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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归朝txt下载     归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九四章 考得都会,蒙得都对

    一阵喧嚣传来,原来是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在里面被关了十来天的举子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霍柔风拔着脖子,可还是被前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张轩见了,连忙蹲下身去,拍拍自己的肩膀:“九爷,您踩上来。m.www.uu234.net”

    霍柔风扶着张亭,双脚踩在张轩的肩上,终于看到了从贡院里走出来的人群。

    这一看,她就笑出声来,果然如毕道元所说,这些举子们个个都像难民一样,面有菜色,没精打采,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身上的衣裳也全都是皱巴巴的,配上几天没有梳洗的头发,和姜黄的脸色,又圆又大的黑眼圈儿,说他们是逃难来的也不为过。

    霍柔风在人群里寻找着霍轻舟,霍轻舟长得好看,所以也一定会是这些人里最好笑的,她还记得当初霍轻舟被展怀关在小院子里,衣衫褴褛,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正在这时,耳畔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阿风,你怎么也来了?”

    霍柔风的眉头微动,这声音太过熟悉了,她转过身去,便看到正在走过来的谢思成。

    “谢大哥,你也来了。”霍柔风笑着说道。

    “今日轻舟兄出贡院,我来接他。”谢思成说道,他一如往昔温文而雅。

    霍柔风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思成和霍轻舟已经称兄道弟了?不过前阵子他们便一起去过她的庄子,也不知这两人各自葫芦里都是卖的什么药。

    人群里还没有出现霍轻舟的影子,霍柔风倒想起一件事来,她对谢思成道:“谢大哥,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来接霍大公子啊,霍小姐也来了,就在那边。”

    说着,她朝霍思谨停马车的方向指了指,眼睛的余光却是瞟向谢思成。

    谢思成的头却是纹丝不动,他道:“原来如此,多谢阿风你的提醒,我原本还想陪轻舟兄喝上几杯,为他庆祝一番,既有女眷前来,那么我就改天吧。”

    霍柔风暗地里吐吐舌头,她也真是无聊啊,居然还想着试探谢思成。

    这时,张亭喊了起来:“九爷快看,霍大公子出来了!”

    其实不用张亭喊,霍柔风也听到了,人群里此起彼伏:“快看,霍轻舟,轻舟公子出来了,快去问问,轻舟公子考得如何!”

    霍轻舟刚刚走出贡院,还没有看到如烟和如雾,就被汹涌的人群包围了。

    “霍公子,所有的题您都答上来了吧?”

    “在下方五,在状元楼摆了酒席,要为霍公子接风,还请霍公子赏光。”

    “在下李进,山东人氏,与您也算是同科,我们在山东会所办了茶会,还请您一起出席。”

    “霍公子啊,在下花了一千五百两买您,会元非您莫属啊。”

    霍轻舟皱眉,冲着其中一人说道:“你怎么才买了一千五百两?傻瓜,若是你买一万两,几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此话一出,人群里便是一片欢呼,不用说,霍大公子一定考得很好。

    霍柔风瞠目结舌,身边一个伙计打扮的小子双手合什,不住念叨:“文殊菩萨保佑,保佑霍大公子考得全会,蒙得全对。”

    霍柔风捅捅他,问道:“伙计,你买了多少?”

    小伙计抬起眼睛,霍柔风这才发现,那眼睛里竟然满含热泪:“我买了一两银子呢,我存了整整三个月,全都买了轻舟公子。”

    霍柔风拍拍脑门,这些人都是疯了吧。

    一阵喧嚣传来,原来是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在里面被关了十来天的举子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霍柔风拔着脖子,可还是被前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张轩见了,连忙蹲下身去,拍拍自己的肩膀:“九爷,您踩上来。”

    霍柔风扶着张亭,双脚踩在张轩的肩上,终于看到了从贡院里走出来的人群。

    这一看,她就笑出声来,果然如毕道元所说,这些举子们个个都像难民一样,面有菜色,没精打采,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身上的衣裳也全都是皱巴巴的,配上几天没有梳洗的头发,和姜黄的脸色,又圆又大的黑眼圈儿,说他们是逃难来的也不为过。

    霍柔风在人群里寻找着霍轻舟,霍轻舟长得好看,所以也一定会是这些人里最好笑的,她还记得当初霍轻舟被展怀关在小院子里,衣衫褴褛,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正在这时,耳畔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阿风,你怎么也来了?”

    霍柔风的眉头微动,这声音太过熟悉了,她转过身去,便看到正在走过来的谢思成。

    “谢大哥,你也来了。”霍柔风笑着说道。

    “今日轻舟兄出贡院,我来接他。”谢思成说道,他一如往昔温文而雅。

    霍柔风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思成和霍轻舟已经称兄道弟了?不过前阵子他们便一起去过她的庄子,也不知这两人各自葫芦里都是卖的什么药。

    人群里还没有出现霍轻舟的影子,霍柔风倒想起一件事来,她对谢思成道:“谢大哥,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来接霍大公子啊,霍小姐也来了,就在那边。”

    说着,她朝霍思谨停马车的方向指了指,眼睛的余光却是瞟向谢思成。

    谢思成的头却是纹丝不动,他道:“原来如此,多谢阿风你的提醒,我原本还想陪轻舟兄喝上几杯,为他庆祝一番,既有女眷前来,那么我就改天吧。”

    霍柔风暗地里吐吐舌头,她也真是无聊啊,居然还想着试探谢思成。

    这时,张亭喊了起来:“九爷快看,霍大公子出来了!”

    其实不用张亭喊,霍柔风也听到了,人群里此起彼伏:“快看,霍轻舟,轻舟公子出来了,快去问问,轻舟公子考得如何!”

    霍轻舟刚刚走出贡院,还没有看到如烟和如雾,就被汹涌的人群包围了。

    “霍公子,所有的题您都答上来了吧?”

    “在下方五,在状元楼摆了酒席,要为霍公子接风,还请霍公子赏光。”

    “在下李进,山东人氏,与您也算是同科,我们在山东会所办了茶会,还请您一起出席。”

    “霍公子啊,在下花了一千五百两买您,会元非您莫属啊。”

第三九五章 接风

    自从上次送霍轻舟回府,霍柔风还是第一次遇到霍思谨。www.uu234.net

    隔着幂篱,她看不清霍思谨的容貌,可是霍思谨看上去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虽然依旧弱不禁风,但是身材却已显玲珑。

    看到霍思谨,霍柔风不由自主想起了展怀,太后是想把霍思谨许配给展怀的,可是展怀却有了他的青梅竹马。

    “霍九,你没事吧?嘴巴撅得能拴驴了。”霍轻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的声音很大,站在不远处随时准备扑上来诉说仰慕之情的那些人无不面面相觑,是啊,谁能想到这般粗俗的话居然是出自文采风|流的轻舟公子之口呢。

    霍思谨藏在衣袖下的手攥成了拳,和上次一样,霍炎眼中只有霍九,无论如何,自己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霍九不过就是个出身商贾的二世祖而已。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谢思成,虽然已经事隔多年,但是她不会认错,这就是思诚。

    今天听说府里只有如烟和如雾去接霍炎,她便决定亲自过来。霍炎是今年春闱最引人注目的人物,而在外人看来,她就是霍炎唯一的嫡亲妹妹。

    她知道大家闺秀不应该在那种场合抛头露面,但是她太想去了,所以她还是来了。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思诚。

    比起四年前,思诚已经褪去当年的青涩,他站在风|流倜傥的霍炎身边,宛若珠玉在侧,丝毫没被霍炎掩去风采。

    这京城的少年,也只有思诚能与霍炎平分秋色了吧。

    霍思谨自己也说不清她对思诚是什么样的感情,她一次次在心里描画着思诚现在的模样,可是却也不及眼前人的万一。

    隔着幂篱上的轻纱,她依然能够看到思诚眼中的眸光。思诚也在看着他,就在这熙熙攘攘的贡院门前,就在霍炎面前。

    他毫不忌惮,正大光明地看着她,他的目光温柔和煦,就像在看自己的家人。

    而霍炎根本没有留意有外男正在看着自己的亲妹妹,霍炎的眼里只有霍九,他正在唠唠叨叨追问霍九为何要撅嘴。

    霍思谨只是见过礼,而霍炎并没有给她引见,因此,她虽然很想和思诚说话,可是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

    直呼思诚,当然不行。

    正在踌躇之间,谢思成上前一步,对霍思谨道:“原来这位便是轻舟兄的嫡妹,在下姓谢,名思成,是轻舟兄的好友。”

    心不在焉的霍柔风吃了一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谢思成这样有些孟浪的举动。

    偏偏霍轻舟挡在她面前,她只好伸长脖子去看,于是霍轻舟终于也注意到了,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只见霍思谨正落落大方地给谢思成行礼。

    霍柔风忽然来了兴致,她对霍轻舟说道:“我在状元楼订了酒席,给你庆祝的,既然霍小姐来了,谢大哥正好也在,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说着,她又看向谢思成:“谢大哥,一定要赏光啊。”

    状元楼是京城里生意最好的酒楼,要订酒席要提前三天,但是对于霍柔风而言,就是说去就去,因为那是她的私产,状元楼有个包间,常年给她留着。

    霍轻舟皱眉,霍九刚才还说是来看林万成的,现在又说要给他庆祝,这小东西一会儿一个主意,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他没有说话,霍柔风便对谢思成道:“谢大哥,你是怎么来的,我的马车就在那边,我们这就走吧。”

    谢思成也没有想到霍九会来这么一出,他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到霍思谨身上,见霍思谨扬着头,似乎依然在看着自己。

    也好,若去状元楼赴宴,就能和思谨多待一会儿,或许还能有机会和她多说几句话。

    “好,相请不如偶遇,霍兄,阿风诚意相邀,你就不要拒绝了,我知道今天要给你摆庆功宴的人很多,但是阿风同为你我二人的好友,阿风的面子,霍兄不能不给吧。”

    谢思成看到霍轻舟的眼角抽了抽,虽然这个小动作或许连霍轻舟自己也没有察觉,但却落入谢思成的眼中,他暗忖自己是哪句话说得不妥了,霍轻舟为何会有这样的神情。

    他和霍轻舟相处越久,便越感觉霍轻舟并非只是表面上的浮夸不羁,霍轻舟是有另一面的,只是那一面他还没有看到而已。

    霍轻舟转过身去,却是对如烟说道:“我去状元楼,你送小姐回府。”

    如烟应允,正要上前,霍柔风却伸手拦住了他:“霍小姐是霍大公子的嫡妹,那就不是外人了,说起来上次在永济寺,还多亏霍小姐在太后身边服侍,太后才没有治我个鲁莽之罪,我早就想向霍小姐当面道谢,可惜我年幼不知礼数,直到今天才有这样的机会,霍大公子,你一定要让霍小姐同去,我在状元楼的包间,是里外两间,大不了再在中间挂上纱帘,保证不会失了礼数。”

    霍思谨可不能不去,她就是想看看谢思成和霍思谨究竟是怎么回事,否则她才不会花钱请客呢。

    霍轻舟吃她的住她的,她还没向他讨回来呢。

    她一侧脸,便看到霍轻舟正在瞪着她,那眼神好像想要踹她两脚。

    霍柔风假装没有看到。

    好在霍轻舟终于还是没让如烟送霍思谨回府,一行人上了马车,去了状元楼。

    一到状元楼,霍轻舟便又被围了起来,先前那个也在状元楼备下酒席的方五,看到霍轻舟来了,高兴得直搓手,还以为霍轻舟是来赴他的宴席。

    张亭早就先一步到了状元楼,众人进了雅间,不多时,酒菜便陆续端了上来。

    果然如霍柔风先前所说,霍思谨被安置在里间,中间隔了一道纱帘。

    霍柔风正在寻思,要怎么才能让霍思谨和谢思成说说话,便见谢思成对霍柔风道:“阿风,这里属你年纪最小,你尚未到束发之年,不能以外男称之,不如就请你到里间敬霍小姐一杯,轻舟兄,你看如何?”

