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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归朝txt下载     归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五五章 放血

    当天夜里,燕娘便把两个小女娃一起交给了霍老爷。www.uu234.net

    “小姐说她快不行了,她能为枫小姐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这个小女娃,还劳烦你给养到十三岁,十二年后,会有人找你接走她。你离开洛阳之前,给京城的霍江写封信,把这张纸条夹在信里,一并给他。”

    那张纸条上用端正的馆阁体写着几行字:

    霍江,暂借令嫒一用,十二年后,吾儿长成之时,便是还君明珠之日。

    落款是谢红琳。

    叙述到这里,燕娘紧紧握住霍柔风的手,柔声说道:“那便是奴婢最后一次见到九娘子了。”

    霍柔风怔怔出神,她还没有从燕娘的回忆中走出来,许久,她才讷讷地说道:“霍思谨是我的替身,亦是保护我哥的人质。”

    燕娘点点头,道:“虽然霍江曾经对不起小姐,可是那几年他们夫妻把炎公子照顾得很好,小姐早已与他冰释前嫌。可是后来他却还是包庇了那个贱人。”

    “燕娘,你们口中的贱人是谁?霍思谨的母亲吗?”霍柔风问道。

    燕娘叹了口气:“她叫谢婵,是霍思谨的母亲,也是姑太太的养女,姑太太一生未嫁,当时她只是姑太太院子里一个粗使丫头,可她会讨姑太太欢心,便收她做了养女,姑太太过世后,她便留在庄子里,理所应当地变成了表小姐。”

    “小姐为人赤诚,把她当成了亲姐妹,可是她却做出了对不起小姐的事,即便如此,谢家也没有亏待她,给了她一笔银子,送她回了江南,即使她不能投靠亲戚,凭着那笔银子,也能托冰人馆风风光光嫁出去。”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狼心狗肺的贱人不知何时竟然知道了谢高两家的真实身份,雪域山庄被毁之后,姑爷和小姐费了很大的劲儿,终于查实就是那贱人告秘的。”

    “小姐和姑爷有次从鞑剌过边境去大同,却恰好遇到那个贱人!而和那贱人在一起的,就是出差公干的霍江!小姐举剑要杀她,霍江挡在那贱人身前,跪求小姐不要一尸两命。小姐念在霍家抚养炎公子的份上,答应霍江,待到那贱人生下孩子,再来取她性命。”

    “小姐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大同放过了谢婵。当时她为了稳妥起见,给霍江的夫人写了一封信,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小姐不放心,派人跟着霍江和谢婵,直到回了京城,可是霍江却暗中李代桃僵,用一个身材相貌有几分相似的侍女假扮成谢婵,瞒过了跟随他们的人。待到被发现时,谢婵早就不知所踪。”

    “小姐知道后,原本想要立即赶赴京城接回炎公子,可是却有事情耽误了,直到七八个月后,她才与姑爷动身,可姑爷却......那时小姐也有了身孕,自知无力照顾炎公子,便将炎公子再次托付给霍夫人。霍夫人为人善良,小姐信任她远超霍江。”

    “小姐生下九娘子后,还在月子里,霍夫人便去世了,小姐彻夜难眠,原本想要出了月子便去京城接回炎公子,可没有想到,那个贱人也在洛阳,而且刚巧看到了奴婢!小姐的行踪就是被那个贱人泄露出去的,可怜那时您还小,小姐带着您东躲西藏,便把接炎公子回来的事情耽搁下来。”

    至此,霍柔风终于知道她与霍思谨之间的关系。

    霍思谨是霍江与谢婵的女儿,而谢思成则是谢婵与其他男人所生。

    “那后来呢,你们是如何逃到鞑剌,我娘的病又是如何挺到今天的?”霍柔风问道。

    “高家是关外巨匪,前前后后已有近两百年的历史,而姑爷的二婶娘,便是黄河帮帮主的亲妹妹。虽然二老爷和二太太都已不在人世,但是与黄河帮的情份仍在。福伯拿着高家的信物见了黄河帮帮主,果然,不到半日,黄河帮便查出在南街带走两个孩子的人。黄河帮在河南是地头蛇,外来的帮会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黄河帮要人,那帮人没有办法,还是把女娃儿交了出来。奴婢便是打着黄河帮的旗号,把霍江的女儿,从那小姑娘手里买了过来。”

