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零章 人质
“我们也算是命大了。www.uu234.net”
身后传来谢思成的声音,霍柔风猛的回头,怒目而视。
谢思成微怔,正要说什么,霍柔风已经转身跑了。
“阿风,你的头......”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谢思成看到霍柔风的头上还在淌血。
可是霍柔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漫天飞雪当中,她在废墟里翻找,不停地呼喊着母亲和燕娘,可是除了呼啸的风声,她什么也听不到。
估摸着先前那队人马已经走得很远了,霍柔风掏出一支焰火,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嗖的一声,焰火在空中炸裂出一串橙黄色的花朵。
谢思成仰头望向夜空,或许是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今夜的烟花格外凄美。
霍九的帮手就要来了,他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
无论谢红琳是生是死,霍九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现在只有霍九一个人,她不拦他,是因为知道拦不住他,可是这烟火一放出来,她的人也就到了,那个时候,他再想离开就难如登天。
也不知道和顺在哪里。
谢思成没有迟疑,拔腿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谢思成猜得没有错,他刚刚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二十多骑人马向这边疾驰而来。
看着远处那一串亮起的火把,霍柔风的心里终于安定下来。
这是她留在宣抚的人,在来塔儿坡之前,她把这些人调来就在离此五里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望着夜空中飞舞的雪花,霍柔风双手合什: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娘平安无事,保佑燕娘和其其格......
发生地动的时候,她和小夜一起,带着谢思成去另一个院子,后面还跟着护卫,这些护卫是燕娘的人。后来她的头被砖头砸中,昏迷之后再醒过来,就是和谢思成一起被压在废墟里了。
在她昏迷的时候,一定还有事情发生,否则先前来的那些人,就不会只抓到其其格的随从了。
小夜去哪里了,还有燕娘的护卫?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相信吉人天相,母亲能逃过一劫又一劫,这一次一定也能。
那队亮着火把的人马越来越近,忽然,有两骑一前一后向这边飞奔而来。
这两匹马上的人没有举火把,因而直到离近时,霍柔风才看到,但是她依然看不清马上乘客的相貌,不知道是不是小夜和张升平。
“小九,小九,是你吗?”
“小风!”
两个熟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蓦的,泪水再一次模糊了霍柔风的双眼,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转眼间,两骑已到近前,两个少年从马上跳下来,一个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另一个伸手抱了个空,索性一拳打在另一个身上。
抢先一步抱住霍柔风的是展怀,另一个当然是霍轻舟了。
“乖,小九不哭,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展怀紧紧抱住霍柔风,怀里的人是有温度的,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做梦,也不是他想像出来的,小九没有事,她还活着。
“展五,快放开我妹子,你没见她受伤了。”
霍轻舟又是一拳打过来,展怀这才发现霍柔风的头在流血。
“小九,别怕别怕,我身上有药。”
展怀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霍柔风推开他,又拍开霍轻舟伸过来的狗爪子:“娘呢?”
霍轻舟怔了怔:“娘?她也在这里?”
霍柔风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戏文里写的都是瞎编的,小展来了,哥哥来了,可是他们甚至不知道娘在这里。
就像是一根绷紧的琴弦,忽然啪的一声断开了。头上的伤口更痛了,霍柔风只觉耳边一阵轰鸣,眼前一片漆黑,她晃了晃,无力地倒了下去。
夜,很黑,很冷。
她似是又回到废墟下面,她拼命地向外爬,砖石、木梁不断落下,砸到她的头上、背上,她咬紧牙关,摸索着向外爬。
忽然,她听到有人在喊她:九爷,九娘子。
她想要开口答应,可是嘴巴被人堵住了,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对不起,阿风,我要借你一用。”
她挣扎着,想要继续向外爬,可是她的身体被人牢牢箍住,她动弹不得。
疼痛如同海浪,一阵阵袭来,她想哭,想喊,可是却无法开口。
她使劲蹬着双腿,无声地大叫。
一切都无济于事,没有人能够救她。忽然,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霍九在我手里,你们如果想要了她的命,只管困住我!”
她终于明白了,难怪那人说要借她一用,这是要把她当人质啊。
九爷好惨啊,好不容易长到十四岁,却又被人绑架了。
不对,她不是在塔儿坡吗?明明是地动了,她怎么被人抓住当人质了?
霍柔风越想越急,她猛的睁开了眼睛!
一片刺眼的光亮,她只好重又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再一次睁开。
“小九,你醒了!”
“小风,吓死我了。”
两张年轻英俊的脸,硬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霍柔风吓了一跳,但她也很快就明白了,刚才那可怕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她摸摸头,头上是被包
抢先一步抱住霍柔风的是展怀,另一个当然是霍轻舟了。
“乖,小九不哭,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展怀紧紧抱住霍柔风,怀里的人是有温度的,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做梦,也不是他想像出来的,小九没有事,她还活着。
“展五,快放开我妹子,你没见她受伤了。”
霍轻舟又是一拳打过来,展怀这才发现霍柔风的头在流血。
“小九,别怕别怕,我身上有药。”
展怀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霍柔风推开他,又拍开霍轻舟伸过来的狗爪子:“娘呢?”
霍轻舟怔了怔:“娘?她也在这里?”
霍柔风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戏文里写的都是瞎编的,小展来了,哥哥来了,可是他们甚至不知道娘在这里。
就像是一根绷紧的琴弦,忽然啪的一声断开了。头上的伤口更痛了,霍柔风只觉耳边一阵轰鸣,眼前一片漆黑,她晃了晃,无力地倒了下去。
夜,很黑,很冷。
第四七一章 沈渊
转眼已是腊月,离京城不远的一座偏僻庄子里,一个瘦小的身影独自坐在庑廊下的台阶上,托腮望着灰暗的天空。顶 点 X 23 U S
这两天越发冷了,阴沉沉的,想是要有场大雪了。
孩子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他穿着黑色的貂裘,略显苍白的娃娃脸,和同龄的孩子不一样,他没有剃头,也没有梳成小抓髻,乌黑浓密的头发梳成整齐的发髻,绾了一支完美无瑕的白玉簪。
他坐在石阶上,整个人由黑白两色组成,与灰色的天空和灰蒙蒙的院落相得益彰。
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他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纹丝不动,似乎他已在那里坐了百年千年。
“坐了这么久,还没有坐够吗?”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沈渊没有回头,依旧一动不动。
身后的人叹了口气:“唉,一个两个都是倔脾气,就没有让我省心的。”
“你的干儿子难道不让你省心吗?你不用说,他就能自己去做事,你还叹什么气。”
那人听出沈渊话语中的嘲讽,也自嘲地笑了。
“诚儿是很省心,太平会交给他,我很放心。”
沈渊站起身来,走下石阶,站在院子中央,这时他才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庑廊下站着的那个人。
“谢思成回来了?”他问道。
那人微笑:“算起来明天就该到了。”
“看来他这趟白跑了。”沈渊不由自主勾起唇角。
“倒也不算是白跑,至少,紫禁城里的那位,可以正大光明辑拿谢家余孽了。呵呵,谁能想到,谢红琳居然藏在鞑剌,通敌这个罪名,可是百试百灵的。”那人说道。
“你舍得把这个消息告诉紫禁城里的那位?即使他铲除了谢家余孽,于你又有何好处?再说,谢家已经到了如今田地,是铲除还是听之任之,又有何区别呢。”寒风吹过,沈渊紧紧身上的貂裘。
“哈哈哈,沈渊,你是不想让紫禁城里的那位知道呢,还是舍不得霍九?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展怀甘冒死罪,去了鞑剌接回了霍九。”那人笑道。
“这和我有何关系?”沈渊皱起眉头。
“没关系?哈哈哈,我倒是忘了,在霍九眼里,你只是个永远长不大的怪物而已,就凭你,又如何能与少年英雄的展怀相比,只是我不知,上次在卓家酒坊你被霍九看到后,霍九痛下杀手时,若你恰好在场,她会不会连你一起杀死呢?”那人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渊面如寒霜,他大步走向门口,就在他的手碰触到木门时,又忽然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对那人道:“至少,霍九是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的,在你呢,不过是世人眼中的死人而已。”
说完,他便走出了这个小小的院落。
庑廊下,那人脸色铁青地看着重又关上的木门,久久未动。
良久,那扇木门重又打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看到庑廊下站着的人,女子紧走几步,埋怨道:“这里风大,您怎么没穿斗篷就出来了。”
说着,她解下身上宽大的皮裘披在他的肩上,柔声问道:“怎么?他又惹您生气了?一个怪物而已,您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那人僵硬地站着,冷冷地问道:“几个时辰没有看见你,怎么,安排了多少人在路上伏击诚儿啊?”
翠仙被说破心思,笑容僵在脸上,但她很快便恢复自若,笑着说道:“怎么是伏击呢,他大老远地回来,我做姑姑的,总该给他接风吧。”
那人冷哼一声,双臂一伸,刚刚披在肩上的斗篷便落到地上,他看也没看翠仙一眼,淡淡地说道:“如果让我知道,你又闹出人命,明年一整年,你就别想走出院子。”
说完,他抬步走进里间,只留翠仙一个人站在风里咬牙切齿。
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翠仙才自言自语道:“那个贱货也不知给你戴过多少绿帽子,谁知道这个是不是你的种呢。”
京城闽国公府里,展愉正在数落弟弟:“你说你走就走吧,为何不和我知会一声,你二嫂专门为你举办了赏石会,结果你非但没有露面,还连一句话也没有,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遇事怎能如此冲动,如果让娘知道了,一定不会放心让你独自去陕西。”
一杯茶递了过来,和茶一起的,是展怀那张灿烂的笑脸:“二哥,你喝口茶润润嗓子,这是司容大娘煮的乌梅茶,生津润喉,小九最喜欢喝了。”
展愉没好气地接过茶来,却没有喝,两根手指敲到展怀的脑门上:“看来我番话都白说了,小九小九,你眼里除了小九还有别的吗?”