    这一次,就连霍轻舟也诧异起来,谢思成一向云淡风轻,不问俗事,这番话委实不像是他会说出的。

第三九六章 宴罢

    霍柔风感觉到屋里的空气凝结起来,她歪着脑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在霍轻舟和谢思成脸上扫过。顶 点 X 23 U S

    今天的谢思成有些失态,这让霍柔风感到很兴奋,又有些许别扭。

    或许她不该多事,不该攒这个酒局。

    她对表哥的印像早已模糊,这一年来,每每想起前世的表哥,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谢思成的身影,虽然她早就知道,谢思成只是恰好也姓谢,她不是表哥,转世重生的只是她自己而已,可是她还是不想看到失态的谢思成,就如前世的表哥,他从来不会做错事......

    霍柔风站起身来,端起她喜欢的梅子酒,对霍轻舟道:“霍大公子,不如你和我一起进去吧。”

    霍轻舟深深地看她一眼,今天很奇怪,谢思成奇怪,霍九也奇怪,算了算了,他答应过展怀,要帮他看着霍九的。

    “好,我和你一起进去。”他拿起酒,也不等霍柔风,自己便进了里间。

    坐在里面的霍思谨早已听到外面众人的对话,她的心怦怦直跳,虽然思诚不方便进来,可是她知道,思诚在惦记着她,这才打发年纪最小的霍九进来。

    即使是也想见她,思诚还要顾全她的闺誉。

    霍思谨从心底温暖起来,从未有人这样对待她,无论是父亲还是霍炎,她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的只有疏离和冷淡。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就在昨天,阎嬷嬷告诉她一个消息,展怀定亲了,让她不用再为那门亲事提心吊胆。

    不知为什么,阎嬷嬷说完以后,还似笑非笑地对她说道:“小姐或许不知道吧,展怀离京那日,有很多不懂规矩小家碧玉和青|楼女子,冲他掷帕子掷荷包呢。”

    霍思谨在深闺之中,自是不知道这件事,何况像这样的事,闺秀们即使知道,也羞于出口,更是没有人告诉她。

    她微怔,问道:“为什么冲她掷帕子荷包?”

    阎嬷嬷道:“展五公子人中龙凤,生得一表人材,据说那日,他一身盔甲骑在马上,就如天神下凡一般,很多小姑娘不顾廉耻,为了多看他一眼,一直追到城外。”

    霍思谨蹙眉,展怀一介武夫,杀人不眨眼,怎么会是人中龙凤?不过看到阎嬷嬷眼中的那一抹嘲讽,她便释然了,阎嬷嬷是故意这样说的,就像每次说她蠢笨时一样。

    她心情大好,这桩倒霉的亲事总算不用再提了。

    因此直到来贡院之前,她都是很高兴的。

    而此时,她却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思诚这般对她,她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高兴的是这世上还有人在乎她,难过的就是这个人却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正在这时,霍轻舟和霍九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她站起身来,脸上漾出一个羞涩而温婉的笑......

    出了状元楼,霍轻舟让如烟和如雾送霍思谨回府,他却钻进了霍九的马车。

    谢思成的马车已经驶出很远,他缓缓放下车帘,对汪伯说道:“让人好好查一查,霍轻舟和展怀之间,除了被绑票的那件事之外,他们还有无来往。”

    汪伯应允,问道:“公子,依老奴看来,这位霍公子好高鹜远,喜怒溢于言表,若是他与展怀有交情,恐怕您早已看破了。”

    谢思成淡淡地说道:“可你不觉得他对霍九太在意了吗?”

    上次在庄子里,倒也并不觉得。

    可今天,这种感觉便尤其强烈。

    若是没有霍思谨,或许谢思成还没有这种感觉。

    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另一边只是有些交情的外人,可是霍轻舟却只是打发随从送妹妹回府,而他却跟着霍九走了。

    跟在霍九身边的护卫可不只张亭张轩两个,谢思成留意看了,至少还有十来个人,一直离霍九不远不近地跟着。

    霍九根本就不用霍轻舟亲自送回去。

    想到这里,谢思成心中一阵刺痛。

    思谨在霍家过得并不如表面上的光鲜吧。

    “汪伯,先不回铺子了,我们去十里铺的那家笔墨铺子。”

    汪伯答应着,让车把式调转了马头,马车向着出城的方向而去。

    而另一驾马车上,霍轻舟正瞪着霍柔风,问道:“你为什么不买我,偏要买林万成?”

    霍柔风给气乐了,她还以为霍轻舟追上来,是要问她为何忽然摆了这桌酒席,而且一定要让霍思谨也来呢,却没有想到,霍轻舟还在纠结她买林万成的事。

    这人的想法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因为林万成有状元相啊,你不知道,九爷我看人很准的,早在杭州的时候,我就听说过林万成,九爷掐指一算,林万成乃文曲星转世,若他不做状元,还有谁配?唉,经你提醒我更后悔了,我就不该只买一千两,九爷又不是没有钱,应该买一万两的。”

    说到这里,霍柔风冲着外面高喊:“张亭,去问问现在还能不能下注,九爷要再加九千两,都买林万成!”

    张亭正要答应,就听到车里传出霍轻舟的吼声:“不许买!霍九,你若是钱多花不完,可以给我啊,我替你花,可你若是买了林万成,那就是打了水漂儿,我看过他的文章,只注重词藻华丽,却形散意散,这次的主考官是许弈,尤以干练通达注称,林万成若是遇到别人,或许还能鱼目混珠,可是他运气不好,遇到许弈,能进两榜就谢天谢地了。即使在两榜之列,也不会有好名次,如此一来,他朝殿试之时,他的文章也只能排到后面,再说,以他的条件,即使会试有好名次,也与三鼎甲无缘,就连传胪也轮不到他。”

    “言而总之,霍九,你买了他,就是瞎眼了。”

    霍轻舟滔滔不绝,说得口沫横飞,霍柔风听得瞠目结舌,我的天呐,这科举还有这么多门道。

    “为何他与三鼎甲无缘啊,我买了他,即使他不能中状元,也能中个榜眼探花什么的吧,到时我也有钱收,只是钱多钱少而已,也不会赔得太惨。”霍柔风说道。

第三九七章 别哭

    “因为他长得丑!”

    霍轻舟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睬霍柔风,把目光移向车窗外面。www.uu234.net

    展怀让他照顾霍九,一定是没安好心,想让霍九把他活活气死。

    霍柔风眨眨眼睛,林万成之所以不能高中三鼎甲,是因为他长得丑?

    好像很有道理啊!

    如果状元、榜眼和探花,一个比一个长得丑,那戏文里的才子佳人岂非都是骗人的?

    霍柔风托着腮浮想连篇,近来她很爱看这种戏,反倒是以前爱看的偷蟠桃和战黄州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看过了。

    马车里安静下来,两个人相对而坐,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停到了双井胡同,外面传来张亭的声音:“九爷,到了。”

    霍柔风这才反应过来,她对霍轻舟道:“你要下车喝杯茶吗?”

    其实霍柔风也只是客气两句,总不能让霍轻舟就这么回去吧。

    可是霍轻舟却真的下车喝茶了,而且指名要喝上次喝过的大红袍。

    听他提到大红袍,霍柔风就又撅起嘴来。

    大红袍是展怀送给她的,以后展怀娶了媳妇,他媳妇若是个小气鬼,恐怕连大红袍的茶叶沫子也舍不得送她了吧。

    “霍九,若是你舍不得那就明说,不要撅着嘴,无论如何我也是客人。”霍轻舟有些奇怪,以前他可从来没有见过霍九撅嘴的,蜜罐里泡大的小孩,如果有不高兴的事,也只会又哭又闹,又怎会委屈地撅嘴呢。可今天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而且霍九总是心不在焉,让他和她斗嘴也没有意思。

    霍柔风扁扁嘴,有点想哭。

    霍轻舟拧起眉头,这是怎么了?霍九还真是受了委屈?

    这里是霍家前院的花厅,霍柔风一来,这里服侍的便全都是她的小厮了。

    霍轻舟喧宾夺主,对那几个他看着眼熟的小厮挥挥手:“你们先出去。”

    小厮们谁也没有动,目光齐刷刷看向霍柔风。

    霍柔风依然撅着嘴,冲着小厮们点点头,小厮们鱼贯退了出去。

    花厅里只有霍轻舟和霍柔风两个人。

    霍轻舟问道:“谁欺负你了,告诉我。”

    他的投名状在展怀手里,展怀只让他做一件事,就是在京城照顾霍九。

    霍家虽然有钱,可只是商户出身,就像彭城伯府那件事,若是换成别的人家,郭咏不会随便拉来做替罪羊,但是霍家最终还是拿出十几万两银子才能脱身。

    展怀让霍轻舟在他走之后,帮忙照顾霍九,不但是霍九,还有双井胡同的霍家,还叮嘱他,必要时也可以让展愉相助,但是展愉身为驸马和人质,很多事情不便出面,因此,反而不如霍轻舟更方便。

    霍轻舟对此并不排斥,而且乐此不疲,霍九有趣又聪明,可惜是个女子,若霍九真是男的,他倒有心把霍九当成自家小兄弟。

    当然,无论霍九是男是女,他都要替展怀照顾着,若是让展怀知道,霍九被人欺负了,一定会找他算帐。

    他不是怕了展怀,只是展怀手下的那些家伙太恶毒,尤其是那个叫小夜的,他烦,真烦。

    霍柔风摇摇头,喃喃说道:“小展不把我当兄弟,定亲了都不告诉我。”

    闻言,霍轻舟怔在了那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大声吼道:“你说什么,展五定亲了?他不是去打仗了吗?他敢阵前定亲?他不要命了吧!”

    霍柔风又扁扁嘴:“他没有阵前定亲,是他家里给他定了亲,所以你们家和展家的亲事才没成,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个屁!我在贡院里待了十来天,我怎么会知道,若是我知道,我就把展怀暴揍一通了!”霍轻舟一拳砸到桌子上,把紫檀木的桌子砸得晃了晃。

    他在十一天前便进了贡院,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回过家,他虽然早就知道太后有意给展霍两家联姻,可是他确信展怀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因此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展怀虽然不会做他的妹夫,可是却悄悄定亲了。

    难怪霍九这么委屈,展怀这个混蛋,在京城里想方设法讨霍九欢心,这才走了几个月,不但另结新欢,而且还把亲事定下来了。

    可怜霍九懵懵懂懂,到了现在还把展怀当成好兄弟。

    “展五定亲的事,你是听谁说的?”霍轻舟发过脾气,倒也渐渐平静下来。

    霍柔风道:“这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太后差了慈宁宫的柳小宝去福建,代她向闽国公提指婚的事,没想到柳小宝到了福州,凑巧赶上国公府办喜事,就是展怀小定。”

    说到这里,霍柔风忍不住了,咧开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昨天她已经哭过一回了,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想哭。

    从小到大,霍九爷想要哭的时候,谁也拦不住,一定要哭个天翻地覆不可。

    可是今天她刚刚哭了三声,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丢人,快别哭了,你知道你哭起来的样子有多丑。”霍轻舟说道。

    霍柔风用力掰开他的手,继续嚎:“哇~~”

    “喂,你听我说完再哭好不好?”霍轻舟不耐烦地说道。

    霍柔风收起哭声:“你说吧。”

    霍轻舟这下子明白了,自己猜得没有错,蜜罐里长大的小孩,果然就是又哭又闹。

    “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国公府想给展怀定亲,为何早不定晚不定,一定要在柳小宝到福州时才定呢?还有,我忘记问你,女方是谁?是不是闽国公的部下?”

