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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全文阅读

作者:姚颖怡     归朝txt下载     归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一九章 梅林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霍江便在秦阁见到了高清辉。m.www.uu234.net

    和上次一样,高清辉还是穿了一身雪白,脱下银狐斗篷,露出里面霜色镶金线的箭袖。

    在遇到高清辉之前,霍江没有想到,除了演义话本里虚构的人物以外,会真的有人平素里也穿一身白衣。

    可是这身白衣裳穿在高清辉身上,却丝毫不显轻浮,配着他头上样式古朴的白玉簪,手中镶金嵌玉的马鞭,更显得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就好像他天生就应该打扮得这般出挑。

    看到霍江,高清辉的眉头微微动了动,便还是礼貌地冲他点点头,然后便不再看他。

    高清辉与谢先生寒暄几句,问了问谢先生的身体,又说起来意,霍江这才知道,他是给谢太太送人参来的。

    高清辉称呼谢太太为表姑母,霍江心想,一表三千里,高家和谢家也只能算是出了五服的远亲,难得的是两家人走得这么近,这倒是和关内的人家不一样。

    高清辉和谢先生见了面,便出了秦阁,去见谢太太了。

    见他走了,霍江便问道:“谢太太身体还好吗?”

    从高清辉的谈话中,他能听出谢太太显然身子不好,高家隔三差五就要送药材过来。

    谢先生叹了口气,道:“拙荆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到了冬天便犯了。”

    谢先生虽然没有明说谢太太是什么病,但是从他的话里看来应是畏寒之症,关外的春夏短暂,冬天又长又冷,显然不适合养病。

    霍江便道:“若是在关内若许会好些吧。”

    谢先生苦笑:“听闻越是往南,冬天便越短,闽粤之地四季如春,可惜拙荆受我所累,没有这个福份了,只能在这苦寒之地苦苦煎熬。”

    霍江抬起头来,忽然发现谢先生眼中隐隐有泪光,他连忙把眼睛移开,假装没有看到。

    莫非谢家常居关外,并非是因为谢先生有腿疾,难道还有隐情?

    只是这样想了想,霍江便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这是人家的私事,而他只是过客,打听别人家中的秘辛不是君子所为。

    或许是因为他的话,或许是别的原因,今天的谢先生看上去精神不振,脸上病容更重,他抱歉地对霍江道:“我有些疲惫,你也回去休息吧,若是觉得烦闷,可以拿几本书去看。”

    霍江对谢先生这里的藏书兴趣不大,虽然大多都是古籍,但是并没有霍江感兴趣的,不过他还是拿了一本游记回去。

    可能是这些日子他表现良好,谢家对他放松了许多,就连福伯也不再跟着他,他可以在回住处的路上,轻松地观看庄子里的景色。

    现在还是上午,他回去也没有什么事,便想绕远一点儿,到上次路过的那片梅林走走。

    昨晚又下过雪,梅花傲雪的美景,在关内虽然也能看到,却远不及这里。

    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若是能够遇到谢婵就好了。

    他很担心谢婵还会因为上次的事而责怪他。

    尽管他只见过谢婵三次,却不知为何,就像早就认识她了,或许这就是书上所说的前生缘?

    他不想让谢婵对他有一丝半点儿的不悦,即使离开这里以后便再也不能相见,他也想留给谢婵一个好印像。

    想到这里,他忽然很是惆怅。与谢先生接触久了,他现在觉得,如果他向谢先生请辞,谢先生可能也不会加害他,会放他轻松离去。是了,如果他走了,是不是就再也不能见到谢婵了呢?

    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他便走进了梅林。谢家的这片梅林应该有些年头,里面大多数的梅树看上去都有几十年的树龄,比他暂住的小院子里的还要虬幼,株株老梅形态各异,有一株甚至还被烧去了半边,但是却依然花繁蕊密,想来谢家有懂行的花匠来打理。

    想到花匠,霍江便想起那些哑巴奴仆,他顿觉厌恶,连带着对眼前花树的兴趣也少了几分。

    “表哥,你找我有事吗?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霍江一怔,是谢红琳?

    他本能地把身子藏到两株紧紧相连的老梅后面,从缝隙中望过去,只见两个人影正分花拂柳地走过来。

    “非要有事才能找你吗?”说话的是高清辉。

    霍江皱起眉头,这两人虽是表兄妹,可是毕竟不是亲生的,年轻男女也不知避嫌,孤男寡女居然跑到这里私会。

    他有些后悔来这片梅林了,可是现在他已经不能走出去了,若是被他们发现他藏在这里,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高清辉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动辄就要拿活人当箭耙子的人,即使长得人模狗样,也难掩杀人不眨眼的本质。

    谢红琳的声音再次响起:“谁说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是不知道,那天我就是说了一句想学做袜子了,我娘便来了兴致,又是教我剪又是教我缝,唉,然后还要嫌弃我笨,这两天我都被她老人家拘在屋里做袜子,如果不是你来了,我都不能出来走走。表哥,你看你看,我现在是不是长得像只袜子了?”

    “哈哈哈”,高清辉仰天大笑,边笑还伸手揉揉谢红琳的头发,忽然又咦了一声,问道,“这阵子你总是戴着的那支红珊瑚簪子呢?”

    “啊啊啊,臭表哥,你还笑,不许笑嘛,人家这些日子可倒霉了,那支簪子找不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对了,那还是你给我带来的呢,不关小燕她们的事,她们手脚都很干净,做事了仔细,你不许怪她们,要怪就怪我吧,但凡是什么东西找不到了,一定是我丢三落四弄没了。”

    “你啊,总要替那些下人说话,小傻瓜,明明是一门心思对别人好,可是却又总是对人凶巴巴的,你也和阿婵学一学,她可比你有心计多了。”高清辉虽然像是在数落,可是声音里却透着宠溺,倒好像这不是他的表妹,而是亲妹妹一样。

    谢红琳哼了一声,有些不服气:“才没有呢,我什么时候对人凶巴巴了?没有,没有。”

第三二零章 未知

    “那我问你,那个姓霍的是怎么回事?你把他留下给表姑夫解闷也就罢了,可我今天听福伯说,他是有功名的,而且已是举人。www.uu234.net既然已是举人,那就是吃皇俸的,是官府的人,若是他一直留在这里倒了罢了,可若放他走了,便是大患。”

    高清辉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冽起来,花树后的霍江吓了一跳,身子颤了颤,正好碰上一枝梅枝,簌簌地落下几片花瓣,他惊出一身冷汗,好在这时有一阵风刮过,梅枝沙沙做响,掩去了方才的声音。

    高清辉脱下身上的银狐斗篷,给谢红琳扔在肩上,谢红琳拒绝:“我又不是婵表姐,哪有那么娇气,我不冷,你还是自己穿上吧。”

    高清辉叹口气道:“你总是不知爱惜身子,我听表姑夫说过,你的身子随了表姑母,也是畏寒的,你可不要大意,听话,快些穿上。”

    谢红琳嘻嘻一笑,不再拒绝,把那件长及脚踝的斗篷裹在身上,对高清辉道:“表哥,我不知道读书人的事情,是不是要很会读书的人才能考取举人啊?”

    高清辉点点头,道:“是啊,要先县试之后是府试,然后才是乡试,乡试通过以后便是举人,有了举人的功名,便能进京考会试,会试通过的人,就有机会参加殿试,皇帝选出前三甲,余下的再列出名次,能成为两榜进士的,每科也不过几十人而已。”

    谢红琳吐吐舌头:“要做官岂不是很难?”

    高清辉道:“是啊,很难。”

    谢红琳笑道:“那让我爹和霍江说说,就别让他继续去考官了,留在庄子里好了。”

    她话语轻松,就好像她说的只是一件小事,如果养只小狗养只兔子那样的小事,而不是断人前程。

    躲在树后的霍江几乎要昏厥过去,谢红琳居然会这样想,她知不知道他们全年的希望与将来,都寄托在他能不能考上进士上面,她知不知道这世上像她这样衣食不缺,又远离尘世的人,只是凤毛鳞角,芸芸众生,如同蝼蚁,每日都要为生计奔波,对于读书人而言,读书便是生计,是要为之奋斗一生,乃至后世子孙的生计!

    “琳儿,这种话不许乱讲,这姓霍的不知底细,又怎可贸然留在庄子里,况且他已有举人的功名,就像是爬山之人,已经爬过大半,让他放弃前程,他怎会心甘?再说,就如我所讲,他已经有了皇俸,便是食君之禄,便要忠君之事,我们和别人不一样,但凡是走仕途之路的人,都要离得远远的,最好永远也不要打交道。”

    高清辉的声音又恢复了方才的颤冽,树后的霍江一时竟然忘了谢红琳的幼稚任性,他的注意力都被高清辉所吸引,他忽然感觉到毛骨悚然,高清辉的想法不但和谢红琳不同,而且和谢先生也不同。

    他甚至感到了杀意。

    他有一个预感,即使谢先生答应放他离去,高清辉肯定也不会轻轻易易就让他离开。

    “表哥,你说什么呢,我知道高家做的是没本钱的生意,虽然你们不说,可我也能猜到,我们家以前或许也是做这个的,可这不能成为我们不和霍江打交道的原因,他只是举人而已,又不是正式做官的,再说,我们两家早就不亲自去做那些买卖了,就算官府找过来,也没有理由抓我们,何况,他们也找不过来。”

    谢红琳的声音很大,凶巴巴的,霍江觉得她似乎要和高清辉吵起来了。

    高清辉见她生气了,连忙笑道:“你啊,明年也要及笄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等你长大一些,或许表姑夫会告诉你,等到那个时候你就明白了,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别人能做的事,我们不能做,你知道吗?”

    谢红琳扁扁小嘴,有些委屈,可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娘身子不好,我爹想让人把她送到南边去,可她说什么都不肯去,她说她这辈子都要留在我爹身边,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表哥,我们不能进关的,是不是?”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扬起谢红琳脑后的秀发,她戴上斗篷的风帽,从霍江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雪白的狐毛在阳光下泛起点点银光。

    霍江便想起了江南的小桥流水和西湖的潋滟波光。

    也不知是有什么事,谢家不能进关,高家看来也是。可是谢婵却能够听懂小杭州的话,而且谢婵的口音也与谢红琳不一样,虽然讲的都是官话,可是谢婵的官话里带着几分江南口音,尤其是那说话的口气,也和关外的女子不一样,不但和关外女子不同,和北方女子也有区别。

    虽然放眼看去是谢红琳的背影,可是谢婵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谢婵,是了,谢婵的一举一动,分明就是江南大家闺秀的作派。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谢婵一个清风明月般的江南女子,是如何来到冰雪连天的关外的?

    他听到高清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琳儿,你不要胡思乱想,等到你及笄以后,便是大人了,到时表姑夫就会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告诉你,我就是十五岁及冠的那一天才知道的,这也是我们两家的规矩,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去想,能开心就开心,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好不好?”

