些慌乱,若是顾大人不肯帮忙,并将此事给泄露出去,那他们不但没办成事,还会置身在危险之中。
柳素儿走至顾诚玉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请求大人为小女做主,小女要为家族洗刷冤屈,还我薛氏清白。”
柳素儿的声音有些颤抖,天知道她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顾诚玉闻言双眼一眯,他坐直了身子打量起垂着头的柳素儿,心中不由震惊不已。
之前他以为柳素儿是谁派来的暗探,可柳素儿这么一说,他倒是回忆起来了。
之前薛淼说过,当时薛氏被抄家灭族之时,姚氏怀有身孕,并在抄家的当日临产。
据薛淼所言,当日诞下的正是一名女婴。
而此事已经过去了十七年,女婴若是长大,那也有十七岁了,与眼前的少女年岁倒是相吻合。
只是,薛淼也说过,当年那女婴和他失散了,抱走她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可他看柳素儿身后的妇人,与那小丫头的年岁并不相符,这妇人估摸着应该有四五十了,而那小丫头长到现在应该才三十不到才对。
就算日子过得清苦,也不可能会苍老得如此迅速。
见顾诚玉默不作声,柳素儿连忙问道:“相信顾大人对十七年前的薛氏灭门案,应该有所耳闻吧?小女刚才所述,便是那薛氏。”
“小女原是薛家女,闺名薛书瑶。出生当日,正是薛家被抄家灭族之时。”
说到这里,柳素儿双眼含泪,为自己凄苦的身世和生养自己的家族悲伤不已。
其实那时她才刚出生,对薛氏并没有印象,更无多深的感情,可是谁叫她是薛家女呢?
薛氏一门,存活下来的只有她和那位族叔爷,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薛氏被蒙上不白之冤?
谭妈妈此时早已泪流满面,随着柳素儿的叙述,她已经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
“顾大人!姑娘当时还小,怕是有些事还不甚清楚,还是由老奴来说吧!”
顾诚玉将目光投向了谭妈妈,果然,这是当年薛氏的家仆。
第一千零七章 薛书瑶
“老奴谭氏,原本是伺候老太太的。只是后来太太怀了少爷,老奴就被老太太指给了太太,帮着太太调理身子。”
看着顾诚玉的面色毫无波动,谭妈妈赶忙打住,开始说起正事儿。
“那一日天上还飘着细雨,天气已然转秋,正是萧瑟寒凉之日。朝廷突然派了官差围困薛府,为首的官爷说,薛府私通外邦,乃罪大恶极。他们奉皇命前来抄家,薛氏一门将被诛九族,一个也逃不脱。“
”当时太太正好发作,姑娘就要出世,太太还不知薛府的遭遇。等产下姑娘之后,就被镇国公府派来的下人给接走了,而他们却将刚出生的姑娘给留下了。”
柳素儿不是第一次听谭妈妈说起这个经过,她刚开始还以为母亲是为了自己苟活,便不顾她和哥哥的死活了。
可是之后听到谭妈妈说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自己在京城打探消息之时,才发现母亲也死在了国公府。
她的闺名叫薛书瑶,这还是她未出世前,父亲娶的名字。可是她连父亲的面容都未曾见过,父亲就去了。
柳素儿泪如雨下,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是薛府的下人,为何能出得薛府,没和那些下人一起被发卖?”
顾诚玉提出了他的疑惑,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让自己相信他们,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阴谋?
世间之事难道就这般凑巧,自己刚从薛淼那儿知道薛氏当年还有一名女婴存活于世,就有一名少女跑来说她就是那名女婴。不管是谁,心中都会存有疑虑的。
“这事说来也巧,当时薛府被抄家,不论男女,都是秋后问斩。而府中的下人,也被发卖了出去,只有老奴和当家的幸免了。因为就在抄家的一个月前,老奴身子不妥当,老太太怕老奴将病气过给了太太,又念在老奴伺候这么多年还算尽心的份上,便发还了老奴夫妻二人的卖身契,去官府消除了奴籍。”
她伺候了老太太多年,老太太知她自己时日无多,便将她赐给了太太。
只是太太身边已经有陪嫁的妈妈照顾,哪里会对她有多少信任?
虽然太太对她很是敬重,但她的地位还是有些尴尬了起来。
后来她染了风寒,太太便和老太太商量,消了他们的奴籍,准许他们回乡。
其实这算是大恩典了,就算府里再富贵,他们终究也只是伺候主子的下人。能有机会消除奴籍,心里自然是乐意的。
只是她和当家的成亲多年,也未生个一儿半女,实是有些遗憾。
但他们这些年在府中还算有些体面,银子也存下了不少,所以出去后的日子也能过得富足。
说好了等太太诞子之后,他们再出府,算是全了与薛府最后这点情分。谁知道太太诞子当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如此事出突然,让薛氏一族措手不及。
老爷在上朝之时,就被关入了大牢。府中当时更是乱做了一团,原本在京城风光无限的薛氏,竟然一夕之间,便分崩离析。
会被归还奴籍的,在府中总还有几分体面。顾诚玉对谭妈妈为何被归还奴籍一事并不感兴趣,反正最后托孤之人又不是这位妇人,估计又是宅斗的牺牲品罢了!
