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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归朝txt下载     归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零四章 小夜

    霍轻舟感觉这些马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根本不用这些死士们动用,这些马就能把他活活踩死。www.uu234.net

    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了上来,霍轻舟忽然感觉很是不值,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是这个死法。

    死在一群马蹄子下面,死在荒山野岭,甚至在死后几年几十年里,都没有人会知道他死在哪里,若干年后,一个砍柴的樵夫偶尔在山涧里发现几根被野兽啃剩的骨头,骂声晦气,远远绕开,却不知道那几根还带着牙印的骨头,就是名闻京师的轻舟公子在这人世上最后的一点痕迹。

    霍轻舟觉得如果把这一切写到词话本子里,一定会惹来万千少女的眼泪,如果再经由说书先生之口,传遍大街小巷,那定然便是千古惨剧。

    呜呼哀哉,天地悠悠,我心纠纠!今生已矣,来世无追!

    霍轻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呼的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被青峦摔得那一身疼痛都已经不算什么了,他不想死,他也不能死。

    他年方十八,正值花样年华,他壮志未酬,还未一夜看尽长安花,所以他为什么要变成连野兽都懒得再啃的枯骨?

    “滚开,你们离我这么近干嘛,滚开,都给老子滚开!”

    那些战马还在跺着蹄子,蹄声轻脆而欢畅,似乎正在进行一场好玩的游戏。

    是了,这对于展怀而言就是游戏,一场有人有马一起参与的游戏。

    而对他霍轻舟而言,这也是游戏,死亡游戏,不答应就必须死的游戏。

    “告诉展怀,老子从了!”

    霍轻舟再次回到那个充满悲伤的小院子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院子显然是被打扫后又精心布置过了。

    被他踢碎的门已经换了,红木雕花的木门,还挂着红梅咏雪的四季应景帘子。

    庑廊下摆着腊梅,就连院子里的枯树枝上也挂着红的粉的绸布假花。

    屋子里摆了两盆水仙,空空如也的八仙桌上摆了一只梅瓶,插了一捧新剪的梅枝,淡淡的梅香充溢着整个屋子。

    屋里放了火盆,霍轻舟看了一眼,用的是银霜炭,没有一点儿烟尘。

    床上铺着簇新的被褥,居然是上好的杭绸和苏绣。屋里多了一张书案,书案上摆了一只半新不旧的笔洗,一看就是好东西。笔是湖笔,墨是徽墨,砚是端砚,还有一摞散发着淡淡花香的薛涛笺。

    一个俊俏的丫头站在书案前,见他进来了,露出一个甜甜的梨涡。

    “奴婢小夜,是五爷派来服侍公子的。”

    霍轻舟已经对闽南话学得七七八八,眼前的小夜虽然说的是官话,但是那官话里却有掩不去的闽南腔。

    “福建来的?”霍轻舟冷冷地问道。

    小夜大大方方地点头:“奴婢是从福建过来的,第一次来北直隶,官话讲得不好,让公子见笑了。”

    展怀绝不会把自己的丫头派来服侍他的,他大老远过来,除非是带着自己的丫头,否则这所谓的奴婢,就不是真正的丫头,而是展怀的那些死士中的一员。

    “你是死士?”霍轻舟直接了当地问道。

    小夜还是那副甜美却大方的语气:“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士,奴婢五岁便被挑出来,刀枪剑戟全都学过,不过奴婢最擅长的却是飞刀,一刀致命。公子若是想看,奴婢就练给公子看。”

    霍轻舟连连摇头:“不想看,我不想看,我也不用人服侍,你回去告诉展怀,就说他的心意我领了,我还是童子身,守着个俏丫头难免会多想,万一哪天破了身,那就不好了,对吧,你就这样去跟你们五爷说吧。”

    小夜安静地听他说完,也不害羞,只是点点头,却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样子。

    霍轻舟感觉这些马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根本不用这些死士们动用,这些马就能把他活活踩死。

    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了上来,霍轻舟忽然感觉很是不值,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是这个死法。

    死在一群马蹄子下面,死在荒山野岭,甚至在死后几年几十年里,都没有人会知道他死在哪里,若干年后,一个砍柴的樵夫偶尔在山涧里发现几根被野兽啃剩的骨头,骂声晦气,远远绕开,却不知道那几根还带着牙印的骨头,就是名闻京师的轻舟公子在这人世上最后的一点痕迹。

    霍轻舟觉得如果把这一切写到词话本子里,一定会惹来万千少女的眼泪,如果再经由说书先生之口,传遍大街小巷,那定然便是千古惨剧。

    呜呼哀哉,天地悠悠,我心纠纠!今生已矣,来世无追!

    霍轻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呼的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被青峦摔得那一身疼痛都已经不算什么了,他不想死,他也不能死。

    他年方十八,正值花样年华,他壮志未酬,还未一夜看尽长安花,所以他为什么要变成连野兽都懒得再啃的枯骨?

    “滚开,你们离我这么近干嘛,滚开,都给老子滚开!”

    那些战马还在跺着蹄子,蹄声轻脆而欢畅,似乎正在进行一场好玩的游戏。

    是了,这对于展怀而言就是游戏,一场有人有马一起参与的游戏。

    而对他霍轻舟而言,这也是游戏,死亡游戏,不答应就必须死的游戏。

    “告诉展怀,老子从了!”

    霍轻舟再次回到那个充满悲伤的小院子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院子显然是被打扫后又精心布置过了。

    被他踢碎的门已经换了,红木雕花的木门,还挂着红梅咏雪的四季应景帘子。

    庑廊下摆着腊梅,就连院子里的枯树枝上也挂着红的粉的绸布假花。

    屋子里摆了两盆水仙,空空如也的八仙桌上摆了一只梅瓶,插了一捧新剪的梅枝,淡淡的梅香充溢着整个屋子。

    屋里放了火盆,霍轻舟看了一眼,用的是银霜炭,没有一点儿烟尘。

    屋子里摆了两盆水仙,空空如也的八仙桌上摆了一只梅瓶,插了一捧新剪的梅枝,淡淡的梅香充溢着整个屋子。

    屋里放了火盆,霍轻舟看了一眼,用的是银霜炭,没有一点儿烟尘。

第三零五章 寒羊肉如膏

    “他要吃羊蝎子火锅?还要吃凉拌小黄瓜?”展怀看看自己面前的炕桌,一双大眼睛瞪成了铜铃。www.uu234.net

    炕桌上是他的晚饭,紫铜锅子咕噜噜冒着泡泡,大块的羊蝎子已经入了味儿,发出动人的香味;

    装在甜白瓷碟子里的四道小菜,其中一道绿缨缨的,就是没有去皮的凉拌小黄瓜。

    他指指桌上的锅子和那碟小黄瓜,问一旁服侍的阿有:“这些是庄子里的?”

    这座庄子是霍大娘子的,此时正是农闲,庄子里的人都调去了别处,只留下几个老实可靠的料理杂物。展怀住在京城的国公府时,是司空大娘亲自给他下厨,如今他来到庄子里,司空大娘不能跟着,便让自己的干女儿姚黄跟过来,姚黄手脚麻利,拿手的是京城的北方菜,不过她跟着司空大娘,也能烧福建口味的菜式,只是比不上司空大娘而已,展怀在军营里历练了几年,并不挑食,对口味不挑剔,只要煮饭的人可靠就行了。

    阿有自是也不知道,见他说不上来,展怀挥挥手:“让姚黄过来。”

    姚黄很快就过来了,她三十出头,用块碎花巾子包住头发,干净利索。

    “回五爷的话,今天刚宰了一头活羊,是霍九爷派人送来的陕北榆林羊,和北直隶的羊肉不一样,据说是从小喂食百里香,煮时不用加调料,一根葱一把盐,就能煮得清香四溢。以前京城里偶尔也能见到榆林羊肉,可自从荣王反了,就连根羊毛也看不到了,也不知道霍九爷是用的什么法子,能从榆林运了整只的活羊过来的。”

    “这小黄瓜是庄子里的管事昨天送来的,说是附近就有暖棚种菜的,前几天安海来时嘱咐过,让他们隔三差五就买了新鲜菜蔬过来。”

    展怀点点头,这羊蝎子和小黄瓜是从哪里来的,他也才刚刚知晓,在晚饭没有摆上来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今晚会有羊蝎子和小黄瓜。

    他不知道的事,被软禁在小院子里的霍轻舟当然更不知道了。

    所以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只是这也太巧合了。

    或者只有一个可能,这两样东西原本就是霍轻舟平素里爱吃的。

    可展怀还是觉得不对劲,但如果说他身边有人给霍轻舟通风报信,也不会是他吃什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展家在福建已有百余年,生活习惯潜移默化,到了展怀这一代,早已是彻彻底底的福建人。在遇到霍柔风之前,展怀甚至没有吃过几回羊肉,牛肉倒是常吃,可也不是北方的吃法。他对羊肉谈不上喜欢,只是因为霍柔风喜欢,他才跟着吃的。姚黄以前没有服侍过他的饮食,见霍家送来活羊,便做了羊蝎子锅子。

    展怀对阿有道:“就按霍轻舟说的,把他要的送过去,让小夜留神看着。”

    一个时辰后,阿有来见展怀:“小夜说霍公子只吃了几口,就断定这是陕北榆林羊,他把羊蝎子全都捞出来吃了,并且还嫌弃羊汤煮得不够清。”

    展怀皱眉:“羊汤要清的吗?”

    阿有抓抓头发:“小的也不懂啊,这次来到京城,小的才是第一次吃羊肉,以前在咱们府里,小的都不记得吃过羊肉。”

    展怀嗯了一声,喃喃道:“这个霍轻舟看来是个懂行的,所以他一定很喜欢吃羊肉了。”

    他从福建一路北上来到京城,见过的北方人不少,可是爱吃羊肉的,也只有小九一个。

    小九爱吃肉夹馍,爱吃牛羊肉,尤其是爱吃羊肉,早上总让人去买老沧州的羊肠子,到了冬天,他每次和小九一起吃饭,除非是在国公府,否则桌上定然会有羊蝎子锅子。

    没想到眼前又遇到一个也同样爱吃羊肉的。

    展怀笑着摇摇头。

    次日,霍轻舟就吵着要见展怀,展怀走进那座小院子时,看到霍轻舟正在院子里仰头望天,听到他进门的声音,霍轻舟依然扬着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展怀好奇,也抬头看向小院上方那一方天空。

    天色有点儿阴,看不到云,几只麻雀飞过,唧唧喳喳地落到墙头上。

    “你在看什么?”展怀不解地问道。

    “你看不到?”霍轻舟反问。

    展怀摇摇头:“没看到有何值得去看的。”

    霍轻舟轻声笑了出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全都看不到。”

    展怀眉头动了动:“你说的蠢货是我?”

    “你觉得是那就是,若你觉得不是,那便不是。”霍轻舟反剪双手,往屋里走去。

    展怀扬扬眉毛,这人是有病吧,见缝插针也要讽刺他几句。

    “和霍兄相比,我的确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办法,若是想把人打得从了,就要四肢发达。”展怀边说边跟上,也进了屋子。

    小夜捧了香茶进来,在两人面前放下茶盏,便悄声走了出去,把那扇红木雕花的木门轻轻掩上。

    展怀看向门口,对霍轻舟道:“小夜用着可还顺手?”