“二哥,这次是我的错,我都斟茶赔罪了,您就不要不依不饶了,对了,小九选了很多张上好皮子,让我带给长公主的,二哥,你这就替我给长公主送过去吧。”
说着,展怀站起身来,高声叫阿有去把皮子搬到二爷的车上。
展愉狠狠瞪他一眼,这是要轰人啊,臭小子。
“我先不去长公主府,刘御使和黄御使这会儿都在家里,我要去走动走动了。”
说完,展愉又瞪了展怀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展怀在他身后大声说道:“二哥,那些御使如果非要参我不可,就不要再和他们浪费口舌了。”
“怎么,你是要拆了人家府第呢,还是要绑架人家儿子?”展愉停下脚步,转身质问。
展怀笑得很无辜:“二哥,我现在是快成亲的人了,怎会再做那种事,不会的,不会的。”
展愉懒得理他,转身走出了展怀住的那座破院子。
臭小子,八字还没一撇,就想成亲了?就霍家那个小丫头?对了,那丫头也有十四五了吧。
展愉不由又想起赏石会上的那一幕,一群京城贵女燕瘦环肥,或花枝招展,或杨柳依依,都等着能够得展大将军青眼。
可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长公主府的赏石会就真的只是赏石会而已,展怀没有露面,那些美人儿们对着一块块石头面面相觑,据说不知是谁传了出去,被街头巷尾谈论了足足一个月。
第四七二章 后续
霍柔风没有和展怀一起回来,那天她醒来之后才知道,就在地动发生的时候,因房屋倒塌落下,而被青砖砸晕的她,被谢思成当成了人质。
就在地动刚刚发生时,燕娘背着谢红琳逃了出去,草原空阔,只要离开宅院,就没有生命之忧。
但是燕娘没有想到,任性的其其格居然只带了两个随从,从马场跑到塔儿坡来了,她们在半路上遇到地动,虽然四周没有建筑,但是从地底传来的巨大震动,还是把她们吓坏了,尤其是三人的坐骑,全都受惊了。
惊马不受控制,发疯似的狂奔,其其格就这样和随从们失散了。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其其格才没有出现在塔儿坡的废墟上,因而逃过一劫,她的一名随从被随后过来的人杀死了。
其其格是被阿塞部的人救下的,阿桑是阿塞部可汗加海的义妹,其其格曾经与阿桑一起来过阿塞部,因此,阿塞部中有很多人都是认识她的。
当年加海还是王子的时候,打猎时受了重伤,是阿桑救了他,那时阿桑已经是燕娘的使女,身怀汉人的武功,加海与阿桑惺惺相惜,几次三番想让阿桑跟他回阿塞部,阿桑全都拒绝了,后来加海也就不再要求,和她做了结义兄妹。
加海没有亲生姐妹,他做了可汗后,便让阿塞部的人称呼阿桑为公主。
但是即便如此,直到最近几年,加海才知道阿桑的主人竟然是阿力伦的妻子。
鞑剌十六部,如今只余十四部,而阿塞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阿塞人像信任长生天一样信任着加海,他们全都相信,总有一天,他们的草原狼会让另外的十三部全部臣服,整个鞑剌草原都会成为阿塞人的牧场。
加海的目标是这片大草原,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要统一草原,不但要有如狼似虎的勇士,还要有像阿力伦这样的有钱朋友。
因此,当他得知其其格来到部落后,他二话不说,便派人去了塔儿坡。
那时霍柔风和谢思成还被埋在废墟下面,阿塞部的人走在半路上,便遇到了燕娘和谢红琳,她们被阿桑及十几名随从保护着,正朝阿塞部而来,塔儿坡离阿塞部并不远,燕娘和阿桑首先想到的,就是到阿塞部求救。
阿桑把燕娘和谢红琳托付给阿塞人之后,便回去找霍柔风,她原本以为霍柔风身边有个小夜,不会出什么事,毕竟燕娘连身不能动的谢红琳都给救出来了,更何况无病无灾的霍九娘子和小夜呢。
可是阿桑回到塔儿坡时,才发现放眼望去一片废墟,哪里有霍柔风和小夜的影子?
阿桑急得大哭,她到处乱挖,可也只挖出几具下人的尸体。
再后来,那群人来了,抓住了其其格的随从,他们在废墟
霍柔风没有和展怀一起回来,那天她醒来之后才知道,就在地动发生的时候,因房屋倒塌落下,而被青砖砸晕的她,被谢思成当成了人质。
就在地动刚刚发生时,燕娘背着谢红琳逃了出去,草原空阔,只要离开宅院,就没有生命之忧。
但是燕娘没有想到,任性的其其格居然只带了两个随从,从马场跑到塔儿坡来了,她们在半路上遇到地动,虽然四周没有建筑,但是从地底传来的巨大震动,还是把她们吓坏了,尤其是三人的坐骑,全都受惊了。
惊马不受控制,发疯似的狂奔,其其格就这样和随从们失散了。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其其格才没有出现在塔儿坡的废墟上,因而逃过一劫,她的一名随从被随后过来的人杀死了。
其其格是被阿塞部的人救下的,阿桑是阿塞部可汗加海的义妹,其其格曾经与阿桑一起来过阿塞部,因此,阿塞部中有很多人都是认识她的。
当年加海还是王子的时候,打猎时受了重伤,是阿桑救了他,那时阿桑已经是燕娘的使女,身怀汉人的武功,加海与阿桑惺惺相惜,几次三番想让阿桑跟他回阿塞部,阿桑全都拒绝了,后来加海也就不再要求,和她做了结义兄妹。
加海没有亲生姐妹,他做了可汗后,便让阿塞部的人称呼阿桑为公主。
但是即便如此,直到最近几年,加海才知道阿桑的主人竟然是阿力伦的妻子。
鞑剌十六部,如今只余十四部,而阿塞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阿塞人像信任长生天一样信任着加海,他们全都相信,总有一天,他们的草原狼会让另外的十三部全部臣服,整个鞑剌草原都会成为阿塞人的牧场。
加海的目标是这片大草原,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要统一草原,不但要有如狼似虎的勇士,还要有像阿力伦这样的有钱朋友。
因此,当他得知其其格来到部落后,他二话不说,便派人去了塔儿坡。
那时霍柔风和谢思成还被埋在废墟下面,阿塞部的人走在半路上,便遇到了燕娘和谢红琳,她们被阿桑及十几名随从保护着,正朝阿塞部而来,塔儿坡离阿塞部并不远,燕娘和阿桑首先想到的,就是到阿塞部求救。
阿桑把燕娘和谢红琳托付给阿塞人之后,便回去找霍柔风,她原本以为霍柔风身边有个小夜,不会出什么事,毕竟燕娘连身不能动的谢红琳都给救出来了,更何况无病无灾的霍九娘子和小夜呢。
可是阿桑回到塔儿坡时,才发现放眼望去一片废墟,哪里有霍柔风和小夜的影子?
阿桑急得大哭,她到处乱挖,可也只挖出几具下人的尸体。
再后来,那群人来了,抓住了其其格的随从,他们在废墟
那时霍柔风和谢思成还被埋在废墟下面,阿塞部的人走在半路上,便遇到了燕娘和谢红琳,她们被阿桑及十几名随从保护着,正朝阿塞部而来,塔儿坡离阿塞部并不远,燕娘和阿桑首先想到的,就是到阿塞部求救。
阿桑把燕娘和谢红琳托付给阿塞人之后,便回去找霍柔风,她原本以为霍柔风身边有个小夜,不会出什么事,毕竟燕娘连身不能动的谢红琳都给救出来了,更何况无病无灾的霍九娘子和小夜呢。
可是阿桑回到塔儿坡时,才发现放眼望去一片废墟,哪里有霍柔风和小夜的影子?
阿桑急得大哭,她到处乱挖,可也只挖出几具下人的尸体。
再后来,那群人来了,抓住了其其格的随从,他们在废墟
第四七三章 冤大头
看到来人,霍思谨惊得几乎晕过去。顶 点 X 23 U S
思诚!
“这......这么巧?”她嚅嚅说道。
虽然是年根底下,可是京城里永远不缺有钱有闲的大姑娘小媳妇,展怀出城要经过的几条街道,两侧的茶楼酒肆,但凡是临窗的座位都已经被提前预订,展怀一行所经之处,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偶遇了,就是在人群里看到熟人,想要过去打招呼都难上加难。
谢思成却能忽然出现在霍思谨面前,当然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谢思成看向一旁的翠缕:“可否让我与你家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若是其他丫鬟,当然不敢随便答应,可是翠缕不一样,这两三年来,霍思谨与谢思成之间的书信往来,都是翠缕给传递的,她不但认识谢思成,她更是早就猜出这二人之间的关系。
翠缕福了福,往旁边让了让,谢思成和霍思谨便又回到方才的雅室中,翠缕伸长脖子往楼梯下看了看,见谢思成居然没有带着随从,便自觉地守在门口,以免被哪个冒失鬼冲进去打扰了里面的两个人。
雅室内,谢思成打量着霍思谨,柔声问道:“你悦他?”
只是一个“他”字,并没有提名字,霍思谨的脸登时红了。
她没有想到谢思成会直接了当的问她,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啊。
无论什么时候,谢思成都像一缕暖风,让她无比舒适。
看着霍思谨绯红的双颊,谢思成有些不忍,但是他必须要问。
霍思谨的头垂得更低,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面前的人是她的至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心疼她的人。
可是她又该怎么说呢,她和展怀已经错过了两次,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之所以今天会来,也只是想要再看他一眼而已。
她已经及笄了,而展怀则去了陕西,待到三年后,展怀回京述职时,她可能已嫁为人妇了。
她和他注定无缘。
一滴清泪潸然而下,落到她的衣袖上,衣袖上绣着粉红色的小花,那滴泪便落在花芯上。
“展怀心里有人了,你不要再念着他了。”虽然这很残忍,但是谢思成还是硬着心肠说出来了。
霍思谨猛的抬起头来,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但是眼睛里却跳动着两团火花。
谢思成一怔,虽然这两三年里他与霍思谨时有联系,但是彼此却很少见面,在他的印像中,思谨柔弱得如同未经风雨的小花,也正因为未经风雨,因而少了少女应有的活力,他甚至不知道思谨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好像什么都喜欢,又什么都无所谓。
思谨的眼睛永远平静无波,谢思成还是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情绪。
思谨很在意展怀吧。
“怎么会?十月时长公主专门为他举办了赏石会,他都没有出现......对了,是说他定亲的那件事吧,京城里都在说长公主不满意那门亲事,因此才会举办赏石会,想在京城贵女中挑选一位满意的妯娌,那位孙姑娘虽然与他青梅竹马,可是彼此身份悬殊,也不一定就能成亲的。”
霍思谨声音急促,隐隐带了哭腔。
谢思成心里不忍,忙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天冷,快把眼泪擦开,免得让风把脸吹坏了。”
帕子上有淡淡的檀香,霍思谨把帕子捏在手里,泪水反而流得更多。
谢思成叹了口气,道:“不,我说的不是他家里给他定亲的那个女子,而是他自己心里有人了,且,是两情相悦。”
紧捏着的帕子被松开,掉到了地上。
霍思谨惊愕地望着谢思成,怎么会呢?不可能!当年宫里的太监到了福建,恰逢展怀与那位孙姑娘定亲,因此,太监便回了京城,太后随即也断了指婚的心思。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这几年里她受尽冷嘲热讽,虽然当时太后没有给他们正式指婚,但是京城里的权贵圈子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全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而她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
她早就认命了,她以为是自己当年不懂事,求阎嬷嬷想办法阻碍这门亲事,因此阎嬷嬷背后的人,给展家递了消息,让展家以为霍家不同意,为了面子,展家才赶在太监到达福建之前,匆匆给展怀定亲的。
她一直认为是这样的,虽然外面都说芳仪长公主不满意这个身份不高的未来妯娌,可是她也没有太多奢望。
定亲是大事,又怎是说反悔就反悔的呢。
可是现在思诚说展怀有了两情相悦的人,而那个人却并非未婚妻孙姑娘。
“不不不,展怀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她拼命摇头,她也不知道她是在为展怀辩解,还是在为自己。
如果展怀真的在定亲之后又觅新欢,那她岂不是白白当了两三年的傻子,不对,何止是傻子,她就是冤大头。
她的亲事就是因为展怀定亲而无疾而终,且,又因为太后当年说过要给她指婚的话,这两三年里,都没有人像样的人家上门提亲,偏偏无论是冯老夫人还是霍江,都对她不闻不问,若不是西府老夫人提起,恐怕府里上上下下都忘了她还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吧。
谢思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展怀定亲是真是假,但是他与那女子却是相识在定亲之前,他们早就相识了,且情深意重。你恐怕还不知道,前阵子展怀为了那女子,甘冒被皇帝追究的风险,去了宣抚。这不是秘密,兵部和都察院的人全都知晓,你若是还不信,回府后可以去问霍炎,但是千万不要让霍炎看出你心悦展怀,否则......”