    “虽然是亲戚,可是也要按江湖规矩来。小姐让奴婢给黄河帮的刘帮主送去一千两答谢银子。刘帮主见来的是我,而不是福伯,便多问了几句,我便说出福伯感染疫症之事。刘帮主说若许还有办法。”

    “刘帮主自己帮会里也有人感染疫症,他请来几位名医诊治,其中有个南方来的大夫,在广东时从红毛人那里学过一个法子,就是给病人放血,不同于针炙的放血,这是实打实用刀割开皮肉,放出一盆鲜血。黄河帮里有四个人依次诊治,其中有一个人已经治好了,但是另外三个都死了。”

    “奴婢是不信的,原本不想告诉小姐,可是回去以后,看到小姐和福伯痛苦万分的样子,奴婢还是把从刘帮主那里听来的事告诉了小姐。”

    “没有想到,小姐立刻同意,她说即使不放血,她这条命也保不住了,还不如一试,若是治好了,或许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一双儿女。”

    “福伯更不在乎了,他年势已高,早年受过重伤,身体本就不好,虽然昨天才患了疫症,可是病重程度却和小姐不相上下。他让我这就去请那位大夫过来。我咬咬牙,又去找了刘帮主。”

    “刘帮主很大度,让那位大夫与我一起过来,福伯让先给他治,真的是一盆鲜血啊,那血还没有放完,福伯便昏死过去。”

    “我很害怕,劝小姐不要再试,可小姐不依,对我说,如果不让大夫给治,她就自己放血。无奈,我只好让大夫也给小姐诊治。”

    “同样是一盆鲜血,小姐同样也昏死过去。大夫说如果挺过这个晚上,那么便是没有事了。”

    “那个晚上,我守着小姐和福伯,一刻不敢离开。天亮的时候,小姐苏醒过来,而福伯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第四五六章 我回来了

    那一盆血把谢红琳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但是她的身体却也受到了巨大的损伤。

    初时,谢红琳气血有亏,四肢疼痛,待到主仆二人千辛万苦逃到鞑剌时,她的双腿已经不能走路,那双曾经挥舞长枪大战三百回合的双臂,就连筷子也拿不起了。

    燕娘带着谢红琳,借助在一户养马的人家。那家人热情好客,当燕娘拿出那枚箭羽向他们询问上面的字时,他们立刻认出来,上面写的是阿力伦。

    达蛮部有十几位王子,而阿力伦是其中最不受重视的,因此,这户养马的人家也只知道,不久之前,草原上有了一个新马场,马场的主人便叫阿力伦,恰好这家人曾在阿力伦马场新买了五匹小母马。

    燕娘请他们代她把箭羽交给阿力伦,那养马的汉子很热心,因为阿力伦平素不喜见客,即使做生意也是交给手下人。所以当这枚箭羽转交到阿力伦手中时,已是次日。

    燕娘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黄昏,她站在帐篷外面,夕阳如血,草长莺飞,那个从暮霭中走来的男人,从此便与她生死相许。

    后来燕娘才知道,原来在达蛮部灭亡时,阿力伦的父亲也真可汗并没有当场死去,阿力伦在一片草丛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也真。

    也真没有想到,最后给他送终的,竟然是这个曾经被他追杀的儿子。

    也真把达蛮部的藏宝地告诉了阿力伦,那是埋藏着达蛮部几代可汗积攒的珍宝。

    阿力伦埋葬了父亲,他取出藏宝之后,便带着母亲,找到一片水草丰美的山坳,开办了草原上最大的马场。

    十几年来,阿力伦夫妻一直和谢红琳生活在一起,他们曾经请了多位名医给谢红琳诊治,全都告知已无药可治,谢红琳后半生都将瘫在床上,直到她死。

    一位位大夫,一次次失望,渐渐的,谢红琳不肯再治,燕娘虽然不甘,可是也无计可施,只好做罢。

    时光荏苒,谢红琳虽然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是这里有碧蓝的天空,一望无垠的草原,还有她喜爱的骏马,最信任的朋友,还有开心果似的其其格。