    霍轻舟好端端的头忽然就有点疼,他不认为自己是病了,任谁的身边有个一刀致命的俏丫头,想不头疼都难。

    “好,人美,声音美,连手也美,哪里都美,能不好吗?”霍轻舟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怨妇,就是那种身边站着一堆花容月貌的小妾,可自己又管不住的怨妇。

    展怀哈哈大笑,似乎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甚至笑得弯下了腰。

    霍轻舟把脸扭向一旁,有这么好笑吗?笑得像个傻子。

    展怀笑够了,对霍轻舟道:“你居然说小夜人美,声音美,连手也美。她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她的那双手是练飞刀的,一刀致命。”

    霍轻舟没有说话,废话,他能不知道吗?小夜一早就告诉他了。

    展怀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娘原本是要把她给我当丫头的,我一听吓得从窗子里窜了出去,太吓人了,你想啊,身边有人时时刻刻就要来一刀的丫头,那多碜人啊,这样的丫头,我可不敢要,是吧?”

第三零六章 闻说

    霍轻舟觉得吧,如果这个时候窜出一条恶犬,他说不定会割块肉来贿赂那条狗,目的就是咬死展怀。

    即使咬不死,也要把展怀咬到说不出话为止。

    如果是在外面,如果他不是展怀的阶下囚,他有的是尖酸恶毒的话来恶心展怀。

    可是现在他不能说,那个一刀致命的俏丫头就在门口,他敢保证,只要他刚说一句,不用展怀开口,那丫头的飞刀就能飞到他的肩膀上。

    对,是肩膀,不要命却也能把人疼个半死,说不定还从此残废。

    就像昨天那匹叫青峦的马一样,摔得他全身青紫,现在还在疼。

    对于展怀的自言自语,霍轻舟报以冷哼。

    你都不敢要的丫头,你却给了我,你丫的就是个坏蛋!

    展怀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似的,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来到京城以后,我娘很是不放心,虽说我带了不少人,可她老人家还是打发小夜过来了,对了,我忘记说了,小夜是我娘身边的人,有一次我娘骑马去山里,遇到一头老虎,你一定没见过我们福建的老虎,虽然没有关外的老虎个头大,可是却同样凶悍。我娘还没有来得及搭弓上箭,那老虎就朝着我娘扑过来了,可是忽然就像受到惊吓一样硬生生停了下来,我娘一看,那老虎的右眼上插着一柄飞刀,是从后面赶过来的小夜射出去的。多亏了这柄飞刀,老虎的身形才慢下来,我娘得出空隙,一箭将老虎射死。”

    霍轻舟听得直皱眉头,也忘了身边这个唠唠叨叨的人是展怀了,插嘴问道:“你说你娘骑马去山里?你娘没事要去有老虎出没的山上遛达?”

    展怀点头:“倒也不是没事就去,只是那天我娘想去了,也就去了,怎么了,不行吗?”

    “行,当然行了,我差点忘了,福建的山山水水都是你们家的,你娘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霍轻舟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这个臭嘴。

    展怀也不生气,继续说道:“我说这些就是要让你知道,小夜是我娘的人,而且还救过我娘,她在我们家是有身份的,我把她放到你身边,你应该谢谢我。”

    霍轻舟现在不盼望有条恶犬出现了,他巴不得有头大老虎冲过来,一口咬断展怀的脖子。

    展怀还小,脖子应该还很嫩,老虎肯定会喜欢吃。

    想到这里,霍轻舟忍不住看了看展怀的脖子,似乎是想看看,老虎从哪里下嘴比较好。

    展怀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猜你现在一定是恨不得让那老虎跳出来,咬断我的脖子吧,你虽然会武功,可一定没有打过老虎,我十岁那年就打死过一头老虎,不是用箭,是肉身相搏。那张虎皮我一直留着,带到京城,送给一位朋友了。”

    那位朋友就是霍柔风,展怀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小九把那张虎皮放到书房里,她说坐在上面时,很像山大王,她很喜欢。

    霍轻舟不说话了,论起这个,他一个自幼长在京城的,当然不能和展怀这种人相比。

    他是彻底不想说话了,就连骂展怀蠢货的话也全都咽回肚子里。

    见他终于闭嘴,展怀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的那封信已经送到了霍大人手中,你猜霍大人看过信后怎么样了?”

    霍轻舟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却如同烈火烹油,他很想知道父亲有何反应,非常非常想要知道。

    他之所以爽快地答应展怀去写那封信,一半的原因是他太饿了,另一半的原因就是他自己早就想写了。

    他就是想看看父亲接到信后会有什么反应,他想得都快要睡不着觉了。

    他听到展怀继续说道:“霍大人拿着那封信进了书房,还把书房里服侍的人全都轰了出去,霍大人一个人留在书房里,一夜未出。”

    霍轻舟几乎屏住了呼吸,生怕他的一声呼吸,就会听不清展怀说出的话。

    父亲去了书房,一夜未出。

    就是这个反应吗?这算什么,父亲平时也经常这样,不只是经常,十天里会有五六天都是这样,下了衙便进了书房,把所有人全都轰出来,直到次日早上,他要去上衙了,才从书房里出来,回自己屋里洗漱更衣。

    “只是这样?”他忍不住再次开口。

    展怀轻声笑了:“霍兄还想要怎样呢,霍大人只有你一个儿子,自是心如刀绞,除了担心难过,他还能如何呢?”

    霍轻舟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后来呢?”他硬生生地问道。

    展怀微笑:“这几日休沐,要过了上元节才去上衙,因此,次日一早,霍大人便出了府,去了永济寺,想来是去求菩萨保佑霍兄平安归来吧。”

    “永济寺?他去永济寺做什么?他不是应该去刑部,去顺天府,或者去找大理寺和监察院的人,商量如何将你刑之于法,救我出来吗?”霍轻舟急了,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

    展怀伸手拉了他一下,看似随意,力道却很重,霍轻舟措不及防,被他拉得又坐了下来。

    展怀道:“你以为霍大人不想管你吗?他是你的父亲,怎会不管你,霍大人在永济寺里待了一个时辰便出来了,他去求见皇帝了!”

    这一次完全出乎霍轻舟意料,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展怀:“真的假的,他去见皇帝了?”

    展怀点点头:“据说他平时很少进宫,但他以前是阁老,又是二品大员,皇帝虽然不问世事,却还是让赵旭见了他。”

    “赵旭?皇帝让赵旭来见他?”霍轻舟都想骂娘了,赵旭虽然是阁老,可连次辅也不是,只是户部堂官,皇帝凭什么就让赵旭代他召见父亲?

    其实这件事也不难解释,只是霍轻舟此时有些激动,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首辅郭咏死了,眼下内阁应是由次辅代为主持,但是次辅是太后的人,皇帝不想用,便打发赵旭来见霍江。

    且,当年霍江是太后一手提拔的,虽然在皇帝亲政后,霍江便自请去了翰林院,可在皇帝眼里,他还是太后的人,永远都是。

第三零七章 传闻

    今年的大朝会,皇帝改了规矩,只让皇室宗亲、三品以上官员,和为数不多的勋贵进宫,可是做为当朝首辅的郭咏没有露面,有些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了,加之在此之前,便有郭咏死于非命的传闻,于是到了大年初三这天,郭家正式传出死讯,说郭咏积劳成疾,药石无灵而亡。www.uu234.net

    其实郭咏的尸身已经在府里停了多日,锦衣卫派人守在郭家,不允许郭家人随便出门,更不让发丧。

    现在能够正大光明给郭咏办丧事,郭家人被软禁多日,早就别无他求,哪里还敢声张。

    街上对郭咏之死传言颇多,有说他贪赃枉法遭报应的,也有说他是得罪了某位同僚被买凶的,甚至还有一个说法,说郭咏年少风(防)流(屏),和青(防)楼(屏)女子海誓山盟,出仕后背信弃义没有去接那女子团聚,那女子却不知他已变心,苦等不到后自尽而死,死后不肯投胎,化做怨鬼在阳间苦苦寻觅,一寻便是十几二十年,终于在京城找到了他,却发现他不但身居高位,还已娶妻纳妾,那女鬼一气之下,便索了他的性命。

    人们大多对自己不熟悉的世界很感兴趣,对于老百姓而言,茶余饭后最喜欢津津乐道的就是皇家和官家的事了。这里面又以男男女女的那些最受欢迎,于是在郭咏的诸多死因当中,被传得最广的便是女鬼索命的说法。

    如果是还活着的人,或许人们还有所收敛,可是郭咏已经死了,朝廷难道还会为了一个死人去抓传闲话的人吗?当然不会。

    因此街头巷尾、酒楼茶肆谈论最多的,不是荣王谋反的大事,也不是某某高官纳了小妾的喜事,而是前任首辅大人不久之前与女鬼共赴黄泉的艳事。

    这些传闻当然也传到了赵旭耳中,他嗤之以鼻,郭咏是什么身份?若是真有与他牵扯不清的青(防)楼(屏)女子,早在那女子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摆平了,还用得着让那女子自尽?给自己背上情债?

    根本无须多问,这就是市井小民胡说八道.

    不过,自从郭咏死后,赵旭便如一只无头苍蝇寝食难安,说得难听一点,他和郭咏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有了郭咏,他以后在内阁的日子可想而知.

    今天,他忽然被皇帝派去见霍江,他就觉得不妥。

    因为就在几天之前,外面的风向忽然变了,前几天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女鬼索命,忽然就变成了展五公子杀人。

    展五公子就是展怀,闽国公的小儿子。

    而这件事的缘由更加匪夷所思,那便是霍江的嫡长子霍炎大白天地凭空失踪。

    也不知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霍炎是被展怀抓走的,接着,便又传出展怀不但抓走了霍炎,还杀死了郭咏。

    原来没有女鬼,所谓女鬼,其实是从福建来的展怀。

    赵旭对于这个消息也同样不相信。

    闽国公府展家,无论是同郭家还是霍家,都没有任何恩怨,展怀真若是想杀人,想绑人,也是针对宗室和勋贵,关这两位文官什么事?

    现在霍江就坐在他面前,赵旭只觉浑身别扭。若是论资排辈,霍江可比他的资格老多了,虽然霍江辞了内阁之职,可是无论名声还是在皇帝和太后面前的地位,霍江都甩了他一大截。

    两人客套几句,霍江便取出一封书信,对赵旭道:“犬子不幸,被人绑走,昨天犬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了一位砍柴的樵夫送来了书信,犬子在信里说,他已经见过绑他的人,而且也知道是谁。

    赵旭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目光停留在霍江手里的书信上面,霍江虽然拿出了这封信,却没有把信递到他面前,他一时搞不清楚,霍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哦?霍公子受苦了,不过居然还让他遇到一位好心的樵夫,那位樵夫居然还能把信送到霍大人手中,真乃上天垂青,不幸中的万幸。”

    他的话音刚落,霍江的脸色就变得铁青,他霍的站起身来,厉声道:“赵大人是说我这封书信有假?还是说犬子被匪人抓走有假?”