谢思成并不知道霍炎与霍九的真实关系,但是他却知道,展怀和霍九之间的事,霍炎肯定是知晓的。
霍炎与霍九、展怀全都私交甚笃,想来霍九早已把思谨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了,霍炎为了霍家体面,倒也不会立刻就把思谨轰出门去,但是远嫁却是免不了的。
以前谢思成希望思谨能够嫁入京城高门大户,但是如今,他反而希望思谨能够远嫁,远离京城的一切。
第四七四章 死讯
“是谁?我是说展怀心悦的女子是谁?”霍思谨抖着嘴唇问道。
谢思成叹了口气:“是谁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这件事,对展怀死心就行了。你放心,你的亲事我给你记挂着,我这次回京,义父对我比以前更加亲近,太平会会众遍布天下,想要打听几个人并非难事。霍家给你说的亲事,若是一门好亲那自是皆大欢喜,若是配不上你的,我定然不会放任他们为所欲为。思谨,这天底下有本事好性情的美少年大有人在,也不是只有展怀一个。”
他不想告诉霍思谨,展怀心慕的女子是霍九。
不知为何,只要想起霍九,他心里便空空落落。
霍九应该已经知道他把她当成人质,用她的性命威胁那个叫小夜的丫头,让那丫头自行了断的事了吧。
谢思成不想再回忆那天的点点滴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最终还是放过了霍九。
那天,他是能够杀死霍九的,可是他还是没有,任由霍九从废墟底下爬出去。
他伸出手,拍拍霍思谨的肩膀,柔声说道:“别难过了,我听说西府的人给你看上了两门亲事,想来接下来,霍家要把你的亲事提到议事日程了,不要担心,有什么事就让翠缕到撷文堂找我。”
说完,谢思成走出雅室,他在楼下大厅里喝了两杯茶,听着说书人口若悬河,看着戴着帷帽的霍思谨主仆走出茶楼,这才放下心来。
大年初一,京城大雪,到了初三,天才放晴,可是也才晴了几天,便又阴起天来。
灰蒙蒙的天空,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压抑起来,就连过年的喜庆,也黯淡了许多。
正月初十这天,双井胡同撤下了大门口的大红春联。
接着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不到半日,京城里便传遍了,那位曾在功德殿大出风头的霍家九爷,没了。
虽然早就传说霍九病入膏肓,去南边就医,可是如今传出死讯,还是让人不胜唏嘘。
霍九尚未束发,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
霍九的死,意味着偌大的霍家二房以及永丰号,后继无人了。
街头巷尾开始议论,霍家会过继男丁呢,还是霍大娘子要招婿呢。
最初人们都认为会过继男丁,但是恰好彭城伯府的一位管事来喝茶,据他所说,在杭州的时候,霍家族里就想着给二房过继男丁,还选定了霍家长房的一位嫡子,可是没有想到,霍大娘子和霍九非但不答应,还把霍家长房惩治了一番,到了如今,霍家族里就是借上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插手二房的事了。
因此众人便全都认定了,霍大娘子要招婿了。
不过霍大娘子也有二十二三岁了,若是想要招婿,恐怕早就招了,也不必拖到如今吧。
于是争议便从大年初十,一直争到出了正月。
若说最为伤心的,还是芦瑜、黄显俊和李烨三个人。
这两年里,但凡有人说霍九病得快死了,他们便会破口大骂,也不知为此和人打过多少架,可是现在,霍九真的死了,而且到死也没能回到京城,兄弟几个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过。
他们都还是在十几岁的少年,这也是他们生平第一次面对生死。
芦瑜抱着头坐在石阶上,哭红了眼睛,黄显俊也同样,李烨比他们大些,哄人的事就轮到他头上。
芦瑜满脸都是泪,对李烨道:“我觉得死离我很近,说死就死了,霍九那么鲜活的人也能死,我是不是也快死了?”
黄显俊给他一拳,骂道:“胡说什么,霍九心疼我们,才不会让我们死,他最好了,哇”
三个人从双井胡同吊唁回来,又哭了足足三天,后来又由黄显俊和李烨出钱,请了京城里正当红的戏班子,在李烨则置办的宅子里,唱了三天堂会。
当然,戏班子唱的都是霍九以前喜欢看的,虽说霍九死了,可是谁说死人就不看戏了。
后来还是黄显俊的表哥,福王世子沈彦青出面,把这三个人臭骂一通,他们才没有继续闹腾下去。
春天,便在对霍九的哀思中悄悄来了。
而在离榆林一百多里外的一处地方,本该死了的霍九,正在给一匹小红马刷毛。
这里是她的马场,虽然这座马场刚刚建成不久,却已有上千匹马了。
没办法,有钱好办事,霍九爷要开马场,难道还要靠着一代代繁衍,十几年后才出规模吗?
当然不会,霍九爷大手一挥,便买来上千匹种马和母马,过不了多久,待到第一批小马降生,她的马场里又会再增加几百匹了。
“九娘子,阿有来了。”嵌碧小跑着过来。
她和镶翠连同另外几个丫鬟,前不久才从广东过来,一下子从南方来到西北,几个人足足过了几天才适应过来。
霍柔风把刷子扔到水桶里,接过帕子擦干手,往前面走去。
展怀已经在榆林上任,他还兼着陕西总兵一职,因而平素里榆林和太原两边走,他来到陕西两个月,霍柔风也只见过他三次而已,平时便是阿全和阿有两个人,轮流来给霍柔风送信送东西。
展怀从不假手驿站,无论是一封信,还是一篮子水果,全都是让阿全和阿有亲自送到霍柔风面前。
今天阿有带来的是展怀从太原带来的黄牛肉,太原有家铺子,黄牛肉远近闻名。
霍柔风早就听说过,可是没有机会去太原。
阿有笑嘻嘻地说道:“九娘子,五爷说了,如果您尝着好,就让那家铺子,每隔几天就送一批。”
霍柔风笑道:“我哪有那么馋,对了,你们五爷只让你带来了黄牛肉,信呢?”
阿有搓手:“信,是真没有,五爷太忙了,我出来的时候,五爷说他要说的话都在黄牛肉里了。”
霍柔风翻个白眼,这带兵打仗的人,是不是全都这样?
但是她还是进屋,用了足足一个时辰,给展怀定了一封信,和以前一样,她给展怀写上几封信,展怀顶多回一封,而且只是只言片语,不过吃的喝的却是没有断过,就像她是个吃货似的。
第四七五章 我的小九
阿有回到榆林,还没有来得及换衣裳,就被展怀叫到了书房。顶 点 X 23 U S
“九娘子有没有回信?”展怀劈头盖脸地问道。
阿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捧到展怀面前,展怀看着那封信,皱起眉头,又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不悦地道:“以后不要把信揣你怀里,一股汗臭味。”
阿有无语问苍天,他做错了什么?
足足八页信纸,霍柔风事无具细地告诉展怀,她的箭法越来越好,打猎的时候,她自己就打了十几只野兔。她新得了一匹小红马,很像她在梦里见到的那一匹,她给它取名叫小红,很简单但却很好记。虽然李老太医老大不乐意,可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把祖传的推拿术教给了采莲,前天收到燕娘的信,母亲能够自己抬起头来了。李老太医也说再过一两个月,母亲就能适应长途跋涉,往陕西来了。
信还没有看完,展怀就笑弯了眼睛,他的小九还和以前一样,把信写得像说书似的。
前次鞑剌一行,展怀已经见过谢红琳,展家与谢家、高家都有渊源,他几乎立刻就欣然接受了霍柔风是谢高两家血脉的事。
到了陕西之后,他一直都很忙,现在榆林和太原两个总兵府都已步入正轨,他稍稍松了口气,昨天便给父亲修书一封,没有提及谢红琳尚在人世的事,只是告诉父亲,谢高两家的女儿今年及笄,他准备提亲......
为了安全起见,这封信是阿全亲自送回福建,展怀估摸着,等到阿全回来,恐怕也要三个月以后了。
其实上次在鞑剌,展怀就想向谢红琳提亲了。原本他还想绕开霍炎向霍大娘子提亲,可是又担心霍大娘子震不住霍炎,毕竟霍炎才是小九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可是就霍炎那个德行,十有八、九宁可让妹妹成为老姑娘,也不会嫁给他的。
因此,当他得知小九的亲生母亲还在世上,而且就在眼前时,他的高兴劲儿,就像他自己找到亲娘一样。
只要谢红琳答应了,霍轻舟就是有十个八个理由不答应,也没人理他。
只是当时地动刚过,兵荒马乱的,实在不是提亲的好时候。展怀只能强捺下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反正霍炎还要回京城,等到把未来丈母娘接到陕西,他还愁没有机会提亲吗?
展怀把信看了两遍,这才想起阿有还在旁边伫着。
他抬起头来,做出一副你可以说话了的神情。
阿有会意,把在路上就准备好了的话一股脑儿地说出来:“小的听镶翠说,九娘子除了射箭打猎以外,最近还喜欢沙盘演武,可惜马场里没有人能和她一起玩儿,要是五爷您在就好了。”
展怀默了默,自从两三年前,小九就开始读兵书,在广东的时候,还在信中和他论起前朝的几场名战。
他没有感到吃惊,因为小九自幼就喜欢这些,看戏爱看武戏,听书更是喜欢什么女将军力举千斤锁,陕西远远没有京城和江南的繁华,马场又是建在偏僻之所,没有戏班子,也没有说书的,小九也只能独自玩玩沙盘演武了。
只是小九怎么懂得沙盘演武的?