    高清辉的语气温柔,单是只听声音,让人很难把他和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联系起来,霍江也不知道高清辉是如何做到的,明明是长在土匪窝里,却把自己打造得光鲜亮丽,如同浊世中翩翩佳公子。好在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高清辉是什么货色,否则若是现在才认识,他可能会误把魔头当成好人也说不定呢。

    只是不知道这高谢两家都有些什么过往,居然连子孙也不知道,要到长大成人才能告诉。

    不过霍江很快也就想通了,十有八、九,这高谢两家是朝廷通辑已久的江洋大盗。

第三二一章 为敌

    虽然看不到谢红琳的脸,但是霍江能够感觉到她很不高兴,只是这个小姑娘似乎很容易哄,高清辉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竹丝编的小鸟,她便立刻又开心起来。www.uu234.net

    她转过身来,霍江看到她把那只竹丝小鸟高高举到阳光下,眯起一只眼睛,阳光透过竹丝小鸟的缝隙洒下来,细细碎碎,照在她的脸上,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抹上几道光影,光彩夺目。

    霍江连忙把眼睛移开,谢红琳长得虽美,可是和谢婵相比,一个是金器,一个是玉器,金有价,而玉无价。

    “表哥,这真是用竹子编的啊,竹子还能拆成这么细的竹丝啊,真想看看真正的竹子是什么样的。”谢红琳拿着那只小鸟爱不释手。

    这种竹丝编的小鸟虽然做工考究,可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霍江就在小摊子上看到过,匠人半炷香的功夫就能编出一只,也只卖二十文钱。

    没想到,这位养尊处优的谢大小姐,看到一个小孩子的玩艺就能这么开心,也真是孤陋寡闻。

    “下次有人进关,我让他们带一根来给你看看,只可惜竹子在关外种不活。”高清辉笑着说道。

    “嗯,表哥,你可要记得啊,不要忘了。”谢红琳歪着脑袋,很认真地对高清辉说道。

    “好好好,忘不了,对了,阿婵绣的竹子也挺漂亮,你没有见过吗?”高清辉问道。

    “没有啊,阿婵会绣竹子吗?她平时画的花样子,都是花花草草,我没有见她绣过竹子,表哥,你怎么知道的?”谢红琳好奇地问道。

    “啊......是吗?那我可能是记错了,应该是别人绣的,不是她。我们出来的时间久了,表姑母要打发人出来找了,我们还是回去吧。”高清辉说道。

    “好啊。”谢红琳已经完全忘记方才的事,她拿着那只小鸟,兴高采烈地跟在高清辉身边,蹦蹦跳跳地走出了梅林。

    看着她的背影,霍江摇了摇头,也不知谢先生和谢太太是如何教养的女儿,全无大家闺秀应有的雅致纤柔,也是,谢家和高家一样,以前都是做无本买卖的,也就是土匪,如今虽然金盆洗手,可是也难和真正的书香门第相提并论。

    想到谢婵不但是谢家的表姑娘,而且还是养女的身份,霍江便从心底叹息,他还记得在高家遇到谢婵时,一堆穿金戴银衣履光鲜的少女之中,只有她衣饰素淡,身上的衣裳一看就不是新的,她在谢家的日子过得显然也并不好。

    霍江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些事。

    谢家是什么人,高家是什么人,这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一个误入此处的过客,他有他的世界,而他的世界和这里永远也不可能再有所交集。

    至于高清辉和谢红琳,更是与他截然不同的人,他和他们就像是两条河流,各自按照属于自己的河道前行,离开这里之后,便永不会交汇。

    只有谢婵,如果一条柔弱无依的藤蔓,谢家是她唯一的栖身之所,她的养母又已不在人世,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流落到关外来的,更不知道她在关内还有没有亲人,如果她还有亲人在世就好了。

    想到这里,霍江萌发出一个想法,他要在临走之前见见谢婵,他可以帮她给关内的亲人带封信,说不定她的亲人们并不知道她的养母已经去世了,收到她的信以后,会来关外接她回去呢。

    霍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对,他只是帮人带信而已,又不是对谢婵有非份之想,这是君子所为,无可厚非。

    那天的午膳比平时更加丰盛,居然还有一道葱烧鹿筋,应是高清辉带来的。没有听说关外有养鹿的,只是这种漫天风雪的天气里,还能猎到鹿吗?

    既然不用去陪谢先生聊天,霍江整个下午都在看书,看的就是从秦阁带回的那本游记。

    这本书是本朝人写的,记录的是西北风土人情,霍江发现书中有多处地方,都被做个了标记,显然是书的主人对这几处记录的风物情有独钟。

    霍江便也来了兴趣,读书人大多有这种癖好,喜欢在旧书里找寻前面主人的踪迹,霍江也是如此。

    很快,他便发现,有标记的几处,描述的都是在陕西的见闻,有的是细致入微,有的则一带而过,但是却都用狼毫笔做了标记,显然是极为喜欢了。

    霍江猛然想起秦阁门前那个只写着一个“秦”字的匾额。

    对啊,初时他还以为此间主人姓秦,后来也便没有深究。现在看来,此秦非姓氏之秦,而是秦地之秦。

    陕西古时便是秦地。

    莫非这谢家是陕西人?

    可是这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霍江觉得自己一定是太闲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不能懈怠下去,另外,等到高清辉走了,他要找个机会向谢先生请辞,这种是非之地,还是早早远离才好。

    霍江合上书本,自己研墨,思索着要写一篇制艺,无论何时何地,功课不能丢下。

    关外的白天特别短,此时天已擦黑,有哑仆进来,在院子里挂上气死风灯,又有两名哑妇提了食盒进来,霍江便问道:“高家公子还在庄子里吗?”

    他试过几次了,这些哑巴远比福伯容易接近,只要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们都会回答。比如他曾问过庄子里可有贮着初雪,哑巴们都是有问必答,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回答他。

    果然,其中一名仆妇笑着点头,意思是说高清辉还在庄子里。

    霍江心里有些烦燥,可能是曾在雪域山庄待过几天的原因,他对高清辉有一种本能的敌意。

    可是这个人太强大了,他无法,也不敢与之为敌。

    再说,他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而高清辉只是个土匪而已。

    霍江在心里劝慰着自己,味如嚼腊般吃过晚饭。

    仆妇们收拾了碗筷出去,他也重又坐回书案前,酝酿着那篇制艺。

    这时小院里传来声音,像是有人来了。

    霍江皱眉,这就是身为“囚犯”的好处,只要是这庄子里的人,不论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来。

第三二二章 冰上

    来人是小燕,就是谢红琳的那个丫鬟,上次便是她从雪域山庄带着霍江来到这里的。m.www.uu234.net

    小燕一反那天的态度,她很恭敬,对霍江说道:“老爷常说霍公子博古通今,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想来霍公子定然画得一手好画,我家小姐让奴婢过来,向公子求一幅画,小画便可。”

    霍江皱眉,谢红琳来向他求画?谢红琳懂画吗?

    想起谢红琳时而生气,时而又高兴得像个小孩子的性子,霍江打从心眼里不喜欢,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吧,十四五岁的人了,却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在下才疏学浅,于书画只通皮毛而矣,不敢在谢小姐面前卖弄,以免贻笑大方。”霍江婉言拒绝。

    小燕却笑着说道:“霍公子过歉了,再说,我家小姐也只是求一幅小画。霍公子是从关内来的,想来一定见过竹子,今天小姐新得了一件竹子做的小玩意儿,非常喜欢,就想请霍公子给她画一幅竹子图,在我们关外,没有几个人见过竹子,小姐也没有见过,她想绣方帕子,想用公子的画做绣样子,还请霍公子不必介怀,只要画一幅便好。”

    原来如此。

    在保定府时,堂妹也曾请他做画,也是说要根据他的画,改画成绣花样子的。

    如今他还要住在谢家,虽然对谢红琳没有好感,可他也不想得罪她,毕竟谢红琳是谢先生膝下唯一的女儿,得罪了谢红琳,他就真的不能离开关外了。

    他接过小燕带来的画纸,随手便在画纸上画了几根翠竹。

    他从七八岁时,便开始学画竹子,竹子并不难画,他画过无数次,因此他没有思忖,熟练地画好了。

    小燕又惊又喜,喜的是霍江很好说话,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惊的则是霍江下笔如有神助,居然提笔就能画出一幅竹图。

    小燕如获至宝似的捧了那幅画回去交差,霍江也松了一口气,他的画技一般,在读书人中他也只是中等水准,并不出彩。但是对于刚才画的这幅竹子,霍江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是熟能生巧。

    他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若是让他画别的,他或许还不能画得这么像样。

    次日清晨,福伯亲自过来,告诉他不必去秦阁了。

    他猜想谢先生要么是病了,要么是像昨天那样,担心谢太太的身子,心情还没有平复。

    霍江也不在意,既然无事,那还不如出去走走。

    他走出自己住的小院子,却又不知应该去哪里。

    那片梅林虽好,可是因为昨天在那里偷听到高清辉和谢红琳的对话,他想一想,便觉得自己偷偷摸摸藏身树后,实是有些丢人,他便不想再去那里。

    他想起庄子里有个水塘,上次看到时,水塘里结了冰,远远看去,像是一面光滑的镜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茫。

    他沿着洒着一层薄雪的小径找到了那片水塘。

    以庄子的地势,这里是不可能会有水塘的,因此,这片水塘十有八、九是后来挖掘的。

    这两天夜里都会下雪,此时清晨,庄子各处的积雪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池塘的冰面上有厚厚的一层积雪。

    再走近几步,他便看到有个人站在冰面上,正在一步步地向着池塘中心走去。

    霍江一时忘了这里是关外,冰面冻得结实之极,关外的小孩子平日里就是在冰面上打闹嬉戏。他的脑袋嗡的一声,这个人是要自尽吗?

    对于一个在北直隶长大的少年人,从小到大,每天冬天,父母和乳娘就会叮嘱他,千万不要到冰上去玩,说不定哪处地方冰结得薄了,一脚踩上去便就掉进冰窟窿。

    于是他大声地喊道:“回来,不要过去!”

    这时他终于看清楚了,这是个女子,穿着鹦哥绿的斗篷,即使是罩在宽大的斗篷里,也能看到她娉娉婷婷的倩影。

    这一刻,霍江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跳漏了一拍,他怔在那里,身体像是已经飘了起来。

    这是谢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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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就是谢红琳的那个丫鬟,上次便是她从雪域山庄带着霍江来到这里的。

    小燕一反那天的态度,她很恭敬,对霍江说道:“老爷常说霍公子博古通今,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想来霍公子定然画得一手好画,我家小姐让奴婢过来,向公子求一幅画,小画便可。”

    霍江皱眉,谢红琳来向他求画?谢红琳懂画吗?