    赵旭与霍江并不相熟,在他看来,霍江是位谦谦居子,只是有几分书生意气,倒也不是难以相处之人。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也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霍江就声色俱厉了。

    他可不是芝麻绿豆官,他和霍江同是二品大员,平起平坐,你霍江有何资格对我吆五喝六。

    “霍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啊,再说笔迹能模仿,书信当然也能做假,霍大人只凭一封书信,就怎能断定这一定会是令公子所写?眼下这个关头,霍大人还是小心行事,不妨把书信交给大理寺,让他们根据霍公子的手稿辨别一下。”赵旭也站起身来。

    霍江冷笑:“犬子是北直隶的案首,他平日所做的文章十之有六被印成范文,让各地学子参阅。赵大人若是仍不明白,可以到街上随便找几位应试举子,让他们来辨别一下,这封书信的措辞用句,是否犬子的文风?”

    赵旭怔住,他没有想到霍江会从文章的风格上来反驳他!

    非但如此,还暗讽他不学无术,比不上街上随便找来的应试举子。

    他虽然比不上霍江是状元及第,可他也是庶吉士出身,难道还不如那些举子们吗?

    “霍大人,不妨把书信让我看看?”赵旭说道。

    霍江拿着书信的手向前伸了伸,这里是文华殿外面阁老们议事的书房,自是没有人服侍,于是赵旭便以为霍江是要把书信递给他,他便伸手去接。

    可是霍江的手也只有向前伸了一下而已,赵旭的手伸过来时,他又把手缩了回去。

    非但如此,还把那封书信珍而重之地塞进官服的衣袖里。

    赵旭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向前伸不行,向后缩也不行,就如同走错场子的舞娘,尴尬而难堪。

第三零八章 太后

    “霍大人,你......”赵旭被气得一时语塞,你儿子丢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人把他绑走的,你要见天子,天子不想见你,打发我过来,可我哪里得罪你了?

    霍江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身姿如松地大步走了出去,把赵旭晾在了那里。www.uu234.net

    好在霍江转身走了,赵旭终于可以把他那只倒霉的手收了回来。

    也好,你霍江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你自己走的,不是我逼你的。

    赵旭提起袍子,他也要走,今天还是休沐日,他正在家里和幕僚们商议接下来在内阁中的事,宫里便来人让他去见霍江,现在人也见过了,他是否要去向天子复命呢?

    赵旭想了想,也不知天子是在念经,还是在打坐,不过他是必须要去的。

    赵旭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勤政殿,他已经快忘了,上次来勤政殿是什么时候了。

    好在这一次,皇帝破天荒地召见了他。

    皇帝坐在蒲团上,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脸色是纸一样的苍白,本应充满活力的眼睛下,是两个肿胀的眼袋,让人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其实还不到三十岁。

    “见过霍江了?”皇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

    “回万岁,臣见过霍大人了。”赵旭忽然发现,今天的这件事,其实他很难向皇帝说清楚。

    “给朕说说,霍江有什么事儿?”

    皇帝却像是很有兴趣,赵旭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难得,除了佛经,居然还有让皇帝有兴趣的事。

    他只好硬着头皮,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却也只能说到霍江拿出一封书信那里,后面的他不能说,也不知要从何说起。

    总不能告诉皇帝,他误以为霍江要给他看信,便伸手去拿,可霍江却把信揣进袖子里了。

    “哦,还有这事儿?霍江的儿子,说是展家小五绑了他?有趣,真是有趣,被人绑了,还能自己托人把书信送出来,霍江的这个儿子也真是神通广大了。”皇帝声音欢愉,显然这件事带给他的乐趣,远比京城里的那些传闻更让他开心。

    “不是,万岁,霍江并没有详说书信里的内容,只是说霍炎知道绑他的人是谁,却未对臣说出那人的名字。”

    赵旭额头上冒出冷汗,他仔细回忆方才对皇帝说过的话,确认并没有提到展怀的名字。

    也就是说,皇帝口中的展小王,并非是他说的,而是街上的那些传闻,皇帝已经知道了。

    赵旭很想抹抹汗,以前他和郭咏,是否小看了皇帝?

    皇帝呵呵两声,道:“是吗?霍江没有说?那看来就一定是展小五了,霍江故意在你面前卖个关子,让你迫不及待地来见朕,在朕面前告他一状,这样他才能有足够的理由,去求见太后,你懂了吗?”

    赵旭怔住,什么意思,怎么又扯上太后了?

    他出了会儿神,终于明白了。

    霍江本来就是太后的人,遇到这件事,霍江最想求助的是太后,而不是皇帝。

    所以才在他面前故意激怒他,算准了他会来见皇帝,而皇帝遇到这种事情,自是不能偏帮任何一个,依照皇帝一贯的做法,这件事会重新甩回给内阁。

    如今首辅郭咏死了,内阁里的诸事交给了次辅,次辅是太后的人,这件事接下来会如何,那就可想而知了。

    最多是明天,太后便会过问此事。

    太后原本就对霍**眼有加,何况这一次霍江还因为这件事,和赵旭有了冲突,以太后的为人,定然不会装聋做哑。

    太后是不怕得罪皇帝的,更不把赵旭放在眼里,如今死了一个郭咏,太后一党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哪能放过这个可以恶心皇帝,又能拉拢霍江的机会呢。

    赵旭如坠冰窟,他只不过见了霍江一面,就被霍江算计了,而他还沾沾自喜,以为能在皇帝面前告了霍江一状。

    “万岁,臣真是不知啊。”赵旭连忙跪下。

    皇帝摆摆手,冷冷地说道:“如果郭爱卿还在,定然不会出此纰漏,算了,你下去吧,朕累了."

    赵旭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勤政殿的,没有了郭咏,他在内阁双拳难敌四手,现在在皇帝面前,他也难以应对。

    果然,不出意料,次日太后便得知了此事,太后早已还政于皇帝,这几年来都在慈宁宫里,很少会出来,更不能像以前一样,召大臣过去问话。

    太后是打发自己身边的大太监萧传,亲自到霍江府上传口谕。

    “太后是这样说的:霍江,哀家还记得你的嫡长子,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既然他出了事,哀家是要帮你的,听说你儿子派人送来一封信,你把信给哀家看看吧。”

    这一次,霍江没有迟疑,把霍轻舟写给他的那封信珍而重之地交给了太监。

    他还又补充了两句:“请公公代为转告太后,这信并非是山上的樵夫送过来的,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微臣的书案上,那天微臣身边并没有人服侍,可也只是一转身间,书案上便多了这封信,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微臣才假借有樵夫之说,杜撰了这封书信的来历。”

    果然,那太监听后甚是惊奇,匆忙回到慈宁宫,把霍江的这番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太后。

    太后嗯了一声,对侍立一旁的欧阳嬷嬷道:“你来给哀家念念吧。”

    欧阳嬷嬷展开书信,把信上的内容逐行逐句念了一遍。

    太后蹙眉,似是难以置信:“哀家倒是听你们说起过外头的传言,没想到还是真的。闽国公家的小五,这么大的胆子吗,再说,展家好端端地,找霍江的麻烦做甚?“

    欧阳嬷嬷想了想,接口道:“太后,奴婢还记得当两日小顺子从外头回来时,说外头在传绑走霍家公子的是展五公子,除此之外,还说郭首辅的死因也和展五公子有关。如今既然连霍公子也说出了展五公子,那想来这就是真的了,既然这件事是真的,那么郭首辅的事,莫非也是真的?”

第三零九章 指婚

    太后抚摸着尾指上赤金指甲套,轻声说道:“让芳仪进宫来吧。顶 点 X 23 U S”

    ......

    双井胡同里,霍柔风正在听黄显俊说街上的传言,芦瑜则专心对付一盘糯米莲藕,李烨毕竟比他们年长几岁,坐在一边玩着七巧板。

    黄显俊说得口沫横飞:“霍江先去了永济寺,在菩萨面前磕了一千零八个响头,从永济寺出来时,额头上全都起包了。”

    霍柔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厉害啊,这一定是传说中的铁头功,如果换成是我,磕上一千零八个响头,脑壳都给磕裂了,霍江居然只起了一个包。”

    芦瑜哈哈大笑,嘴里的糯米莲藕还没有咽下去。

    黄显俊也不脸红,对霍柔风道:“道听途说,或许没有磕上一千零八个响头,少了**百个也有可能,总之,霍江进宫之前是先去的永济寺,这个错不了,因为我大堂姐的轿子刚好和他的停在一处,他从寺里出来坐上轿子时,我大堂姐正下轿。”

    黄显俊的大堂姐嫁出去十年了,连生了四个女儿,至今膝下无子,因此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寺院全都拜遍了,不只是初一十五,只要没下雪没下雹子,黄家这位大姑奶奶一准儿去寺里上香。

    霍柔风蹙眉,霍江去永济寺做什么?她可不相信霍江真的会在菩萨面前磕上几百上千的响头。

    请方丈大师指点迷津?那有什么迷津可指点,被绑的是你的儿子,难道你还要问过别人的意见,才能决定是否为你儿子出头吗?

    黄显俊还在继续说道:“霍江进宫要求见万岁,也不知怎么的,和赵旭吵了起来,霍江很生气地离开了文华殿。”

    霍柔风表示很佩服:“黄大头,你连内阁的事也知道啊?”

    没等黄显俊回答,一直默不作声的李烨插口道:“文华殿那边的太监主管是福王府出去的,对吗?”

    黄显俊挠挠头皮,冲着李烨竖起大拇指:“你厉害啊,连这个都知道。”

    李烨笑了笑,没有说话。李家去年才到京城,一心一意想做宫里的生意,早就把宫里大大小小的管事都打听了一遍,福王虽然看上去与世无争,事实上这些年来往宫里送了不少人,黄家和福王府是亲戚,又是皇商,十有八、九,私底下早就把福王府的关系用上了。

    霍柔风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只是好奇:“霍江会和赵旭吵架?一定是假装的。”

    她和霍江、赵旭全都打过交道,赵旭唯郭咏马首是瞻,如今郭咏死了,赵旭想来会如热锅上的蚂蚁,正不知如何是好,霍江虽然不再是阁老,可还是翰林院掌院。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虽然数不胜数,可是也分成能得罪的和不能得罪的。

    非翰林不入内阁,以后无论哪位翰林入阁,都要尊称霍江一声师长。

    霍江就是不能得罪的那一类人。

    赵旭又不傻,他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自己树敌。

    霍柔风已经可以断定,如果赵旭和霍江真的吵起来了,那么一定和霍江脱不了干系。

    霍柔风只顾想着这件事,黄显俊接下来又说了什么,她全都没有听进耳中,直到黄显俊大声叫她,她才缓过神来。

    “怎么了?”她问道。

    “霍九,芳仪长公主从宫里出来,就叫了霍大娘子去公主府,你知道是做什么吗?”