像他这样的勋贵子弟,自幼便要习武,别的孩子学习四书五经时,他们已经跟着解甲归田的老将军研读兵书了,父兄有闲暇时,就会看着他们一起沙盘演武,获胜的一方,便会得到赏赐。
可是小九却是自幼长在商户人家,霍老爷和霍大娘子再是宠着她,会请师傅教她吹笛子,也不会想到让她沙盘演武。
这样一想,展怀越发好奇起来,过了十几天,他把总兵府的事情安顿了一下,便去了霍柔风的马场。
马场离榆林二百余里,快马大半日便到了。
西北的春天没有江南的含蓄精致,它是漫山遍野的无拘无束,恣意盎然,就连田野里不知名的小野花,也是昂首挺胸,神气活现。
展怀来的时候,霍柔风就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她一身绯色衣裳,骑着一匹小红马,马上插着一面鲜红的旗子,带着马群在田野间驰骋。
展怀远远地望过去,勾起了嘴角。
他问带他过来的张升平:“九娘子平日里就是这样遛马的?”
他可没有听说过,哪个开马场的要这样遛马,这哪里是遛马,分明是在过领兵打仗的瘾啊。
张升平道:“九娘子说,这些马以后都是要上战场的,就不能拘着养,否则也只能驮着闺秀们蹴鞠。”
展怀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当年他刚进大营时,就是养马小兵,福建军队侧重水师,骑兵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大营里的老马倌儿就告诉他,真若是要两兵打仗,这些马全都不合格,平日里只在演武场上操练,早已没有了战马应有的张扬和烈性。
小九对马的认知,就与那个老马倌儿说的一模一样,也不知道小九是如何领悟出来的。
霍九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一个红点儿,展怀却还是笑吟吟地望着,他舍不得眨眼,生怕稍一眨眼,那个小红点儿就在他的视野里消失。
直到霍柔风满脸是汗的跑到他面前,展怀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小展,你在这里看了多久了?”春日的阳光下,霍柔风的脸蛋上水光莹莹,闪闪发光。
展怀接过镶翠递过来的帕子,亲手给霍柔风擦去脸上的汗珠儿,笑着说道:“你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都没有看到我,还好问我看了多久了?”
霍柔风吐吐舌头,笑嘻嘻地道:“你也不说一声,我都不知道你会来,如果我知道啊,一定到马场外面那棵老杨树下面等着你。”
展怀伸手捏捏她的鼻子,道:“好,那下次我就提前告诉你,让我的小九站在老杨树下等着我。”
他说的是“我的小九”,说得毫不犹豫,就像早已说过几千几万次。
霍柔风瞪他一眼,真不要脸,我还没说你是“我的小展”呢,你倒抢先说了。
第四七六章 沙盘演武
阳光明媚,展怀和霍柔风并驾齐躯,他打量着霍柔风座下的小红马,好奇地问道:“这是你做梦时梦到的?”
霍柔风点点头,她才不会告诉他,前世她也有一匹这样的小红马,是高夫人送给她的。www.uu234.net
霍柔风认为,除非她喝多了,否则永远也不会把前世的事情告诉展怀。
前世,除去君臣不说,只按辈份,她也只比高夫人矮了一辈而已。
对,也就是和展怀的祖父平辈......
人生在世须尽欢,傻子才会自寻烦恼,所以遇到像展怀这样赏心悦目又与她两情相悦的美少年,还提什么前世今生,难道非要从小哥哥变成孙子辈吗?
九爷才不会去做这种傻事。
展怀道:“这是大宛马,我家里珍藏着多幅骏马图,其中一幅就是大宛马,和你这匹一模一样。”
当然一模一样了,九爷好不容易才寻到的。
“那你家现在只有一幅画了?”
“嗯,国公府有马苑,但是没有这种马。其实我们在福建,也就是日常代步和打猎时才会骑马,打起仗来多在海上,用不到马匹。”
霍柔风问道:“那国公爷麾下一定有很多擅长机巧之术的能人吧?”
“机巧之术倒也谈不上,会造船的倒是大有人在。对了,那位罗大夫不知能不能找到,他是个人才,我爹若是见到他,一定会委以重任。”展怀说道。
罗杰会造千里眼,他做出的食盒,里面的食物放上一天还是热的。
“我也托我姐寻找罗大夫了,我还想请他来给我娘看看呢。我在广东时遇到过一位红毛人,他的手艺比起罗大夫还要高明,但是他年事已高,又被本国人追杀,不想再离开广东了。”
展怀闻言,立刻来了兴趣,问道:“居然有这样的人,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我可以让我爹派人过去会会他。”
“那倒不用,我让张轩跟着他学习了,以免他那一身本事被他带进棺材里。”霍柔风说得轻描淡写,展怀眼中更加赞许。
他的小九就是这么出色,别的女子还在纠结后宅里的那点事儿,小九却是先让丫鬟去学医术,又让小厮去学机巧,小九的眼界和见识,不知高出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不知多少倍。
“小九,听说你在玩沙盘演武?”展怀问道。
霍柔风立刻来了兴趣,眼波流动,光彩照人。
“小展,我们比试比试吧,输了的要给赢的那人做饭吃。”
展怀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笑出来,他一定要赢,他还没有吃过小九做的饭。
看到霍柔风的沙盘时,展怀微微吃惊,霍柔风的沙盘中规中矩,与带兵打仗时,将领布置策略时做演示的沙盘一般无二,绝非他想像中的小孩玩艺儿。
“小九,你是在哪里见过这种沙盘的?”展怀禁不住问道。
“梦里。”霍柔风斩钉截铁。
梦里真是个好地方,所有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的事情,都可经归咎到梦里。
九爷做啥梦,谁也管不着,你展怀有本事就到我的梦里来啊,九爷白天不好意思做的事,梦里都敢做。
展怀无语,一低头便看到霍柔风眼中的促狭,不由失笑,接着,他就看到那双贼亮贼亮的大眼睛,正顺着他的嘴唇一路向下......这个小家伙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两人开始比试的时候,初时展怀以为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胜了霍柔风,然后吃上她做的饭菜。
可是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初时布阵倒也顺风顺水,可是行到一半,霍柔风忽然亮出一队奇兵来,从后夹击,展怀大吃一惊,他甚至没有留意到这队奇兵是何时到了他的后方。
最终,展怀还是胜了,但却比他想像中艰难了数倍。
他轻敌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家伙居然如此强大。
或者不能用强大来形容,因为霍柔风布阵的风格少了霸气,多了诡谲,让人防不胜防。
展怀甚至忘记催促霍柔风去给他下厨,他望着霍柔风因为失败而略显失望的小脸,柔声问道:“小九,你真的只靠看兵书就领悟到用兵的策略吗?”
他们可都是一边看书一边请了有经验的老将来讲解的。
对于没有真刀真枪实战过的人而言,看兵书也只是看个热闹,根本无法真正领会,若是再没有人在旁指点,即使是把所有兵书全都看完,也是无济于事。
因此,展怀才会有此一问。
说不定小九真的请了哪位解甲归田的老将军来给她上课呢。
霍柔风叹了口气,酸溜溜地说:“若是能有人在旁指点,我今天一定不会输给你的。”
展怀伸手摸摸她头上的发髻,微笑着说道:“小九,你已经很出色了,在这方面,你简直是个天才。”
霍柔风做个鬼脸,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什么天才啊,前世只有几岁的她,便出入军营,看母亲和那些将军们练兵,她还上过战场,而且不只一次。
也就是说,前世在她住进紫禁城之前,她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跟着母亲南征北战。
她在马背上长大,长在军营里,母亲和将军们谈论军情时,她就是旁边一边啃手指头一边听着。
如今她再多看上几本兵书,自己守着沙盘推练一番,就变成了展怀口中的天才了。
霍柔风有些失望,她对展怀道:“什么时候你再打仗,带上我行不行,哪怕让我女扮男装给你当个小兵呢,我就想亲身到战场上去。”
上了战场她也不能排兵布阵,哪位大将军会听一个小兵胡说八道呢。
这本来就是孩子气的话,可是展怀听后,却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好,我答应你,有机会就带上你去见识见识。”
霍柔风闻言大喜,对展怀道:“好啊,你等着,我这就下厨给你露一手,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你是没有吃到过,我的手艺不是吹的,真的很棒呢,比起状元楼的大厨子也不差。”
她说的煞有介事,展怀说服自己一定要相信。
第四七七章 小哥哥
马场的一侧用青砖围起来,建了座五进院子,工匠们日夜赶工,房子已经建好,还差里外粉刷和种植花木。顶 点 X 23 U S不过,要想全部修葺妥当,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到那时谢红琳也该到陕西了。
趁着霍柔风去了厨房,展怀在院子里前前后后走了一圈儿,思忖着要添置些什么,才能让丈母娘满意。
可又一想,谢红琳这样经历过大风大雨、大起大落的人,又怎会如寻常妇人一样,为了几件好东西就眉开眼笑?
展怀忽然发现,他不但摊上一个鬼见愁的大舅哥,还遇上了百年一遇的丈母娘。
这时,金豆儿跑了过来,咬住展怀的裤腿儿就往外拉,阿有正要开口轰它,展怀瞪他一眼,阿有连忙闭嘴。
金豆儿可不是普通的狗,这是霍九娘子的狗。
看到展怀跟它走了,金豆儿才松开口,带着展怀出了院子。
不远处是座茅草搭起来的亭子,镶翠和嵌碧正提着食盒走过来,霍柔风背着手,踱着四方步,得意洋洋地跟在后面,展怀觉得就还缺个鸟笼子,最好是一只手提着鸟笼子,另一只手玩着核桃,京城里的二世祖就是这副样子。
食盒里的饭菜一碟子一碟子的摆上来,展怀看着有点发怔,这真是小九做的?
“吃惊吧,没想到我会做菜吧?”霍柔风笑嘻嘻地说道,还不忘冲着展怀眨眨眼睛。
她的睫毛又密又长,眨眼的时候,睫毛上下翻飞,就像两排小扇子,把展怀全身的血液全都扇起来涌到头顶,展怀觉得有点发晕,他强自克制着,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几个简单的小菜,但展怀吃得很香。其实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眼前的菜肴上面,想着念着的都是面前这个神气活现的小丫头。
其实这几道小菜,也只是烹制熟了而已,牛肉炒得太老,鸡蛋全都糊了,但是展怀很知足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小九居然会下厨!
他告诉霍柔风:“明天我们去打猎,我烤野兔子给你尝尝。”
霍柔风笑着点头,又问他:“小展,我烧的菜好吃不?”
“好吃。”展怀意犹未尽,他全都吃光了,连个菜叶都没留下。
霍柔风抿着嘴笑,心里美得冒出泡泡来。在鞑剌时,有一次吃饭,阿力伦听说有一道菜是燕娘煮的,整顿饭就没有碰过其他菜,结果,燕娘煮的那道菜,都被他一个人吃光了。
那时她就在想,若是她也给小展煮菜,小展会不会也吃光呢。
吃完饭,展怀去了霍柔风的院子,因为新院子还没有建好,霍柔风就住在临时建的青砖房子里,护卫和马倌住在前面,霍柔风和丫鬟们住在后面。
虽然已经住了三个月,可是还有潮气,屋里的陈设虽然还算齐全,但是比起京城来就是简陋了。
展怀不由想起那年在无锡,霍九爷只是小住些日子,就带了足足十辆马车,平日里吃的玩的用的一用俱全。
他心里一阵难过,他的小九属于繁华大气的京城,属于精致富庶的江南,而不应该是在山野里,过着粗糙简陋的日子。
可是小九还能回到京城回到江南吗?