    霍柔风听霍轻舟这么一说,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点点头:“对啊,是闽国公老部下的孙女,和小展是青梅竹马。”

    “还青梅竹马,你看展五像是有青梅竹马的人吗?他和你说话都要脸红”,说到这里,霍轻舟伸出手指,戳着霍柔风的脑门,“霍九,你是不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把脑袋吃傻了,这都看不出来吗?展家分明是不想和我家结亲,才演了这么一出戏,你个小笨蛋,展怀怎么就看上......罢了,你是小孩子不懂事。”

第三九八章 夜探

    后面的话,即使霍轻舟不说,霍柔风也明白了。www.uu234.net

    之所以说是青梅竹马,那便是说两家定亲早有此意,可能在两个孩子只有七八岁时,两家便有口头承诺,现在孩子们长大了,这亲事便水到渠成,而并非是因为不想答应太后的指婚。

    而这种事情,当然是要找老部下来配合,闽国公在军中一呼百应,他的命令比皇命还要好使,让自己的老部下来配合演这出戏,远比找亲戚更合适。

    “小展是假定亲?可是柳小宝既然能代替太后去提亲,他一定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搪塞的,两家要行小定,他若是没有看到婚书,是不会相信的吧。”霍柔风问道。

    霍轻舟哈哈一笑:“你别忘了那是福建,而不是京城,柳小宝看到的婚书一定会是真的,待到过个两三年,连太后都把这事忘记了,两家人再找个名目,一拍两散便是。”

    霍柔风对于婚聘之事一知半解,可是她也知道,被退过亲的女子不好再找婆家,杭州本家有个姑奶奶,就是这样的,直到花信之年,才不得已嫁了个鳏夫做了填房。

    不过,既然这是两家人合演的一出戏,那么这个女子十有八、九,也不是那位老部下的亲孙女。

    “临时收的干孙女?”霍柔风问道。

    霍轻舟笑道:“找个丫鬟,就说是自幼养在外面的孙女,又有谁敢说破?到时候两家退亲,给这女子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远走高飞,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霍柔风想想也是,若是她遇到这种事,府里的丫鬟说不定会抢破头。

    想到这里,她又咧开嘴,不过这次是笑出声来。

    “小展一定还不知道吧,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告诉我的,这么好玩的事,他一定会写给我,让我也乐一乐。”

    她连用了三个“一定”,听得霍轻舟直皱眉,霍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展怀是傻子吗?展怀非但不傻,比起普通人还要聪明许多。

    不论这定亲的事是真是假,他都不会告诉你!

    守在门外的小厮们终于听到了九爷的笑声,全都松了口气。

    这时,花厅里传来九爷的喊声:“泡茶的呢,快上茶,大红袍!”

    只要小展没有娶个小气抠门的媳妇,那她以后就还会有大红袍喝,所以霍九爷很大方。

    再说,现在她看霍轻舟很顺眼。

    而同一时刻,一辆马车停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两个人下了马车,向着与巷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已经宵禁,但这里很偏僻,就连巡城的也罕有会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冷清的小路上,前面的老者佝着腰,后面的人穿了件深色的斗篷,戴着风帽,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两人走了约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在一家笔墨铺子前停下。

    这是一条短街,街上有十几家门市,可也只有四五家还挂着招牌,这里太冷清,大多数铺子开没多久便关门大吉了。

    看看四下无人,老者走到门前,轻轻叩响了门环。而跟在他后面的人却依然站在夜色之中,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看不清他的脸庞。

    老者叩了三下门环,停了停,又叩了两下,再停,接着又叩了三下。

    隔了一会儿,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老者冲着身后招招手,那个站在夜色中的人影,便又和老者一起,一前一后闪身进了笔墨铺子。

    一个伙计手里举着盏昏黄的灯,他站在门后,待到看清进来的人,他“啊”了一声,连忙行礼。

    那裹在斗篷里的人嗯了一声,问道:“义父歇下了吗?”

    伙计嘴角翕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哎呀,是公子到了。”

    随着声音,一双绣着宝相花的鞋子踩着楼梯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约末二十七八岁,容貌秀丽,梳着妇人的发式,她行了个万福,未语先笑。

    “公子,真是不巧,老主人前两天搬到城外去了。”

    没等斗篷下的人说话,那名老者已经开口,他冷哼一声:“老主人去了城外,为何没有人通知公子?”

    他说话的时候,背脊挺得笔直,哪里还有半丝平时佝侈的样子。

    守在门外的小厮们终于听到了九爷的笑声,全都松了口气。

    这时,花厅里传来九爷的喊声:“泡茶的呢,快上茶,大红袍!”

    只要小展没有娶个小气抠门的媳妇,那她以后就还会有大红袍喝,所以霍九爷很大方。

    再说,现在她看霍轻舟很顺眼。

    而同一时刻,一辆马车停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两个人下了马车,向着与巷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已经宵禁,但这里很偏僻,就连巡城的也罕有会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冷清的小路上,前面的老者佝着腰,后面的人穿了件深色的斗篷,戴着风帽,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两人走了约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在一家笔墨铺子前停下。

    这是一条短街,街上有十几家门市,可也只有四五家还挂着招牌,这里太冷清,大多数铺子开没多久便关门大吉了。

    看看四下无人,老者走到门前,轻轻叩响了门环。而跟在他后面的人却依然站在夜色之中,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看不清他的脸庞。

    老者叩了三下门环,停了停,又叩了两下,再停,接着又叩了三下。

    隔了一会儿,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老者冲着身后招招手,那个站在夜色中的人影,便又和老者一起,一前一后闪身进了笔墨铺子。

    一个伙计手里举着盏昏黄的灯,他站在门后,待到看清进来的人,他“啊”了一声,连忙行礼。

    那裹在斗篷里的人嗯了一声,问道:“义父歇下了吗?”

    伙计嘴角翕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哎呀,是公子到了。”

    随着声音,一双绣着宝相花的鞋子踩着楼梯走了下来。

第三九九章 洛阳城

    谢思成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即使是在昏暗的烛光下,也能看到她抹着桃红口脂的樱唇。www.uu234.net自从十二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便想让手中的笛子从她的樱唇间穿过,贯穿她那颗美丽的头颅。

    谢思成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把他踹在地上,用她那双穿着绣鞋的脚不住踢他,直到他把地上的粪便吃进嘴里,她这才放过他。

    是她告诉他,要吃得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人。

    她所谓的吃苦,便是每天折磨他,她从来不会打伤他的脸和四肢,因为那样会被义父发现。

    她还告诉他,如果他胆敢把这些事告诉义父,那么思谨就会被扔到山里喂野狼。

    那年谢思成只有七岁,在他被这女人带回来之前,他住在洛阳城里。

    洛阳城很繁华,有钱人很多,但是他们住的地方,却是穷人扎堆的南街。

    谢思成记事很早,他隐约记得,最初他是和一位嬷嬷住在这里的,嬷嬷很老了,但是很疼他,嬷嬷在花柳巷口摆摊子卖小糖饼,每天嬷嬷都会带着他一起出摊,掰半块糖饼给他,他一边吃着,一边奶声奶气帮着嬷嬷吆喝,花柳巷子的姑娘们看他长得漂亮,常常会多买几个小糖饼。

    他问嬷嬷:“别人都有爹娘,我的爹娘呢?”

    嬷嬷摇头,说她也不知道,她是在家门口捡到他的,但是她猜他的爹娘一定是有钱人,因为捡到他的时候,他的襁褓是缎子面的,还绣着花,当了足足五钱银子。

    后来,嬷嬷去世了,花柳巷的姑娘们看他可怜,求了妈妈收养他。

    他从南街来到了花柳巷,每天迈着两条小短腿,在楼梯上跑来跑去,帮姑娘们买香花,买瓜子。

    有一天,妈妈把他叫过去,指着面前的一个女人说,这是他的母亲,要把他领回去。

    那女人衣著朴素,可却长得很美很美。

    母亲带着他回到了南街,他们在嬷嬷以前的破房子里住了下来。母亲从不出门,只是每天让他到街上去买吃食。

    母亲每天都会坐在嬷嬷生前常坐的躺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常常会望着天空,这一望就是整个下午。

    母亲有时候会让他去买酒,母亲喝了酒就会打他,打累了,母亲又会抱着他哭,哭着哭着就把他一把推开。

    母亲偶尔也有心情好的时候,那时她会教他认字,他很珍惜这样的时光,他学得很快,他想让母亲高兴。

    有一天,母亲给他银子,让他到街上去买支笛子,从那天开始,母亲便会坐在院子里吹笛子。邻居听到后便来敲门,母亲不让他开门,邻居见没人应门,一来二去,也就不再好奇了。

    从那时开始,他便知道母亲不想出门,也不想见人。

    说来也怪,自从有了这支笛子,母亲便不再喝酒,也不打他了,还会教他吹笛子,他很快便能吹简单的曲子,母亲常常夸奖他。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一天,母亲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到街上去买只烧鸡。

    他买烧鸡才花了五个铜板,可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发现母亲不见了,躺椅上只留下了那支笛子。

    他找遍整条南街,也没有找到母亲。

    那天,他坐在母亲常坐的躺椅上,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他把昨天买烧鸡余下的银子,藏到炕洞里,带上母亲留下的笛子,又去了花柳巷。

    从那以后,他常被姑娘们叫到客人面前吹笛子,因为他年纪小,长得俊,客人们每次都会给他赏钱,一天下来,他能赚七八个铜钱。

    花柳巷里有吹曲儿的师傅,闲来无事,师傅也会指点他,他的笛子越吹越好,师傅笑着对他说:“你好好学,再过几年,就能跟着出堂会了。”

    于是他便很用功去学,到了晚上,他便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练到很晚。

    他以为他的人生就是这样了,他会在花柳巷长大,在花柳巷里吹曲儿,长大以后,也做师傅收徒弟,成为洛阳城里小有名气的吹曲师傅。

    可是他没有想到,一年以后,母亲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这一次和上次不一样,母亲挺着大肚子。

    他告别了师傅,跟着母亲又回到南街的破房子里。母亲回来后的第十天,便在家里的炕头上生下了一个女娃娃。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婴儿,妹妹的脸蛋像羊乳一样白,他偷偷用指尖碰了碰,软软的,吓得他赶快把手缩回来,生怕再碰一下就会把妹妹碰坏。

    但是母亲却不喜欢妹妹,她生下妹妹后,听说是个女孩儿,便恨恨地哭道:“怎么是个女的,怎么是个女的?”