    但是就在去年,一场风寒后,谢红琳的身体便每况日下,她再也不能走出帐篷,去看蓝天白云,草原骏马。

    上个月,谢红琳的脊椎骨也像她的四肢一样,就连支撑她坐着的力量也没有了,她只能躺着,翻身也要有人帮忙。

    阿力伦和燕娘无计可施,听说宣府有一位李老太医,他们便找来相熟的马贩子打听,这才让霍柔风得以与他们相见。

    霍柔风把脸埋在自己的掌心,再抬起头来时,手掌上一片潮湿。

    次日,霍柔风便来到了阿力伦的马场,谢红琳就在这里。

    走进谢红琳住的帐篷,立时,一阵药香扑鼻而来。

    霍柔风的鼻子酸涩,泪水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谢红琳仰面平躺在厚厚的羊毛毯上,燕娘带着所有人等在帐篷外面,许久,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霍柔风远远地站着,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走到谢红琳面前,跪了下去。

    “娘,我来了。”

    谢红琳安静地看着她,她的脖子也已经无法抬起,她看着与她对面相识的少女,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这是她的女儿,与她不能不分开十四年的女儿。

    “小......枫......”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谢红琳用尽力气才从喉咙里发出的,她哽咽得不能自已,这位曾经傲立于白山黑水间的飒爽女子,在丈夫去世之后,终于再次流下了泪水。

    半个时辰后,霍柔风走出母亲的帐篷,她仰面望向蔚蓝苍穹,伸出双臂,要拥抱蓝天。

    “母亲,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仿佛要透过广袤的天空传到百年之前。

    她姓谢,她回来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的两位母亲都用她们自己的方式,给予了她无尽的母爱。

    但是不同的是,这一世,她已经长大了,她不再是前世娇滴滴的小公主,她从南到北,从海边到草原,万里烟尘,她终于找到了她的母亲。

    前世,她飞奔着赶回京城,却没能再见母亲一面,而这一次,她做到了。

    霍柔风笑了,老天既然让她找到母亲,那么接下来,她一定要从阎王爷手里,把她母亲抢过来。

    她一直都很幸运,所以这一次,她要把这从小而来的幸运沿续下去。

    她写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几个字:母安,待归。

    几天后,霍轻舟收到了这封信,虽然他早已经猜到霍柔风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母亲的下落,可是当他真的收到这封信时,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风都要帮着鞑子抢太医了,母亲自是不会安好。

    但是只要母亲还活在世上,他们一家三口能够团聚,哪怕只有短短的时光,那便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兵部派来的人紧锣密鼓调查展怀的事情,可是宣府总兵府正因为鞑子入城掳掠之事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京城来的这些闲人。

    兵部的人好不容易才从几名小吏口中询问到当日鞑子犯境的详情,便听说有小股的鞑子在大同出现,抢走了很多粮食和财物。

    天气越来越冷,鞑子们缺少过冬的粮食,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过境抢夺。

    紧接着,鞑子入侵的消息便此起彼伏地传过来,五军都督府的两个人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第二天一觉醒来,面前站着的全都是拿着刀的鞑子。

    这两人几乎每天都要和兵部的人吵一架,他们认为案子已经调查清楚,可以回京交差了。可是兵部的人却认为查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想要查清展怀的罪状,还需要更加有利的证据。

    霍轻舟终于被激怒了,这哪里是查案,这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想方设法要给展怀定罪。

    霍轻舟索性和五军都督府的人站成一队,于是无论是在官役里,还是在宣府的大小衙门中,有京城官员在的地方,就像到了菜市场,要么两拨人相互谩骂,要么就是拍桌子砸椅子,闹得不可开交。