展怀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战功赫赫又如何,少年得志又怎样,他甚至不能让心爱的女孩正大光明出入京城的贵女圈子!即使把小九娶回福建,他也不能向所有的亲朋好友堂而皇之说出妻子的真实身份。
小九本是富贵之极的出身,本应站在最高处,接受万民叩拜,可是却要女扮男装才能平安长大,如今就连即将到来的及笄礼,也要在这山野村间静悄悄的举行,没有德高望重的女眷给她插簪,没有闺中蜜友做她的赞者,他的小九,什么都没有。
“小展,你怎么了?”霍柔风惊讶地望着展怀,她看到展怀那双好看之极的眼睛里有隐隐的泪光。
“没事。”展怀隔着衣袖握住了霍柔风的手,感觉到有些不对,他连忙把她的双手展开,便看到那原本柔软细腻的掌心上,各多了两个茧子。
“疼不疼?”虽然明知道早就不疼了,可展怀还是心疼得恨不能给她吹吹。
霍柔风笑着摇头,把手抽出来背到身后:“就是磨得,早不疼了。”
展怀在炕桌前坐下,久久没有说话。
霍柔风不明所已,歪着脑袋看着他,他蹙眉她也蹙眉,他叹气她也叹气,终于,展怀被她给逗笑了,问她:“为何学我?”
“你好看啊。”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不是你好看,霍九爷才不看你呢。
霍柔风一点儿也没有害羞,展怀却脸红了。
怎么办?好像被她调|戏了......
“小九,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正大光明回到京城,无论你是以霍九爷的身份回去,还是霍九娘子,或者是谢家姑娘,无论是哪个身份,我都要让你堂堂正正站在京城里。”
说到后面,展怀像是发狠一样,他的小姑娘受了委屈,总有一天,他会把她失去的全都给她拿回来。
霍柔风怔了怔,随即就明白了。她托着精致的下巴,端详着展怀,似是想要把眼前的少年揉到心里,她喜欢他,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喜欢,而且她越来越喜欢他了。
“小展,你可能认为我失去了很多吧,可是我却觉得我没有失去什么,我只是还没有得到。”
“你只是知道我喜欢京城,喜欢江南,却不知道,其实我在梦里时,最想来的地方就是陕西。”
“那时我听说陕西有最地道的肉夹馍,只卖两文钱一个,我不知道有多想吃到。我还梦到过,有个小哥哥带我去吃肉夹馍,我一口气吃了五个呢。”
“可惜我来到陕西以后,一次也没有吃过最地道的肉夹馍。”
前世她最想吃的就是肉夹馍,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陕西。
展怀终于笑了,他问道:“梦到有个小哥哥带你去吃肉夹馍?小哥哥,嗯?”
最后那个“嗯”字,口气微微上调,霍柔风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抿嘴儿点点头,她没有说谎,前世她真的梦到过,可惜没有看清楚小哥哥的样子。
第四七八章 **
“那时我还小,只有六七岁。顶 点 X 23 U S”霍柔风有点心虚,提什么小哥哥啊,说成小姐姐不行吗?
“六七岁?”展怀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两个小漩涡,霍柔风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掉进去。
“嘿嘿。”除了傻笑,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时候,她巴不得展怀当她是个吃货。
吃货,不是犯花痴,她梦到小哥哥也只是为了吃而已。
隔着炕桌,展怀探起身子,脸和她靠得很近,鼻子对着鼻子,只有指甲盖的距离,若是稍微动一动,就要贴到一起了。
两人呼吸出来的热气喷洒到彼此的脸上,两张年少的脸全都红了。
春天的山脚下,还有点儿凉,夜里都要盖厚被子的,可是现在他们都觉得火烧火燎的,像是屋里放了几只大火盆。
“小九,榆林也有卖肉夹馍的,后天你跟我一起回去,我带你去吃吧。”
榆林的肉夹馍不如西安的好,可是这里离西安还有七八百里,要几天的路程。
“你想当我梦里的小哥哥?”霍柔风笑弯了眼睛。
展怀的脸更红了,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不只是在梦里。”
他原本想说的是“不只是在梦里,不做梦时也是”,可是说了一半就打住了,他可不想只做她的小哥哥。
他的小九快要及笄了,可以娶回家当媳妇了。
霍柔风可没有他想得那么多,只是半句话就让她像吃了蜜糖似的,咧着嘴傻笑。
“小九,你还没答应呢。”展怀有点儿急。
“答应,答应。”不就是去榆林吃肉夹馍吗?有什么不答应的。
展怀见她答应得这么痛快,有点后怕,这小傻子也太好糊弄了,还好是没有变成女孩之前就让他给遇到了,否则还不知道让哪个混蛋骗走去买肉夹馍了。
次日,展怀和霍柔风去打猎。当初选址建马场时,展怀派人看了很多地方,最后才选定这里。这里距离榆林有两百多里,若是鞑子打过来,也有榆林挡着。而且此处靠山而建,冬暖夏凉,附近有两条小河流过,若是选风水,这里是极佳之地。
马场背靠的山名叫随云岭,绵延百里,如同一座天然屏障。正值春日,山上草木葱茏,生机盎然。
展怀和霍柔风带着护卫在山林里走了一圈儿,就打了数十只野味,如同小山一样堆起来,金豆儿围着这堆猎物兴奋地走来走去。
霍柔风挑了几只野兔子留下,其余的让护卫们拿回马场,让厨房里烹出来给大伙儿打牙祭。护卫们欢呼一声,把猎物绑到马背上,识趣地走了。
阿有是知道自家五爷要给九娘子烤野兔的,一时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走。
展怀见他傻了巴几地站在一旁,皱眉问他:“张亭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的人,怎么就不如小九的人机灵呢,一定要早点把小九娶回去,帮他调|教人手也行啊。
“五爷,我给您捡点柴禾吧,顺便把野兔子收拾干净。”阿有都快要哭出来了,五爷的脸色就像要吃人似的。
他瘦不拉叽又不好吃。
“嗯,那你去捡吧。”展怀冷着脸说道,他倒忘了,烤兔子的确要用柴禾。
一转身,展五公子已经换上了一张笑脸,对霍柔风道:“小九,咱们到那边去走走。”
两人刚刚走出林子,就听到远处飘来歌声“河道道那个连弯弯个转啊,小妹子儿那个水灵灵呀个喜死个人儿......”
两人都是一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附近虽然没有田地,可是时常有猎户来山上打猎,附近村子里的农户也会来采药砍柴,霍柔风在这里开了马场,可并没有把整个山头全都买下来,她来遛马时,也常常听到当地人唱山歌,她也能学着唱上几句,可是现在和展怀在一起,蓦然听到有人唱歌,她忽然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可正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又传来女子的歌声“青山山那个一坡坡的高啊,情哥哥那个**呀个想死个人......”
霍柔风还没有听明白唱的是什么,展怀已经伸出两只手把她的耳朵捂住了,然后拖着她就往林子里走,这都唱的什么啊,可千万别让小九听到,万一小九问起来,他可该怎么解释呢?
直到两个回到刚才的地方,看到摆得整整齐齐的柴禾,和扒了眸收拾干净的野兔子时,展怀才放开霍柔风的耳朵。
霍柔风揉揉自己的耳朵,上上下下打量着展怀,忽然咦了一声:“小展,你紧张什么?”
“我哪儿紧张了?”展怀道。
霍柔风伸手捅捅他的肩膀:“还说你不紧张,你看你啊,**的。”
展怀的脸上犹如四季飘过,小九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次日,便到了展怀要回榆林的日子,一大早,霍柔风便收拾妥当,坐在展怀门前等着了。
展怀推开门,就看到霍柔风咧着嘴守在门前。
展怀摸摸她的头,柔声问道:“吃早饭了吗?”
“没吃,留着肚子吃肉夹馍。”霍柔风老老实实地回答。
展怀抚额,若不是他知道小九是吃鲍参翅肚长大的,非要以为这孩子一定是从小到大饿肚子。
展怀当然不知道,霍柔风活了两世,最想吃的就是陕西当地的肉夹馍,这一次,终于可以吃到了。
离开马场时,展怀忽然看到有十几个精壮汉子正拿着饭碗往大厨房的方向走,展怀见过霍柔风的所有护卫,这些人却是生面孔,若说是马场里打杂的,一个个膀大腰圆,看上去又不像。
“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以前没有见过。”展怀随口问道。
“新招的,就是附近村子里的,可惜这附近的人肯来的不多,还是宁可在家里种地。”霍柔风不无遗憾。
“你缺人手吗?是做护卫,还是在马场里干活的,若是护卫和马倌儿,我倒是能给你找几个送过来。”展怀说道。
霍柔风摇摇头:“那倒不是,我缺的人挺多的......”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但是很快便继续说道:“小展,我要养私兵。”
第四七九章 携手
养私兵?
展怀神情一肃,但他也只是沉默一刻,便对霍柔风道:“好。m.www.uu234.net”
只是一个“好”字,甚至不问她为何要养私兵,养私兵要做什么!
霍柔风抿嘴一笑,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掌。
展怀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指腹和掌心有两处薄茧,指甲修得短而整齐,泛着天然的粉红色。
展怀没有说话,也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盖在那只小手上......
这是展怀第一次没有隔着衣袖握住霍柔风的手,相较于平时动不动就红了耳朵,展怀这次反而很平静,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和她就要这样相携而行了,此时只是开始。
......
榆林是九边之地,西北要塞,与霍柔风想像中不同,榆林虽然偏居一隅,但却很繁华,与宣抚一样,街上时而可见不戴幂篱,策马而行的女子,反而霍柔风一袭男子打扮倒显得甚是乍眼,不时惹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看我做甚?”霍柔风不解地问道。
展怀轻笑,道:“可能是他们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公子吧。”
霍柔风扬眉:“我也觉得我穿着男装时更好看一些。”
哪里是更好看,分明是你从小到大女扮男装早已成了习惯。
展怀没有说破她,在他看来,小九怎么打扮都好看,女装时娇艳,男装时飒爽,嗯,好在他下手够早,否则还不知道要和多少讨厌鬼竞争。
连总兵府都没有去,展怀就带着霍柔风去吃肉夹馍了。
榆林城里无人不知这位年方十九岁的少年总兵,可是真正见过展怀的却寥寥无几。平素里展怀是榆林和西安两边走,两地相隔近千里,每次往返在路上就要十来天,是以,无论是在榆林还是在西安,他都是日理万机,当地的富商和名流别说攀附了,就连能在他面前混个脸熟的机会都没有。偏偏他又尚未成亲,榆林和陕西大大小小的官吏们,想要通过女眷拉拢关系也不行,于是乎,展怀来到榆林三个月,除了总兵府里的人以外,认识他的并不多。
此时他一身便装,和霍柔风走在一起,乍看上去就是两位翩翩美少年,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少爷出来逛街,没有人把他和大名鼎鼎的展怀联系在一起。
在认识霍柔风之前,展怀甚至没有吃过肉夹馍;后来他带兵打入陕西,又在西安住了大半年,行伍中人适应能力都很强,也最能入乡随俗,他几乎每天都吃肉夹馍,可是无论是在西安还是在榆林,他依然觉得还是霍九的厨子做的肉夹馍最好吃。
不过现在霍柔风要吃地道的陕西肉夹馍,展怀当然要如了她的心愿。
梦里的小哥哥,除了他难道还有别人?