    母亲出了月子以后,仍然不喜欢妹妹,他为了讨母亲欢心,便把笛子拿到母亲面前,他记得母亲最喜欢吹笛子,吹起笛子就不会打他了。

    母亲把笛子从窗户里扔到院子里,恶狠狠地对他说:“你想吹笛子,就去吹给窑|姐儿们听吧。”

    他也想再回花柳巷吹笛子,可是他不敢出去,他怕他不在的时候,母亲会把妹妹扔掉。

    他不止一次听母亲对妹妹说:“你再敢哭,我就把你扔了。”

    若是妹妹继续哭,母亲就会扬起巴掌打她。

    妹妹只是几个月大的婴儿,却也像是懂事了一样,被母亲打骂了几次,便不再大声哭了,只是小声抽泣,可是母亲却还是嫌妹妹烦,每当这个时候,他便跑进去,抱着妹妹躲得远远的。

    他给妹妹吹笛子,妹妹就会对他笑。

    妹妹笑起来很好看,他从没有见过有人笑得这样好看。

    妹妹五个月的时候,母亲的身子也调养好了,她又开始喝酒,像以前一样,给他钱,让他到街上买酒买肉。

    他有一个预感,他觉得母亲又要离开了,像上次一样,走得无影无踪。

    可是这一次,他却盼着母亲离开,只是他怕母亲会带走妹妹。

    因此,每当他出去买吃食的时候,就学着南街里女人的样子,用布带子把妹妹绑在后背上,他背着妹妹一起出门。

    他还会把每次母亲给他买东西的钱,悄悄留下一些,他把省下的钱,全都藏到炕洞里。

    那年他只有六岁,他隐隐觉得,以后他和妹妹就要靠着炕洞里的钱过日子了。

第四零零章 离别

    那一天终于到来了。www.uu234.net

    他背着妹妹,提着母亲想吃的小笼包子回来时,母亲已不知去向。

    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到处去找,也没有独自一人坐到天亮,他不慌不忙地把妹妹从背上解下来,轻轻把她抱到炕上,对她说道:“思谨,从此以后,哥哥不会让人打你骂你。”

    思谨是妹妹的名字。

    母亲并没有给妹妹取名字,而他的名字,还是嬷嬷给取的,嬷嬷叫他小成儿。

    他猜母亲一定念过很多书,他想让母亲给妹妹取个名字,可是他不敢。后来,他背着妹妹到街上买酒菜,花了两个铜钱,请街上代写书信的先生,给妹妹取了名字。

    先生见他这么小就要背着妹妹出来,很心疼他,连带着也给他取了名字。

    先生问他和妹妹姓什么,他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先生得知他叫小成儿,便在纸上写下了“思诚”“思谨”两个字。

    他把写着字的纸叠好,小心翼翼揣进怀里,每天趁着母亲没看见时,都会用手指在地上一遍遍地写。

    他很高兴,每个人都有亲人,每个人也都有名字,现在这两样他都有了,他有了妹妹,他和妹妹都有了名字。

    他没有再回花柳巷吹笛子,因为他怕那里的客人们会吓到妹妹。加上上一次母亲走时留下的银子,还有这些日子他偷偷攒下的,炕洞里藏了十二两银子,他知道行情,如果不吃肉,十二两银子足够他和妹妹吃上两年。

    母亲从不下厨,他早就会煮粥煮饭了。所以现在母亲不在,他便给妹妹煮面糊糊吃,妹妹很爱吃,每顿都能吃小半碗。

    妹妹的胆子很小很小,可能是被母亲打怕了,她从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哇哇大哭,过年的时候,邻居放鞭炮,妹妹吓坏了,她蜷缩到炕角上瑟瑟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她也不敢哭出来。

    他把妹妹搂到怀里,一遍遍地告诉她:“不要害怕,娘走了,娘不会再打你了。”

    那个时候在他看来,世上最可怕的事,便是母亲打骂妹妹了。

    谢思成永远忘不了那段日子,和思谨相依为命的时候,是他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光。

    直到有一天,家里忽然来了一个小姑娘。

    她约末十五六岁,长得很漂亮,他还记得,那天的她便如今天这样,抹着桃红色的口脂。

    后来他才知道,小姑娘的名字叫翠仙。

    翠仙指挥两个粗壮妇人,从他怀里抢走了思谨,他大声喊着,他想让人听到,这里有人抢小孩。

    翠仙一巴掌抽到他的嘴上,打落了他的两颗牙齿,他听到思谨尖声惊叫,可是那叫声很快便没有了,思谨的嘴被人捂住,他被翠仙打得摔在地上,翠仙穿着绣花鞋子的脚踩上来,恶狠狠地说道:“把这个大的也带走,免得留下麻烦。”

    从那以后,他便没有见过思谨。

    翠仙告诉他,思谨被一个有钱人买走了,那人很有钱很有钱。

    他不知道翠仙的话是不是真的,翠仙怕他不信,有一天,翠仙带着他去了一家客栈。

    他知道那家客栈,那是洛阳城里最大也最贵的客栈,能住在这里的客人,全都是有钱人。

    他和翠仙站在客栈不远处的胡同口,他看到有一位相貌堂堂的老爷从客栈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位乳娘打扮的妇人,两位乳娘各抱着一个孩子,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一个就是思谨。

    思谨被从家里带走的时候,身上穿的是件粗布棉袄,可是现在穿的却是水红缎子小袄,脖子上还有一只闪闪发光的金项圈儿。

    翠仙说道:“这下你信了吧,这位老爷很有钱,可就是没有孩子,又怕被人知道,便悄悄到洛阳买了两个孩子,回到老家就说是自己亲生的,那个小的是男孩儿,你妹子是女孩儿,这下他就儿女双全了。”

    思谨是妹妹的名字。

    母亲并没有给妹妹取名字,而他的名字,还是嬷嬷给取的,嬷嬷叫他小成儿。

    他猜母亲一定念过很多书,他想让母亲给妹妹取个名字,可是他不敢。后来,他背着妹妹到街上买酒菜,花了两个铜钱,请街上代写书信的先生,给妹妹取了名字。

    先生见他这么小就要背着妹妹出来,很心疼他,连带着也给他取了名字。

    先生问他和妹妹姓什么,他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先生得知他叫小成儿,便在纸上写下了“思诚”“思谨”两个字。

    他把写着字的纸叠好,小心翼翼揣进怀里,每天趁着母亲没看见时,都会用手指在地上一遍遍地写。

    他很高兴,每个人都有亲人,每个人也都有名字,现在这两样他都有了,他有了妹妹,他和妹妹都有了名字。

    他没有再回花柳巷吹笛子,因为他怕那里的客人们会吓到妹妹。加上上一次母亲走时留下的银子,还有这些日子他偷偷攒下的,炕洞里藏了十二两银子,他知道行情,如果不吃肉,十二两银子足够他和妹妹吃上两年。

    母亲从不下厨,他早就会煮粥煮饭了。所以现在母亲不在,他便给妹妹煮面糊糊吃,妹妹很爱吃,每顿都能吃小半碗。

    妹妹的胆子很小很小,可能是被母亲打怕了,她从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哇哇大哭,过年的时候,邻居放鞭炮,妹妹吓坏了,她蜷缩到炕角上瑟瑟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她也不敢哭出来。

    他把妹妹搂到怀里,一遍遍地告诉她:“不要害怕,娘走了,娘不会再打你了。”

    那个时候在他看来,世上最可怕的事,便是母亲打骂妹妹了。

    谢思成永远忘不了那段日子,和思谨相依为命的时候,是他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光。

    直到有一天,家里忽然来了一个小姑娘。

    她约末十五六岁,长得很漂亮,他还记得,那天的她便如今天这样,抹着桃红色的口脂。

    后来他才知道,小姑娘的名字叫翠仙。

    翠仙指挥两个粗壮妇人,从他怀里抢走了思谨,他大声喊着,他想让人听到,这里有人抢小孩。

第四零一章 八月桂花香

    京城四季鲜明,八月初,双井胡同四处都弥漫着桂花的甜香。m.www.uu234.net

    霍柔风坐在八角亭里,让嵌碧给她研磨,她在郑重其事地写信。

    每隔几天她就会给展怀写信,她的字写得很端正,工工整整的馆阁体,从前世写到现在,已经有了些功力。

    展怀给她的回信并不多,有时她写五封,展怀才回一封。

    她给展怀写的信里有很多内容,她花了一千两买了一柄据说是赵子龙用过的长枪,发现上当后又以二千两的价格卖出去,标明是岳飞家传;李烨定亲了,李家想在北直隶扎下根来,给他定了保定关家的姑娘,李烨去悄悄相看,发现那女子长了张倭瓜脸,李烨绝食不从,后来才知道他认错人了,关家姑娘长得很美;有条小黑狗来勾引金豆儿,被黑豆儿打跑,小黑狗不屈不挠,继续勾引,她看着有趣,就把小黑狗留下来收养,次日一个粗壮妇人找上门来,硬说她偷狗......

    不知不觉,霍柔风已经写满足足五页信纸,她在信尾写道:“小展,你长个子了吗?我长高了,夏天时缝的秋裳已经短了,只好又缝了新的。”

    写到这里,她顿了顿,其实她不但缝了新的秋裳,姐姐还悄悄让彩衣坊给她缝了裙子和褙子......

    她把写好的信用火漆封好,让张轩送去官驿寄了。

    她问嵌碧:“镶翠怎么还没有回来?”

    嵌碧笑道:“镶翠见到采芹姐姐,一定是有说不完的话儿,九爷多等一会儿,天黑前她肯定回来。”

    春天的时候,采芹的亲事终于尘埃落定,是丰台的一户姓崔的人家,和永丰号丰台的崔管事是亲戚,家里有五十亩花圃,还有两间暖棚,在丰台的花木园子里有铺子,冬天又在暖棚里种时鲜瓜菜,家境殷实,去年在京城西郊花市也开了铺子,做花木生意。

    采芹要嫁的是崔家的二儿子崔田,他比采芹大了两岁,长得精神,人也机灵,去年崔老爹带着他来京城开铺子,不到一年,崔老爹就放心地把铺子交给他,自己回丰台去了。

    霍柔风先前听说是崔管事家的亲戚,死活不答应,她记得崔管事长了一只酒糟鼻子。

    无奈,范嬷嬷只好让人带话给崔田,让他往双井胡同送五十株玉簪,崔田来送花的时候,霍柔风跑到后门去看人,见崔田长得和崔管事一点儿也不像,不但没有酒糟鼻子,而且还挺秀气,不像庄户人家的孩子。

    霍柔风很高兴,九爷的高兴都是真金白银的,而且采芹是个细心的姑娘,她会写字会记帐,把小簿子拿出来,九爷每次许诺给她的嫁妆记得清清楚楚,年月日时辰都有。

    九爷哈哈一笑,把那本小簿子交给了帐房,于是采芹的嫁妆有多丰厚可想而知了,崔管事跑到崔家说了,崔老爹惊得半天合不上嘴,原本以为娶个京城大户人家的大丫鬟,见过世面会管帐,以后能帮衬着二小子,就已经比十里八村的庄户人家都出挑了,却没有想到那姑娘的嫁妆竟然这么多。

    担心崔田以后在媳妇面前抬不起头来,崔老爹和大儿子商量过后,请了中人,把京城的铺子转到崔田名下,这样一来,崔田就有了私产。

    其实采芹的嫁妆已经仔细斟酌过了,帐房的人和采芹商量以后,把九爷承诺过的杭州城里的宅子和铺子,换成京城里的一座二进宅子,杭州的二百亩水田,折成通州一座五十亩的小田庄,余下的则全都折成了采芹的私房银子。私房银子是采芹自己的,不显山不露水。

    霍柔风把她在高升胡同的那所宅子给采芹备嫁,亲迎的日子定在九月中旬,半个月前,采芹搬进高升胡同,昨天采芹的老子娘从杭州过来,今天镶翠替九爷过去看望。

    从小到大,霍柔风还是第一次和采芹分开这么久,虽然崔家已经答应,成亲以后采芹回双井胡同做管事媳妇,可是霍柔风还是觉得采芹被人抢走了。

    镶翠回来后,告诉霍柔风道:“九爷,临走的时候,采芹姐把奴婢拉到一边儿,说她娘想来双井胡同给九爷磕个头,问问九爷有没有空儿。”

    霍柔风皱眉,昨天她没在家,听说采芹娘到了京城,便过来给姐姐磕过头了,姐姐还赏了二十两银子,怎么还要给她磕?赏钱没拿够?