第四五七章 眉毛

    兵部来的人当中,最为难的就是右侍郎孙寿光了。

    他是霍江的学生,虽然只是座师,可也是正儿八经递过帖子拜师的。正是因为这个,直到现在还有人认为他是太后党。

    他虽然素知霍炎性情有些乖张,可是他和所有人的人都以为霍炎会站在他们这一边,同仇敌忾。当年展怀绑架霍炎的事,连皇帝都曾过问。

    霍炎和展怀之间有怨,虽称不上不共戴天,但也足能令霍炎铭记于心了。

    可是霍炎却出人意料,与五军都督府的两人一起,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且,若只有五军都督府的两人倒也罢了,那两人一心只想早回京城,他们更多的只是推卸责任而已。

    但是多了霍炎就不同了。霍炎既能引章据典,也能胡搅蛮缠,最重要的是,他还能挑拨离间,如今兵部来的五个人,除了两个重伤未愈的以外,其余三个人便是三个心思,宛如一盘散沙。

    袁为是武状元出身,他的兄长袁方是展怀的手下,可想而知,邹阁老之所以派袁为过来,就是做给世人看的,以示所查结果公正严谨。看看吧,袁为是与展怀有关系的,他也参与调察,难道你们还能说我兵部只手遮天,给展怀罗列罪状吗?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孙寿光从开始时就把袁为当成了摆设,而袁为也以实际行动履行了做为摆设的义务,遇事从不表态,做事从不主动。

    可即便如此,稳如松的袁为还是没能承受住霍炎的挑拨,霍炎挑拨离间从不偷偷摸摸,他是在众目睽睽下,理所当然,昂首挺胸做他的搅屎棍子。

    袁为装病了。

    堂堂武状元,宛如病娇,三天没有下床了。

    另一个是刘辉,他是次辅赵旭的女婿。

    得知邹阁老也派了刘辉来宣府,孙寿光长长松了一口气。

    刘辉虽然官职不高,但是有了赵旭的这层关系,若是出了差错,尽可能地推到他的身上,自会有赵旭来收拾烂摊子。

    且,这样一来,邹阁老在内阁内便又拉了一位同盟。

    比起邹阁老,赵旭无论资格还是背景,都要强上许多。

    这是刘辉第一次出京办差,初到宣府时,刘辉义气风发,干劲十足,恨不得立刻就把展怀拉下马。

    可如今刘辉被霍炎挑拨得连给兵部的简报,都不肯签名盖章。

    问他为何,刘辉的回答也能把人气死:“出京之时,岳丈大人再三叮咛,我年纪轻,资历浅,万事不要强出头,只要跟在孙侍郎后面,从抄抄写写开始,多学多看。”

    嗯,已是五品京官的刘辉,此番来宣府,是来当学生的。

    每天的争吵,从三对三,渐渐变成一对三。

    孙寿光很累,不只是心累,而且全身上下无处不累。

    他是堂堂三品大员,每天却要像个泼妇似的和人斗嘴,其中有一个还是年方十九的少年。

    直到有一天,他再次要求问询宣抚总兵府的几个人时,事情终于爆发了。

    展怀忽然走了进来!

    孙寿光大吃一惊,展怀不是在京城吗?听说他一直磨蹭着不肯对任上,为何却又忽然出现在宣抚?

    “展总兵,怎么会是你?”孙寿光惊怔一刻,缓缓问道。

    展怀轻笑:“孙侍郎不辞劳苦来此,全是因为本将军,本将军来看望孙侍郎,以表感激之心,有何不可吗?”

    孙寿光哈哈大笑:“展总兵,你怎么忘了,这里是宣抚,是九边重地,你身边榆林兼陕西总兵,没有圣命,你是不能来的,否则便是欺君之罪,是意图谋逆!”

    说到最后,孙寿光再无笑意,声色俱厉。

    展怀冷冷一笑:“既然孙侍郎已经给本将军定罪了,那么本将军也不怕再加一条,还请孙侍郎在欺君之罪、意图谋逆后面,再加一个杀害朝廷命官!”