    想起谢红琳时而生气,时而又高兴得像个小孩子的性子,霍江打从心眼里不喜欢,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吧,十四五岁的人了,却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在下才疏学浅,于书画只通皮毛而矣,不敢在谢小姐面前卖弄,以免贻笑大方。”霍江婉言拒绝。

    小燕却笑着说道:“霍公子过歉了,再说,我家小姐也只是求一幅小画。霍公子是从关内来的,想来一定见过竹子,今天小姐新得了一件竹子做的小玩意儿,非常喜欢,就想请霍公子给她画一幅竹子图,在我们关外,没有几个人见过竹子,小姐也没有见过,她想绣方帕子,想用公子的画做绣样子,还请霍公子不必介怀,只要画一幅便好。”

    原来如此。

    在保定府时,堂妹也曾请他做画,也是说要根据他的画,改画成绣花样子的。

    如今他还要住在谢家,虽然对谢红琳没有好感,可他也不想得罪她,毕竟谢红琳是谢先生膝下唯一的女儿,得罪了谢红琳,他就真的不能离开关外了。

    他接过小燕带来的画纸,随手便在画纸上画了几根翠竹。

    他从七八岁时,便开始学画竹子,竹子并不难画,他画过无数次,因此他没有思忖,熟练地画好了。

    小燕又惊又喜,喜的是霍江很好说话,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惊的则是霍江下笔如有神助,居然提笔就能画出一幅竹图。

    小燕如获至宝似的捧了那幅画回去交差,霍江也松了一口气,他的画技一般,在读书人中他也只是中等水准,并不出彩。但是对于刚才画的这幅竹子,霍江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是熟能生巧。

    他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若是让他画别的,他或许还不能画得这么像样。

    次日清晨,福伯亲自过来,告诉他不必去秦阁了。

第三二三章 两女

    霍江还记得那天他的手足无措,他更记得谢婵的嫣然巧笑:“自从大雪封路,庄子里便没有吃过鱼了,舅母一向喜欢喝鱼汤,我想起古人有凿冰献鱼之说,便想来水塘看看,能不能凿开冰面,钓条鱼来给舅母补补身子。顶 点 X 23 U S没想到让霍公子误会了。”

    直到现在,霍江仍然记得他当时的感动,除了感动,还有对谢婵的怜惜。

    谢婵口中的舅母就是谢红琳的母亲,谢太太身体不好,做为女儿的谢红琳却不放在心上,反倒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谢婵在替她尽孝。

    除了谢婵懂事孝道以外,想来她在谢家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吧,否则这凿冰取鱼的事情,吩咐下人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她这个表小姐亲力亲为。

    “谢姑娘,你在关内还有亲人吗?等我回去的时候,可以替你给他们带封信。”霍江说出早就想说的话。

    谢婵曲膝向霍江施了一礼,声音苦涩:“小时候我被人拐卖,辗转到关外,承蒙养母怜惜把我抚养长大,对我而言,谢家便是我的亲人,而我......早已不记得自己本来姓甚名谁。”

    那时的霍江只有十几岁,虽然比很多同龄少年都要持重冷静,可是却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听到谢婵的话,他只觉心中似有一根绷紧的弦,被猛的拽起又弹开,揪得他一阵心痛。

    “我看你带些江南口音,想来你应是江南人氏,等我回到江南,便托人去打听打听,看看十几年前,有哪个大户人家丢了女儿,说不定他们一直在找你呢。”霍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他能够为她做到的。

    谢婵举止端庄,即使不是出自江南的世家大族,也是书香门第的姑娘,这样的人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冰天雪地,寄人篱下的。

    谢婵眼中眸光闪动,在当时的霍江看来,这是希望的光辉,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都没有怀疑过谢婵身世的真假,他也一直坚信谢婵如她自己所说,懵懂无知时便被拐卖,早已忘记了自己家乡何处。

    谢婵笑得悲苦,却又娇弱得如同风中的柳丝,她含着眼泪,对霍江摇摇头:“霍公子还是不必了,我感念公子美意,可若是被舅父和舅母知道我还想着亲生父母,他们一定会生气的,到那时我的日子就更难了,我怕......”

    “不不不,你不要怕,等我找到你的家人,会悄悄安排让他们来关外与你相认,我曾在无锡游学,因此有几个同窗都是也自江南的名门世家,我写信过去,让他们帮忙查找,一定能找到的,你还年轻,要有信心。”霍江很激动,眼前的谢婵就是一朵彷徨无助的菟丝花,需要有人来帮助她,扶持她,给她依靠,给她希望.

    谢婵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滴落下来,她无声地哭泣,霍江手慌脚乱,想递方帕子给她,可是掏掏衣袖,才想起他一个男人哪会随身带着帕子.

    谢婵自己掏出帕子,拭去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霍江道:“我只是一时感怀身世,让霍公子见笑了。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琳儿的命就很好,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等到再过两三年,嫁给高家表哥,做了雪域山庄的少奶奶,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我,只盼着舅父和舅母能够念在去世的养母,不要把我随随便便嫁个土匪,哪怕只是小门小户的庄稼汉,我也心满意足。”

    说到这里,谢婵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她可能是不想让霍江看到她的窘态,用帕子捂着脸,一步三滑地踏冰跑去。

    霍江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谢家又怎会把谢婵嫁给小门小户的庄稼汉?正像谢婵所说,他们很可能会找个有势力的土匪头子,把谢婵嫁过去,既可以拉拢人心,又能落个积德行善抚养孤女的好名声。

    不行,不可以这样,谢婵这么好的女子,不可能沦落到这份田地。

    霍江一天也不想留在这里了,他要尽快回去,托江南的同窗,为谢婵找到她的亲人,恢复谢婵应有的身份,让她正大光明地做好人家的女儿,而不是土匪头子的老婆。

    可是接下来一连三天,谢先生也没有再叫霍江过去,霍江很着急,可又没有办法。到他这里来的人都是哑巴,他问起谢先生的事,哑巴们也只会摇头。

    霍江想想也是,这些人都不是谢先生身边的人,想来也不知道谢先生的事。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居然在小院子附近遇到了谢红琳。

    谢红琳嘟着嘴走得很慢,两个小丫头远远地在后面跟着。谢红琳左右张望,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

    看到他,谢红琳怔了下,随即便瞪起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霍江皱起眉头,这个女孩子真是不知好歹,早知道我就不给你画那幅竹子了。

    “我就住在旁边的院子,难道不可以在这里走路吗?”霍江没好气地说道。

    阳光下,谢红琳一身红衣,她的脸蛋也是红彤彤的,如同早晨的朝霞,只是霍江对眼前的美色无心欣赏,他别过脸,去看一旁不知是谁堆起的雪人。

    “没有啊,我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画的竹子很好,我很喜欢,我爹和我娘也说画得好......我已经会绣竹子了,我还会学会做袜子......你如果没有袜子穿,我可以帮你做一双......哎呀,我是说把给我爹做的不合适的那双拿给你穿......”

    她颠三倒四地说着,霍江忍不住问道:“令尊和令堂身体都不好,你不用在他们身边侍疾吗?”

    谢红琳一怔,扁扁嘴,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他们在屋里说话,把我轰出来了......”

    这倒是霍江没有想到的,他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委屈的样子倒也并不讨厌。

    “我住进来以后,福伯让人给我送了衣物鞋袜,我还有袜子可穿,不劳烦谢小姐了。”

    谢红琳哦了一声,像是很失望:“我知道的,你们都一样,全都这么说,什么都不用我去做,什么也不用我来管,下个月我就十四岁了,已经是大人了。”

    她低着头,没精打彩地继续向前走,霍江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宠坏了的小姑娘,若是也像谢婵那样,整日看人脸色,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第三二四章 离开

    霍江忍不住在谢红琳背后说道:“谢小姐,能不能让我见见谢先生?”

    谢红琳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落寞,而是一脸的好奇,她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问道:“对了,这几天你没去秦阁吧,我爹每个月的这几天都不见客,只是陪着我娘,你要见我爹,有事吗?”

    原来如此。www.uu234.net

    霍江松了口气,谢先生之所以没有叫他过去,原来不是因为病了,而是他一向的老规矩。

    “我在府上打扰多日,甚是想念家中老父和弟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红琳打断了:“你要走了?那可不行,你还没有给我讲关内的事呢。”

    谢红琳有些霸道,又有些孩子气。

    霍江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若是谢小姐能代我在谢先生面前美言几句,让我尽快回家与亲人团聚,谢小姐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真的?”谢红琳扬起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虽然是笑着,可是霍江却感觉到谢红琳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气质,尤其是在她扬起下巴看人的时候,那是俯视众生的骄傲,可是这种气质在她的身上,却并不显张扬,反而恰到好处。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霍江都记得谢红琳的这副神情。

    直到前不久,他在另一个小女孩的脸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神情......

    “当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谢小姐想知道什么,在下言无不尽。”霍江说道,谢红琳虽然任性,可是很天真,如果能让她去向谢先生说项,应该没有问题,再说,他还是谢红琳带来的。

    “嗯......让我想一想啊,对了,听说关内的柳树枝条都是很长很长的,比人的头发还要长,能够垂到水里的,真的是这样吗?”谢红琳问道,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晶光四射。

    “那是垂柳,和关外种的柳树品种不同,垂柳的枝条很细也很长,软软的,随着飞扬......”

    那天是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天空很蓝,阳光暖洋洋的。

    次日,福伯就来请霍江去了秦阁。

    谢先生很爽快,向霍江询问起他家中的情况,带着歉意说道:“是我疏忽了,有幸遇到一位才华横溢的小友,便只顾着与你谈天说地,却忘记你也是离家在外的旅人,你想何时动身,我让福伯去准备准备。”

    霍江又惊又喜,他没有想到苦恼多日的事情会如此顺利地迎刃而解,他连忙起身谢过,道:“晚辈出来已久,恐家父担忧,想这两日便动身。”

    谢先生转动身下的椅子,走到书架上,拿出一本黄历,翻了翻,道:“后日便是益出行的好日子,你出去的时候,替我把福伯叫来,我有事交待于他。”

    霍江离开秦阁,很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谢婵,无奈在庄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谢婵,他总不能闯到后宅去吧。

    他带着遗憾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子,却见谢红琳带着两个丫鬟已经在等着他。

    “我爹是不是已经答应了?”谢红琳问道。

    霍江的眉头动了动,男女授受不亲,谢红琳竟然跑到他的院子里来了,他只好说道:“承蒙谢小姐美言,令尊已经应允,后日我便要动身了。”

    谢红琳道:“你回到关外,能不能帮我办件事?”

    “谢小姐请说。”霍江说道。

    谢红琳掏了一只荷包,对霍江道:“我听人说京城有座永济寺,那里的菩萨很灵验,可我不能亲自过去,就把想要对菩萨说的话写在纸上,装在这只荷包里了,你能不能替我把这只荷包交给寺里的大和尚,请他在菩萨面前把荷包烧了,求菩萨保佑我爹和我娘身体康健。”

    原来如此。

    霍江松了口气,刚才他还有些担心谢红琳会让他帮着做什么为难的事,不过就是这样一件小事而已。

    他道:“我听说过永济寺,只是从未去过,不过倒是可以为小姐达成心愿。”

    “真的吗?太好了,就是不知道这样许愿,菩萨会不会不高兴啊,他老人家不会嫌我不够庄重吧,麻烦你替我对菩萨说一声,我不是不想亲自过去,我是没有办法。”谢红琳喋喋不休地说着,像是很苦恼的样子,可在霍江看来,就是一个小孩子的幼稚之言。

    神鬼之事,信便是有,不信便是无,何用这般在意。

    可是现在他也不想得罪谢红琳,谢红琳说一句话就能让他留下,再说一句就能放他走,他的小命都握在人家手心里。

    “不会的,谢小姐是为父母所求,菩萨念你孝顺,不会怪罪于你的。”霍江硬着头皮说道。

    “是吗?这是婵表姐教给我的,我都不懂的,只要菩萨不生气就好,如果他生气了,那就怪罪到我头上好了,不要怪罪我爹和我娘,我年轻力壮,生病也能很快就好起来。”谢红琳边说边笑,眉眼弯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听她提到谢婵,霍江的眼睛亮了,他问道:“谢......表小姐没有和你一起过来吗?”