    采芹是家生子,她娘年轻时在柳西巷当过粗使丫头,可是在杭州时,霍柔风也没见过她几回。

    不过她现在很想念采芹,见见采芹的娘倒也没啥。

    霍柔风点点头,对镶翠道:“找个人去高升胡同说一声,让采芹的娘明天过来吧。”

    高升胡同的宅子,原本买来是想要转手高价卖出去的,后来展怀暂住那里,锦衣卫又抓走了耿氏兄弟和安海,一来二去,价格便涨不上去了,霍柔风索性不想卖了,便一直留到现在。

    次日,刚用过早膳,采芹娘就来了,她依着礼数,先去给霍大娘子磕头,霍大娘子一大早就去永丰号了,她便又来见霍柔风。

    人逢喜事精神爽,采芹娘昨天才到京城,舟车劳顿,她却没有疲态,看上去比在杭州时还要精神。

    霍柔风笑着问她:“弄堂里还好吧?”

    霍柔风口中的弄堂是杭州柳西巷老宅后面的那条巷子,住的都是霍家二房的家生子,采芹家也住在那里。

    采芹娘忙道:“托九爷的福,弄堂里老老少少全都好着呢,听说奴婢一家子要来京城,全都让奴婢替他们给九爷和大娘子磕头,奴婢真要一个个地替他们磕,怕是磕到明天也磕不完。”

    霍柔风给逗得哈哈大笑,采芹娘便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霍柔风忙让嵌碧扶她起来,又搬了杌子让她坐下。

    采芹娘坐下,一双眼睛却骨碌碌地看向屋子里服侍的几个丫头。

    霍柔风心里一动,让嵌碧带着人退出去。

    屋子里只有霍柔风和采芹娘,霍柔风问道:“你来见我,不只是为了磕几个头吧。”

    采芹娘忙道:“让九爷猜对了,不知道您还记得去年春天,您让采芹带话给奴婢,让奴婢留意那个叫张二哥的货郎的事吗?”

第四零二章 香坊街

    去年春天,有个被称做张二哥的货郎常来霍家弄堂,他嘴巴甜,长得也眉清目秀,一来二去,和弄堂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混熟了,他说他是左嬷嬷的远房亲戚,这几年和左嬷嬷断了联系,他向王二家的打听左嬷嬷的事。顶 点 X 23 U S

    左嬷嬷是霍柔风的乳娘,早在六七年前便出府了,王二家的虽然是弄堂里一等一的长舌妇,可她才嫁过来三四年,连左嬷嬷是谁都不知道。

    王二家的便来问采芹娘,采芹娘觉得不妥,就让采芹把这件事告诉了霍柔风。

    霍柔风让采芹娘留意那个张二哥,可是从那以后,张二哥再也没有来过。

    后来霍家从杭州搬到京城,霍柔风渐渐把这件事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现在听采芹娘提起,她才猛的想起的确有过这么一回事。

    “那个货郎又来了?”她问道。

    采芹娘摇摇头:“他没来弄堂,是奴婢在别处见到他了。奴婢一家子听说主子给采芹把亲事定下来了,高兴得不成,虽说采芹有福气,嫁妆不用奴婢操心,可毕竟是自家闺秀,当爹娘的总要给她准备一点儿,多多少少也是心意。奴婢就去银楼,想给采芹打副头面。”

    “刚好六福楼有折扣,奴婢便去了六福楼,奴婢是和邻居的刘婶子一起去了,我们两个只顾着说话,也没有看路,奴婢在六福楼门口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奴婢不会认错,那人就是张二哥,弄堂里人多,他不一定认识奴婢,可奴婢却记得清清楚楚,他脸上有个不大的小痦子,奴婢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说过了一年,可奴婢牢牢记得九爷交待的事情,也没有心思再去打头面,和刘婶子说了一声,便悄悄跟在张二哥后面。”

    “张二哥可不再是货郎打扮了,他穿得斯斯文文,他本来就像个读过书的,这么一打扮,说他是读书人也有人相信。”

    “他兴冲冲的,手里还拿着个布包,奴婢见那布包四四方方,看那形状和大小,像是装着六福楼放首饰的匣子。奴婢起先还以为他是给自家娘子打了头面,可是跟着跟着,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他去的地方是香坊街。九爷或许也听说过香坊街是什么地方吧,好在奴婢上了岁数,若是小姑娘,可还真不好意思再跟着他了。”

    霍柔风在杭州长大,她对杭州很熟悉。香坊街上都是小院子,所谓小院子,便是男人在外面给外室住的地方。

    香坊街上住的人家,十之八、九都是外宅。

    这些做外室的女子,有的是青|楼楚馆里赎身出来的姑娘,也有些从小养大的扬州瘦马,还有的则是来历不明,却看上去像正经人家出身的。

    总之,若是听说谁家男人最近常去香坊街,那一准儿是在那里养了外室。

    去年春天,有个被称做张二哥的货郎常来霍家弄堂,他嘴巴甜,长得也眉清目秀,一来二去,和弄堂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混熟了,他说他是左嬷嬷的远房亲戚,这几年和左嬷嬷断了联系,他向王二家的打听左嬷嬷的事。

    左嬷嬷是霍柔风的乳娘,早在六七年前便出府了,王二家的虽然是弄堂里一等一的长舌妇,可她才嫁过来三四年,连左嬷嬷是谁都不知道。

    王二家的便来问采芹娘,采芹娘觉得不妥,就让采芹把这件事告诉了霍柔风。

    霍柔风让采芹娘留意那个张二哥,可是从那以后,张二哥再也没有来过。

    后来霍家从杭州搬到京城,霍柔风渐渐把这件事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现在听采芹娘提起,她才猛的想起的确有过这么一回事。

    “那个货郎又来了?”她问道。

    采芹娘摇摇头:“他没来弄堂,是奴婢在别处见到他了。奴婢一家子听说主子给采芹把亲事定下来了,高兴得不成,虽说采芹有福气,嫁妆不用奴婢操心,可毕竟是自家闺秀,当爹娘的总要给她准备一点儿,多多少少也是心意。奴婢就去银楼,想给采芹打副头面。”

    “刚好六福楼有折扣,奴婢便去了六福楼,奴婢是和邻居的刘婶子一起去了,我们两个只顾着说话,也没有看路,奴婢在六福楼门口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奴婢不会认错,那人就是张二哥,弄堂里人多,他不一定认识奴婢,可奴婢却记得清清楚楚,他脸上有个不大的小痦子,奴婢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说过了一年,可奴婢牢牢记得九爷交待的事情,也没有心思再去打头面,和刘婶子说了一声,便悄悄跟在张二哥后面。”

    “张二哥可不再是货郎打扮了,他穿得斯斯文文,他本来就像个读过书的,这么一打扮,说他是读书人也有人相信。”

    “他兴冲冲的,手里还拿着个布包,奴婢见那布包四四方方,看那形状和大小,像是装着六福楼放首饰的匣子。奴婢起先还以为他是给自家娘子打了头面,可是跟着跟着,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他去的地方是香坊街。九爷或许也听说过香坊街是什么地方吧,好在奴婢上了岁数,若是小姑娘,可还真不好意思再跟着他了。”

    霍柔风在杭州长大,她对杭州很熟悉。香坊街上都是小院子,所谓小院子,便是男人在外面给外室住的地方。

    香坊街上住的人家,十之八、九都是外宅。

    这些做外室的女子,有的是青|楼楚馆里赎身出来的姑娘,也有些从小养大的扬州瘦马,还有的则是来历不明,却看上去像正经人家出身的。

    总之,若是听说谁家男人最近常去香坊街,那一准儿是在那里养了外室。

    霍柔风在杭州长大,她对杭州很熟悉。香坊街上都是小院子,所谓小院子,便是男人在外面给外室住的地方。

    香坊街上住的人家,十之八、九都是外宅。

    这些做外室的女子,有的是青|楼楚馆里赎身出来的姑娘,也有些从小养大的扬州瘦马,还有的则是来历不明,却看上去像正经人家出身的。

    总之,若是听说谁家男人最近常去香坊街,那一准儿是在那里养了外室。

第四零三章 状元郎

    张青俊一个做帐先生,却甘愿扮成货郎到弄堂里打探消息,这一定是太平会的命令,太平会看中他是生面孔,没有江湖气,又会讨大姑娘小媳妇欢心。www.uu234.net

    可是太平会打听左嬷嬷是为了什么?当然不会是真的要找左嬷嬷攀亲戚,他们是要在左嬷嬷那里打听霍九爷的事情吧。

    当初霍柔风得知有人找左嬷嬷时,还以为是霍二老爷和霍三的手笔,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太平会!

    霍柔风在屋子里转圈圈,她知道谢思成没有再去河南,自从正月回来,直到现在都在京城。

    她很想去找谢思成问个清楚,可是转瞬,她便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得知有货郎在弄堂里打听左嬷嬷时,她还不认识谢思成,那时她没有去宁波,没有扭到脚,没有被谢思成在小船里医治。

    亦就是说,在她与谢思成见面之前,太平会就已在打听她的事情了。

    因此,这件事或许不是谢思成做的。

    霍柔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不去问谢思成了。

    正在这时,宝墨欢天喜地跑了进来:“九爷九爷,霍小状元来了,这会儿在前院呢。”

    春闱,霍轻舟高中会元,又在殿试时被钦点状元,成为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槐树胡同的霍家从此父子双状元,一时被传为佳话,为了区分,民间便称霍江为霍老状元,霍炎为霍小状元。

    其实霍江也才四十出头,离这个“老”字还早。

    皇帝疏于朝政,郭咏死后,内阁便由次辅贾征主持,四月,贾征正式出任首辅,次辅便落到赵旭头上。

    贾征是太后的人,赵旭则是郭咏一手提拔,算是皇帝的人。

    虽然看似平衡,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不论展怀是无意之中闯入局中,还是太后有意为之,这一局都是皇帝落了下风,折了一个郭咏,还丢了首辅之职。

    而霍江昔年也得太后提携,后来他不知何故退出内阁,但是太后对他一直青眼有加,如今霍炎入仕,贾征自是想要拉拢。霍炎本应到翰林院观政,贾征便以父子不可同在翰林院为由,把霍炎安置在督察院。

    这是没有先例的,但是又让人说不出什么,毕竟霍江身为翰林院掌院是事实。

    前阵子,霍炎以御史身份跟随新任户部侍郎景致中去了安徽,霍柔风还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看宝墨高兴的样子,肯定是从霍轻舟那里得了赏赐。

    还没有走到前院,霍柔风便知道了,霍轻舟带来很多安徽特产,霍柔风身边的丫鬟小厮,人人有份。

    宝墨只有八岁,得了一个木雕的小牌子,上面有霍轻舟亲笔的一个舟字,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说霍小状元的墨宝能当传家宝,宝墨高兴得不成,把那个小木牌当宝贝一样。