阿有很机灵,从一进城就四处打听,榆林城里有家老字号,名叫孙记,那家的肉夹馍远近闻名。
现在,展怀和霍柔风就坐在孙记铺子里。铺面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棚子,四处透风,孙老板打馍,老板娘剁肉,儿子和媳妇招呼客人。
见展怀和霍柔风衣著华丽,当儿子的还特别给他们把板凳抹了抹。
展怀一到这里就有点后悔,他应该让阿有把肉夹馍买回总兵府去的,小九长这么大,恐怕都没有在这种地方吃过东西。
可是霍柔风却大喇喇地坐下了,坐得四平八稳,问那家的儿子:“除了肉夹馍还有啥,有酸辣粉吗?有胡辣汤吗?有泡馍吗?”
那家儿子听她的口音,就知道是外乡人,连忙说道:“爷,咱这铺子里有胡辣汤也有酸辣粉,可您要吃泡馍就要到老回回的铺子里,咱这儿没有。”
霍柔风笑嘻嘻地说:“好啊,要二十个肉夹馍,要肥瘦相间的,再把你们这里有的,每样来两碗。”
“好嘞!”那儿子一甩肩上的白羊肚布巾子,大声吆喝。
展怀笑道:“在梦里你不是吃了五个肉夹馍吗?怎么现在要二十个,吃得完吗?”
霍柔风一双杏眼瞪得老大:“我都说了做梦时我只有六七岁,六七岁时吃五个,现在我都快满十五了,当然要吃十个了,另外十个是你的。”
十个......
展怀生平第一次感谢起自家老爹来了,若不是他爹动不动就收拾他,练就了他一副好身板好肠胃好牙口,十个肉夹馍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吧。
饭菜端上来,两人就开始狼吞虎咽,看得隔壁桌上的两位老汉直咂牙花子,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啊,好在这两个看上去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否则照着这个吃法,还真要吃死老子了。
孙记虽然很有名,可是展怀还真没有觉得这里的肉夹馍比霍家的好吃多少,可是霍柔风却觉得很好吃,太地道了,太正宗了,她活了两世就想吃这一口。
连吃几个,霍柔风满足地给自己顺顺气,正想打赏几个小费,就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胖子,哈着腰凑到他们这一桌前面,冲着展怀深施一礼:“草民是......”
没等他报上名来,展怀脸上一沉,冲着他挥挥手,道:“旁边有空桌子,不必来和我们拼桌了。”
胖子一怔,但马上就明白过来,道声打扰,就真的坐到旁边的空桌前了。
霍柔风转身往外看去,只见棚子外面不远处停了一顶富丽堂皇的轿子,这轿子虽然华丽,却并非官轿,想来就是这胖子的轿子,看看轿子,再结合他方才的自称,应该是榆林当地的富户。
展怀像没有看到那人似的,继续和霍柔风风卷残云,胖子却没有动弹,孙家儿子往他面前放了茶壶茶碗,他也没有动,不知道是嫌弃茶叶太差,还是担心在展怀面前失仪。
霍柔风用眼睛的余光瞟了胖子一眼,见这夹着春寒的天气里,那胖子脑门上却是一层汗珠子,一张圆脸水光和油光混在一起,都能照出人影了。
吃饱喝足,展怀让阿有汇了帐,和霍柔风一起走出孙记的小棚子,那个胖子见了,连忙在后面跟上。
因为吃得太多,展怀担心霍柔风会积食,便没有上马,见前面有一拉溜的小摊子,便提议过去逛逛,霍柔风欣然应允,两人便往小摊子走去,后面的胖子掏出手帕擦擦汗,却没敢再跟上去,看到孙记棚子外面站着十几个人,猜到这就是展怀二人的随从,便也凑过去,垂首站在那里。
第四八零章 榆林
小摊子上有卖荷包的,红红绿绿,绣工质朴天然,霍柔风看到就喜欢上了,展怀见了,让摆摊的妇人每样拿一个包起来,其实也只有七八个样子而已,那妇人高兴得不成。www.uu234.net
买了荷包,两人转身回来,便看到方才那个胖子恭恭敬敬站在护卫们旁边,正在等着他们。
展怀的眉头拧了起来,对阿有低声吩咐几句,便和霍柔风上了马,扬长而去。
阿有走到那胖子面前,道:“先生是哪位,若是有事找总兵大人,可把拜帖交给我。”
胖子额头上的汗又冒出来了,这次他顾不上掏帕子,就用衣袖抹了一把,陪笑道:“在下姓吴,名宝中,汉中人氏,小本生意上不了台面。”
阿有一笑:“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吴大富贵,失敬失敬。”
胖子连忙道:“小哥莫要笑话,那是浑名而已,小哥若是看得起,就叫我一声吴胖子。”
阿有道:“吴老爷的生意遍布整个陕西,平素里大多时候是在西安吧,不知今日到榆林是做生意,还是专为拜访将军而来?”
阿有从小就跟在展怀身边,长在国公府里,后来跟着展怀南征北战,无论是行事还是见识都不是寻常小厮可比,所以吴宝中刚一报出名讳,阿有便能把他的事说出一二,吴宝中心里直打鼓,他在展怀面前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完,可人家的小厮却早就知道他的底细了。
他又抹把汗,绣着金线的袖口上湿了一片。
“不瞒小哥,我老吴是个粗人,不会拐弯抹角地说话,我这次来榆林,就是想拜访总兵大人的。唉,我来了几天了,递过拜帖了,可连总兵府的门槛也没踏进去,没想到今天在城里闲逛,却恰好得遇总兵大人,这才上前相见,还请小哥在总兵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请他老人家莫要怪我不知礼数。”
说着,便从衣袖里掏出个荷包,往阿有手里塞。
阿有束手而立,没接他的荷包,吴宝中有点尴尬,讪讪地又把荷包装了起来。
阿有却沉着脸,正色问道:“说吧,你是如何知道将军会来这里,又是如何能够一眼认出将军的?”
说是偶然遇到,简直胡说八道!
吴宝中那刚刚抹干的额头上又渗出一层汗珠子,他只好老实说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早前总兵大人打退了荣王,在西安占了荣王府,荣王府里被遣出了一批人,其中有几个被我收过去,他们见过总兵大人,就......就画了画像,此番来榆林,我几乎每天都去总兵府,没有见到总兵大人,也没有看到总兵大人出入,就斗胆猜到总兵大人或许是到城外巡视了,便让人拿着画像在城门附近守着......”
后面的事情,吴宝中不说,阿有也能猜出来,也就是他们拿着画像在城门口守着,展怀本来就是人中龙凤,即使没有画像也会引人注意,自是被一眼认出来,然后报给吴宝中,便又来了孙记铺子。
若是往常,遇到这种处心积虑的人,阿有当即便会让人拿下,让他吃些苦头,可是今天他却没有这样做,唯一的原因就是看这个胖子老实,居然没有细问,就自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老实交代了。
阿有道:“你先回住处等着吧,待我找机会禀告了将军,若是他想见你,自是会派人去找你。”
吴宝中又抹把汗,道:“多谢小哥多谢小哥,我就住在城西老吴家胡同的别院里。”
阿有笑了:“原来老吴家胡同是你的啊。”
吴宝中满脸堆笑:“不敢不敢,偶尔要来榆林做生意,置处宅子还能省下住客栈的钱。”
阿有耸耸肩,他又不是没见过有钱人,有钱人都会省钱,霍九爷够有钱了吧,以前听双井胡同的人说,九爷隔三差五就要卖东西,别人买回来玩够了的东西顶多压箱底,霍九爷却一定要加上一两成的银子卖出去。
阿有回到总兵府时,展怀正在书房里处理这几天的公事,霍柔风则在总兵府的后宅里四处参观。
展怀的后宅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前任总兵住的时候,总兵府后宅里住着四五家人。如今总兵府里只住了展怀自己,因为展怀没有女眷,瓜田李下避免冲撞,便让其他带着家眷的官员搬出去另找住处,因此,偌大的总兵府后宅就变得冷冷清清,空空荡荡了。
除了展怀和自己的贴身随从的几间屋子以外,其他屋子全都空着,上着门锁。
院子里住了几棵树,有石榴有柿子,还有一棵银杏,霍柔风仰头看了看,这几棵树都有些年月了,倒也给这空空落落的院子凭添了几分景色。
待她踱到展怀的内书房时,就看到阿有正从里面出来,阿有见到她,连忙施礼,笑着说道:“小的在外头耽误了一会儿,这就去给九娘子收拾房间。”
这次来榆林,霍柔风只带着几个随从,没带贴身丫鬟,这收拾房间的事,也就都由总兵府的人来了。
她问道:“这里有没有嬷嬷或者老妈子,丫鬟呢?”
虽说阿有自小服侍展怀,但是服侍少爷和服侍小姐是不一样的。
阿有忙道:“有个粗使婆子,可是粗手笨脚的,还不如小的麻利呢,花四娘和郎青在西安那边,五爷回了榆林,身边就小的一个侍候着。”
其实花四娘也不是丫鬟,她是花三娘的妹子,杀人的事她在行,可是服侍人嘛,别人服侍她还差不多。
闻言,霍柔风心里一酸,她想起了小夜......
阿有说完,便小跑着去给霍柔风收拾屋子去了,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屋子便收拾妥当,那个粗使婆子端了热水,霍柔风简单梳洗了,换过衣裳,依然是一身男装,长发束成马尾,干净俐落。
她再去展怀的内书房时,便看到有几个文士打扮的人从内书房出来,看到她时不由驻足,但也就是多看了两眼,便又匆匆而去。
霍柔风敲门,展怀让她进去,书房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展怀笑着问她:“是不是等得无聊了?”