    霍柔风一怔:“我姐去公主府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想了想,又道:“一定不是重要的事,否则我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霍柔风没有说错,芳仪长公主叫了霍大娘子进府,是让永丰号给她寻些上好的南珠,织件珍珠衫,给太后做寿礼。

    太后是端午节的寿辰,还有四个月,这会儿也该准备寿礼了。

    京城里的商号虽多,但是若论起来,还是永丰号名下的两间南北货行做得最大,货源也最好。

    除此以外,芳仪长公主找霍大娘子并没有别的事。

    虽然长公主身份贵重,可对于霍大娘子而言,这也只是一桩生意而已,且,这桩生意能不能赚到钱还不好说,也没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因此,霍大娘子回来之后,也只是叫了南北货行的大掌柜,把这件事吩咐下去,便抛到脑后了。

    霍大娘子走后,芳仪长公主看着窗台上盛开的水仙怔怔出神。

    今天她进宫,当然不只是要给太后准备寿礼这件事,太后问起展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推说不知道展怀来京城的事,还以为他在福建。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面色阴沉,许久才说:“女生外向。”

    芳仪长公主假装没有听懂,接过宫女手里的小捶,一边给太后敲腿,一边笑着说道:“怎么就女生外向了?展家的事情我在京城能知道多少,再说,展家除了大伯就是小叔子,我还能怎么过问啊,母后,您可不能冤枉我。”

    太后哼了一声,道:“你回去和驸马说,就说他那个五弟年龄也不小了,哀家想给做个媒。”

    芳仪长公主怔了怔,随即笑靥如花:“那敢情好,就是不知道母后看中的是哪家的闺秀,还有啊,人家愿不愿意嫁到福建去呢?”

    太后似笑非笑:“也不一定非要嫁到福建不可,展怀是小儿子,若要在膝下尽孝,他上面不是还有两个哥哥吗?哀家记得那两个都在福建呢。”

    芳仪长公主心头一动,脸上的笑容未减,对太后说道:“母后该不会是要在宗室里挑一个?”

    太后叹了口气,看向芳仪长公主的目光闪了闪,道:“那倒是没有必要,再说哀家一时也想不起来,宗室里还有没有和展怀年纪相当的了,倒是官宦之家的,倒是有几个看着不错的,哀家记忆深刻。”

    话虽如此,可是不论芳仪长公主如何旁敲侧击,太后也没有露出口风,但是她既然提起这件事,芳仪长公主心里清楚,太后定然已经有了人选。

    而且这个人选并非是今天一时兴起,定然是早就想好了的。

第三一零章 如宾

    芳仪长公主思忖许久,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展愉。

    其实她一早就知道太后想给展怀指婚,但是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她以为太后早就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了,只是没有想到,霍江把那封书信呈上去,太后却又动起了这个心思。

    展愉听完芳仪长公主的一番话,沉默良久,道:“老五是不会同意的。”

    芳仪长公主抬起头来,有些惊讶,但还是柔声解释:“虽然不知道霍公子和郭首辅的事情,是否真是五叔做的,可是如果这个时候,由母后给他指下一门亲事,无论是霍大人,还是朝野上下,看到母后对五叔如此看重,那些传言便会不攻自破。至于霍大人那里,只要督促刑部和大理寺抓紧时间找到霍公子,我们再从中缓和关系,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展愉摇摇头:“五弟不是甘愿受人摆布之人,再说,五弟肯定不会答应的。”

    “怎么会呢?我虽然还不知道母后看中的是哪家闺秀,但是这一年半载,被母后叫到面前的闺秀也只有几个而已,这几个我都见过,个个都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无论是哪个,和五叔都是良配。”

    “良配?你连五弟都没有见过,又怎知就是良配?”展怀脸上已有不悦,说话的声音也蓦的提高了。

    芳仪长公主怔住,这些年来,展愉与她相敬如宾,展愉脾气很好,无论何时,对她都很温柔,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就连现在这样高声说话,也是第一次。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真的......”芳仪长公主努力让自己镇静,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展愉叹了口气,眼中的烦燥一闪即逝,他又恢复了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起身坐到炕桌前,拍拍芳仪长公主攥紧帕子的手,柔声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吗?”

    芳仪长公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的胆子哪有这么小,你不生气就好。”

    展愉站起身来,重又坐到对面的太师椅上,对芳仪长公主道:“太后的心意我们领了,可是这桩亲事却万万指不得,无论是哪家闺秀,不但五弟不会答应,就是父亲和大哥,也一定不会同意。长公主,你看可否再劝劝太后呢?”

    虽然此时此刻,展愉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但是芳仪长公主心里清楚,展愉是强忍怒火。

    原来由皇室指婚,对于展家而言,是一件这样令人厌恶的事情。

    那么真若是这门亲事不得不成了,那个被指婚的女子,也一定是被展家嫌弃的吧。

    无论她出身多么高贵,无论她的容貌多么美丽,也无论她多么善解人意,知书识礼,在展家人眼里,她都是这个家里多余的那一个,她永远无法走近他们,甚至于永远无法得到丈夫的真心对待。

    相见如宾?哈哈,世上最可笑的一个词。

    见她沉默不语,展愉继续说道:“长公主是否在担心霍大人手中的那封书信?”

    芳仪长公主缓过神来,道:“那封书信是霍公子亲笔,据说霍大人已经确认,那不是假冒的,千真万确就是霍公子所写。我在慈宁宫时,也悄悄问过欧阳嬷嬷,母后并没有让欧阳嬷嬷隐瞒于我,那封书信的内容我大致上已经知道了,霍公子说他是被人绑走的,他现在被软禁起来,试了几次都不能逃脱,他已经知道是谁绑走他的了,他听看守他的人,叫那人五爷,还说那位五爷十五六岁年纪,和看守他的那些人一样,都是从福建来的。霍公子天资聪颖,当时便想到了闽国公府的五公子,之后他旁敲侧击,终于从看守口中套出,那人就是闽国公府的五公子展怀,而且他还打听出,前不久展怀亲手杀了当朝首辅郭咏。”

    芳仪长公主把信里的内容向展愉复述了一遍,她又继续说道:“我的确是担心这封书信,若是以后霍公子能被救出来还好,可如果他从此下落不明了,国公府的这口黑锅便要从此背上,想要洗脱难上加难。因此听说母后想给五叔指婚,我还以为这是一个好办法,可是......”

    展愉想了想,对芳仪长公主道:“长公主稍安勿燥,这件事我还要问一问五弟,至于太后那里,还劳烦长公主拖上一拖。”

    芳仪长公主点点头:“这是必然,我要给太后织件珍珠衫,明天便可借口要量尺寸,和母后说说这件事。”

    展愉站起来,郑重地向芳仪长公主长揖一礼:“那就先谢过长公主了。”

    芳仪长公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霍家。

    霍江坐在灯下,一遍遍翻着手里的一本簿子。

    这本簿子里的字都是蝇头小楷,字写得不好,个别的字还是错的,但却是写得密密麻麻,而且每一天都标明了日期,这让他翻看起来时,非常有条理,他能知道那一天里,她穿了什么衣裳,戴了什么首饰。

    这本簿子,就是丫鬟们做的取用记录。

    三月二十,水红石榴缠枝妆花褙子,月白绣水波暗纹挑线裙子,白玉观音分心,红珊瑚簪子两支,红珊瑚雨滴耳坠子......

    三月二十一,红珊瑚簪子少了一支,姑娘说是她摘下去拨枝头上的雪芳仪长公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霍家。

    霍江坐在灯下,一遍遍翻着手里的一本簿子。

    这本簿子里的字都是蝇头小楷,字写得不好,个别的字还是错的,但却是写得密密麻麻,而且每一天都标明了日期,这让他翻看起来时,非常有条理,他能知道那一天里,她穿了什么衣裳,戴了什么首饰。

    这本簿子,就是丫鬟们做的取用记录。

    三月二十,水红石榴缠枝妆花褙子,月白绣水波暗纹挑线裙子,白玉观音分心,红珊瑚簪子两支,红珊瑚雨滴耳坠子......

    三月二十一,红珊瑚簪子少了一支,姑客石榴缠枝妆花褙子,月白绣水波暗纹挑线裙子,白玉观音分心,红珊瑚簪子两支,红珊瑚雨滴耳坠子......

    三月二十一,红珊瑚簪子少了一支,姑

第三一一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

    霍家是陇西大族,可惜开国初年的那场瘟疫伤了元气,后来屡经战乱,迁到保定府后嫡房也只余下两房人。顶 点 X 23 U S

    父亲霍圭一心想要重振霍家,求娶了焦家女子为妻。焦家祖上有琅琊王氏的血统,虽然那已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但是焦家子弟中却的确出了很多人才。前朝时,焦家不但出了两位状元两位榜眼,而且其中一位还是百年难遇的连中三元。即使到了本朝,焦家虽然无人出仕,但是还是出了两位书画名家。

    霍圭不但求娶到焦家女儿,堂弟霍炎也娶了焦家的表亲区氏。

    焦氏和区氏嫁进霍家后,不但把后宅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动用娘家的关系,为各自的夫君请了名师指导,不过三年,霍圭和霍炎便双双考取了功名。虽然出仕后官职不高,但是对于早已没落的霍家而言,无疑是看到了希望。

    后来焦氏又为霍圭生下两男一女,霍江和霍海均是五岁启蒙,聪颖过人,小小年纪便受到师长瞩目,不但如此,他们相貌清秀,言谈举止也从骨子里透出清贵,比起那些名门世家的子弟还要出挑。

    虽然焦氏早逝,但是霍圭却终于明白了,若要振兴霍家,便一定要高娶。

    这和一般人家的低娶高嫁是不同的。

    那年霍江出门游历,在关外时无意中与那家人相识,并受到那家人的赏识。

    他回到家里,向父亲说起这件事,霍圭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家人竟然还有后人留在世上!

    前朝时,霍圭的岳家焦家曾与陕西谢氏三度联姻,两家人是走得很近的亲戚,到了本朝,焦家虽然和谢家早就断了关系,但是关于谢家的往事,焦家代代相传,焦氏嫁给霍圭后,夫妻之间也时常谈起当年的谢家。

    谢氏一族出自陈郡阳夏,也就是后来的河南,在昔日的世家望族之中,唯有陈郡谢家能于琅琊王氏比肩。

    与以文采风|流著称于世的王家不同,谢家却是以能征善战兴家的,祖先中出过几位覆手翻云的人物,虽然子孙中也有文坛大家,但是提起谢氏一族,后世还是要赞一句用兵如神。

    而几百年后,陕西谢氏也依然以能兵善战立足仕林。前朝重门第,开国皇帝出身草莽,皇后也只是农家女,不但江南的书香世家看不起皇室,就连京城的名门望族也不肯与宗室联姻。皇帝的几个侄儿娶的便都是三流世家的女子。

    这倒也罢了,朝廷开了金科,两榜进士中大多都是寒门学子、商户子弟,即使有出身世家的,也大多都是庶子和旁支。

    不能得到世家的支持,新朝的各项政举难以实施,无奈之下,皇帝放下身架,亲自向谢家提亲,为太子求娶谢氏女。

    之后,谢家女儿做了太子妃,并让家族子弟出仕,之后谢家受封定西侯,其他世家见了,也放低姿态,世家子弟纷纷出仕,朝中人才济济,上行下效,律令贯通,百废待兴的新朝迎来了欣欣向荣的局面。

    皇帝驾崩后,几位皇子蠢蠢欲动,也是谢家力挽狂澜,帮助太子顺利继位。

    其后的每一代,皇室都与谢家联姻,宗室与谢家血脉相连,而谢家也逐渐成了一方门阀,也成了皇帝的眼中钉。

    哀帝继位后,宠幸一名叫柳汀子的道士,这道士夜观天象,有帝星出西北,哀帝大惊,先是派定西侯世子谢衍率五万大军到贵州平定苗乱,接着,便佯装生病,以有人谋朝之名,密诏定西侯谢振进京勤王。

    谢振进京后便被扣上谋反的罪名秘密处死,哀帝秘而不宣,又下圣旨令谢家在陕西的余部速往辽东和宣府剿匪,想要就此分散谢家兵力。

    可是哀帝万万没有想到,谢家已经起了疑心,一边假装出兵,一边派人去京城探听消息,并且还派人去贵州找世子谢衍。

    结果,谢家派出去的人刚刚离开陕西,便传来世子谢衍战死的噩耗。这消息一传来,谢大娘子第一个不肯相信。

    谢振只有一子一女,女儿谢歆当时只有十四五岁,还是个小姑娘。

    也就是这个小姑娘,在得到父兄确实是被谋害而死的消息后,请来族中叔伯,宣布她要为父兄报仇,起兵造反!