    霍轻舟离开京城已经三个月了,比起三个月前,他看上去没有变化,长途劳顿,他甚至看不出一丝风霜之色,一看就不辛苦。

    看到霍轻舟,霍柔风便想起张青俊的事来,她不会忘记,在没有高中状元之前,霍轻舟和谢思成走得很近,她问霍轻舟时,他还曾经说过他想加入太平会。

    见霍轻舟一身官服,霍柔风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轻舟大言不惭:“昨晚在城外宿了一夜,今天一早进城,和督察院交了差,便来你这里了。”

    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回自己家,就跑到双井胡同蹭吃蹭喝了。

    “你怎么不回自己家里?”霍柔风没好气地问道。

    “我让如烟把箱笼送回去了,我又不累,串串门儿再回去也无妨。”

    和霍柔风江南口音的官话不同,霍轻舟一口京片子,尤其是说“串串门儿”的时候特别好听,刚好前院的丫头端茶上来,眼睛瞟了一眼霍轻舟,脸蛋就红了。

    霍柔风冲那丫头皱皱鼻子,九爷天天在你们面前晃悠,你们可没有一个脸红的。

    想到脸红,她就想起了展怀。

    这些日子,她迷上看词话本子,她发誓下次再看到展怀脸红,她不会再问他了。

    “刚才听说采芹要嫁人了?真不容易,你那个丫头嘴巴那么碎叨,居然也能嫁出去,替我给她随四十两的份子钱,一定别忘了啊。”霍轻舟说道。

    霍柔风歪着脑袋看着他,这人这么不要脸,居然一点儿都不脸红。

    她把手掌伸到霍轻舟面前:“四十两呢?拿来,我替你给她,再给你写到礼单上。”

    霍轻舟道:“你先替我给她,发了官俸我就还给你。”

    霍柔风都想啐他了,她道:“九爷是从七品,你是七品,九爷的俸银都懒得去领,你能比我多几两?四十两足够你存半年了,你拿什么还给我?”

    霍轻舟道:“你都知道我没钱了,还要让我给,不瞒你说,我现在不方便赚钱,快要穷死了,就等着让你接济我了。”

    见他一脸苦相,霍柔风懒得搭理他,挥手屏退了屋里服侍的,把采芹娘带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霍轻舟。

    听她说完,霍轻舟的眉头就拧在了一起,他道:“你说那个时候你还不认识谢思成,那你认识展五吗?”

    霍柔风摇头:“都不认识,初时我还以为是本家的人要给我使绊子呢。”

    霍轻舟深深地看她一眼,问道:“本家?霍家本家?他们给你使什么绊子?”

    其实这事在杭州是众人皆知的,但是到了京城,也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本身也不是秘密,再说长房的霍子兴如今也被整得很惨,霍柔风没有瞒着霍轻舟,便把从小到大,长房编排她是野种,想把霍十一过继到二房的事情说了一遍。

    霍轻舟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他还以为霍九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小孩,现在听来,分明就是除了霍老爷和霍大娘子以外,没人待见,江南文风鼎盛,霍九出身商贾,又顶着野|种之名,可想而知,在杭州时不会有人想和她结交,甚至就连自家亲戚,也对她避而远之。

    难怪他总觉得霍九有些乖张,还以为她是被宠坏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第四零四章 小风

    霍柔风问霍轻舟:“你要加入太平会,加入了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清澈得如同两泓清泉,霍轻舟在她的眸光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想起那一次在城外的庄子里,他听到谢思成叫她“阿风”,而她则称呼谢思成为“谢大哥”。m.www.uu234.net

    霍轻舟还记得当时他心里很别扭,当时他以为自己在为展怀鸣不平,毕竟霍九是展怀心里的人。

    可是这三个月以来,他常常会想起霍九,看到好玩的东西也会想到要带给她,他跟着景侍郎在安徽,每到一地,他就会询问平叛战况,他担心展怀受伤,甚至担心展怀战死,霍九不男不女的,如果没有了展怀,以后会不会像霍大娘子一样,二十多岁还没有嫁出去?

    于是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了,他之所以厌恶霍九和谢思成相互的称呼,并非是因为展怀,还是霍九从来也没有叫过他一声“霍大哥”。

    霍九要么叫他霍大公子,要么便直呼他的名字。

    见他盯着自己却不说话,霍柔风皱眉,继续追问道:“你究竟加入太平会了吗?”

    霍轻舟这才如梦方醒,他摇摇头:“我向谢思成几次提起此事,谢思成却顾左右而言他,甚至在我面前,他从未承认他便是太平会的大当家。说来也怪,我至今也想不通,当初他为何要主动接近我。”

    听到最后一句,霍柔风嘴角翕翕,或许只有她才知道谢思成接近霍轻舟的原因吧,以前她不想说出来,可是现在,她犹豫了。

    谢思成身上有太多谜团,以前与她无关,但是如今太平会已经查到她头上了,这些事情就和她有关系了。

    见她欲言又止,霍轻舟道:“小风,你知道什么,告诉霍大哥。”

    “啥?你叫我啥?”霍柔风瞪大了眼睛,她的睫毛很大,眼睛瞪起来的时候,上面一排睫毛便向上翘起,如同受到惊吓却又忍不住好奇的小鹿。

    霍轻舟理直气状:“展五叫你小九,谢思成叫你阿风,我就折中一下,各选一字,叫你小风,我觉得比小九和阿风都要好听。”

    霍柔风没有说话,她觉得小风这个名字很悉,她在心中默念两遍,终于想起在哪里听过了。

    是霍江,当日在永济寺里,霍江醒来后看到她时,冲口而出就是这个名字。

    家里从来没有人叫过她小风,所以当时她还怔了怔,以为霍江刚刚醒来脑子不清醒认错了人。

    真是父子啊,两个人都喜欢给别人取名字,而且还都是取的同一个名字。

    霍柔风懒得和他争论,若是不让他叫小风,谁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难听的名字呢。

    霍柔风脸色渐渐严肃起来,霍轻舟看到她的神情,也不由坐直了身子。

    “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亲眼目睹霍小姐离开万华寺,你相信吗?”霍柔风问道。

    霍轻舟吃了一惊,但是他立刻说道:“我相信。”

    霍柔风松了口气,还好,霍轻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刨根问底,那次之所以会恰好看到霍思谨离去,是因为她卷进梅花岭村民的事,并且查出无锡赵家的案子,那件事牵连甚多,若是霍轻舟要详问,说上一天也说不完。

    她便把她在万华寺的后山上看到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那天霍思谨坐着小轿离去,之后谢思成从竹林中走出来,望着渐行渐远的轿影,吹了一曲《虞美人》。

    她把事情讲完,霍轻舟久久没有说话,花厅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霍轻舟绝对相信霍柔风说的话,第一次遇到谢思成,便是被一阵笛声吸引去的,而那天谢思成吹奏的便是一曲《虞美人》。

    在那之前,他听过用古筝、古琴、洞箫奏出的《虞美人》,却还是第一次听到笛曲。

    笛声清脆,没有箫声的圆润,并不适合《虞美人》这类的曲子,但是由谢思成吹出,却别有一番风韵在其中。

    除了谢思成,霍轻舟还没有见过第二人有此造诣。

    霍九没有认错人,那天她看到的吹笛少年,一定就是谢思成。

    一刹之间,霍轻舟想起了很多事,他从贡院出来的那日,霍九在状元楼为他摆下庆功宴,席间,谢思成一反常态,居然让霍九去里间给霍思谨敬酒。

    而他竟然没有察觉,还以为霍九尚未束发,还是个孩子,因此谢思成才怂恿霍九去敬酒的。

    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谢思成担心冷落霍思谨,才会有此提议,因为霍九虽然年幼,可也已超过七岁,男女大妨,他这个做兄长的,依礼便要陪着霍九一起进去,以免落下孤男寡女之名。

    无论是在府里,还是在府外,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给霍思谨面子。

    霍轻舟脸上如四季飘过,他一向心高气傲,又自恃聪明,生平第一次,他感觉自己被人耍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在他和谢思成相遇相识的过程中,两人是半斤八两,互不相让,可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谢思成八成在暗中偷笑,只是吹着笛子放条鱼竿,而他就愿者上钩了。

    谢思成接近他,只有一个目的,是为了霍思谨!

    霍柔风明亮的眸子黯淡下来,她忽然有些替霍轻舟难过,她清楚这一刻霍轻舟的感受,她非常清楚,甚至感同身受。

    “没事没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说,谢大哥也就是吹吹笛子。”她好心劝道。

    可是霍轻舟却把一双桃花眼瞪得老大:“别人读书你也读书,你都从书里学了些什么,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种话也会说了?快说,是不是还有别的事,以你的性子,在京城遇到谢思成和霍思谨,一定会继续留意,你还发现什么了?”

    霍柔风暗叹一声,但是她还是忍住了,没有把谢思成在彩衣坊买走荷包,而她又恰好看到那荷包挂在霍思谨身上的事,告诉霍轻舟。

    吹笛子也没什么,送荷包......词话本子里的佳人喜欢公子,就会绣个荷包送给他,然后两人就私奔,找个仙境一样的地方,从此过个幸福快乐的生活。

    好在霍轻舟没有继续追问,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桃花眼精光四射:“小风,我如果说霍思谨不是我娘亲生的,而是连庶女都不如的外室女,你相信吗?”

第四零五章 三击掌

    早在得知霍思谨居然是霍江的女儿时,霍柔风便猜测过很多种可能,其中就有霍思谨是外室女这件事。

    但是她和霍江在永济寺接触过之后,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霍江不太像是能够养外室的人,而且,以霍老爷的为人,更不像是笨到帮霍江养外室女的人。

    至今,霍柔风也没有打听到霍江与霍老爷之间有何瓜葛,即便霍江是霍老爷的救命恩人,霍老爷出于男人的本能,想帮着霍江照顾外室女,也没有必要本年花一万两银子吧。

    或许普通人无法理解有钱人对金银的态度,就如无法理解霍九爷隔三差五就会把她高价淘来的东西再转手卖出去一样。九爷不缺钱,可九爷也不会花冤枉钱,所以九爷会把三千两买的玉笛,刻上名家的字,然后五千两卖出去。

    因此,无论是霍大娘子还是霍柔风,全都坚信霍老爷把多出的银子都给了万华寺,这才换来万华寺上上下下对霍思谨的事三缄其口。

    事实如此,霍家姐妹明里暗里用过很多办法,都没能在万华寺查出关于霍思谨的一丁点儿消息,唯一查到的,也就崔大掌柜和褚庆所知道的那些事。

    霍轻舟见霍柔风没有回答,他有些奇怪,以霍九的性子,要么会说她相信,要么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而不会像现在,目光里明明暗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风,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娘去世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虽然我娘早就住在庄子里,可是我每隔一阵儿就会去庄子里看望我娘,我娘有没有给我添个妹妹,我能不知晓吗?我爹能瞒过槐树胡同的亲戚们,却瞒不过我,因此我回来以后,虽然对霍思谨不予理睬,他也没有指责过我。”

    霍柔风摇摇头,对霍轻舟道:“霍大人没有指责你,或许并非因为她不是你的嫡出胞妹,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你家的人呢,你想过吗?”