第四八一章 榆林(二)
走出月洞门,郝阳这才问和他一起的几个人:“方才那位小公子是哪家的,以前好像没有见过。www.uu234.net”
郝阳是去年才来的,最初只是诸多书吏之一,直到展怀升任榆林和陕西总兵,他才正式成为幕僚。
卫谦和郝阳同是绍兴老乡,二人师承同一位恩师,卫谦的堂兄卫淳早在十年前便跟在闽国公世子展忱身边,因此三年前展怀领兵伐逆时,卫淳便把自己的堂弟引荐给了展怀。
郝阳和另一位同是绍兴老乡的董岚都是由卫谦引荐的,只是董岚来的早一些,早已能够出入展怀的书房,郝阳却是今年才能与他们一样。
方才他们几人都看到了那位小公子,卫谦眼尖,一眼就看出那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他在展怀身边三年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事情,立刻便想起一个人来,当下便对郝阳道:“看那样子,无非是与五将军玩得好的公子,不关我等的事。”
郝阳却觉得奇怪,这里是后宅,虽说展五将军没有成亲,可是也不能让那位小公子自己在后宅转悠吧,莫非这是展家的亲戚,可是除了在京城的展家二爷和长公主,没有听说展家还有哪位亲戚在北方,难道是福建来人了?
看到卫谦一副想让大家闭嘴的神情,郝阳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位小公子虽然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不会是展家嫡支,但是展家在福建经营百余年,根深叶茂,旁支子嗣也是有可能的。
腊月里,主管兵部的邹阁老亲自参了展怀一本,说展怀擅自离京去了宣抚,阻碍兵部和都察院、五军都督府调查之前擅自出兵事宜。可是都察院和五军都督府均不表态,此事便耽搁下来,直至展怀到陕西上任,朝廷也没有给个说法。
但是此事的隐患可大可小,眼下无论是榆林还是陕西,都被兵部盯得死死的,这个节骨眼上,福建那边却来人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回到自己屋里,郝阳越想越觉不安,因为方才他们几个被展怀叫过去,除了问起这几天的公事以外,还让他们写公文催促之前军备处置之事,也就是展怀回京时,那条棉被引发的军备案。
亦就是说,展怀对自己两次擅自去宣抚的事情置之不理,反倒在这个时候给兵部和户部再施压力,揪着棉被的事情不松手。
这样一想,郝阳便觉得这一定也是闽国公的意思。
展怀意气风发,还是少年心性,可是闽国公不应该也这样不管不顾吧,真要和兵部撕破脸,以后还真是有的烦了。
郝阳坐不住了,起身便去找卫谦。
卫谦正在和董岚商议这份公文应该如何写,见郝阳来了,便道:“正等着你呢,你来看看,可还需要润色。”
说着,便把粗步拟好的公文推到他的面前,郝阳大致看了看,见旁边也没有外人,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说完,就看到卫谦和董岚二人像看傻子一样在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二位兄台,我可是说得不对吗?”
卫谦笑道:“你啊,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唉,让我怎么说你呢,就说宣抚的事情吧,五将军都不怕,我等就更加不用谨小慎微了,兵部越是不依不饶,我们就越要用军备案子来回击他们,否则,五将军又何必要在进京的时候牵出棉被的事情呢,至于福建那边,你难道还没有看出五将军的意思吗,他这几年所做的事情,有哪一件是牵扯上福建了,还不都是他一人做事一人当了。”
“卫兄,依你所说,五将军要与福建分开行事,可是当初那五万精兵,不也是从福建拉过来的吗?”郝阳还是不解,若是闽国公真的放任展怀不管了,就展怀这性子,以后再闯出祸事来,那可如何是好?
“唉,你啊,眼下你就当没有福建,就当五将军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不要瞻前顾后,也不要再想着有人给五将军出来善后便是了。”卫谦无奈地说道。
几位幕僚在这里开小会,霍柔风则斜靠在太师椅上,问起今天在孙记铺子遇到的那个胖子来。
“那人看上去生意做的不错,一副装老实的模样,找你一定不只是为了送银子吧。”霍柔风问道。
展怀笑着问道:“你没有和他说过话,怎么看出他是装老实的,又怎么知道他的生意做得不错的?”
霍柔风道:“那人一看就是生意人,若非是生意做得好的,又有哪个敢往你面前凑的,我们这些商户,有一句话,那就是没到破家灭门,就不要招惹当兵的。明白了吗?别看我们削尖脑袋去给当官的送银子,可那都是文官,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来招惹权倾一方的武将的,因为这是无底洞,他们惹不起,至于我说他是装老实,那更简单了,有哪个生意做得好的,是老实人?他不是装的,还是什么?”
闻言,展怀微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现在倒是对这个吴宝中很感兴趣,我让人去打听他的事了,也正好先晾晾他,过几天再叫他过来,你若是有兴趣,就在榆林多住几日,到时和我一起会会这个人。”
霍柔风白他一眼,你舍不得让我回去就明说啊,拉上个油腻的胖子干嘛?
展怀假装没有看到她的白眼,拍拍自己面前的书案,柔声说:“小九,坐上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霍柔风窝在太师椅里没有动,闲闲地问他:“你的公事处理完了?”
展怀道:“我又不是文官,那些琐碎的事自是交给幕僚们去做了,干嘛,现在就要管着我了,还没成亲呢。”
说完最后这两句话,两个人全都脸红了。
两人虽然认识好几年了,可直到去年才正式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后聚少离多,“成亲”这两个字,还是第一次在两人之间提起。
可是现在既然说出来了,那就是要正式纳入议事日程了。
第四八二章 榆林(三)
“坐过来吧,好不好?”展怀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变声期的少年了,现在他的声音清悦而有磁性,此时则带着些许的慵懒,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个音符,扣动着霍柔风的心弦。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走到展怀的面前。
展怀伸出手,把她抱了起来,然后又把她轻轻放到面前的紫檀书案上。
他的书案很宽大,霍柔风坐在上面,两条腿悬在半空,她穿的是男装,此时外袍微微卷起,露出里面的缎裤,穿着小牛皮靴子的双脚紧张地翘了起来
可能是看出她的不自在,展怀把自己的双手放在身侧,正襟危坐,像是正在聆听教诲的蒙童。
“小九,我给家里写了信,让阿全送回去了......等到谢伯母到了陕西,我想向她提亲了,小九,你同意吗?”
他和小九一直都没有谈婚论嫁,可现在既然提到了成亲,展怀便想问问小九的意思,万一小九还不想成亲,自己也好提前说服她,免得到时正式提亲了,小九不肯答应,被谢红琳知道了,以为小九不想嫁给他,那就麻烦了。
对,做事要未雨绸缪,成亲这么大的事,当然更要早做准备。
霍柔风张张嘴,又张张嘴,什么意思,这就要成亲了?
“那成亲以后我还能在马场里吗?你又不能也住到马场里。”霍柔风问道。
这的确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事情。
展怀却早就想过了,他道:“榆林离马场不过一天的路程,你若是想过来,我就让人去接你,你若是想住在马场里,只要我在榆林,便每隔三五天就回去陪着你。”
“那和现在也没有区别啊,何必要成亲呢?现在不也是这样吗?我若想你了,就来榆林找你,你若是想我了,就到马场看我。”霍柔风说道。
展怀一时语凝,这能一样吗?这当然不一样。
“小九,可是成亲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你住在这里,不必再穿男装。”展怀道。
“可我喜欢穿男装啊,我觉得我穿男装比穿女装更好看。”霍柔风的话让展怀很是无语。
他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若是成亲了,你就不用住到厢房里了,你来榆林时,我们可以一起住......”
展怀的话还没有说完,脑袋上便挨了一记,霍柔风呸他一口,道:“小展,你真不要脸,谁要和你一起住,我喜欢一个人睡觉。”
展怀低头往地上看了看,洞呢,有没有地洞能让他钻进去,这也太丢脸了。
早知如此,他提什么一起住啊,这下好了,小九有笑话他三天。
可是接下来,展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从耳朵到脖子全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见他不说话了,霍柔风用脚尖碰碰他,见他还是不说话,霍柔风索性用脚尖踢踢他。
这下子,展怀抬起头来:“小九,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可是我真的想娶你,我想守着你,护着你,一生一世陪着你。”
“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霍柔风的脚尖来来回回蹭着展怀的膝盖。
“我帮你。”展怀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霍柔风的眼睛里闪过两点火花,她一字一句地问道:“若是我做的事,是天翻地覆的大事呢?你肯帮我,你家里呢,若是你的父兄不答应,在家族与我之间,你该如何选择?”
一片默然。
许久,展怀才说道:“我们展家到了今日,早已被人看做是砧板之肉,也就是我家这块肉不好切,因此他们才没有下手而已。小九,先不说我父兄是不是早有准备了,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到了要在家族与你之间选择的时候,我必会说服他们,且,朝廷早就想要动展家了,前几年我爹的替身受了重伤,便是皇帝派人做的,只是他们太蠢,没能如意而已。或许展家还能过些安稳日子,但是这份安稳又有多久,十年、二十年?再或者我们这一代可苟活度过,但是下一代呢?所以,小九,这些都不是问题,不该是我们成亲的障碍。”
“可我喜欢穿男装啊,我觉得我穿男装比穿女装更好看。”霍柔风的话让展怀很是无语。
他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若是成亲了,你就不用住到厢房里了,你来榆林时,我们可以一起住......”
展怀的话还没有说完,脑袋上便挨了一记,霍柔风呸他一口,道:“小展,你真不要脸,谁要和你一起住,我喜欢一个人睡觉。”
展怀低头往地上看了看,洞呢,有没有地洞能让他钻进去,这也太丢脸了。
早知如此,他提什么一起住啊,这下好了,小九有笑话他三天。
可是接下来,展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从耳朵到脖子全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见他不说话了,霍柔风用脚尖碰碰他,见他还是不说话,霍柔风索性用脚尖踢踢他。
这下子,展怀抬起头来:“小九,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可是我真的想娶你,我想守着你,护着你,一生一世陪着你。”
“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霍柔风的脚尖来来回回蹭着展怀的膝盖。
“我帮你。”展怀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霍柔风的眼睛里闪过两点火花,她一字一句地问道:“若是我做的事,是天翻地覆的大事呢?你肯帮我,你家里呢,若是你的父兄不答应,在家族与我之间,你该如何选择?”
一片默然。
许久,展怀才说道:“我们展家到了今日,早已被人看做是砧板之肉,也就是我家这块肉不好切,因此他们才没有下手而已。小九,先不说我父兄是不是早有准备了,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到了要在家族与你之间选择的时候,我必会说服他们,且,朝廷早就想要动展家了,前几年我爹的替身受了重伤,便是皇帝派人做的,只是他们太蠢,没能如意而已。或许展家还能过些安稳日子,但是这份安稳又有多久,十年、二十年?再或者我们这一代可苟活度过,但是下一代呢?所以,小九,这些都不是问题,不该是我们成亲的障碍。”
第四八三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小展,你要干嘛?”
“亲你。www.uu234.net”
“你会吗?”
“会。”
“你怎么会......”
少女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嘴唇便被硬生生地撞了一下,后面的话便被撞没了。
其实她是想问他是怎么会的,可是少年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了......其实他还是不会。
瞬间相撞,又瞬间分开,霍柔风下意识地摸摸被撞疼了的嘴唇,嘟哝着:“和话本子里写的不一样。”
展怀正在后悔,他好像太莽撞了,虽然周围的人早得了吩咐,不许带他去“见世面”,可是军营里长大的少年,荤段子听多了,在此之前,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会......