    闻言,孙寿光全身一颤,他怒吼:“展怀,你要做甚?”

    展怀刷的一声抽出佩刀,一刀挥出,孙寿光面前的茶案便被齐刷刷劈成两半。

    孙寿光倒吸一口凉气,兵部先前来的那两个人如今还躺在炕上,那所谓的土匪,十之八、九是展怀的人。

    展怀不是第一次意图杀害朝廷命官了,他已经做过一次,难道不能再说第二次?

    孙寿光只觉背脊生寒,展怀的刀不是砍在桌子上,而是砍在他的心里。

    “展总兵,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还请慎重为之!”孙寿光强自按捺心中的恐惧,冷冷地说道。

    展怀微笑:“我们展家难道还怕死吗?孙侍郎,你认为呢?”

    这百多年来,展家死过多少人,恐怕展家自己说不清了。这样的人家,还怕什么抄家灭门,再说放眼朝野上下,又有谁敢到福建闽国公府抄家的?那不是活腻了吗?无论是谁去,都是有去无回。

    “展总兵,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

    没等孙寿光把话说完,展怀便开口打断:“既是奉命行事,那么如果我不给你留点记号,孙侍郎就不能回京交差,那么,为了侍郎大人好,我就不客气了。”

    孙寿光还在仔细琢磨展怀话中的玄机,那柄大刀便贴到了他的脸上。

    凉嗖嗖的,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展怀该不是要杀他吧?

    “你,你,你要做什么?”孙寿光语无伦次。

    展怀噗的笑了,他上前一步,凑到孙寿光耳畔,道:“无妨,我会轻点儿。”

    说着,他的刀微微上扬,孙寿光只觉一阵天昏地转,噗通倒地,昏死过去。

    展怀收起佩刀,叹了一口气:“就这胆量,也敢来对付我?笑话!”

    立刻,有人把孙寿光抬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孙寿光才睁开眼睛。

    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历历在目,展怀是来真的了。

    他迟疑地摸摸自己的脸,还好,展怀没有在他的脸上划几刀,万幸。

    可是,他的眉毛呢?

    孙寿光反反复复回忆了几次,没有错了,他的眉毛是被展怀剃掉的。

    “展怀,你好大胆子!”

    孙寿光气得发抖,他要立刻把展怀在宣抚的事情上奏朝廷。

第四五八章 安全

    满室皆惊。m.www.uu234.net

    展怀就这样把堂堂三品大员给抬出去了。

    屋内落针可闻。

    展怀缓缓走到霍轻舟面前,微笑道:“小霍大人,别来无恙。”

    霍轻舟只觉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爬到脚面上,想要甩开,却又甩不掉。

    他没好气地瞪了展怀一眼,没有说话。

    展怀也不生气,冲着其余人抱抱拳,道:“展某突然而至,惊扰了诸位大人,还请继续公务,就当展某没有来过。展某告辞。”

    你们忙吧,我不打扰了。

    说完展怀就往外走,被孙寿光硬抬来,半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袁为忽然站起身来:“展总兵,我等也是无能为力,您请见谅。”

    展怀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径直走了。

    展怀是什么意思?让他们放心,还是让他们不放心啊?

    展怀走出宣抚总兵府,却没有离开,他在离府门不远处的一棵大白杨下停下来。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霍轻舟便跑了过来:“展五,你来宣抚做什么?”

    展怀却不理他,反而沉声问道:“小九呢?”

    霍轻舟别过脸去,不去看展怀,妹子的行踪,轮得到姓展的问吗?