柳素儿见顾诚玉对薛氏一案好似十分了解,且他怎么会知道当年她不是被托付给谭妈妈的呢?
而且,刚才顾诚玉对薛氏还有遗孤之事,好似并不惊讶,难道顾诚玉早就知道薛氏还有遗孤存活于世?
那他到底对薛氏一案知道多少?会不会对方就在暗中调查薛氏一案呢?
这么一想,柳素儿的双眼中不由异彩连连,对接下来的恳求也有了一定的把握。
“当时带走柳姑娘的另有其人,可后来为何会和你们在一起?”
顾诚玉并不担心被他们知道自己对薛氏一案知之甚祥,甚至连薛淼在他手上的事被他们发现也没什么。
他原本就想用薛淼放长线钓大鱼,即便这几人是别人派来的,这不正好将水给搅浑吗?
薛淼就在他手上,他还怕那些人不敢来呢!
“顾大人为何知道这么多?难道你碰到了将我抱走的那个丫头?”柳素儿沉声问道。
“这些本官可没必要告诉柳姑娘,本官自有办法知晓,你们现在只需回答本官的疑问即可。”
顾诚玉倒要看看,这些人所言是否与薛淼所述一致。
“老奴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年薛氏一族被斩首,老奴和当家的与薛府没了干系,后来被排查过后,就放了出来。只是当时老奴没有离开京城,本想去为老太太他们收尸,可官府不让,咱们也是无可奈何。本想就此离去,驾了马车就要回乡。却不想在街上碰到了薛府的丫头依兰,老奴有些奇怪,依兰应该被发卖了才对,可为何会出现在南城那儿呢?于是咱们就跟了上去,打算一探究竟。”
“不想却看到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我和当家的仔细一想,便能肯定这孩子便是太太刚生下的女婴。咱们不知到底是何缘故,原本想上前询问。可突然冲出来两个拍花子的,预将依兰给掳走。”
说起这个,谭妈妈还心有余悸。
她接着道:“我和当家的自然要上前阻拦,当家的和那两人打了起来。那两人身上还揣着刀子,当家的不敌,被对方在手臂上划破了一道口子。老奴只来得及抢下姑娘,依兰便被两人给抢走了。”
秦叔上前卷起袖子,顾诚玉立刻看了过去,确实有一条十公分左右的伤疤在。
“小人不敌两人,当时没能救下依兰,如今也不知依兰被卖到了何处,唉!”
秦叔叹了口气,一个长得水灵的姑娘,最后被卖到哪里,可想而知。然而他当时实在无能为力,那两人就是穷凶极恶之徒,刀剑不长眼呐!
他们手上还有姑娘,也不能抱着姑娘去找依兰,当时全城的搜捕还没结束。
“或许是老太爷托孤,将姑娘给托付给了依兰?咱们后来就是这般猜测的。”秦叔沉思片刻,又说道。
第一千零八章 恳求
“可是听谭妈妈说依兰当时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祖父会放心将我交给她照看吗?”
对于这点,柳素儿一直十分疑惑。她觉得,祖父托付之人,或许另有其人。
顾诚玉瞥了一眼柳素儿,倒是对对方如此聪慧高看一眼。
只是,他对柳素儿并没有打消怀疑。当年柳素儿被抱走之后,还是个婴儿。
那这么多年的乡野或市井生活,能培养出这样的气韵?毕竟柳素儿的表现和姚梦娴这样的大家闺秀比起来,规矩和气度并不差。
仅凭谭妈妈夫妻二人,能将一个从小就在乡野或市井长大的小姑娘,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
世家女规矩极重,教养很是严苛,无处不彰显世家的底蕴。所以,能不能养出世家女的贵气,这与生长的环境有极大的关系。
没了这样养尊处优的环境,顾诚玉觉得想养出个大家闺秀,十分有难度。
据刚才三人之言,倒是与之前薛淼所述能对得上。然而,顾诚玉现在对这件事却并不太感兴趣。
皇上刚刚驾崩,新帝尚未登基,他就算想帮也是无从帮起。即便最有可能登基的是太子,可太子真能推翻皇上当年对薛氏定的罪,为薛氏平反吗?
这么做,不但有损皇家威严,更是对已故皇帝的不敬。
更重要的是,薛氏连一名男丁都没存活,不可能再崛起,就是翻案了又如何?