    “不可能,怎么会呢?我爹又不是冤大头,无缘无故乱认女儿?还是嫡女,我们陇西霍家虽然人丁并不兴旺,但是也有东西两府,三亲六戚,且,又是在京城,面对这么多亲戚和京城官宦圈子,我爹又怎会贸然乱认嫡女?”霍轻舟连呼不信,这不可思议,霍江不是普通人,他是二品大员,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会被御史揣摩,会传到御前。

    霍柔风叹了口气:“我也不信,可是你觉得你爹会和我爹有什么牵扯吗?”

    “什么,你是说你爹?已故的霍老爷?”霍轻舟一头雾水。

    霍柔风看着他的眼睛,除了展怀以外,霍轻舟是她见过眼睛第二好看的男人了。

    虽然同样都是很深的双眼皮,都有若隐若现的卧蚕,但是展怀的眼眸清澈温润,让她感到平安喜乐,一切静好。

    相比之下,霍轻舟的眸子就复杂多了,他是天生的桃花眼,让府里丫鬟们看着就脸红的桃花眼。

    也正因为这个,霍柔风觉得他的眼睛太花俏,不如展怀正气凛然。

    霍柔风缓缓点点头,把她从崔大掌柜和褚庆口中听到的事情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霍轻舟来的时候还是上午,待到霍柔风把她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完,已经早就过了晌午,两个人居然都没有感到饿,虽然不知道霍小状元是否留饭,可是灶上也已按以往的标准备了酒菜,可外面候着的人见他们两个在屋里说话,谁也没敢去打扰。

    其实还没等到霍柔风把事情说完,霍轻舟早已呆若木鸡。

    认识他快一年了,霍柔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霍轻舟。

    她忽然发现,比起平日里的骄傲自负,傻一点儿、呆一点儿的霍轻舟更顺眼一些。

    她伸出五根手指,在霍轻舟面前晃了晃:“喂,霍炎,你清醒清醒。”

    “叫大哥!”霍轻舟打开她的手,嗡声嗡气地说道。

    霍柔风歪着脑袋,伸出舌头,翻着白眼做个吊死鬼的样子,霍轻舟这才笑了出来。

    霍九真是个开心果,他这样想道。

    难怪刚刚认识霍九的时候,她动辄就说他欠了她家十几万两银子,霍老爷供养了霍思谨十多年,前前后后加起来就是花了十多万两。

    “小风,你说霍老爷在河南同时抱回了你和霍思谨,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她是不是有关系?”霍轻舟问道。

    霍柔风坚决摇头,这件事她曾经想过无数次。

    “我和她不可能是姐妹,先是年龄,我们两个相差不到一岁,再说褚庆记得很清楚,我......我的襁褓是大红缂丝的,而她的衣裳料子和我的相差很多,如果真是姐妹,不可能相差了这么多,更重要的就是我了解我爹,他绝不会厚此薄彼,只把我抱回家的,我爹为人厚道,再说我娘很贤惠,收养一个和收养两个,对霍家而言都是一样的。”

    这是霍柔风暗地里想过无数次的,所以现在霍轻舟问起来,她便冲口而出,直到她把这番话一口气说完,她也没有觉出不妥。

    反倒是霍轻舟,一双桃花眼瞪得老大,好一会儿才慨叹一声:“小风,这么多年你没有露馅儿,要么是认识你的人都是傻子聋子,要么就是你太幸运了。”

    闻言,霍柔风张口结舌,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我......呵呵......嘿嘿......那个啥......霍大......霍大哥......你饿了吧......我让人杀只榆林羊给你尝尝鲜儿?”

    霍轻舟揶揄地看着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风,要不你替我给采芹随了份子,刚才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你看可行?”

    “可行,可行!四十两是吧,我替你出八十两,让采芹一辈子都记住你的恩德。”说到这里,霍柔风伸出手掌。

    霍轻舟怔了怔,随即便明白过来,他也伸出手掌:“三击掌,我替你保守秘密,你替我随份子。”

    两个人郑重其事地击了三下,霍柔风呼出一口气,她知道霍轻舟这个人虽然嘴巴讨厌,但却一诺千金,他答应展怀照顾自己,便隔三差五来看看她,所以现在霍轻舟答应保秘密,那就不会反悔。

    霍柔风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件事让霍轻舟知道了,并不是那么可怕。

第四零六章 为了你

    霍轻舟顿了顿,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霍老爷,但是据我所知,霍家世代经商,但早年也只能算是家境富足而已,江南富庶,比起扬州的盐商,霍家也只能算是二流的商贾。www.uu234.net霍家真正发迹,一跃而起,成为江南数一数二的巨富,则是在霍老爷创建永丰号并有了自己的商队之后,算起来也不过二十年而已。由此可见,霍老爷并非二世祖,他不但眼光独到,且胆大心细,想别人不敢想,做别人不敢做,这从你们霍家能在云贵一家独大就能看出来。”

    “因此,我觉得霍老爷之所以要把霍思谨养在寺院里,并且连霍大娘子都没有告诉,却又早就告诉崔大掌柜,待到霍思谨长大以后就会送走,一定是因为中间这十多年非常关键,而这十多年里,我们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与霍老爷有关的秘密,便只有你了,你的身世和你这个人,都是霍老爷不想被人识破的秘密。小风,我感觉霍老爷做这一切是为了你。”

    这一次轮到霍柔风怔住了。

    她和霍大娘子商量过很久,也调查过很久,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件事会与她有关系。

    她忽然有些庆幸认识霍轻舟了,霍轻舟这个人,的确比一般人都要聪明许多。

    她怔怔地望着霍轻舟,霍轻舟的这番话来得太突兀,她一时还来不及细细思量,但是隐隐的,她又觉得很有道理。

    霍轻舟忽然站起身来,他走到霍柔风面前,弯下腰,让自己和霍柔风平视。

    “小风,你和霍大娘子查了这么久,有没有查出,你们家和我们家,除了都姓霍以外,还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没有关系,为什么霍思谨会由霍老爷养大,又被霍江认做女儿?

    霍柔风摇摇头:“没有关系,一点儿也没有,至少我们没有查出来,但是霍大人救过我。”

    这一次霍轻舟张大了嘴,这接二连三的消息,也同样让他一时无法接受,他迟疑着问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爹......他为人凉薄,上次我被展怀绑票的事,你也看到了,若非展怀让人把信放到他的面前,他还是无动于衷,他会救你?”

    霍柔风哈哈大笑,又把她在永济寺遇到霍江,霍江在阿花口中把她救下的事情说了一遍。

    霍轻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许久,他才对霍柔风道:“小风,这么多的事情,你为何直到今天才和我说?”

    霍柔风眨眨大眼睛:“因为以前谢大哥和太平会的事与我没有关系,可是现在太平会查到我头上来了,我想......”

    有一种莫名的暖流从心底涌了出来,霍轻舟从内到外,就像吃了人参果,每一个毛孔都舒畅无比。

    因为他曾与谢思成过从甚密,所以霍九才会找到他,继而告诉他这么多事。

    霍九其实是信任他的。

    原来除了展怀,霍九也信任他。

    霍轻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对霍九是什么感情,他好像越来越在乎霍九,却又不像是男女之间的情愫,否则他就不会担心展怀死了,霍九嫁不出去了。

    也许,他真的是想有霍九这样的妹妹吧。

    想到妹妹,他便又想起了霍思谨,只觉脑子里像有一团乱麻,所有的线索都在里面,可偏偏理不清头绪。

    “小风,我现在回到京城,暂时不会离开,你别着急,我想办法从我爹那里查一查。”

    霍家姐妹虽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可是她们想查朝中大员,却无从下手。

    但是霍轻舟可以。

    破天荒,这一次霍轻舟没在双井胡同蹭吃蹭喝,空着肚子离开了,更难得的是直到他回到槐树胡同,肚子才咕噜噜叫了起来。

    听说他从安徽回来了,霍思谨过来看他,要和他一起去给祖母和父亲请安。

    若是以前,霍轻舟根本不会搭理霍思谨,甚至会因此连请安都免了。

    可是今天,他没有拒绝,更衣以后,就和霍思谨一起去了冯老夫人的院子。

    自从去年腊月以后,冯老夫人便不管后宅的事了,初时娘俩儿都给霍思谨使绊子,霍思谨也出了不少差错,可是后来发生了贾亮的事,府里一些老人儿对冯老夫人寒了心,加上冯老夫人本来就是续弦的身份,膝下又只有霍沅一个女儿,府里原先唯她马首是瞻的那些人,便见风使舵,整日跟在霍思谨身后“大小姐”长,“大小姐”短,冯老夫人面前日渐冷清。

    今天听说霍轻舟兄妹来了,冯老夫人对霍沅道:“就说我不舒服,不想见他们。”

    霍沅却坐着没动,见她不动,冯老夫人怒道:“怎么,我连你也支不动了?”

    霍沅没好气地说道:“我看您是糊涂了,炎哥儿如今是什么身份?那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是入仕就能去地方巡视的御史,无论如何,您也是他的祖母,我也是他的姑姑,说不定,您的后半辈子,还要指望他呢。”

    这大半年来,霍沅的脾气越来越差,她年纪渐大,可是亲事却一直定不下来,她毕竟是霍江的妹妹,上门提亲的倒是也有,可却没有一个是她能看得上的。

    可偏偏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听说要娶正妃了。

    有时候,霍沅也想着索性不嫁了,就在娘家,也好让那人知道她的心意。

    可是她又狠不下心来,看到霍思谨她就生气,还不如嫁出去省心。

    于是她便在患得患失中度日,脾气便也越发不可收拾。

    冯老夫人却是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她瞪了女儿一眼,还是免为其难地让丫鬟给她更衣,出去见霍炎和霍思谨。

    冯老夫人年纪并不老,只是多年寡居,身上便笼罩着一层阴郁之气,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老,看到意气风发的霍炎,和如花似玉的霍思谨,她便更加不快。

    她只和这对兄妹说了几句话,便推说自己累了,让他们回去,旁边的霍沅不停地给她使眼色,冯老夫人也假装没有看到。

    这又不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女。

    霍思谨瞟一眼霍轻舟,见他没有告辞的意思,她便也坐着没有动。

    这时,只听霍轻舟说道:“我记得小时候,府里有个罗嬷嬷,曾经做过祖父院子里的管事嬷嬷,不知道老夫人可还记得?”

第四零七章 杖责

    冯老夫人一怔,虽然过去了十几年,可她还记得罗嬷嬷。m.www.uu234.net

    她不知道霍炎为何忽然问起这个人,但是她心里却暗暗高兴,她当然记得罗嬷嬷了,罗嬷嬷曾经是老太爷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服侍过霍江的生母,因此便不把她放在眼里,好在捧得高了,摔得也高,现在想想还是解气。

    “炎哥儿,你怎么想起罗嬷嬷了,哎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是别问了。”冯老夫人说话的时候,煞有介事地摸摸自己的耳坠子。

    霍轻舟心中一沉,他是在回家的路上想起罗嬷嬷的。

    他不记得这个人。

    但是他小的时候,有一次听两个丫鬟说起罗嬷嬷,她们并不知道他已经睡醒了,还在小声嘀咕,他记得她们说到“打死”“多嘴”之类的话,后来嬷嬷过来,小声训斥她们,两个丫鬟便不再说了。

    比起大多数的孩子,霍轻舟记事很早,而且只要是他听过看过的事,便不会忘记。

    后来他问过府里的人,才知道罗嬷嬷以前是老太爷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前面的老夫人去世以后,罗嬷嬷还留在府里,继续给老太爷当管事嬷嬷,至于后来的去向,他便打听不到了。

    霍家虽然只是二流世家,但也是官宦人家,按理说像罗嬷嬷这种体面嬷嬷,要么拿着养老银子跟着儿孙去享福,要么也会安顿到霍家的庄子里养老。又怎会无人知晓她的去处呢?