    有一位堂叔闻言破口大骂,骂她大逆不道,甘做乱臣贼子,给谢家祖宗抹黑。

    谁也没有想到,谢歆一言不发,默默走到这位堂叔面前,众人还以为她要跪下挨训,却没有想到,她忽然从衣袖里抽出一柄短剑,一剑插入堂叔的胸膛。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到没有人出手阻拦。

    待到众人缓过神来时,却发现原本在一旁服侍的丫鬟们,全都亮出了利刃。

    大厅外面更是早就被团团包围,谢歆一声令下,十几位追随她父兄多年的将军大步走进来,告诉谢家的叔伯们,他们愿意跟随谢歆杀进京城,杀了狗皇帝,为定西侯父子报仇雪恨。

    有叔伯大骂谢歆不守妇道,谢歆一个眼色,立刻便有一柄大刀横到这人脖子上,谢家人无不心惊胆寒,竟然直到今天才知道,谢振的这个女儿,竟比世子谢衍还要心狠手辣。

    谢歆就是这样,率领父兄的旧部,从陕西起兵,一路东来,历时十余年,谢歆终于打进了紫禁城,坐上龙庭。

    这么多年了,霍圭以为谢家人早就被太祖皇帝斩草除根了,可是当霍江向他说起在关外的奇遇时,他便知道没有错,霍江遇到的就是他们。

    不但谢家还有后人,就连满门自尽的镇国公府高家,也有后人,一百多年来,他们住在关外,高家本来是关外巨匪出身,显然是在当年出事后,留下一条血脉,与谢家后人一起,回到了关外。

    在霍江看来,父亲是魔怔了,因为霍圭对他说:“你可知道,若是在前朝,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能够娶到谢家的庶女,都会引以为豪的。你这就收拾一下,我和你一起去关外。”

第三一二章 雪域

    想到这里,霍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m.www.uu234.net

    当年父亲学着焦家培养子弟的方法,在乡试之后,便让他外出游历,体会民土民情,为会试和殿试的社论做准备。

    那时他还年少,看过江南的小桥流水,便想去领略关外的冰天雪地。

    可是这雪也太大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就在这片白雪皑皑之中,他遇到了谢红琳,一个美得如同灿烂朝霞一般的女子。

    只是那个时候,他心心念念的人不是谢红琳,而是与谢红琳在一起的谢婵。

    谢婵称呼谢红琳为表妹,后来他才知道,她们并没有血缘关系,谢婵是谢红琳姑母的养女。

    这位谢家的老姑奶奶一生未嫁,却执意要让谢婵叫她娘亲,她死后,谢婵便留在了谢家,她比谢红琳年长两岁,与谢红琳表姐妹相称。

    霍江第二次见到谢红琳和谢婵时,是在高家的土匪窝里。

    因为大雪,他行路艰难,好在途中遇到一个从关外来的十几人的小商队,便跟着他们一起走,想快点出关。

    却没有想到,路过野熊岭时,他们遇到了土匪,连人带货都被掳走。

    野熊岭的土匪只是小打小闹,难得遇上这么大的生意,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半夜就被邻近的土匪抄了老窝,霍江连同商队一起被抓走了。野熊岭的土匪见到手的肥肉被人抢了,哪肯善罢甘休,其中一个土匪便托了自己的结义兄弟,求到了广才岭的雪域山庄。

    关外土匪大大小小有上百股,其中以长白山一带的土匪最厉害,而长白山的土匪则以广才岭的雪域山庄为尊。

    这些年来,朝廷也曾派人来剿匪,无奈被剿的都是像野熊岭这样的小柳子,而对于长白山的那些大柳子,却连正面都对不上,更别提雪域山庄了,就是召安,人家也不在乎。

    野熊岭的这些人也是给逼急了,这才求到了雪域山庄,雪域山庄的人一向最见不得自己人黑吃黑,听说这件事后,就派人给抢了商队的那群土匪送了话,没过两天,霍江和整个商队,连人带货,全都被送回了野熊岭。

    野熊岭的人心知肚明,这全是雪域山庄的面子,不用一刀一剑,只是一句话而已,他们就失而复得。

    这个人情太大了,他们是要拿性命来还的。至于这些财物,当然一点儿也不敢留。

    于是野熊岭的老大,亲自带着人和货,送去了雪域山庄。

    雪域山庄也不客气,把人和货全都留下,赏了野熊岭老大两箱兵器和盔甲,又给了一百两银子。

    野熊岭的老大欣喜若狂,欢欢喜喜地走了。

    霍江和那些商人却是如坐针毡。

    也不过只是短短几天而已,他们已经三次易主,在这些土匪眼里,他们早就不是人了,他们是货,是银子。

    也就是在这里,霍江再次遇到了谢红琳和谢婵。

    她们两个是来雪域山庄做客的,雪域山庄的少主高清辉十八岁生日,谢红琳和谢婵是来给他庆生的。

    十几个少年男女在后山上

    (以下章节为防盗,三十分钟后替换)

    想到这里,霍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父亲学着焦家培养子弟的方法,在乡试之后,便让他外出游历,体会民土民情,为会试和殿试的社论做准备。

    那时他还年少,看过江南的小桥流水,便想去领略关外的冰天雪地。

    可是这雪也太大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就在这片白雪皑皑之中,他遇到了谢红琳,一个美得如同灿烂朝霞一般的女子。

    只是那个时候,他心心念念的人不是谢红琳,而是与谢红琳在一起的谢婵。

    谢婵称呼谢红琳为表妹,后来他才知道,她们并没有血缘关系,谢婵是谢红琳姑母的养女。

    这位谢家的老姑奶奶一生未嫁,却执意要让谢婵叫她娘亲,她死后,谢婵便留在了谢家,她比谢红琳年长两岁,与谢红琳表姐妹相称。

    霍江第二次见到谢红琳和谢婵时,是在高家的土匪窝里。

    因为大雪,他行路艰难,好在途中遇到一个从关外来的十几人的小商队,便跟着他们一起走,想快点出关。

    却没有想到,路过野熊岭时,他们遇到了土匪,连人带货都被掳走。

    野熊岭的土匪只是小打小闹,难得遇上这么大的生意,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半夜就被邻近的土匪抄了老窝,霍江连同商队一起被抓走了。野熊岭的土匪见到手的肥肉被人抢了,哪肯善罢甘休,其中一个土匪便托了自己的结义兄弟,求到了广才岭的雪域山庄。

    关外土匪大大小小有上百股,其中以长白山一带的土匪最厉害,而长白山的土匪则以广才岭的雪域山庄为尊。

    这些年来,朝廷也曾派人来剿匪,无奈被剿的都是像野熊岭这样的小柳子,而对于长白山的那些大柳子,却连正面都对不上,更别提雪域山庄了,就是召安,人家也不在乎。

    野熊岭的这些人也是给逼急了,这才求到了雪域山庄,雪域山庄的人一向最见不得自己人黑吃黑,听说这件事后,就派人给抢了商队的那群土匪送了话,没过两天,霍江和整个商队,连人带货,全都被送回了野熊岭。

    野熊岭的人心知肚明,这全是雪域山庄的面子,不用一刀一剑,只是一句话而已,他们就失而复得。

    这个人情太大了,他们是要拿性命来还的。至于这些财物,当然一点儿也不敢留。

    于是野熊岭的老大,亲自带着人和货,送去了雪域山庄。

    雪域山庄也不客气,把人和货全都留下,赏了野熊岭老大两箱兵器和盔甲,又给了一百两银子。

    野熊岭的老大欣喜若狂,欢欢喜喜地走了。

    霍江和那些商人却是如坐针毡。

    也不过只是短短几天而已,他们已经三次易主,在这些土匪眼里,他们早就不是人了,他们是货,是银子。

    也就是在这里,霍江再次遇到了谢红琳和谢婵。

    她们两个是来雪域山庄做客的,雪域山庄的少主高清辉十八岁生日,谢红琳和谢婵是来给他庆生的。

    十几个少年男女在后山上

第三一三章 红琳

    霍江记得,小杭州说过,他是第一次出远门。m.www.uu234.net原本只想到京城看一看,后来在杭州会馆听说有北直隶的商人在组商队,要到关外收皮子,他便来了兴致。

    很少有江南的商人会去关外做生意的,因此同样的皮子,江南的价格比京城贵了一倍。如果再能收到几支三五十年的老参,这趟买卖就能赚上几千两。

    小杭州每每说起这些时,眼里都能放出光来,而每当这个时候,霍江也就不说话了。从小到大,他被灌输的都是要好好读书,以后才能出人头地,振兴霍家。他也不是看不起商户,只是无法理解小杭州这样,年纪轻轻却不读书,一门心思只想赚钱的想法。

    但是此时此刻,小杭州的话却让霍江的眼睛也亮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只见过一次,却梦萦魂牵的人。

    直到后来,霍江才知道她的芳名,她叫谢婵,是谢红琳的表姐,谢红琳去世姑母的养女。

    谢婵穿了一件鹦哥绿面子的斗篷,面料已经不光鲜了,显然有些年头。她没有戴风帽,梳着单螺髻,只插着一支玉簪子并一朵素淡的珠花。比起上次看到她,她似乎又消瘦了几分,她是标准的瓜子脸,稍微瘦一点就很明显。

    她就这样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眼睛却一直落在身边女子的身上,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你慢点走,雪沫子把裙子都打湿了。”她柔声提醒着,她不是关外口音,是带点江南口音的官话,她的声音也和她的人一样,柔柔媚媚,如同江南的柳丝,随风飘拂在一泓碧水之上。

    霍江的目光追随着谢婵,一时竟然忘记了现在的处境。直到耳边传来小杭州的声音,他才清醒过来。

    “小姐,我们只是行路的货商,家里的爹娘还等着我们回去,求求小姐通融一下,货物钱财都不要了,留下我们一条性命,让我们能够回到家乡,在父母膝前尽孝吧。”

    霍江这时才明白,小杭州为何会拉上他一起来求,因为小杭州不但不会讲关外话,他的官话也说得不好,这一番嘶心裂肺的话说出来,霍江就知道,在场的恐怕只有他能听懂。

    但是很快,他便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他看到谢婵正在柔声把小杭州的话复述给身边的女子。

    直到这时,霍江才看到一直和谢婵在一起的女子,就是那日遇到的那个坐在雪爬犁上的红衣少女。

    除了她们以外,还有四五个少女,都是穿金戴银,衣履光鲜,和她们比起来,谢婵一袭半新不旧的衣裳显得有些寒酸,但是却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气质。

    少女们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谢红琳,谢红琳仍是一袭红衣,如同一团火焰。

    她听着谢婵复述着小杭州说的话,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一排“箭耙”上扫过。

    见她看过来,小杭州喊得更加大声:“小姐,小姐,你是活菩萨,求您和那位大爷说说,留我们一条性命吧。”

    霍江皱眉,原来小杭州求的居然是这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他还以为是谢婵。

    无论怎么看,这个穿红衣裳的都不是好相于的,他还记得上次见到她时,她捉弄他的样子。

    他正想开口提醒,却感觉到两道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他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正在看着他。

    “咦,是你啊,我认识你,你是上次差点冻死的那个书生,对了,我还把酒袋子给你了呢,你没有弄丢吧。”

    霍江感觉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甚至能感到那些目光里不但有好奇,还有反感。

    “琳儿,那只酒袋子,你就是给了他?”