    “小九是不是去了鞑剌?”展怀的声音里透着威严,霍轻舟不由得又把脸转了过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展怀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展怀是真的在着急吧。

    展怀要去榆林当总兵了,想起榆林羊,霍轻舟就忍不住流口水,算了,这次就看在榆林羊的份上,放过他吧。

    等他到了榆林,每年若不往京城送上几十上百头羊,就别想再见到我妹子。

    霍轻舟高傲地点点头。

    展怀二话不说,翻身上马,霍轻舟一见,连忙拽住了他的马尾巴,那马性子暴烈,被人猛然拽住尾巴,扬起后蹄便要踢,霍轻舟身轻如燕,就在看似要被马踢到时,他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了展怀身后。

    “你一个男人,上我的马做什么?”展怀难得会对他没有好气一回。

    “你的马上不坐男人,难道还有女人,你在西北时是不是做过对不起我妹子的事?”霍轻舟恨不能立刻给展怀一拳。

    展怀冷哼,除了小九,没有人配问他这种问题。

    然而小九是不会问的,小九信任他。

    想到小九,展怀的嘴角便高高扬起。

    他的小姑娘,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奔出约末二三里,霍轻舟看看身后,那些气势汹汹的随从,才反应过来:“展五,你这是要去哪儿?”

    “鞑剌。”展怀淡淡地说出两个字。

    “你疯了!你他妈的是带兵的大将军,是朝廷大员!你不能去!”霍轻舟吼道。

    “你当哥哥的不心疼她,我心疼。”展怀说道。

    “滚滚滚,我答应把妹子嫁给你了吗?你有什么资格心疼她,我告诉你啊,我妹子没事,很安全,听清楚了吗?她很安全,你不要发疯!”耳边猎猎风声,霍轻舟只能扯着喉咙冲着展怀大喊。

    “我不信,没有亲眼见到她,我不会相信的!”展怀道。

    “信不信由你,但是我不许你去,你如果去了,小风一定饶不了我,你快让马停下来,老子要下马,就当老子不知道你小子发疯,你不要把我拖下水。”霍轻舟气急败坏。

    “有本事你就自己跳下去!”展怀道。

    霍轻舟看看两侧似是向后倒去的树木,终于还是不想跳下去。

    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他还不想和自己过不去,跳什么跳,老子不跳。

    见他不说话了,展怀反而缓下马来。

    “你怎么不走了?”霍轻舟问道。

    “我本来也没想走。”展怀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起来很是该死。

    “你诈我?”霍轻舟怪叫。

    “我只是想知道小九是否安全,既然你说了,我姑且信你一回。”展怀笑着说道。

    霍轻舟挥拳砸到展怀肩头,展怀没躲,任由这一拳砸下来。

    “为什么不躲?”霍轻舟有些奇怪,他还是第一次打到展怀身上。

    “想要被你打伤,小九一定会很心疼我的。”展怀像是捡到宝一样。

    霍轻舟抬腿从马上跳了下来,只要遇到展怀,他就没有好事,事事不顺心。

    见他走远了,展怀冲着身后的随从挥挥手,一行人向另一条路而去。

    霍轻舟是个什么人,展怀再清楚不过。

    霍轻舟能够让他知道小九平安,他已经很知足了,这位未来大舅子的臭脾气,他领教过无数次了。

    好在小九有主见,霍轻舟这个当哥哥的无法左右她,否则想要迎娶小九,还不知要再闯多少关。

    想到霍柔风,展怀的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当花三娘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他时,展怀在京城便坐不住了。

    太平会内讧,两拨人先后尾随霍九去了宣抚。

    展怀对霍柔风有信心,她有办法摆脱太平会的人,可是他却依然寝食难安,比被朵儿哈重重包围时还要焦急。

    因此,他放下长公主为他举办的赏石会,带人赶往宣抚。

    刚出京城不久,他便得到消息,霍九料理了太平会的一批人,平安。

    展怀略微松了一口气,可他还是想亲眼见到霍柔风。

    行至半路,展怀再次收到消息,谢思成和他的人,在大同遇到埋伏,全军覆没。

    展怀锁起眉头,他不相信谢思成会在这一役中死去,他和谢思成打过交道,这样的死法对谢思成而言太过匪夷所思。

    有一件事,霍柔风从未告诉展怀,展怀也从未问过她。

    霍轻舟和霍柔风兄妹相认,可是他们的亲生父母呢?他们是哪家的孩子,为何会分别养到两个霍家?