    谢红琳道:“我娘让我给表哥做双袜子,我懒得做,婵表姐说她替我做,这会儿她在给表哥做袜子呢,哪里有时间陪我过来。”

    也不知为何,霍江忽然就觉得有团火涌了上来,他很想斥责谢红琳几句,谢婵又不是你的丫头,你凭什么要让她替替你做事?

    可是他又有些羡慕高清辉,这小子不过是个土匪而已,竟然有幸能穿上谢婵亲手做的袜子。

    转眼便到了要走的那一天,一大早,他去向谢先生辞行,谢先生眼中有些不舍,对他说道:“我是避世之人,带着破败之身,与妻女隐居在此,说起来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小友而已,你这一去,或许我们便难以再见,这方砚台是祖上之物,你拿去把玩吧。”

    说着,他把面前的锦盒向前推了推,霍江连忙谢过,谢先生不再多言,让福伯送他离开。

    走出来时的那片梅林,霍江才知道谢先生派了七八个人护送他。

    这些人都是年青力壮的粗豪大汉,一看就是身怀武功的。

    福伯让人把很多东西放到爬犁上,对霍江道:“我送你出山,出山之后,你就跟着他们去找镖局,让镖局护送你出关。银子和路上用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原来这就是谢先生让福伯做的准备。

    一行人离开庄子,走了大约二十多里,忽然,前方闪出一队人马,约末有三四十人,霍江吓了一跳,只见刀光闪闪,映在皑皑白雪上,寒气森森。

第三二五章 缘份

    福伯也是一怔,但随即便对霍江道:“霍公子,无妨,是自己人。www.uu234.net”

    自己人?霍江正想再问,便看到那些人纷纷向两边靠拢,让出一条路来,一匹白马踏着积雪走了过来。

    白雪、白马,马上的人也是一身雪白,马蹄踩在雪地上,带起一片琼粉,凛冽的寒风吹过,扬起几缕碎发,少年清秀的脸庞熠熠生辉。

    高清辉!

    霍江心里一沉,他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他早就猜到高清辉不会让他轻易离开,还以为有了谢先生和谢红琳双重的应允,他又走得急,可以趁着高清辉不知情离开这里,没想到高清辉却拦在了半路。

    “表少爷,您怎么来了?”福伯上前一步,满脸是笑。

    高清辉也笑道:“福伯您辛苦了,这种事情打发个人去和我说一声,我让高兴送霍公子出山。”

    福伯道;“不辛苦,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

    高清辉转过脸来,看向霍江,就在一瞬间,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收起,一双桃花眼冷冽如冰:“霍公子,这就走了?为何不多住几日,我还想找机会与霍公子促膝长谈呢。”

    霍江拱手:“老父还在家中盼我回去,因此未来得及向高公子道别,还请见谅。”

    高清辉冷冷地看着霍江,四周的空气也似和这脚下的冰雪一起被冻住,几十号人全都屏住呼吸,鸦雀无声,只有大雪压断树枝偶尔发了的喀吱声。

    高清辉忽然催马,向霍江走来,在与霍江一尺开外的地方停住,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表姑夫准你离去,我自是不会为难于你。但是你记住,最好把在这里的一切全都忘记,若是让我知道从你口中漏出只字片语,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直到许久之后,沐浴在保定府晚春的温暖阳光中,想起高清辉的话,霍江还会不寒而栗。

    但是高清辉终究是没有对他下手,即使父亲硬拉着他,带着厚礼到谢家提亲时,高清辉仍然没有对他下手,只是那一次,他在高清辉的眼睛里看到了苦涩。

    后来,谢红琳和他退了亲,霍江还记得,谢家除了送回霍家送的礼品,还送来了一幅画,被精心裱起的一幅竹图。

    那时他才知道,当日他随手画的那幅画,曾经被谢红琳精心保存,不知是收藏起来,还是挂在她的闺房里。

    而在当时,他也只是有一点感慨而已,并没有多想。

    几年后,霍江因公去关外办差,路遇受了重伤的福伯,发现福伯身边那个小小的孩子,福伯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射向孩子的那一箭。

    这才知道谢先生和谢太太相继离世,临终前让谢红琳和高清辉成亲。后来因为被人告密,朝廷暗中派人剿了雪域山庄,那场仗打了足足两个月,谢红琳和高清辉负伤逃走,高家经营几十年的雪域山庄被夷为平地!

    他在关外人生地不熟,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福伯照看这孩子,让福伯去养伤。放下他和谢家定过亲的事不提,他也曾得过谢先生赏识,他觉得他有必要出手相助。

    他从福伯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孩子,孩子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好奇地看着他,他忽然后悔了,如果当年没有退亲,那么这就是他的孩子了。

    那时他带着妻子在任上,他带着孩子从关外回去时,才知道妻子小产了。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失去孩子,还是和这个孩子特别投缘,妻子对孩子很好,视如亲生。两年之后,福伯如约来接孩子,他才知道高清辉和谢红琳依然没有回来。而妻子在见到福伯的那一刻起,便紧紧抱着孩子不肯松手,如临大敌。他忽然涌上一个念头,或许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而三年来孩子跟着妻子娇生惯养,他无法想像这孩子跟着福伯在冰天雪地里东躲西藏,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把这孩子留下。

    他在任上,没有住在衙门里,而是和妻子租住在城中一处独门独院。妻子由于身体原因很少出门,也不与那些太太们打交道,偶尔带着孩子出去,左邻右舍还以为这是他们的孩子。

    而霍家......霍江有把握让亲戚们相信,这个孩子是他亲生的,至于父亲,估计还巴不得把那家人的孩子养在膝下,待到妻子身体养好了,再生几个亲生骨肉也就是了。

    他这样想了,便这样做了。他向福伯保证,一旦高清辉和谢红琳回来,他便会让孩子认祖归宗,福伯答应了,因为这个时候,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如果高清辉和谢红琳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孩子便是高谢两家嫡房里唯一的骨肉。

    霍江还记得,福伯临走的时候,郑重地给他跪下,对他说道:“谢家自从近百年来,便有祖训,无论男女均可承继香火,高家迎娶小姐时,便曾许诺,长子承继谢家香火,次子承继高家香火,若是只得一子,便在孙辈里挑选一个认祖归宗。霍大人,这孩子是谢家血脉,您收养了谢家公子,责任重大,请您受小老儿一拜。”

    谢家的祖训,霍江是知道的,当年父亲与谢先生议亲时便曾答应过,只是那时说的不是长子,而是次子,也就是说长子姓霍,次子姓谢。

    而霍家和高家又有不同,虽然知道谢家的情况,但毕竟江山已易主,且当年霍家也没有出仕,与谢家没有君臣之谊。但是对于高家而言,高家是臣,谢家是君,谢家女儿下嫁高家,高家让长子承继谢家香火,是情理之中。

    霍江这时才想到,谢先生放着眼前的高清辉而不顾,却应允了和霍家的亲事,想来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让谢红琳离开关外,像普通女子一样,嫁到霍家过上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

    可惜最终谢红琳还是嫁给了高清辉,孩子只有一岁时,她便跟着他远走天涯,为免儿子跟着他们受风霜之苦,把孩子交给福伯照顾。

第三二六章 暗语

    霍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竟然不但成了他的长子,而且还是他唯一的儿子。m.www.uu234.net

    就如父亲所期盼的,霍家终于有了令世人艳羡的子孙,霍炎聪明绝顶,小小年纪便文名远播,每每听到有人在他面前盛赞霍炎,说霍炎有乃父之风,他便在心里苦笑。他从小勤奋苦读,比起同窗要付出几倍努力,才有了后来的功名。而霍炎却是从小玩到大,不爱读书,随手写下的诗词便令他叹为观止,因为好动,他给霍炎请了位武功师父,没想到那师父竟说霍炎是千载难逢的良才美质。

    对于这个白捡来的儿子,霍江越来越不知该如何面对,尤其是在妻子去世之后,父子之间便很少再有交流。

    现在,霍炎终于想起了他这个父亲,霍江苦笑,但很欣慰。

    他还记得霍炎很小的时候,那时妻子还健在,父子关系尚好,有一次他偶然得了一本前朝军中用的秘语录,只是十几页的小册子,他觉得有趣,便琢磨起来,只有几岁的霍炎走过来,好奇地去摸那本已经泛黄的册子,怕霍炎顽皮,他把霍炎抱到腿上,霍炎指着册子问:“这是什么?”

    那天他的心情很好,便把册子上的暗语随口教了几句,没想到霍言觉得好玩,缠着他把整本都教了。当时霍炎识字有限,他也没有放到心上,以为小孩子转瞬也就忘记了。

    可是这一次,他把霍炎的信看了两遍,感觉有些奇怪,以霍炎的文采,绝对不会用词不当,而这封信,至少有五处地方需要改正。

    如果这封信是出自寻常人之手倒也罢了,可是这是霍炎亲笔,那么便是不正常。

    霍江忽然想起了当年的那本暗语册子,但是他早就不记得每个词汇所对应的意思,他只好把册子找出来,将信中这五处瑕疵逐个查对,终于,他明白了。

    霍炎用暗语告诉他,要把此事交给太后处置。

    想到这里,霍江便不由莞尔,又有些骄傲。

    次日,宫里便传出话来,皇帝要见他。

    霍江从翰林院直接进宫,他已经有日子没有见过皇帝了。

    今天还是休沐日,可他还是来到翰林院,自从霍思谨来到京城后,他便觉得在翰林院里远比在家里更轻松。

    正月里的休沐有十几天,翰林院里安排了轮流值守,今天当值的是范会和史云。范会已在翰林院二十多年,史云却是庶吉士,明年便要散馆了。

    霍江走出自己的屋子,便看到范会和史云正在廊下,看两人的样子,像是在等着他。

    想来是因为来了宫里的传旨太监,二人过来看看吧。

    看到史云,霍江忽然记起,史云的哥哥史原,便是长公主府的长史,在长公主的驸马是展家二公子,这一次绑走霍炎的就是展家的老五。

    这也不是巧合,京城就是这么大的地方,尤其是官场上,人和人之间都能东拉西扯上一点关系。

    勋贵、宗室这些人家相互之间都沾着亲戚,在科举出仕的官宦相互的牵扯就更多,谁和谁是同窗,谁又和谁是同科,一来二去,便布成了一座硕大的关系网。

    “掌院大人,听说宫里来人了,可是令郎的事情有了眉目?”范会和他是老交情了,也就没有客套,直接了当。

    霍江摇摇头,叹了口气:“现在还不知,要见过圣上才能知晓。”

    史云在一旁说道:“掌院大人,若有需要帮忙的事情,您只管吩咐,我没有别的本事,跑腿的事情还能做一些。”

    霍江微笑,轻轻拍拍史云的肩膀,又对范会说道:“谢过二位,宫里的公公还在等着,我先进宫了。”

    他转身向外走去,刚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史云的声音:“掌院大人,要不我请家兄向长公主......”