    说话的是高清辉,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利箭落到霍江身上,霍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这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俊俏少年,竟然有这么强大的气场,他方才居然没有看出来。

    谢红琳点点头:“表哥,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书生,你怎么把他抓来了?他手无缚鸡之力,一点也不好玩,放了他吧。”

    说到这里,谢红琳又指指小杭州:“还有这个小子,他的口音好有趣啊,一起放了吧。”

    高清辉目光沉沉地看着霍江,挥挥手,对着一旁的手下们说道:“把这些人全都放了,堆几个雪人当箭耙。”

    “堆雪人,好啊好啊。”围绕在谢红琳身边的少女们连连叫好,有的还拍起了小手,就好像她们很喜欢堆雪人似的。

    霍江长长地松了口气,却又感觉到不真实,他就这样逃过一劫?真的吗?这条性命保住了?

    身上的绳子被割断,刚刚松绑,小杭州便拉住了他的胳膊,拽着他一起,给谢红琳和高清辉行礼:“谢谢公子,谢谢小姐!我们回去给您二位立个长生牌位,求菩萨保佑两位恩人长命百岁。”

    霍江听得直皱眉,这一男一女怎么就成了他们的救命恩人了?明明是差点要了他们的性命。

    可是被小杭州硬拉着,他也只能极不情愿地行了礼。

    谢红琳正在听着谢婵向她复述小杭州的话,并没有再看他们一眼。高清辉却是很不耐烦,对随从说道:“快带他们离开,不要防碍我们比试。”

    霍江还想再看一眼谢婵,却被几名大汉推搡着走了。

    和他们一起的另外几个商人,都在庆幸死里逃生,小杭州则向带他们离开的大汉们打听那一男一女的姓名,说是回家后要到灵隐寺里立长生牌位,可惜他说了半天,那几个大汉一句也听不懂。

    他们刚刚走下那片山坡,身后就响起女子的声音,回过头去,见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坐在一块木板上,从山坡上滑了下来。

    霍江见过狗拉的雪爬犁,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没有任何牵引,直接就坐着一块木板从雪坡上滑下来的,不免有些惊奇。

    小丫鬟很快便滑到他们面前,也不知她是怎样让那块木板停下的,她指着霍江,对那几名押送他们的大汉道:“我家小姐说了,要带这个人回去!”

第三一四章 梦幻

    霍江吓了一跳,看这小丫鬟的气势,她口中的小姐,肯定就是那个如众星捧月一般的红衣少女。www.uu234.net

    那少女要带走他?要做什么?还嫌今天没有玩够吗?

    押送他们的大汉点点头,对他喊道:“你,跟着小燕姑娘走。”

    小燕姑娘,就是那个小丫鬟。

    “请问这位姑娘,你家小姐找我有何事?对了,那只酒袋子我原本是带着的,在野熊岭的时候被他们搜走了,或许还在野熊岭上。”霍江连忙说道,他记起方才说起那只酒袋子时,高清辉似是不太高兴,或许是要找他拿回那只酒袋子呢。

    小燕撇撇嘴:“你以为我家小姐那么小气吗?少废话,快跟我走!”

    说着,她又看向其中一名大汉,道:“这位大哥,麻烦也跟我走一趟吧,我看这人像是不愿意走的,免得他半路上跑了。”

    那大汉哈哈一笑,道:“表小姐吩咐下来的事,有啥麻烦的,还不是咱们应该的。”

    说完,他就推搡着霍江要往回走。

    霍江的心沉了下去,原本他还真想趁着小燕一个人带他回去,偷偷逃跑,可是现在又有这个大汉跟着,他哪里跑得掉。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小杭州的袖子,说道:“小杭州,看在咱们都姓霍的份上,有朝一日你做生意路过保定府,帮我向我家说一声,就说我已经死在关外了,我家住在保定府的芝麻胡同,家父单字一个圭,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大汉拉开,骂道:“你这是交待遗言呢?少罗嗦,快走!”

    他还想再说,可是那大汉力道极大,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他走了。

    他只能在心中叹息,但愿小杭州能记住他说的话,把他的死讯带到保定府,也免得父亲还要眼巴巴地等他回去。

    罢了罢了,模竖都是一个死,死就死吧,其实在被野熊岭的土匪抓住时,他就想过会被杀死,没想到还能多活几日,也算是件幸事了。只是可惜他还没有参加会试,没能有个一官半职,给霍家争光。

    一想到父亲日思夜想,盼着他能重振霍家,霍江五内俱焚。

    他胡思乱想着,也没有留意去了哪里,其实就是留意了,他也不知道。周围都是白雪皑皑,在他看来,关外的景色都是一样的,哪里能分清这是什么地方。

    浑浑噩噩中,他被那大汉押着坐上了雪爬犁,跟在小燕的雪爬犁后面一路前行,却并没有和小燕口中的小姐汇合,而是穿过一片长满雪松的林子,又翻过一道山岭,来到一座庄子里。

    这座庄子虽然不如雪域山庄壮观,但是座落在一片雪山之中,远远望去,雪光掩映,犹如海市蜃楼,似梦似幻.

    霍江也被眼前的奇景吸引住,一时竟然忘记了生死。如果不是有人带他过来,他可能

    以下是防盗部分,三十分钟内替换

    霍江吓了一跳,看这小丫鬟的气势,她口中的小姐,肯定就是那个如众星捧月一般的红衣少女。

    那少女要带走他?要做什么?还嫌今天没有玩够吗?

    押送他们的大汉点点头,对他喊道:“你,跟着小燕姑娘走。”

    小燕姑娘,就是那个小丫鬟。

    “请问这位姑娘,你家小姐找我有何事?对了,那只酒袋子我原本是带着的,在野熊岭的时候被他们搜走了,或许还在野熊岭上。”霍江连忙说道,他记起方才说起那只酒袋子时,高清辉似是不太高兴,或许是要找他拿回那只酒袋子呢。

    小燕撇撇嘴:“你以为我家小姐那么小气吗?少废话,快跟我走!”

    说着,她又看向其中一名大汉,道:“这位大哥,麻烦也跟我走一趟吧,我看这人像是不愿意走的,免得他半路上跑了。”

    那大汉哈哈一笑,道:“表小姐吩咐下来的事,有啥麻烦的,还不是咱们应该的。”

    说完,他就推搡着霍江要往回走。

    霍江的心沉了下去,原本他还真想趁着小燕一个人带他回去,偷偷逃跑,可是现在又有这个大汉跟着,他哪里跑得掉。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小杭州的袖子,说道:“小杭州,看在咱们都姓霍的份上,有朝一日你做生意路过保定府,帮我向我家说一声,就说我已经死在关外了,我家住在保定府的芝麻胡同,家父单字一个圭,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大汉拉开,骂道:“你这是交待遗言呢?少罗嗦,快走!”

    他还想再说,可是那大汉力道极大,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他走了。

    他只能在心中叹息,但愿小杭州能记住他说的话,把他的死讯带到保定府,也免得父亲还要眼巴巴地等他回去。

    罢了罢了,模竖都是一个死,死就死吧,其实在被野熊岭的土匪抓住时,他就想过会被杀死,没想到还能多活几日,也算是件幸事了。只是可惜他还没有参加会试,没能有个一官半职,给霍家争光。

    一想到父亲日思夜想,盼着他能重振霍家,霍江五内俱焚。

    他胡思乱想着,也没有留意去了哪里,其实就是留意了,他也不知道。周围都是白雪皑皑,在他看来,关外的景色都是一样的,哪里能分清这是什么地方。

    浑浑噩噩中,他被那大汉押着坐上了雪爬犁,跟在小燕的雪爬犁后面一路前行,却并没有和小燕口中的小姐汇合,而是穿过一片长满雪松的林子,又翻过一道山岭,来到一座庄子里。

    这座庄子虽然不如雪域山庄壮观,但是座落在一片雪山之中,远远望去,雪光掩映,犹如海市蜃楼,似梦似幻.

    霍江也被眼前的奇景吸引住,一时竟然忘记了生死。如果不是有人带他过来,他可能

    想着,也没有留意去了哪里,其实就是留意了,他也不知道。周围都是白雪皑皑,在他看来,关外的景色都是一样的,哪里能分清这是什么地方。

    浑浑噩噩中,他被那大汉押着坐上了雪爬犁,跟在小燕的雪爬犁后面一路前行,却并没有和小燕口中的小姐汇合,而是穿过一片长满雪松的林子,又翻过一道山岭,来到一座庄子里。

    这座庄子虽然不如雪域山庄壮观,但是座落在一片雪山之中,远远望去,雪光掩映,犹如海市蜃楼,似梦似幻.

    霍江也被眼前的奇景吸引住,一时竟然忘记了生死。如果不是有人带他过来,他可能

第三一五章 谢先生

    稍顷,老者回来,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听口音你是关外人吧,老爷已有十几年没有出门了,你只需把你在关外的见闻讲给他听,给他解解闷便好,若是老爷高兴了,一定不会亏待你。”

    原来如此。

    霍江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他们被抓住的十来个人,只有他是读书人,那个红衣女子显然是看中他读书人的身份,挑了他来陪父亲说话。

    他连忙向老者深施一礼,道:“老丈,在下姓霍名江,保定府人氏,已有举人的功名,在下上有老父,下有弟妹,都在等待我平安回去,我别无他求,只求能早日回到关内,若是贵府老爷高兴,还请老丈周全。”

    老者眉头微动,重又打量了他一番,缓缓点头:“原来是位举人老爷,恕小老儿眼拙,你请进去吧,我家老爷素来看重读书人,你不必紧张。”

    霍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做梦的感觉。

    但是无论如何,眼下他只能走进去,不论那位老爷是谦谦君子,还是洪水猛兽,他也没有退路了。

    老者指指楼梯,示意让他进去,霍江整整早已露了棉花的袍子,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老者看着他笔直的身影,默默地点点头。

    “来客人啦,来客人啦。”一个古怪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霍江一跳,一抬头,却是一只鹩哥。

    “哈哈,阿青,你又淘气。”又有一个声音传来,霍江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人坐在一只带轮子的椅子上,他用手拨动着轮子,那椅子便缓缓走了过来。

    霍江打量那个人,四十上下的年纪,浓眉大眼,五官俊秀,却又带了几分豪气,只是可能在屋了里久了,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容颜消瘦,像是刚刚生了一场大病。

    霍江的目光下移,更是吃了一惊,只见这人虽然坐在椅子上,但是身上的袍子自椅子以下空荡荡,霍江看得仔细,这人的双腿竟是从大腿处就齐根没了!