    无论是曾做过阁老的霍江,还是有江南小财神之称的霍沛然,都不是能够随便抱个孩子回来养的人。

    且,能把自家孩子送进这两家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更何况,霍轻舟和霍柔风这对兄妹,不论人品样貌,都是人中龙凤,究竟要何等优秀的父母,才能孕育出这样芝兰玉树的一对兄妹呢?

    展怀是在霍柔风的来信中,得知她和霍轻舟的关系的。

    那个时候,他还在行军打仗,有时一两个月才能收到霍柔风的信,所以霍柔风没说,他便也没有去问。回到京城以后,他能和霍柔风单独见面的机会很少,见面之后也想不起问这些事了,因此,直到霍柔风离开京城,展怀也没有机会问她。

第四五九章 医者

    “娘,我有只狗,叫金豆儿,它跟着我从广东回来了,还在京城呢,它和我特别有缘份。”

    “它要出去玩,就这样。”霍柔风把两只手放在胸前,所扭扭屁屁。

    “如果我不理它啊,它就这样。”说着,霍柔风扁着小嘴,满脸哀怨。

    平躺在羊毛毯上的谢红琳勾起嘴角,笑了出来。

    “风......来......”

    霍柔风坐到羊毛毯子上,用自己的额头蹭蹭谢红琳的脸颊:“娘......”

    谢红琳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张肖似自己的脸蛋,即使她早已病骨支离,可是她一直都坚信,总有一日,她能见到自己的一双儿女。

    霍沛然很好,他把小风养育得很好,小风活泼可爱,和她想像中一模一样。

    “你......小......时......候......很......爱......笑。”谢红琳力气不够,说话很慢,但是她努力让自己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晰,她不想在女儿眼里,成为一无所是的废人。

    “娘,我一定是随您吧,因为我哥不爱笑,他一定是随我爹,对了,我哥可讨厌了,他整日欺负小展,自从知道道小展要去榆林,他就逼着小展以后每个月都要往京城给他送活羊。”

    “我哥会试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在下注,您一定想不到,但凡下注买他当状元的,就没有一个发财的,您知道是为什么吗?那是因为九成的人都是买他的,余下的一成要么是买错了,要么就是傻子。”

    “我哥可会写词话本子了,有一次他写了一个故事,里面有个善使红缨长枪的女英雄,后来我才知道,他写的是您呢。”

    “我哥最怕小夜,就是跟着我的小夜,她擅使飞刀,我哥看到她就溜得远远的。”

    霍柔风偎依在母亲身边,如数家珍地控诉霍轻舟欺负展怀的罪状,听着小女儿撒娇,谢红琳笑弯了眼睛,她很想很想见到她的儿子,她也很想见见女儿口中的小展,她的小女儿,遗传了谢家女子的真性情,敢爱敢恨。

    “他......姓......展......”谢红琳问道。

    霍柔风用滚烫的脸蛋摩搓着母亲早已没有知觉的手臂,甜甜地说道:“他叫展怀,字鹏举,是闽国公展毅第五子。”

    “展......家......的......很......好......”

    一滴珠泪无声落下,沧海桑田,辗转百余年,谢家与高家的血脉,还是和展家后人走到了一起。

    父亲和表哥在天有灵,也应欣慰吧。

    谢红琳的心渐渐松弛下来,就像是一个在烈日下奔跑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一处荫凉,她缓缓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她又回到了白山黑水之间,那个一袭白衣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有星星,每颗星星都映出她的模样。

    霍柔风亲亲母亲虽然憔悴却依然美丽的面颊,悄悄走出了帐篷。

    “李老太医,请您告诉我,我娘还能坚持多久?”霍柔风问道。

    李老太医年逾七旬,须白皆白,但是身子却很硬朗,他叹了口气,道:“按理,令堂的病并非全因早年气血大亏所致,老朽查她脉像,又问过那位燕夫人,得知令堂本就有体寒之症,即使没有后来的气血大亏,以她的身体,到了这个年纪也会体弱多病。但是老朽查看过之前大夫给的方子,据说才用过针炙之术,按说即使不能愈痊,也不会恶化至此。老朽如今也是束手无策了。”

    霍柔风看看站在李老太医身后的李大夫,淡淡地说道:“再加安徽五百亩的药田庄子一座。”

    李大夫眼里闪出两团火花,但是很快,那火花便黯淡下去:“九娘子,家父全都束手无策,在下学艺未精,又怎......”