有些狼狈,可是这不是第一次嘛,只要小九不生气,下一次他一定能做得很好。
少年看着依然坐在自己怀中的少女,少女的嘴唇是娇艳的粉红色,泛着一层水光,可能是被他那一下撞得莫名其妙,这会儿微微张开着,如同初绽的花蕾。
少年咬咬嘴唇,让自己镇定下来,当务之急,是要让小九不要生气。
“小九,我......”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的嘴便被堵住了。一双纤细有力的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那两片花瓣似的嘴唇便覆上了他的......
少女的唇柔软芬芳,比他想像的更加美妙,那清新甜美的水蜜桃香味萦绕在他的鼻端,如同置身于福建家中的桃园里,这是专属于他和她的味道,是他们的秘密,也是他们共同的美好。
春日的下午,阳光懒洋洋地照进书房,有鸟儿在窗前驻足,鸣叫两声便拍拍翅膀飞走了,像是怕打扰到屋里的一双璧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柔风才放开了展怀,她站起身来向上一窜,重又坐到书案上。
方才霍柔风整个人欺上来,把原本坐得笔直的展怀压得半躺在椅子里,直到这时压在身上的人儿离开了,展怀才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他顿时傻了。
胸前的衣襟不知何时已经被扯开了,露出锁骨下结实的一片。
再看晃着脚丫坐在书案上的那个,正伸出舌尖舔舔自己的嘴唇,像只偷腥后意犹未尽的猫儿。
好像不太对......
怎么个不对呢?好像是反过来了......
直到用完晚膳,趁着天色未暗,两人在后宅里散步时,展怀才把想问的话问了出来,倒不是他羞于启齿,而是整个下午他都热血沸腾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而已。
“小九,你是怎么会的?”他都是学艺未精,小九一个小姑娘倒像个老油条,这不正常。
霍柔风停下脚步,冲他眨眨眼睛,九爷当了十来年的纨绔,什么没见识过?
展怀是不会明白的了,从小到大动辄就要挨军棍的孩子,当然无法理解富家少爷们花钱就能买来的乐子。
霍九爷就算碍于性别原因,没有吃过,可也是见过的。
她拍拍展怀的肩膀,安慰他道:“等我回到马场里,让人给你送几本书来。”
展怀怔怔一刻,但他很快就明白那是什么书了。
“小九!”他板起脸来,一副大将军的表情。
霍柔风冲他嘻嘻一笑,向前快走几步,然后转过身来,晃晃脑袋,嘻皮笑脸:“我就要给你送,有本事你打我呀。”
展怀怒极,追了过去,于是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跑的当然比不上追的快,也不过片刻,就被捉住,然后两个人便陷进老银杏树巨大的树影中。
直到四周全都黑下来,月光如水银般洒了一地,少女娇羞的脸儿才从银杏树后探出来,她不想再理那个学艺不精却锲而不舍的家伙了,至少今天不理他了。
她捧着一张滚烫的脸,飞奔着回到自己屋里。
今天晚上的落差有点大,九爷一时半刻还不能完全消受,怎么说呢,前半场她还是个汉子,后半场她就变成小姑娘了。
回到屋里,她连鞋子都没脱就滚到炕上,捂着脸在炕上打了几个滚儿,从炕沿儿滚到炕里,又从炕里滚到炕沿儿,她的鼻端还弥漫着展怀的气息,她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的唇舌在她的口腔里攻城掠地,他把她得紧贴着银杏树,他的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身子,让她动弹不得,那一刻,她的大脑里昏昏噩噩,甚至忘了咬他。
次日早晨,粗使婆子端了热水进来服侍她洗漱,惊讶地发现,这位男装打扮的姑娘还穿着昨天的衣裳,只是那衣裳皱成一团了,头发更是乱得像鸟窝似的。
哎哟,还真是个假小子呢,晚上睡觉这都不脱衣裳不散头发的。
趁着霍柔风洗脸的时候,婆子无奈地摇摇头。
洗了脸,漱了口,梳了头发,换了一件海棠红的箭袖,霍柔风照照镜子,拍拍吹弹得破的脸蛋,正在想着一会儿见到展怀,是装做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还是翻个白眼给他呢,外面便传来问安声,接着,隔着帘子,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九,收拾好了吗?早膳不在府里吃了,我带你出去吃羊肉泡馍。”
羊肉泡馍啊,陕西的羊肉泡馍是很地道的,昨天在孙记时没有吃到,孙家儿子说羊肉泡馍只在老回回的铺子里才有的吃。
小展还记得她昨天想吃羊肉泡馍的事呢。
那怎么办呢?当然是原谅他了。
走到门口的那一刻,霍柔风还在嘀咕,我是看在羊肉泡馍的面子上才理他的。
可是当她走出门口,看到清晨的阳光下,那张如初升旭日般明亮璀璨的笑脸,她的脑海里便只有一个念头
去他的羊肉泡馍,九爷我若是不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吃一百碗羊肉泡馍也不会快活的。
她冲着展怀伸出手,展怀的眼睛里都是笑意,他握住她的小手,阳光下,那张脂粉未施的小脸如同洒着晨露的春叶,晶莹夺目。
“走吧。”
一夜之间,他仿佛褪去了莽撞和青涩,他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沉着冷静,不怒自威,而当他看向她时,眼里却是无尽的温柔和笑意。
第四八四章 吴家
去打听吴宝中的人很快便回来了。www.uu234.net
吴家在汉中也算是大族,祖上出过一个举人,但是后代子孙里却没有读书种子,反倒是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到了吴宝中这一代,已经成为陕西最大的商贾了。
吴家和大多富户一样,每年都会给寺院大笔香火钱,吴家女眷更是每个月都会到寺院里上香吃素斋。
吴宝中是嫡房长子,还有嫡庶共计四个弟弟,三弟吴德中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这些年来除了遍寻生子偏方,就是四处求神拜佛,希望能生个儿子。
两个月前,听说山西平阳府的伽南寺很灵验,吴德中便带着妻子陶氏,连同两个女儿一起去了平阳府。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家四口这带着仆妇随从十几人,只在寺里住了一夜,便惹出了麻烦。
睡到半夜时,吴德中夫妻从梦中惊醒,原来是自家护卫和人打起来了,两人一问,才知道是有人走错居士寮房,险些冲撞了两个女儿。
这里是寺院,想来只是一场误会,后来又有僧人过来调停,吴德中夫妻也便释怀了,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第二天,昨晚那个走错寮房的人却被人砍死在自己屋子里,那人的随从当即便报了官,县衙的人来了以后,随从便说起昨天晚上打架的事,一口咬定是被吴家报复寻仇了。
县衙的人二话不说,就把吴家十几个人全都锁了带走,吴德中一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连个往家里报信的人都没有,被关进县衙后,吴德中好不容易才买通一个狱卒,帮他往汉人送了一封信。
吴家收到信时,已经是十天后的事了,吴宝中的二弟吴孝中、四弟吴新中,便立刻带了银子赶往山西,等到他们到了山西时,才知道这案子已经由县衙转至平阳府衙了。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被杀的人姓单,是世袭武职,他的大哥便是宁武千户单一风。
单一风只有这一个弟弟,去打听吴宝中的人很快便回来了。
吴家在汉中也算是大族,祖上出过一个举人,但是后代子孙里却没有读书种子,反倒是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到了吴宝中这一代,已经成为陕西最大的商贾了。
吴家和大多富户一样,每年都会给寺院大笔香火钱,吴家女眷更是每个月都会到寺院里上香吃素斋。
吴宝中是嫡房长子,还有嫡庶共计四个弟弟,三弟吴德中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这些年来除了遍寻生子偏方,就是四处求神拜佛,希望能生个儿子。
两个月前,听说山西平阳府的伽南寺很灵验,吴德中便带着妻子陶氏,连同两个女儿一起去了平阳府。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家四口这带着仆妇随从十几人,只在寺里住了一夜,便惹出了麻烦。
睡到半夜时,吴德中夫妻从梦中惊醒,原来是自家护卫和人打起来了,两人一问,才知道是有人走错居士寮房,险些冲撞了两个女儿。
这里是寺院,想来只是一场误会,后来又有僧人过来调停,吴德中夫妻也便释怀了,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第二天,昨晚那个走错寮房的人却被人砍死在自己屋子里,那人的随从当即便报了官,县衙的人来了以后,随从便说起昨天晚上打架的事,一口咬定是被吴家报复寻仇了。
县衙的人二话不说,就把吴家十几个人全都锁了带走,吴德中一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连个往家里报信的人都没有,被关进县衙后,吴德中好不容易才买通一个狱卒,帮他往汉人送了一封信。
吴家收到信时,已经是十天后的事了,吴宝中的二弟吴孝中、四弟吴新中,便立刻带了银子赶往山西,等到他们到了山西时,才知道这案子已经由县衙转至平阳府衙了。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被杀的人姓单,是世袭武职,他的大哥便是宁武千户单一风。
单一风只有这一个弟弟,去打听吴宝中的人很快便回来了。
吴家在汉中也算是大族,祖上出过一个举人,但是后代子孙里却没有读书种子,反倒是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到了吴宝中这一代,已经成为陕西最大的商贾了。
吴家和大多富户一样,每年都会给寺院大笔香火钱,吴家女眷更是每个月都会到寺院里上香吃素斋。
吴宝中是嫡房长子,还有嫡庶共计四个弟弟,三弟吴德中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这些年来除了遍寻生子偏方,就是四处求神拜佛,希望能生个儿子。
两个月前,听说山西平阳府的伽南寺很灵验,吴德中便带着妻子陶氏,连同两个女儿一起去了平阳府。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家四口这带着仆妇随从十几人,只在寺里住了一夜,便惹出了麻烦。
睡到半夜时,吴德中夫妻从梦中惊醒,原来是自家护卫和人打起来了,两人一问,才知道是有人走错居士寮房,险些冲撞了两个女儿。
这里是寺院,想来只是一场误会,后来又有僧人过来调停,吴德中夫妻也便释怀了,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第二天,昨晚那个走错寮房的人却被人砍死在自己屋子里,那人的随从当即便报了官,县衙的人来了以后,随从便说起昨天晚上打架的事,一口咬定是被吴家报复寻仇了。
县衙的人二话不说,就把吴家十几个人全都锁了带走,吴德中一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连个往家里报信的人都没有,被关进县衙后,吴德中好不容易才买通一个狱卒,帮他往汉人送了一封信。
吴家收到信时,已经是十天后的事了,吴宝中的二弟吴孝中、四弟吴新中,便立刻带了银子赶往山西,等到他们到了山西时,才知道这案子已经由县衙转至平阳府衙了。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被杀的人姓单,是世袭武职,他的大哥便是宁武千户单一风。
单一风只有这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