    没等他说完,霍江转过身来,对史云说道:“在下心领了,只是事关展家,还是不要把宗室牵扯进来。”

    史云还想再说什么,范会用手拉拉他的袖子,他只好做罢。

    待到霍江走远,史云便问范会:“京城里都说霍轻舟是展五公子绑走的,你看霍大人也没有反驳,说明外面的传闻没有错。驸马爷毕竟是展五公子的兄长,请长公主给驸马爷吹吹枕边风,说不定就能把霍轻舟放回来呢。霍轻舟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便是仕林的损失。”

    范会摇头:“非也非也,你还年轻,看不出这里面的事,你别忘了,和展怀有关的事情,可不只霍轻舟这一样,还有郭首辅的案子。若是只凭长公主的三言两语,便放了霍轻舟回来,那么郭首辅的案子怎么办?展驸马还要把展怀的人头送回来抵罪吗?”

    史云一怔,这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展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展怀来给郭咏偿命的。

    “难道这件事就不了了之?霍轻舟的事情还好说,毕竟人还活着,只要霍家不追究也就罢了,可是郭首辅是人命关天啊。”他问道。

    范会摸着下巴上的几缕胡子,笑道:“年轻人,你以为这些消息是谁放出来的?在霍大人上次进宫之前,外面可就风言风语意指展怀了,再说,以霍大人的为人,他会把这消息传得街知巷闻吗?”

    霍江当然不会,霍江是什么人,翰林院里人人皆知。

    “那会是谁?郭家不可能......可是除了展家自己以外,还有谁会知道呢?总不会是展家吧。”史云越想越是一头雾水。

    范会哈哈大笑:“怎么不可能?展家为何不会自己放出消息?年轻人啊,你明年就要散馆了,官场上的事,可不像在翰林院里这么简单,你要向令兄学的还太多了。”

    史云被他笑得莫明其妙,可这件事涉及的几个人,没有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他也不好再问。

    回到家里,他匆匆换了衣裳,便去见大哥史原。

    刚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史原的声音:“不要用驿站,你亲自去趟河南,把这封信交给谢公子本人,千万不能有闪失。”

第三二七章 兄弟

    史云一怔,虽然没有看到人,可是他已经猜到是谁了。顶 点 X 23 U S那是府里的一位管事,年前刚刚从河南回来。

    之所以会猜到是这个人,是因为有一次他恰好听到帐房的人抱怨,说这个管事去河南,急着支银子,可却没有按规矩提前打招呼。他觉得奇怪,史家在河南既没亲戚又没产业,大哥派这人去河南做什么?

    和大哥聊天时,他无意中问及此事,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大哥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便立刻岔开话题。他觉得诧异,猜想是不是长公主府里的差事呢,便也没有继续再问。

    今天他马上联想到这件事来,莫非又是长公主府的差事?谢公子又是哪一位?

    果然,万字不断纹的帘子从里面撩开,走出来的就是那位管事。

    管事朝他见过礼,便匆匆离去。

    在京城里,史家也只算是中等人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加之根基又浅,家里的下人没有老人儿,大多都是这几年才来的,大太太又是个温顺性子,因此,府里的规矩也就如同虚设,直到史云也撩帘进来,史原才察觉弟弟来了,外面连个知会的人也没有。

    “今天你不是在翰林院当值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史原问道。

    史云给大哥见了礼,在他常坐的椅子上坐下,对史原道:“早上霍掌院去了,没过一会儿就被宫里的人召进宫了,看来不会再回来了,范翰林叫了两位子侄过来喝茶下棋,便打发我先回来了。”

    他是庶吉士,虽然前程看好,可是在翰林院里也只算是个观政进士而已,时常被老翰林们呼来唤去。

    史原点点头,问道:“霍掌院被召进宫了?来的是什么人?勤政殿的还是慈宁宫的?”

    皇帝虽然甚少理会政事,可平时大多时候还是呆在勤政殿,那里是他参禅悟道的地方。

    而太后则是住在慈宁宫,这也是自前朝便有的规矩。

    史云道:“来的是勤政殿的人,霍掌院是被天子召去的。”

    说到这里,史云便想起范会对自己讲的一席话,长兄为父,这些年来,他全靠大哥,在大哥面前,他素来没有隐瞒。

    史云便把今天和霍江、范会二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向史原复述了一遍,然后问道:“大哥,您在长公主府可曾听到什么风声吗?”

    史原眉头紧蹙,轻捻着腭下的几缕胡子,却是所问非所答:“你说请我帮忙向长公主说项,霍江一口回绝了?”

    史云道:“是啊,而且依我看,霍掌院有些不悦,大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史原轻笑:“无妨,别看霍江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若真是这样的人,当年又怎能在内阁一待就是好几年?你的这几句话恰到好处,刚好能探探他的心思。若是别人,自己的儿子被人绑走了,对方又是他惹不起的人物,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别的心思,早就千方百计去托人托关系去求长公主了,可是他呢?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可是从你的话里也能感觉出霍江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阿云,这件事情,霍江早有打算,他淡定得很呢,哈哈。”

    淡定?

    史云不由得想起范会的那些话来,可是他还是不能明白,展家为何要自己放出风声,把那些事情扣到自己头上?杀人啊,杀的是当朝首辅;绑票,绑的是二品大员的嫡长子。随便一项,就是足能看脑袋的事,即使展家贵为一等爵,又是皇亲国戚,也不能不当回事吧。

    他还要再问,史原摆摆手,道:“这件事情静观其变吧,我倒要看看,展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原来大哥也怀疑展家?

    那岂不上是和范会的说法是一样的?

    史云叹了口气,范会说的对,虽然他明年就要散馆了,可是对官场上的事情,还是一头雾水。

    他忽然又想起方才进来时遇到的那位管事,便问道:“大哥,您又派路平安去河南了吗?那位谢公子是谁啊?”

    京城里的官员虽然很多,可是史云也不记得有姓谢的,做为在翰林院观政的庶吉士,他曾参与编撰《太祖圣行》,太祖高皇后的娘家便是姓谢,但是说来也怪,谢家后世之中没有出类拔萃的子弟了。

    刚才史云忽然进来,史原便猜到对路平安说的那番话可能被史云听去了,不过弟弟是什么性子,他是知道的,因此也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听史云问起,史原便道:“谢公子是之前在贡院前街开书铺的,我常去光顾他的生意,因此有些交情。这次他托我给他寻了一本古籍,我担心东西贵重,驿站会出纰漏,便让路平安亲自跑一趟。”

    原来是在贡院前街开书铺的,史云对自己的兄长绝对信任,虽然觉得让路平安专程去送书有些小题大作,可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从史原的书房出来,史云看看天色尚早,便去花房去看看他前不久才淘来的那株兰花。

    兰花娇贵,冬天太冷,他担心养不活,便放到花房里,让莳花婆子们照看。

    史家虽然不大,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是受地方限制,每处地方都是因地制宜,不如真正的大户人家有讲究。

    花房便是在大厨房的后边,史云要去花房,必须要经过大厨房。

    这时正在准备晚膳,大厨房的人出出进进,正是一天里人最多也最忙的人时候。

    史云一想到一堆带着油烟味的人向他问安,就觉得头疼,他想起大厨房旁边有条小路,上一手的房主在那里种了很多榆树,天气暖和的时候,榆树的树干上都是成片的虫子,稍不留神就会蹭到衣裳上,甚是恶心,可是这些榆树都有些年头,大太太舍不得砍掉,因此,这条小路渐渐也就少有人去。

    现在是冬天,榆树上不会有虫子,史云便想从那条小路走过去,绕开大厨房里出出进进的这些人。

    小路上果然很安静,远远地还能听到大厨房里传来的说话声,只是史云刚刚走过去,便看到两个女人正在一棵老榆树下窃窃私语。

第三二八章 三娘子

    其中一个女子水桶身材,看穿著打扮,应是府里的二等管事婆子。www.uu234.net而另一个则是个年轻媳妇,大冬天穿得厚实,可她还是在腰里系了根绦子,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段,虽然背对着身子,看不清相貌,可只是那道背影,便让人觉得这女子定然长得不错。

    府里的下人并不多,史云大多认识,一时却想不起,府里有个这样的人。

    虽说在这里的都是自己府里的下人,可史家是官宦人家,书香门第,即使是下人也要避讳一二。

    因此,史云大声咳嗽两声,那两个女子果然齐齐转过身来,史云这时便认出来,那个水桶腰身的是大厨房里的孙婆子,而那个年轻媳妇却从来没有见过。

    他看着那个年轻媳妇问道:“你是新来的?府里进人了吗?”

    孙婆子见了,满脸堆笑地说道:“二老爷,这位三娘子,是常来给咱府里送鱼的,这些日子没来了,奴婢刚好遇到她,便问问她眼下鱼虾的行情,您知道的,天寒地冻的,鱼虾的价钱都是翻番地涨啊。”

    史云眉头皱起,嫂嫂管家也太过仁慈了,这孙婆子不过就是个二等管事,就敢私自留了外人在这里聊天,不是都应该在离后门不远的那间屋子里接待这些外来送货的商贩吗?

    他沉下脸来,对孙婆子道:“别以为大太太心软,你们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府里的规矩都忘了吗?”

    府里的下人并不多,史云大多认识,一时却想不起,府里有个这样的人。

    虽说在这里的都是自己府里的下人,可史家是官宦人家,书香门第,即使是下人也要避讳一二。

    因此,史云大声咳嗽两声,那两个女子果然齐齐转过身来,史云这时便认出来,那个水桶腰身的是大厨房里的孙婆子,而那个年轻媳妇却从来没有见过。

    他看着那个年轻媳妇问道:“你是新来的?府里进人了吗?”

    孙婆子见了,满脸堆笑地说道:“二老爷,这位三娘子,是常来给咱府里送鱼的,这些日子没来了,奴婢刚好遇到她,便问问她眼下鱼虾的行情,您知道的,天寒地冻的,鱼虾的价钱都是翻番地涨啊。”

    史云眉头皱起,嫂嫂管家也太过仁慈了,这孙婆子不过就是个二等管事,就敢私自留了外人在这里聊天,不是都应该在离后门不远的那间屋子里接待这些外来送货的商贩吗?

    他沉下脸来,对孙婆子道:“别以为大太太心软,你们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府里的规矩都忘了吗?”