损了皇家颜面,来保全薛氏的颜面。不管谁登基成为皇帝,都不会愿意这么做。
再者,顾诚玉虽不相信梁致瑞会对薛氏下这样的毒手,但当年之事,谁又能说得清?说不得其中就有隐情。
可无论如何,老师已经参与在了其中。他并不想将这件事给重新掀起,影响了老师的名声。
且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寻找从大衍边境潜进来的奸细,还有那帮刺客,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柳素儿将心中的疑虑暂且放下,说了这么多,她自然得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顾大人,小女与谭妈妈他们来京城多日,也打探了不少消息。在坊市间听闻百姓谈论最多的,正是顾大人您。小女觉得您是位为国为民的好官,如今小女恳请顾大人,为咱们薛氏洗刷冤屈,好还了薛氏的清白!”
柳素儿跪着行了大礼,已然泣不成声。
谭妈妈和秦叔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还请大人为姑娘做主啊!”
顾诚玉皱眉,这事儿很有可能吃力不讨好,对自己没好处不说,还有可能断送自己的前程。
柳素儿抬头,见顾诚玉面上不为所动,不由心中急切。
于是她再次哀求道:“还请大人将那些小人绳之以法,还薛氏一个公道!”
“当年薛氏一门的案件,本官确实听闻不少。只是此事已然过去多年,那些证据也早已消失殆尽,此时再谈论这些,为时已晚。木已成舟,非本官一人之力可挽回。”
“此事恕本官无能为力!”说罢,顾诚玉便起身准备离开此地。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那之后再派人去查就是了。如果查出对方所言属实,顾诚玉便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大人!您身为朝廷命官,当为百姓谋福祉,为江山社稷稳固着想。此事牵扯到大兴,您怎能视而不见?您明知道此案还有可疑之处,却视而不见,这不是为虎作伥吗?”
柳素儿见顾诚玉要离开,不由心中大急。她满面冰霜,对着顾诚玉声声质问道。
顾诚玉闻言冷笑了一声,“你说你薛氏是被冤枉的,那你又有何证据?空口无凭,朝廷和帝王岂容你如此污蔑?当年薛氏一族的惩罚乃是皇上亲笔御批,皇上明察秋毫,难道还会冤枉你们薛氏不成?”
柳素儿心中一凉,顾诚玉这是不肯信她?还是说对方根本不想管这件事。
突然,她想起了一人。祖父留下的东西,她不知看过多少遍,其中一人的名字更是烂熟于心。
顾诚玉正要打开屋门,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厉喝,“顾大人不想过问此事,怕是因为那私通外邦之人,乃是你的老师梁致瑞吧?”
柳素儿想起昨日秦叔打听来的消息,听说顾诚玉已然定亲,未婚妻便是梁致瑞的外孙女。
而梁致瑞又是顾诚玉的老师,这不摆明了想官官相护吗?
她错了,她不应该找顾诚玉。可之前他们在京城辗转多日,最终才定下此人。他们认为此人能力非凡,对百姓又十分维护,应该会为他们洗刷冤屈。
本以为对方与其他官员不同,可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他们痴心妄想。
谁都有私心,这可是私通外邦的罪名,谁会大义灭亲呢?
顾诚玉顿住脚步,他回头望向跪在地上一脸倔强的柳素儿。
柳素儿见顾诚玉只看着她不说话,眼中的疏冷渐渐转变成了冰霜。她心中冷笑,果然,顾诚玉对薛氏一案知道得并不比她少。
克制住心中就要喷发出的怒火,半晌,顾诚玉才悠悠开口道:“柳姑娘,你有何证据指明本官的老师就是通敌卖国之人?当年薛氏一门灭亡之时,你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对薛氏一案,又能知晓多少?”
顾诚玉对柳素儿手中掌握的证据并不看好,若是证据确凿,那当年薛皓祯早就将这些都呈给皇上了,哪里还会留到今日?
柳素儿嚯地站起身,她扶着桌案,身形踉跄了一下。
谭妈妈立刻上前搀扶,“姑娘,你身上还有伤呢!若是不成,那便算了吧!”
谭妈妈看出顾诚玉根本不想管这事儿,再说这事牵扯到了顾大人的老师,难道顾大人还会大义灭亲不成?
此事不可强求,他们留着证据,还能去找其他官员伸冤。
柳素儿并没有理睬谭妈妈的话,她步伐凌乱,走向了炕边的脚踏板处。
“既然顾大人要证据,那小女就将证据拿出来与顾大人过目。届时,顾大人可别再百般推脱。”
柳素儿还是坚信顾诚玉是个良心未泯之人,即便对方不为他们伸冤,也不可能加害与他们,这是她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