    霍江见过因患腿疾而瘫痪在床的人,可是两条腿只是不能动弹,却还是完整的。但是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只剩下了半截身子。

    霍江顿觉毛骨悚然,那时的他只有十几岁,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他惊愕地呆立在那里,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人的双腿。

    这腿是怎么没有的,是天生就没有双腿,还是生病坏掉的?如果是生病,也不会全都没有了吧,难道是被人砍去的?

    什么人会被人砍去双腿?对了,这家人和雪域山庄是亲戚,那么也是土匪了,所以是为了争地盘或者争压财物女人,才会被砍去的双腿?

    可是眼前这个人,虽然相貌粗豪,但是却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土匪。

    不过高清辉也不像土匪,和这些日子遇到的土匪相比,野熊岭的那些家伙才更像标准的土匪,高清辉则更像个纨绔公子哥儿,而眼前的这个人,反而更加让人看不透了。

    “年轻人,我这副样子,是不是把你吓到了?”那个人再次开口,语气谦和,还有几分慈详。

    霍江缓过神来,在心里暗责自己的失态,他冲中年人施了一礼,道:“晚生霍江,见过先生。”

    中年人微笑:“姓霍?你是从关内来的?”

    霍江道:“正是,晚生遵父命游历天下,月前来到关外。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他没有提到被掳到雪域山庄的事,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提。

    中年人道:“我姓谢,你叫我谢先生吧。”

    霍江再次拱手:“晚生见过谢先生。”

    谢先生笑着说道:“你能来我这里,一定是见过小女了,小女孝顺,恐我腿脚不便,在家中寂寞,时常会找些读书人来陪我聊天,霍公子莫要见怪。”

    霍江终于放下心来,他果然没有猜错,那个红衣女子就是因为他是读书人,才让他来这里的。

    “那位爱穿红衣的小姐,就是令千金?”他问道,其实他更想知道,和红衣女子在一起的那位妙人儿叫什么名字。

    “小女顽皮,让霍公子见笑了。”谢先生微笑。

    霍江虽然很想知道谢小姐的那位表姐的事,可他是男子,自是不能再继续问起人家的女誊,只好岔开话题,对谢先生道:“先生一口官话,不像是关外人,您也是从关内迁来的吗?”

    他以前听人说起过,有些人家日子艰难,但趁着年轻力壮举家到关外讨生活,有些人还真的发了财,多年之后衣锦还乡。

    谢先生很是直爽,他道:“让霍公子见笑了,我活到四十岁,还没有去过关内,哈哈,至今不知关内是何等景色。”

    说到这里,他随手拿起小几上的一本书,扬了扬,对霍江道:“我对关内的了解,最初是从这本书上得来。”

    霍江看到,那本书是《大周景物志》,这是前朝的一本游记,他曾经在一个旧书摊上见过,本朝早已改了国号,像这种用前朝国号做书名的书,早已不会再版。

    谢先生手里的那本纸张泛黄,显然已经年代久远。

    霍江道:“这是前朝的书了,如今关内的景物,与前朝又有不同。”

    谢先生眼睛亮了,道:“原来如此,以前没有人对我说过,还请霍公子细细说来。”

    霍江心里一动,这人说他是在关外长大,从未趟足关内,可是却又对关内的景物如此着迷,看这家人,应该也是家境富足,真若是想去关内游玩,即使身有残疾,多带几个服侍的就行了,怎么也不会要靠着一本陈年古书来想像吧。

    但是霍江没有多问,这一年来,他也去过不少地方,即使没有亲自去过的,也能从近人的诗词歌赋中知晓一些传说典故,这都是那本书上没有的。

    他从谢先生手中接过那本“大周景物志”,从第一页开始娓娓道来。

    霍江文采风|流,讲述的时候引章据典,时而直抒胸臆,时而幽默风趣,谢先生听得如痴如醉,先前的老者上来奉茶,他喝了一口,就对老者道:“去换成阿辉给我送来的福建茶。”

第三一六章 哑巴

    这些日子,霍江跟着那些商人,也知道了一些关外的行情。顶 点 X 23 U S但凡是南边的东西,到了关外,价格便翻了几倍,尤其是茶叶,在关外也只有有钱人家才能喝得起,而福建茶更是难得,有钱也买不到。

    他连说不用客气,谢先生笑道:“无妨无妨,我这里难得有个客人。”

    霍江看得出来,谢先生很真诚,或许真如他所说,他难得有个客人吧。

    谢先生不时询问关内的事情,霍江便把他所知道的,尽可能详尽地告诉谢先生,比如前年黄河泛滥,官府派人治理多时不见成效,有个工匠献出一计,挡住了冲过来的洪水。听到这里,谢先生感慨:“我真是想像不出,滔滔巨浪奔腾而来,冲垮堤岸房屋,会是何等景象。”

    霍江道:“其实晚生也没有见过,但是晚生曾在钱塘观潮,想来黄河泛滥时,也是那般景象,只是更加凶险,早无风景可言。”

    说到这里,他有些奇怪,问谢先生道:“先生久慕关内风土人情,为何不亲自去看一看?这两年风调雨顺,先生正可去游览一番。”

    闻言,谢先生叹了口气,嘴边露出一抹苦笑,许久才道:“我是没有这个福份了,但愿有朝一日,小女能够回到故土,我便心安了。”

    霍江心想,这位谢先生想来还是因为自己腿脚不便,才不能出远门的吧,倒也是可怜。

    他问道:“先生不必断言,等到春暖花开,积雪消融,您就可携令嫒到关内走走看看,倒也不必走得太远,北直隶虽然比不上江南景致秀丽,但是名胜颇多,建筑多以威峨庄严居多,比起江南的小桥流水,别有一番大气天成。”

    谢先生点头,却没有再接口。

    霍江有些后悔,他没有与残疾之人打过交道,或许无法理解这些人心中的苦闷吧。

    他岔开话题,又说起云门石窟的雕刻流派.

    就这样,霍江与谢先生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在小楼上用过一顿简单清淡的晚饭,谢先生便问霍江可否想下棋,霍江本来就是此道高手,立刻欣然应允,二人便下起棋来,直到二更时分,谢先生这才叫了那个叫福伯的老者,带了霍江去休息.

    霍江的住处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院子里有株梅树,枝干虬劲,显然有些年头,满树梅花绽放,冷香阵阵,霍江站在月色中,眼前影影绰绰的老梅,屋檐上的积雪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银光,他忽然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霍江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疼,这一切不是做梦,是真的。

    他不但死里逃生,而且还奇迹般来到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认识了一个同样奇妙的人。

    次日清晨,他早早地醒来,刚刚想要到院子里看看,便有仆从端了热水进来给他洗漱。

    来人是个三十上下的汉子,看上去很老实,对他行了礼,便指指那盆热水,却没有说话。

    霍江有些奇怪,他想起昨天从大门走进来时,也看到了几个仆从,似乎也没有听他们说话。

    这样一想,他便发觉从来到这座庄子开始,除了谢先生以外,他只是听到小燕和福伯说过话,就连昨天晚上抬着炕桌送饭进去的几个妇人也没有一言半语。

    他试探地问那汉子:“你是哪里人啊,在这里几年了?”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

    (以下为,三十分钟后替换)

    这些日子,霍江跟着那些商人,也知道了一些关外的行情。但凡是南边的东西,到了关外,价格便翻了几倍,尤其是茶叶,在关外也只有有钱人家才能喝得起,而福建茶更是难得,有钱也买不到。

    他连说不用客气,谢先生笑道:“无妨无妨,我这里难得有个客人。”

    霍江看得出来,谢先生很真诚,或许真如他所说,他难得有个客人吧。

    谢先生不时询问关内的事情,霍江便把他所知道的,尽可能详尽地告诉谢先生,比如前年黄河泛滥,官府派人治理多时不见成效,有个工匠献出一计,挡住了冲过来的洪水。听到这里,谢先生感慨:“我真是想像不出,滔滔巨浪奔腾而来,冲垮堤岸房屋,会是何等景象。”

    霍江道:“其实晚生也没有见过,但是晚生曾在钱塘观潮,想来黄河泛滥时,也是那般景象,只是更加凶险,早无风景可言。”

    说到这里,他有些奇怪,问谢先生道:“先生久慕关内风土人情,为何不亲自去看一看?这两年风调雨顺,先生正可去游览一番。”

    闻言,谢先生叹了口气,嘴边露出一抹苦笑,许久才道:“我是没有这个福份了,但愿有朝一日,小女能够回到故土,我便心安了。”

    霍江心想,这位谢先生想来还是因为自己腿脚不便,才不能出远门的吧,倒也是可怜。

    他问道:“先生不必断言,等到春暖花开,积雪消融,您就可携令嫒到关内走走看看,倒也不必走得太远,北直隶虽然比不上江南景致秀丽,但是名胜颇多,建筑多以威峨庄严居多,比起江南的小桥流水,别有一番大气天成。”

    谢先生点头,却没有再接口。

    霍江有些后悔,他没有与残疾之人打过交道,或许无法理解这些人心中的苦闷吧。

    他岔开话题,又说起云门石窟的雕刻流派.

    就这样,霍江与谢先生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在小楼上用过一顿简单清淡的晚饭,谢先生便问霍江可否想下棋,霍江本来就是此道高手,立刻欣然应允,二人便下起棋来,直到二更时分,谢先生这才叫了那个叫福伯的老者,带了霍江去休息.

    霍江的住处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院子里有株梅树,枝干虬劲,显然有些年头,满树梅花绽放,冷香阵阵,霍江站在月色中,眼前影影绰绰的老梅,屋檐上的积雪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银光,他忽然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霍江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疼,这一切不是做梦,是真的。

    他不但死里逃生,而且还奇迹般来到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认识了一个同样奇妙的人。

    次日清晨,他早早地醒来,刚刚想要到院子里看看,便有仆从端了热水进来给他洗漱。

    来人是个三十上下的汉子,看上去很老实,对他行了礼,便指指那盆热水,却没有说话。

    霍江有些奇怪,他想起昨天从大门走进来时,也看到了几个仆从,似乎也没有听他们说话。

第三一七章 阮郎迷

    霍江呆立良久,直到又有人进来给他送早饭,他这才清醒过来。www.uu234.net

    来的是两名仆妇,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纪,和方才那人一样,打着手势,请霍江用膳。

    和在秦阁吃的晚饭一样,即使是早饭,也有新鲜的蔬菜,而不是在关外冬天里常吃的酸白菜,也不知道冰天雪地,这家人是从哪里弄来的绿菜。

    霍江出关以来,也只有到了这里才吃到新鲜蔬菜,可是现在的他,哪里还吃得下。

    看着飘在鸡汤馄饨上翠绿的芫荽,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飘浮在水上的人,想抓住一块浮木或者稻草,可是却又抓不住。

    原本看到这位谢先生言谈举止清贵不俗,他还以为从此可以逃离生天,却没有想到刚刚离开雪域山庄那个龙潭,却又进了谢家这个地狱。

    自己已是举人身份,又是年少成名,前程一片大好,可是谁能想到,不过就是出来游历,想要增长见闻,殿试之时写出一篇令人惊艳的社论而已,却落得如此田地,即使能够活着离开这里,也像那些仆从一样变成哑巴。

    一个哑巴,哪里还有机会在金殿之上展示才学,他连参加会试的资格也没有。

    霍江的脑海里浮现出父亲期盼的眼神,父亲这一生,心心念念的就是振兴霍家,霍家落魄了很多年了,直到最近这十几年才重新看到了希望,可是和那些世家大族相比,霍家还是太弱了。

    就在离开保定府之前,他还幼稚地以为,只要他能够位列两榜,霍家就能扬眉吐气。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远行,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一个连话都不能说的人,还何谈光宗耀祖!