    孙婆子是老油条了,见史云不悦,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对史云道:“瞧我这老糊涂,一门心思总想着帮府里省下几个银子,看见三娘子来了,就急着打听行情,却忘了府里的规矩,该打该打。”

    史云在府里一向不管事,此时见这婆子这般样子,也就懒得再追究,挥挥手,示意让孙婆子送三娘子离开,他便倒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可是刚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呼,史云转过身去,便看到三娘子正在扭着身子,她的腰身用绦子束着,便显得上身格外丰盈,此时身子扭动起来,上身跟着微微颤动,虽然荆钗布裙,却有着说不出的风情。

    只看了几眼,史云的心便也跟着那副娇躯一起颤了起来,这时他已经看清楚了,三娘子的衣裳被老榆树的树枝勾到,孙婆子两三下便帮她解了开来。

    三娘子呼出一口气,一双冻得通红的手,轻轻抚摸着被勾出一个洞的裙子,心疼地说道:“这条裙子才是第三次穿呢。”

    “哎哟,你卖鱼赚得可不少,你那当家的也真是的,大冷天让你出来抛头露面,赚了钱连件新衣裳也不给你缝,我那里还有块大太太赏的尺头,下次你来啊,我拿给你,你去缝件新衣裳,平日里常到大户人家送鱼虾,总要穿得像样子才行。”孙婆子越说越大声,像是做了一件大善事,恨不得天底下的人都能听到。

    史云皱眉,又怕被她们看到自己盯着个外边来的卖鱼娘子,连忙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心里却不由得为那位三娘子婉惜,这么一个好媳妇,那男人也不知怜惜。

    虽然只是匆匆几眼,他却看清了三娘子的长相,白白净净的一张瓜子脸,未施脂粉,可却更显娟秀,尤其是那双眉眼,看人的时候是极致的温柔。

    不知不觉,他走出很远,直到走到了后门的门房时,他才忽然发现,自己不但忘了去花房,而且竟然差点走出府去。

    此时的霍柔风,正坐在炕桌前,等着小叶和小枝两个人在给她剥瓜子。

    她喜欢吃瓜子,可是采芹说嗑瓜子多了,会把门牙嗑出一个豁口,为此霍柔风去看过府里好几个婆子的门牙,门牙上果然都有豁口,这几个婆子没事就爱嗑瓜子。

    只看了几眼,史云的心便也跟着那副娇躯一起颤了起来,这时他已经看清楚了,三娘子的衣裳被老榆树的树枝勾到,孙婆子两三下便帮她解了开来。

    史云皱眉,又怕被她们看到自己盯着个外边来的卖鱼娘子,连忙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心里却不由得为那位三娘子婉惜,这么一个好媳妇,那男人也不知怜惜。

    虽然只是匆匆几眼,他却看清了三娘子的长相,白白净净的一张瓜子脸,未施脂粉,可却更显娟秀,尤其是那双眉眼,看人的时候是极致的温柔。

    不知不觉,他走出很远,直到走到了后门的门房时,他才忽然发现,自己不但忘了去花房,而且竟然差点走出府去。

    此时的霍柔风,正坐在炕桌前,等着小叶和小枝两个人在给她剥瓜子。

    她喜欢吃瓜子,可是采芹说嗑瓜子多了,会把门牙嗑出一个豁口,为此霍柔风去看过府里好几个婆子的门牙,门牙上果然都有豁口,这几个婆子没事就爱嗑瓜子。

    只是小叶和小枝剥瓜子的速度太慢了,两个人剥了一小碟,霍柔风端过来,舌尖一舔,碟子里的瓜子仁全都进嘴了,惹得小叶和小枝一个劲儿地讨饶。

    霍柔风咯咯地笑,九爷好闲啊,真的是太闲了,闲到只能调|戏自己的丫头了。

    自从展怀去了丰台,她便觉得每天过得特别慢,这日子很没意思,就连和黄显俊、芦瑜、李烨他们一起吃吃喝喝也无聊得紧。

    霍柔风捏捏自己的脸蛋,问小叶:“爷是不是瘦了?”

    一定是瘦了,日子这般难熬,不瘦才怪。

第三二九章 笑谈

    “霍九,你听说了吗?万岁爷昨天宣霍江进宫,今天庆王殿下就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了。m.www.uu234.net”黄显俊摇着他那颗其实并不是很大的脑袋说道。

    一旁的芦瑜啃着猪蹄子,含糊不清地问霍柔风:“霍九,你的猪蹄子是不是用绍兴酒炖的?”

    霍柔风顺手抓起一把花生打到芦瑜脸上:“你才长猪蹄子呢,这是用花雕酒炖的,傻猪!”

    芦瑜也不生气,剥了一颗花生扔到嘴里,对霍柔风道:“我听我家的管事说,霍家,我是说槐树胡同的霍家没来我家支银子,一两也没支。”

    “霍家的银子存在你家银号了?”霍柔风问道。

    芦瑜昂着头,骄傲地说:“当然了,大半个京城的银子都存在我们家。”

    说完,还伸舌头舔舔沾在嘴角的汤汁。

    霍柔风点点头,虽说展怀是不会拿霍轻舟换银子的,可是霍江也太镇定了。霍柔风还记得上次她在永济寺整夜未归,家里的帐房已经在调动现银,准备给她赎身用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哪家不要备上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呢。

    被芦瑜这么一打扰,倒是忘了方才黄显俊说的事情了,霍柔风转头望向他:“你是说霍江进宫见过皇帝之后,庆王就去给太后请安了?”

    黄显俊点头:“我这消息绝对可靠,千真万确。”

    霍柔风当然知道他的消息可靠,这些年来,福王在宫里的那些耳目,十有八、九都和黄家也有关系,那些人又都是有机会出宫走动的,因此,这些消息很快就能传进黄显俊耳中。

    这便是商人的触觉,尤其是皇商,但凡举家牵到京城的这些大商户,要么和宫里连着线,要么也能攀附到宗室,否则哪敢和宫里做生意,想当初,霍家初来乍到,刚刚接下酒醋局的生意,便险些成了替罪羔羊。

    黄家背靠福王府这棵大树,迁到京城已有几十年,根深蒂固,说他们手眼通天也不夸张。

    “慈宁宫里有没有消息传出来?”霍柔风问道。

    黄显俊笑道:“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你猜怎么着,万岁爷很生气,是很生气很生气那种生气,他把展驸马叫进宫里训斥了一通。”

    霍柔风一口茶含在嘴里还没有咽下,闻言差点喷出来,这个时候当皇帝的不去抹稀泥,居然还有功夫去骂展愉?

    “皇帝骂完展愉,长公主就去找太后哭诉,然后太后便给气得身子不适,庆王就进宫请安了?后宫鸡犬不宁?”霍柔风问道。

    黄显俊一拍大腿:“霍九,真有你的,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家在慈宁宫里有人?”

    “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家初来乍到,二十四衙门还没拜完山头,哪有本事往慈宁宫里伸手。这些是我猜的,嗯,大多戏本子里都是这个路数。”霍柔风端起她那个比寻常茶盏大了两三圈的大水杯猛喝两口。

    九爷自幼长在江南,来到京城后,便觉得哪里都干燥,因此喝水喝得比别人多了一点儿。

    “的确如此,你猜得没有错,万岁爷见过霍江之后,便骂了展愉,可怜展驸马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万岁爷骂得狗血喷头,长公主得知之后,连牌子都没递便直接进宫了,听说长公主是一路哭着进的慈宁宫,跪在地上抱着太后的腿,连嗓子都给哭哑了,太后当场便晕过去了。”黄显俊说得口沫横飞,就像是他亲眼所见一样。

    霍柔风急忙把手里的大水杯放下,免得自己再给笑喷出来。

    她是见过长公主的,她也是见过太后的,这母女二人都不是弱质纤纤的女流之辈,即使不能素手翻云,也能搅得人不得安宁,这两位会一个哭得嗓子哑了,另一个直接晕倒?

    看戏看多了,全都成精了。

    霍柔风笑归笑,可也不由得佩服展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能够百年屹立不倒的人家,就连展怀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也精得很。

    霍柔风叹了口气,太后想要扶持庆王,展家便给了她这个机会,也不知道展怀和霍轻舟之间有什么协议,霍江会这么卖力,把皇帝的火气都给激起来了。

    她想起展怀做这一切的原因,便是想要领兵平乱,展家本就雄踞沿海,若是展怀这一次能够达成心愿,便就意味着,展家距离在紫禁城外练兵不远矣。

    霍柔风乐见其成,以她现在的能力,除了推波助澜看大戏,也没有别的事情是她力所能及的了。

    接下来的两天,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皇帝是不喜庆王的,自从上次无锡赵家出了事,皇帝便借机禁了庆王的足,虽然期限早过,可是除了逢年过节,也不许庆王随便进宫。

    可是这一次太后病倒了,于情于理,庆王都要进宫,皇帝若要阻拦,便是于礼不合。

    因此,这一次庆王是正大光明进宫侍疾。

    反而是皇帝,听说庆王来了,他才亲自到慈宁宫看望太后,谁也没有想到,皇帝居然披散着头发便出现在太后面前。

    太后大吃一惊,她伸手指向皇帝:“你......你......你......”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来,痰气上涌,便咳了起来。

    内侍忙将在屋外候着的太医们叫进来,一阵忙碌,等到太后好不容易能够说出话来,皇帝已经走了,只留皇后还守在太后榻前。

    太后悲从心来,虽然她的确是偏心小儿子,可是皇帝也是她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她不齿皇帝的无能,却也没有想过要废掉他,之所以扶植小儿子,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皇帝整日想出家。

    一旦皇帝真的出家了,那么继位之人便是关键。做为曾经执掌朝政长达十年之久的太后,若是由皇帝自己的子嗣继承皇位,她坚决不答应。

    她不允许下一任皇帝,体内流着眼前这个昏君的血。

    因此,真的有那么一天,为了让小儿子庆王坐上那张椅子,她不惜与支持皇帝的那群人兵戎相见。

第三三零章 慈宁宫

    太后冷冷地看着皇后,一双苍老却依然犀利的眸子,如同两道利箭,似是要穿透皇后的身体。www.uu234.net

    皇后却依然如往常的淡定,她的嘴边含笑,对太后说道:“万岁回勤政殿为母后诵经祈祷,求药师佛菩萨保佑母后病体早愈,凤体康健。”

    她的声音不高,却平稳得如同万寿山昆明池里的水。

    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皇后说道:“哀家听说,自从郭咏不在了,内阁送上来的折子,都是你阅过之后,直接便返回去,索性连勤政殿也不送了?”