    因此,那个时候,霍轻舟便怀疑这位罗嬷嬷定然是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霍家处置了。

    只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下人而已,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他从双井胡同回来,路上思忖要如何打听父亲的事情,这才想起了罗嬷嬷。

    府里的人早就换过几茬了,母亲已经过世,父亲又不理后宅中事,姑姑霍沅只比自己年长一岁,自是也不会知道。还能知道罗嬷嬷的,也就只有冯老夫人了。

    那个时候,虽然母亲在世,但是上面有冯老夫人这个婆婆,也轮不到她掌管中馈,因此,处置罗嬷嬷的,很可能就是冯老夫人。

    所以,霍轻舟才会直接了当向冯老夫人问起这件事来。

    可是现在他看到冯老夫人的神情,又隐隐觉得这件事可能并不简单。

    他道:“一个多年前的下人而已,老夫人若是知道还请直言,我刚巧有几件先祖母的往事想问问她。”

    霍轻舟所说的先祖母是指的霍老太爷的原配,霍江的生母。

    冯老夫人只是续弦,霍轻舟搬出先祖母,冯老夫人自是不能再说什么。

    果然,冯老夫人脸露难色,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有些为难地说道:“罗嬷嬷为人耿直,又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唉,她就是太过耿直了,府里正在给老太爷做周年,罗嬷嬷就去找了大夫人。我那天去潭柘寺安排法事,一进府就听说罗嬷嬷冲撞了大夫人,等我回到自己院子里,正想详细问问是怎么回事时,罗嬷嬷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连话也说不出来,从大夫人院子里抬出来,第二天就咽气了。”

    冯老夫人口中的大夫人,就是霍江的妻子,霍轻舟的母亲!

    霍轻舟眼中闪过一丝不置信,冯老夫人暗指罗嬷嬷竟然是被母亲打死的?

    怎么可能,母亲的性子虽然要强,可是对下人很好,再说,那时府里正准备给祖父做法事,母亲又怎会杖责祖父身边的人?

    看到霍轻舟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冯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了,或许是记错了,炎哥儿你刚回来,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把话说到此处也就行了,没有必要再多说,越是这样,霍轻舟便越是心痒。

    待到霍轻舟兄妹走后,霍沅好奇地问道:“娘,真是大嫂让人打死了那个罗嬷嬷吗?”

    在她的记忆中,这位大嫂体弱多病,早早地就搬到陪嫁的庄子里,不再过问府里的事了。

    冯老夫人冷哼一声:“难道你也不信?我说了是她,就不会有错,别说你不信,当时连我也不相信,她不是大家闺秀吗?居然还能在老太爷周年的时候,打死老太爷身边服侍的人。既然霍炎要问,那就实话告诉他,让他知道他那个亲娘也不是什么贤妻良母。父子双状元,哼!”

    霍沅讶异,她也没有想到,大嫂居然还做过这种事。

    这可是犯了七出之条的。

    和冯老夫人不同,霍沅此时想到的是霍思谨。

    若是让京城里的人知道,霍思谨有母如此,即使她有一门双状元的父兄,也难嫁个好人家。

    当然寒门出身的进士倒是想嫁就能嫁,可是嫁过去又如何?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婆家的穷亲戚吗?

    想到这里,霍沅笑了,如果霍思谨说个这样的亲事,倒是也不错。

    霍轻舟从冯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出来,他脸色阴沉,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霍思谨偷眼看向他,想了想,便道:“兄长,你别听祖母的,母亲又怎会做出那等事?”

    “怎么?你知道?”霍轻舟终于开口了。

    霍思谨道:“兄长都不知道的事儿,我又怎会知道,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呢。”

    那时霍思谨还没有出生!

    霍轻舟猛然停下了脚步,霍思谨还没有出生,而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刚刚跟随父母从任上回来,据他所知,祖父是得急病过世的,因为当时正值水患,丧信卡在路上送不过来,父亲得知消息时,已是三个月后的事了。

    待到父亲带着母亲和他赶回京城奔丧时,祖父已经去世五个月,半年后,便是祖父的周年祭,那时父亲正在丁忧。

    那个时候,罗嬷嬷会有什么事情,要冲撞到母亲呢?

    虽然他不相信母亲会打死罗嬷嬷,但是他也不认为冯老夫人会说谎。

    冯老夫人膝下无子,直到今天她还能在后宅安安乐乐做她的老夫人,全是依赖着父亲给她的荣光。因此,她不会随意编造污陷母亲,她不敢。

第四零八章 彻夜长谈

    霍轻舟记得他第一次听到罗嬷嬷时,就是小时候听丫鬟们说的,那时罗嬷嬷应该已经死了三四年了。他身边的大丫鬟们自是还会记得这个人。

    他听到她们说过“多嘴”“打死”......

    结合冯老夫人所说的,罗嬷嬷就是因为在母亲面前多嘴,才被打死的。

    罗嬷嬷服侍过以前的老夫人,又服侍过祖父,她要选在祖父祭日时,去找母亲说什么,一定是故意为之。

    除了母亲做过对不起祖父的事以外,霍轻舟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会让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要选在祖父祭日这天在府里大少奶奶面前多嘴了。

    而母亲居然把她杖责至死。

    府里的那些嬷嬷们整治人都有一套,她们手上有轻重,如果不是母亲的意思,她们绝不会把人打死。

    母亲是不想再听到罗嬷嬷多嘴了吧。

    能让知书达理的母亲痛下杀手,罗嬷嬷多嘴的事情,一定是见不得光的。

    霍轻舟猛的坐起身来,东府人口简单,这些年来最见不得光的事,他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两件。

    一件是他私底下做过的杀人的事,另一件就是霍思谨的身世了。

    而罗嬷嬷死的时候,他还是个两三岁的小孩子,霍思谨也还没有出生。

    所以罗嬷嬷质责母亲的事,一定不会是这两件。

    祖父去世后,东府的一家之主就是父亲。

    母亲擅自打死祖父身边的人,按理说父亲会过问的,说不定还会训斥母亲,可是这件事情,却从此无人提及,丫鬟们也只能暗地里偷偷说起罗嬷嬷这个人。

    那么压下这件事的,十有八、九也是父亲。

    一个念头攸的闪过,就连霍轻舟自己也吃了一惊。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很快,他释然了,他想起白天的时候,他对霍九说过的话,他说霍老爷之所以要把霍思谨软禁在万华寺里,都是为了她。

    因此,他才会忽然升起这个奇怪的念头吧。

    这个念头便是

    母亲之所以对罗嬷嬷痛下杀手,是为了他!

    霍轻舟惊出一身冷汗,他暗暗回想起白天时和霍九谈起的那些事来。

    他之所以会怀疑霍老爷做那一切是为了霍九,是因为霍九身世不明,而且霍老爷还让她女扮男装。

    霍九明明是女儿身,霍老爷把她收为养女,也无可厚非,反而更不引人注意,而霍老爷却偏偏对外宣称霍九是男娃,而且一直养到这么大,还上了族谱。

    霍老爷不想让人知道霍九是女子,这样一来,即使有人要寻找这个小女娃,也不会怀疑到霍九头上。

    而且,如果再查下去,查到霍老爷把一个女娃娃养在万华寺里,那么要怀疑的便是霍思谨,更加不会是霍九。

    因此,霍轻舟才会想到,霍老爷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保护霍九。

    霍轻舟理顺了思路,又重新回到罗嬷嬷这件事上。

    当年母亲住在庄子里,每当父亲来庄子时,母亲便对父亲带搭不理,很是冷淡。

    只有看到他时,母亲才会笑逐颜开。

    虽然他还小,但是他能感觉到母亲的全部心思都在他身上,他是母亲的寄托,是母亲的希望。

    虽然他无法想像,母亲下令把一个老嬷嬷活活打死时是什么样的,但是他却在心底相信,母亲为了他,会这样做的。

    霍九是霍老爷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她的身世无人知晓,霍老爷千方百计也要保守霍九身世的秘密。

    而他却不同,他是......

    霍轻舟直接从架子床上滚了下来!

    他又没有亲眼目睹母亲生他的情景,他怎么就能肯定,自己也是亲生的呢?

    小的时候,他不是也不只一次怀疑自己不是父亲的亲儿子吗?

    现在长大了,他怎么倒就不怀疑了?

    那是因为他懂事以后,理所应当地认为,嫡长子一定会是亲生的,而且所有人都说他读书好是遗传了父亲。

    所以渐渐的,他早就把小时候的怀疑抛到了九霄云外,偶尔想起时,还会觉得小时候的想法很幼稚。

    但是每当和父亲争吵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除了都有一副高瘦的身材,他和父亲哪里都不像。

    想到这里,霍轻舟睡意全无,他连鞋子也没穿就跑了出去。

    已过中秋,夜里已经有了些许寒意,霍轻舟浑然不觉,直到花石子小径把他的脚硌得生疼,他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脚。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霍轻舟一路飞奔,跑到了父亲霍江的院子。

    院子里还有灯光,父亲一向晚睡,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看书。

    看门的见来的是大公子,正要去禀报,霍轻舟伸手一推,就把守门的推了个跟头,没等那人爬起来,霍大公子已经闯了进去。

    一个小厮正在书房外面打盹儿,压根儿不知道有人来了。

    霍轻舟没穿鞋子,走在地上无声无息,他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灯如豆,霍江坐在灯下,正在看书,忽然他感觉一个黑影挡住了光线,他抬起头来,便看到穿着白绸中衣披头散发的霍轻舟,像个鬼似的站在他面前。

    霍江吓了一跳,待到看清这是霍轻舟时,他重又低头看书,一句话也没有说。

    霍江的这种态度,霍轻舟从小看到大,如果霍江刚才质问他为何忽然跑过来,那才叫奇怪。

    他开口问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吧?”

    这句话说出来,霍轻舟就后悔了。

    同样,从小到大,每当他和霍江争吵时,他都会问出这句话来。

    当然,那时他只是赌气才会这样说的,和这次不一样。

    可能就是说得太多,他才会冲口而出。

    果然,霍江连头都没有抬,淡淡地说道:“夜深了,你明天还要上衙,回去歇息吧。”

    霍轻舟急了,劈手去夺霍江手里的书,霍江想要避开,可他一介书生,哪里是自幼练武的霍轻舟的对手,手中的手被霍轻舟一把抢了过去。

    无奈,霍江只好抬起头来,平心静气地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霍轻舟随手一抛,那本书便稳稳当当落到对面的书架上。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书案旁,高声对外面的小厮喊道:“去拿点宵夜,再上一壶茶来。”

    他要与父亲彻夜长谈。

    霍江叹了口气:“你不睡,我要去睡了。”

    说着他起身便走,可是刚刚迈出两步,就被霍轻舟扯住了衣裳。

    霍轻舟道:“今天不说清楚,谁也不许睡,你信不信,我把东西两府的人全都叫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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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138/ 第一时间欣赏归朝最新章节! 作者:姚颖怡所写的《归朝》为转载作品,归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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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介绍:
归去来兮,已是百年身,母亲和她用鲜血染成的历史,都已不复存在。霍九:小爷我雌雄莫辨,可却腰缠万贯,翻云覆雨我来,冲锋陷阵你去。嗨,那少年,我说的就是你了!归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