    一滴清泪无声落下,霍江怔怔出神。

    外面有说话声传来,霍江一惊,说话的声音?

    在这个庄子里,除了谢先生、福伯和那只会说话的鹩哥,还有会说话的吗?对了,那个叫小燕的丫鬟也会说话,只是自从他来了以后,便没有再见过小燕,想来是又回到雪域山庄侍候她家小姐了吧。

    外面传来的是女子的声音,这一次霍江听清楚了,没错,是女子,年轻女子。

    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半新不旧的鹦哥绿斗篷,亭亭玉立如潇湘翠竹的人儿。

    门帘被从外面挑起,带进一阵混着梅香的冷风。

    两个女子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霍江先是一怔,紧接着他的目光便被那抹绿色的身影吸引住,再也移不开了。

    是她,真的是她,她来了,她是来救他的吗?一定是的,上次在雪地里,他被红衣女子戏弄,便是她温柔地对他赔礼道歉。他对她而言只是陌生人,而她却如此谦和,显然她的教养是极好的,那个凶巴巴的叫琳儿的女子哪里比得上她。

    “难得我爹会夸奖一个人,看来我的眼光不错。”说话的是琳儿,一如既往地霸道无礼。

    霍江忍不住皱起眉头,昨天见到谢先生时,他还疑惑为何谦和的谢先生会生出琳儿这样任性的女儿,可是看到那些哑巴,他也就没有疑惑了。

    见他没有说话,琳儿索性走了过来,看着炕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早膳,她蹙起眉头,有些不悦:“咦,你怎么不吃饭?我家的饭菜没有毒。”

    见她这样说,霍江正在踌躇是反唇相讥,还是选择不得罪她,毕竟自己的性命还握在他们父女手中。

    “琳儿,你不要这样说,想来是咱们的饭菜不合霍公子的口味。”一个温柔之极的声音响起,那绿衣女子走到琳儿身边,轻轻拉拉她的衣袖,一双妩媚的眸子却落到霍江脸上。

    霍江抬起眼睑,便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是丹凤眼,在此之前,霍江一直觉得生着丹凤眼的女子太过柔媚,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这么美的眼睛就应该是生在她这样的可人儿脸上,只有这样的眼睛才配得上她周身婉约得体的气质。

    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忽然站起身来,冲着绿衣女子长揖一礼:“小生霍江,请问小姐高姓芳名?”

    若是以前,他会认为这是孟浪,只有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才会如此,可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就这样说了,这样做了。

    “你是问我吗?我叫谢婵,这是我表妹红琳。”绿衣女子没有生气,这让霍江松一口气,谢婵,人如其名,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不负这婵娟之名。

    “表姐,你理他做什么,大男人问女人的名字,不要脸!咱们走。”没等他想继续开口,谢红琳没好气地拉着谢婵就往外走,那个样子,就像是她喜欢的玩具被人抢了一样,尤其是那句“不要脸”,说得霍江脸上一红,他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有女子骂他不要脸。

    他怔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发呆。

    眼看她们已经走到门口,被谢红琳拉着不得不往外走的谢婵,忽然转过头来,冲着他嫣然一笑。

    直到许多年后,霍江的脑海里还时常浮现出她的笑容。

    那一笑似是洞悉万物,却又天真得像个孩子。

    谢婵天生就有这种本事,她有着仙子般纯净无瑕的面容,却又有着妖精一样的媚惑妖娆。

    只是那个时候,涉世未深的霍江能够感觉到的,只有她不同于谢红琳的温柔妩媚。

    而谢红琳,只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坏脾气女孩而已。

    可能是谢红琳并没有向谢先生告状的缘故,谢先生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如昨天一样的赏识,两人从风景聊到民风,又从民风聊到朝廷的政令。

    霍江发现,谢先生对朝廷的兴趣,不亚于他对风景的喜爱。

    霍江虽然还未出仕,可是家中父亲和堂叔都已经做官了,官职不高,但是也能看到朝廷的邸报。父亲按照当年母亲的嘱咐,在他们兄弟很小的时候,便时常把邸报拿回家里,给他们讲解上面的内容,霍江记性很好,至今还能记得七八年前的邸报。

第三一八章 有女初长成

    若说昨天霍江和谢先生的交谈内容还是全凭自己的兴趣,那么今天在看过那些哑巴之好,霍江便是投其所好了。www.uu234.net

    他想,若是能让谢先生对他有了惜才之心,或许能够逃出生天呢。

    见谢先生对朝廷之事有兴趣,霍江便把脑子里记得的那些邸报搜罗出来,加上自己的看法,和律令下发后民间的反响,对谢先生一一到来。

    聊了大概小半个时辰,霍江便发现,谢先生对朝廷之事的反应,不像昨天谈论风景民情时那样,只是洗耳恭听而已,今天的谢先生时常会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言之有物,见解独到,全然不像是一个因为残疾而困在家里的人,霍江甚至怀疑,这位谢先生是位致仕回乡的官员。

    对,谢先生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对政局有着敏锐洞察力的官员。

    发现了这一点,霍江非常兴奋,如果谢先生是做过官的,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论这位谢先生为何会毒哑那些仆人,最低限度,但凡做官的做事都会有自己的底限,不会像雪域山庄的那些土匪一起凶残无度。

    因此,他与谢先生聊得更加投机,更加热烈。

    其间谢红琳来过一次,折了一大捧刚煎的梅花,都是艳丽的红梅,插在霁红瓶里,红彤彤的一片,看得霍江直皱眉头。

    他进庄子的时候,明明看到有一片白梅的,可这谢红琳却放着清丽不可方物的白梅不折,全都是折的红梅。

    红梅倒也罢了,选一只雅致的梅瓶,白衣红颜,别有一番风情。

    可她却偏偏拿了一只霁红瓶,花是红的,花瓶也是红的,深深浅浅的一片红色,就和她身上的衣裳是一样的,她有多喜欢红色啊,俗不可耐。

    谢先生看着女儿亲手插的花,笑得合不拢嘴:“乖,这花插得真好,霍公子讲得都是关内之事,你要不要也听听?”

    霍江听到谢先生居然不避男女大妨,让自己的女儿留在这里,心中有些不悦,他抬起眼来,向楼梯口看了看,谢红琳每次都和谢婵一起出现,不知为何,今天只有谢红琳一个人来了,谢婵呢?

    想到谢婵,霍江的心怦怦直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脸红了。

    谢先生看在眼里,先是一怔,接着眼中便露出笑意。

    少年人,脸皮很薄,倒也有些意思。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见女儿眨着大眼睛,正在好奇地打量着霍江,全无半分小女儿的娇态。

    谢先生无奈地摇摇头,对霍江道:“我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宠坏了,你不要见笑。”

    霍江这才发现,谢红琳正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难怪谢先生要替女儿道歉,这女子也太过乖张无度了。

    明明也算是大家闺秀了,可是举止却如他来到关外见到的那些村野女子一样,全无半点女子应有的矜持,恐怕给她一匹马一把刀,她就和土匪们一样了。

    霍江心里烦燥,再和谢先生聊天说地,也不能像方才一样的从容,谢先生感觉到他的拘谨,还以为是因为谢红琳在场,少年人羞涩了。

    他笑着对谢红琳说道:“你昨晚没有回来,今天有没有去看过你母亲?”

    谢红琳娇嗔:“怎么没有,我一早就去约我娘请安了,刚才还折了白梅花,让表姐送过去了。”

    原来谢婵是去给谢太太送花了。

    霍江心中很是遗憾,为何谢红琳不去给自己的娘亲送花,反而让谢婵去了,她自己跑到这里。

    谢先生道:“你就不能多陪你娘说说话吗?”

    谢红琳撒娇道:“陪我娘说话的事儿,就让表姐去吧,她的脾气好,又会做针线,陪着我娘画花样子,三天三夜也不腻,我可没有这个耐心,所以我还是不去了,免得惹我娘生气。”

    谢先生叹了口气,道:“好了,那你别忘了,晚上去陪你娘用膳,免得她又不肯吃饭。”

    “知道了,我从表舅舅家里带来很多野味,挑了最新鲜的,让厨房煲汤,给我娘补身子,晚上我去陪我娘一起吃,免得她嫌油腻,又偷偷赏给丫鬟婆子们呢。”

    谢先生哈哈大笑,对霍江道:“小女无状,让公子见笑了。”

    霍江只好勉强笑笑:“哪里,令嫒天真无邪,赤子心态,又侍母尽孝,实是难能可贵。”

    霍江只是客气地信口一说,他并没有多看谢红琳一眼,当然更没有看到谢红琳白里透红的脸蛋上,那一抹只属于女儿家的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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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昨天霍江和谢先生的交谈内容还是全凭自己的兴趣,那么今天在看过那些哑巴之好,霍江便是投其所好了。

    他想,若是能让谢先生对他有了惜才之心,或许能够逃出生天呢。

    见谢先生对朝廷之事有兴趣,霍江便把脑子里记得的那些邸报搜罗出来,加上自己的看法,和律令下发后民间的反响,对谢先生一一到来。

    聊了大概小半个时辰,霍江便发现,谢先生对朝廷之事的反应,不像昨天谈论风景民情时那样,只是洗耳恭听而已,今天的谢先生时常会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言之有物,见解独到,全然不像是一个因为残疾而困在家里的人,霍江甚至怀疑,这位谢先生是位致仕回乡的官员。

    对,谢先生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对政局有着敏锐洞察力的官员。

    发现了这一点,霍江非常兴奋,如果谢先生是做过官的,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论这位谢先生为何会毒哑那些仆人,最低限度,但凡做官的做事都会有自己的底限,不会像雪域山庄的那些土匪一起凶残无度。

    因此,他与谢先生聊得更加投机,更加热烈。

    其间谢红琳来过一次,折了一大捧刚煎的梅花,都是艳丽的红梅,插在霁红瓶里,红彤彤的一片,看得霍江直皱眉头。

    他进庄子的时候,明明看到有一片白梅的,可这谢红琳却放着清丽不可方物的白梅不折,全都是折的红梅。

    红梅倒也罢了,选一只雅致的梅瓶,白衣红颜,别有一番风情。

    可她却偏偏拿了一只霁红瓶,花是红的,花瓶也是红的,深深浅浅的一片红色,就和她身上的衣裳是一样的,她有多喜欢红色啊,俗不可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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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138/ 第一时间欣赏归朝最新章节! 作者:姚颖怡所写的《归朝》为转载作品,归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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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介绍:
归去来兮,已是百年身,母亲和她用鲜血染成的历史,都已不复存在。霍九:小爷我雌雄莫辨,可却腰缠万贯,翻云覆雨我来,冲锋陷阵你去。嗨,那少年,我说的就是你了!归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