    以前是皇帝把递到他面前的折子转去给皇后代为批阅,而现在则是内阁直接将折子送到皇后的坤宁宫里,皇后批阅后便交给秉笔大太监,返回到内阁。一道折子从递进到到发回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皇帝什么事。

    皇后微笑,并没有否认:“万岁一心向佛,是我朝之福,是万民之福,也是儿媳之福,儿媳自是要为万岁分忧,不敢惊扰圣心。”

    “哈哈哈,好一个不敢惊扰圣心,哀家当年还真是没有看出来,居然挑了一个心怀天下的儿媳妇,莫非你也想像太祖高皇后一般肩担乾坤不成?”太后字字句句中气十足,哪里还有方才病弱的样子。

    皇后却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儿媳一介女流,余生皆能住在坤宁宫里便是无上福泽,不敢肖想肩担乾坤,太祖高皇后之能,世出无双,母后高看儿媳了,儿媳受不起。”

    说完,皇后盈盈跪下。

    太后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才重又躺回榻上,对一旁服侍的欧阳嬷嬷道:“让庆王进来吧。”

    欧阳嬷嬷应声离去,经过皇后身边时,身姿笔直,看都没有去看皇后一眼。

    太后似乎也忘了,忘记皇后还在那里跪着。

    一国之母的皇后,直到庆王进来时,依然跪在原地。

    庆王看到皇后,有些吃惊,上前一步,给太后行了礼,接着便转身又给跪在地上的皇后行礼,皇后微笑:“都是自家人,哪有这么多礼的。”

    她神态安详,俨然一副长嫂风范,全然不像是她还跪在地上。

    太后终于厌烦了,挥挥手,道:“哀家这里有庆王侍疾就行了,皇后跪安吧。”

    皇后起身时,可能是跪得久了,腿已经酸了,她踉跄了一下,可是离去的背影却依然如碧松般沉稳笔直。

    太后看着皇后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庆王道:“哀家也想给你找一个这样的媳妇,却又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庆王笑道:“母后,孩儿听府里的下人们闲谈时说过一句话,什么样的茶壶就要配什么样的壶盖。皇嫂刚好是和皇兄般配的,而我这把茶壶,可不一定也要配这么一个壶盖,十有八、九是不配套的,到时漏了热气,茶叶泡不开,岂不是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你啊,做了几笔茶叶生意,便字字句句离不开茶叶了,哪有把自己比做茶壶的,胡闹。”太后佯怒,可眼睛却已经弯了起来。

    庆王接过宫女手里的小捶,不轻不重地捶在太后腿上,笑着说道:“不过,孩儿倒是也想娶个能干的,只是不要像皇嫂这般能干就好。”

    太后叹了口气:“能干?我们家可还真不缺能干的女子,或许就是女子都太能干了,才一代不如一代。”

    庆王眼中一寒,太后说的没有错,也不知沈家是怎么了,据说当年的太祖高皇后便是一位出身高贵的马上皇后,她虽然膝下无子,可太祖高义,怜她与自己相伴多年,并未有废后之心。可是这位太祖高皇后谢氏却串通娘家,要谋害太祖和当时还未封太子的太宗皇帝,阴谋被发现后,谢皇后狠心地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尚未成年的小公主,在慎行司的人到来之前,也自尽而死。

    即使如此,太祖依然没有废掉谢皇后的封号,并准许将她和枉死的小公主,葬在皇陵对面的小山上,与太祖的陵墓遥遥相对,史书上记载的则是因为小公主是女儿身,不能入皇陵,谢皇后思女心切,在小公主去世后不久,便也香消玉殒,死前留有遗命,要伴在女儿身边,亦不入皇陵。

    “哈哈哈,好一个不敢惊扰圣心,哀家当年还真是没有看出来,居然挑了一个心怀天下的儿媳妇,莫非你也想像太祖高皇后一般肩担乾坤不成?”太后字字句句中气十足,哪里还有方才病弱的样子。

    皇后却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儿媳一介女流,余生皆能住在坤宁宫里便是无上福泽,不敢肖想肩担乾坤,太祖高皇后之能,世出无双,母后高看儿媳了,儿媳受不起。”

    说完,皇后盈盈跪下。

    太后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才重又躺回榻上,对一旁服侍的欧阳嬷嬷道:“让庆王进来吧。”

    欧阳嬷嬷应声离去,经过皇后身边时,身姿笔直,看都没有去看皇后一眼。

    太后似乎也忘了,忘记皇后还在那里跪着。

    一国之母的皇后,直到庆王进来时,依然跪在原地。

    庆王看到皇后,有些吃惊,上前一步,给太后行了礼,接着便转身又给跪在地上的皇后行礼,皇后微笑:“都是自家人,哪有这么多礼的。”

    她神态安详,俨然一副长嫂风范,全然不像是她还跪在地上。

    太后终于厌烦了,挥挥手,道:“哀家这里有庆王侍疾就行了,皇后跪安吧。”

    皇后起身时,可能是跪得久了,腿已经酸了,她踉跄了一下,可是离去的背影却依然如碧松般沉稳笔直。

    太后看着皇后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庆王道:“哀家也想给你找一个这样的媳妇,却又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庆王笑道:“母后,孩儿听府里的下人们闲谈时说过一句话,什么样的茶壶就要配什么样的壶盖。皇嫂刚好是和皇兄般配的,而我这把茶壶,可不一定也要配这么一个壶盖,十有八、九是不配套的,到时漏了热气,茶叶泡不开,岂不是弄

第三三一章 询问

    方才庆王在外面候着的时候,早有内侍悄悄把里面的情况讲给他了。www.uu234.net太后抬出太祖高皇后来指摘皇后,普通百姓或许不知,但是太祖高皇后谢氏的事情,宗室子弟是人人皆知。太后这样说,便是意指皇后要学太祖高皇后,做出弑君杀女之事。

    庆王微笑:“我的这位皇嫂是有些本事的,可惜娘家终归是要拖后腿的。”

    太后叹了口气:“当年就是因为王家门第不高,哀家才属意立她为后,唉,哀家还是走眼了。”

    小锤落到太后的腿上,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太后享受地长舒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望着太后鬓边的点点银星,庆王心里感慨,自从三哥兴兵以后,母后一天比一天憔悴,曾经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赵太后,终究是老了。

    “母后,展家的事情,您看......”他轻声问道。

    太后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淡淡地道:“你看呢?”

    庆王微笑:“展家恐怕是要请罚。”

    “请罚?你说说看。”这一次,太后终于缓缓睁开双眼,一双凤目精光四射,哪里有半分倦意。

    阳光透过琉璃窗子照进来,明亮耀眼,在庆王的头顶上形成一个光晕,让他的整个人都似生出光辉。他刚刚二十出头,容貌是几兄弟中最好的,眉宇间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是在龙椅上坐了十几年的皇帝所没有的。

    太后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只觉赏心悦目,五个子女之中,庆王是长得最像她的,就连长公主也因为太过娟秀,少了几分她的神清气朗。

    庆王轻声说道:“按理,展怀此罪当斩,二皇兄怕是巴不得想要了他的性命呢,好在他身边还有几个明白人,至少皇后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可是不杀展怀,他又委实憋气,这便有了斥责展愉的事情,说来说去,二皇兄也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心中郁结之心罢了。”

    他没有像平素里那样称呼天子为“皇兄”,而是像当年一样,在“皇兄”前面加了一个“二”字,这让太后的心像是被钢针猛的扎了一下,不是很痛,却触动了最敏感的地方。

    庆王不是只有龙椅上的那位皇兄,他还有一位三皇兄,太后十月怀胎的三皇子!为了避嫌,荣王小小年纪便就藩了,封地远在陕西,太后还记得,荣王临走的前一日,跪在她面前不哭不闹,只是大睁着眼睛望着她,似是在怪她狠心。

    老三是四个儿子当中武功最好的,小小年纪便练就了一手好箭法,武功师傅常常夸奖他,先帝曾经对他说:“现在学武功,过两年便学兵法,长大后你若是能统领三军,父皇便封你做大将军王。”

    先帝当时说的是“大将军王”,只是“王”,而非别的。

    先帝最重长幼序齿,虽然老三优秀,可是他从未想过要让老三承继皇位,只要老三上面还有兄长,无论他有多么出色,这个皇位也与他无缘,他终究只是王。

    可是她还是狠心地把老三送去了千里之外的陕西。

    即管老三当时不懂,但是她知道以老三的聪明,长大以后一定能够理解她的。

    只有把老三远远送走,才能让皇帝放下对老三的戒心,才能保全老三。

    机关算尽太聪明,可是她还是算漏了一招。

    她忘记她的老三是个从小便展现出雄心伟略的人,他渐渐长大,从离乡背井孤苦无依的小王爷,变成门客如云,盘踞一方的贵胄。

    所以,老三反了,他要拿回他应有的东西,他要来抢父皇留下的那把椅子。

    不知不觉之间,太后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泪光,庆王的声音依旧温柔而清晰:“二皇兄不能杀展怀,无非是还没有实力扳倒展家而已。不过他终究也是动过展家的人了,他连闽国公都敢动,更何况是展怀那么一个小孩子。无非是身边的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二皇兄才暂时压下杀展怀的心思而已。”

    众所周知,闽国公在福建遇刺,京城里对于这是谁干的,都有猜测,或许也有人猜出来了,只是不敢说而已。

    太后和庆王却是早就心知肚明,早在福建的奏折到达内阁之前,皇帝便已知晓了这件事情。

    即使闽国公刚刚出事,便派人进京也来不及。但是,始作俑者却会在第一时间便知道。

    “那么,依你来看,展家这一次铤而走险,又是走的什么棋呢?”太后问道。

    庆王道:“母后,您也和闽国公打过交道,以他的行事作风,会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且,还是让自己的嫡子来做?”

    太后摇摇头:“不会,别看展家是武将,可若真是一介武夫,展家又怎能支撑百年而屹立不倒,展毅行事稳妥,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最近在京城发生的这些事情,不是展毅的行事风格。”

    “那么世子展忱呢,孩儿只见过他一面,对他不甚了解。”庆王说道。

    太后笑了:“胡闹,明明是哀家让你来说,你却又问到哀家头上,哀家不说了,听你来说。再说,你若是连展忱都不了解,倒是让哀家失望了。”

    庆王噗哧笑了出来,道:“母后,孩儿没有藏着掖着,对展忱确实了解不多,不过,孩儿却也觉得,这件事也不是展忱的手笔。据说展忱大有乃父之风,既是像闽国公,那就不会做出这些事来。依孩儿来看,这行事之人如同一把利刃,刀刀见骨,稳准狠。可是却又委实太过冒失,倒是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所为,又怎会是展忱能做出来的?”

    “初出茅庐,那不就是展怀吗?说起来,哀家还真是没有见过展怀,他的年纪太小了,没能像兄长们那样随着父亲进京。哀家倒是想要见见这头小老虎,看看这个小家伙的胆子究竟有多大。”太后抚摸着手上的指甲套,眼睛里的泪光已经散去,换上了一片冷意。

第三三二章 用人

    “哀家不但要见识见识这头小老虎,还要给他戴上紧箍咒。www.uu234.net这头小老虎太野也太胆大包天了,想要让他长成人见人俱的大老虎,还要有一番驯养。”

    太后说完,重又闭目养神。

    庆王的眉头微动,细细品味着这番话的含意,良久,他才问道:“母后想要用他?”

    太后依然闭着双眸,嘴角却是似笑非笑:“是啊,和爹娘分开的虎崽子,谁不想拒为己有?也只有皇帝才看不透这些。”

    “母后,展怀刚刚及冠,还是个毛孩子,以他现在的身份,远不能与二皇兄的人抗衡,再说,闽国公也不会单凭小儿子的三言两语,便站到我们这边,恕孩儿蠢笨,还是无法明白,展怀究竟能够做什么?”庆王没有夸张,他的确一头雾水。

    太后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据哀家所知,展家的男丁都是十来岁便隐姓埋名去从军了,这个展怀虽然是闽国公老来得子,可也没有例外,十来岁时便给长官喂马,一步步从养马的小兵提拔上来,去年他第一次领兵出征,便打沉了倭人的战船,还把倭人追出几百里。庆王,你看,这样的展怀可有能用之处?”

    这些事情庆王当然也知道,他诧异地看着太后:“他能领兵,可是......母后,您该不会是想让展怀带罪立功,带领人马去打三哥?”

    太后的声音冷得像寒冬腊月里清晨屋檐下的冰柱子,尖利冷酷:“怎么?庆王是觉得展怀打不了这仗呢,还是觉得他比得上荣王?”

    庆王苦笑:“我们兄弟几人,只有三皇兄是最精通兵法的,孩儿还记得,那是想让三皇兄陪我玩,他总是没有空闲,要么苦练武功,要么就带同服侍他的那些人玩领兵打仗的游戏。且,这些年来,三皇兄在陕西养了不少门客,这些人当中若许也会有能人智者,如今的三皇兄,自是不能与当年同日而语。

    “展怀只是毛头小子,他不是三皇兄的对手。”庆王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似是在使出全身力量。”

    “无论他是不是荣王的对手,他站在那里代表着展家,代表着闽国公府,而你的三皇兄,却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阻上一阻。”

    “庆王,你要明白,母后不但不想让荣王的军队打进京城,亦不想亲眼看着他坐上那把椅子。这椅子不是他的,这天下也不是,所以一定要有一个人出来拦住他,哪怕多给那个人几处地方,也不能让庆王如此顺畅。”

    说到最后,太后的声音已经沙哑。

    荣王的确比皇帝更加合适坐那把椅子,但是太后却不想把那把椅子交给他。

    “哀家不但要见识见识这头小老虎,还要给他戴上紧箍咒。这头小老虎太野也太胆大包天了,想要让他长成人见人俱的大老虎,还要有一番驯养。”

    太后说完,重又闭目养神。

    庆王的眉头微动,细细品味着这番话的含意,良久,他才问道:“母后想要用他?”

    太后依然闭着双眸,嘴角却是似笑非笑:“是啊,和爹娘分开的虎崽子,谁不想拒为己有?也只有皇帝才看不透这些。”

    “母后,展怀刚刚及冠,还是个毛孩子,以他现在的身份,远不能与二皇兄的人抗衡,再说,闽国公也不会单凭小儿子的三言两语,便站到我们这边,恕孩儿蠢笨,还是无法明白,展怀究竟能够做什么?”庆王没有夸张,他的确一头雾水。

    太后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据哀家所知,展家的男丁都是十来岁便隐姓埋名去从军了,这个展怀虽然是闽国公老来得子,可也没有例外,十来岁时便给长官喂马,一步步从养马的小兵提拔上来,去年他第一次领兵出征,便打沉了倭人的战船,还把倭人追出几百里。庆王,你看,这样的展怀可有能用之处?”

    这些事情庆王当然也知道,他诧异地看着太后:“他能领兵,可是......母后,您该不会是想让展怀带罪立功,带领人马去打三哥?”

    太后的声音冷得像寒冬腊月里清晨屋檐下的冰柱子,尖利冷酷:“怎么?庆王是觉得展怀打不了这仗呢,还是觉得他比得上荣王?”

    庆王苦笑:“我们兄弟几人,只有三皇兄是最精通兵法的,孩儿还记得,那是想让三皇兄陪我玩,他总是没有空闲,要么苦练武功,要么就带同服侍他的那些人玩领兵打仗的游戏。且,这些年来,三皇兄在陕西养了不少门客,这些人当中若许也会有能人智者,如今的三皇兄,自是不能与当年同日而语。

    “展怀只是毛头小子,他不是三皇兄的对手。”庆王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似是在使出全身力量。”

    “无论他是不是荣王的对手,他站在那里代表着展家,代表着闽国公府,而你的三皇兄,却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阻上一阻。”

    “庆王,你要明白,母后不但不想让荣王的军队打进京城,亦不想亲眼看着他坐上那把椅子。这椅子不是他的,这天下也不是,所以一定要有一个人出来拦住他,哪怕多给那个人几处地方,也不能让庆王如此顺畅。”

    说到最后,太后的声音已经沙哑。

    荣王的确比皇帝更加合适坐那把椅子,但是太后却不想把那把椅子交给他。

    “哀家不但要见识见识这头小老虎,还要给他戴上紧箍咒。这头小老虎太野也太胆大包天了,想要让他长成人见人俱的大老虎,还要有一番驯养。”

    太后说完,重又闭目养神。

    “庆王,你要明白,母后不但不想让荣王的军队打进京城,亦不想亲眼看着他坐上那把椅子。这椅子不是他的,这天下也不是,所以一定要有一个人出来拦住他,哪怕多给那个人几处地方,也不能让庆王如此顺畅。”

    说到最后,太后的声音已经沙哑。

    荣王的确比皇帝更加合适坐那把椅子,但是太后却不想把那把椅子交给他。

    “哀家不但要见识见识这头小老虎,还要给他戴上紧箍咒。这头小老虎太野也太胆大包天了,想要让他长成人见人俱的大老虎,还要有一番驯养。”

    太后说完,重又闭目养神。

第三三三章 多嘴

    转身便是上元节了,这也是霍柔风心心念念的。顶 点 X 23 U S

    她想念京城的元宵灯会。

    虽然江南偶尔也有灯会,但是比不上京城。

    在霍柔风的心里,京城的元宵灯会是最好玩的地方。前世她打扮成富贵小公子去看灯会,可是只逛了一半便被宫里的嬷嬷们连哄带骗带回去了,她号啕大哭了整整一路。

    她贵为公主,可是却连灯会也没有好好逛过。

    这一世她不是公主了,她不但是“男”的,而且也只是个商户子弟。虽然她已经有官身了,但是芝麻绿豆官,又没有实缺儿,九爷直接无视了。

    京城的灯会,每年都由顺天府来承办。早在两个月前,顺天府就找各商户化缘了,霍柔风从自己的私帐上拿了一千两。

    接下来当然就是漫长的等待了,霍柔风等了足足两个月。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霍柔风原本以为两辈子的愿望终于可以达成了,没有想到,到了正月十二这一天,顺天府忽然贴出告示,不但今年的上元节灯会取消了,而且百姓们不得喧哗,甚至不得燃放烟花炮竹。

    九爷很生气,顺天府的人来退还银子的时候,倒也没有隐瞒,实情相告。这是刑部下的命令,有御批印章,也就是皇帝同意的。

    原因就是最近匪人流窜,京城里不太平。

    尽管顺天府的人没有明确指向,可是霍柔风却知道,这所谓的匪人就是展怀。

    于是正月十三,霍九爷再一次打扮成小丫头的样子出了门,走了两条街,和先行一步的张亭张轩汇合,坐着马车去了丰台。

    听说霍柔风来了,展怀很高兴,他感觉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小九了。

    可是霍柔风见到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虽然没有咬出血来,但是霍柔风的小虎牙很尖,在展怀的手上结结实实地咬出一个深深的印子。

    “小九,你怎么了?”展怀看看自己手上的牙印子,亮晶晶湿漉漉的,那是霍柔风的口水,展怀忽然有点脸红。

    “都是因为你啦,上元节的灯会取消了,我盼了两辈子的灯会啊,就这么没有了,你赔我的灯会,你赔你赔你赔!”霍柔风一边说,一边又去抓展怀的手,她要再咬一口。

    展怀连忙把另一只手递过去:“换一只,别总在一个地方咬。”

    噗哧一声,霍柔风给逗笑了,臭小展,你怎么这样搞笑。

    见她笑了,展怀松了口气,可是又有点小小的遗憾,可惜另一只手没有被小九咬到。

    小九咬过他的手,这算是肌肤之亲了吧。

    “小展,你又害羞了,你害什么羞啊?”霍柔风大大咧咧地说道,好在她在马车上就换回男子装束了,否则打扮成个胖丫头跑过来,展怀一定会笑死的。

    “谁说的,我才没有害羞,对了,你刚才说什么灯会啊?”展怀连忙岔开话题,他才没有害羞,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害羞呢。

    可是霍柔风偏偏不吃他这一套,和展怀说话,稍不留身就会被带偏,所以她才不会上当。

    “还说没有,你的耳朵红了,你害羞的时候耳朵就会红,你说你没有害羞,那你的耳朵红什么,让蚊子咬了吗?”大冷的天,蚊子早就冻死了,看你还嘴硬。

    霍柔风洋洋自得,咧开小嘴,笑得像朵嗽叭花。

    于是展怀的脸也红了,红得就像前些日子霍柔风在国公府吃过的福建红膏蟹,那是用酒醉过的,千里迢迢从福建送来的,她很喜欢吃。

    “哈哈哈!”忽然,从屋里传来一阵该死的笑声。

    霍柔风和展怀全都怔了怔,一齐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大马金刀地站在庑廊下,笑得贼兮兮的。

    “霍轻舟,你笑什么?”展怀恼羞成怒,他怎么忘了,这个祸害还在屋里。

    霍柔风瞪着大眼睛,看看霍轻舟又看看展怀,不解地问道:“你怎么把他给放出来了?”

    霍轻舟脸上的嘲笑变成了冷笑,他指着霍柔风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霍九啊,没想到啊,杭州来的霍九爷,居然和展怀是同伙,我说我的行藏怎么这么容易就泄漏出去,看来是你告诉展怀的。”

    见过不讲理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霍柔风来气了,瞪着霍轻舟骂道:“在这之前,爷可只见过你一次,大年初二,你吃了我的半只野猪!我看你的脑子是被猪油塞住了,是非不分,还读书人呢,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我呸!”

    霍轻舟吃了一惊,他忽然想起来,上次在城外的庄子里遇到霍柔风时,好像还真是大年初二。

    这和他被展怀绑票的日期对不上。

    虽说是他冤枉霍九了,可是这小鬼的嘴皮子也太厉害了,不行,论起斗嘴,轻舟公子从来就没有输过。

    可是话到了嘴边,霍轻舟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他看到展怀像老母鸡一样把霍九护在身后,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他。

    霍轻舟敢保证,这个时候他胆敢骂霍九一句,展怀一定会重新把他关进小破屋里,让那些大汉收拾他。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在这个庄子里,随时就能合伙揍他一顿的,应该有十几二个“四手”。

    识实务者为俊杰,霍轻舟从来都是俊杰。

    再说,他多大,霍九多大?霍九站在展怀身边,连展怀的肩膀都没到,还是个小孩子。

    算了,就当日行一善吧,再说,真的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斗起嘴来,他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霍轻舟冷冷地哼了一声,嘲讽地对展怀道:“展老五,你也有十五六了吧,怎么还和拖着鼻涕的小孩玩在一起,让个小孩咬了,如果我是你,早就一巴掌扇过去,打得他重回娘胎修练。”

    霍柔风见过阴损恶毒的,可是还真没有见过,阴损恶毒到正意凛然的人,霍江那样的人,怎么就生出霍轻舟这样的儿子。

    霍柔风抬头仰望着展怀:“我会把我打回娘胎里去吗?”

    展怀摇摇头,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

    还回娘胎?那他岂不是还要再多等十几年?

    霍轻舟这个混蛋,果然不能让他吃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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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介绍:
归去来兮,已是百年身,母亲和她用鲜血染成的历史,都已不复存在。霍九:小爷我雌雄莫辨,可却腰缠万贯,翻云覆雨我来,冲锋陷阵你去。嗨,那少年,我说的就是你了!归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