    “一千两”,霍柔风顿了顿,道,“......黄金。”

    李大夫咬咬牙,绕到父亲面前,恳求道:“父亲,既然行针无效,那不如试试推拿?”

    李老太医摇头:“那怎么行,男女大防,此间又没有懂得推拿之术的医女,使不得使不得。”

    闻言,霍柔风正色道:“医者,仁者也;仁者,正人也;正人,明月清风也。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所谓男女大妨,只要还有办法,无论成否,皆可一试。”

    李老太医怔住,他抬起头来,苍老却依然有神的双眼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九娘子,九娘子,这位九娘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的官话里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她是地地道道的汉人。

    或许是自己躲在自家医馆里太久了,外面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是没有哪个少女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

    霍柔风轻声笑了:“我这为人女儿的,都不介意,难道身为医者的李老太医,您却不敢吗?”

    少女还带着几分天真,想用激将法让他答应。

    李老太医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很可爱,对,他觉得她可爱与金钱无关,与安徽五百亩药田和一千两黄金无关。

    “父亲,您老人家看在九娘子的一番孝心上,就答应吧,若是您担心气力不支,可由儿子来。”大冷的天,李大夫急出一脑门子的汗珠子,九娘子给出的条件太丰厚了,当然,能把他们父子掳来的人,也不会是财神爷转世,如果他们不能把那妇人治好,别说一两银子也得不到,就连他们父子的两条性命也要搭上。

    “胡闹,病患是妇人,怎可儿戏。”李老太医斥责了儿子,然后便不再说话,低头沉思。

    霍柔风没有打扰他,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李老太医才开口道:“九娘子,这推拿之术可用,但却不能立竿见影,少则两三年,多则十几二十年,都要看令堂的造化了。”

    说到这里,李老太医苦笑。

    行医者,居然说出“造化”二字,可见他对这最后的办法也没有把握。

    霍柔风却似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莞尔一笑,又问道:“那依您看,若是让家母迁居到南方温暖之地,可否会对治疗有益?”

    “那自是有益,但是令堂如今的身体,受不住长途跋涉,九娘子先不要心急,待到令堂有所好转,再迁居不迟。”

第四六零章 其其格

    今天是第一次推拿,谢红琳用过汤药便沉沉睡去,霍柔风盘膝坐在母亲身边,母亲嘴边含着一丝笑容,似是还沉浸在睡觉之前女儿的欢声笑语中。www.uu234.net

    “汪,汪!”随着两声狗叫,一个小脑袋从帐篷外面探进来。

    霍柔风转过身去,就看到其其格那张美艳如花的小脸。

    她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提着靴子,蹑手蹑脚走出帐篷。

    “小家伙,有事吗?”霍柔风边穿靴子边问道。

    “不许叫我小家伙,我是其其格,额赫说其其格在汉话里是花。”其其格很认真地说道。

    霍柔风也很认真:“好的,其其格公主,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鞑剌各部在子嗣称呼上均没有汉人皇室的严格,因此,按照鞑剌的习俗,其其格就是达蛮公主。

    其其格做个鬼脸,从斜挎的羊皮荷包里掏出一封卷成一团的信,交给霍柔风:“不是我找你,是它找你。”

    霍柔风看着这封皱得像霉干菜似的信,只能苦笑。

    信上的火漆未动,谢天谢地,这个小孩子没有给撕开。

    霍柔风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信是谁给她的,她把信贴在心口,抿着嘴甜笑。

    笑着笑着,她就发现眼前多了一张脸,是其其格。

    其其格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因为个子高,其其格甚至还要把小脖子探出来,让自己和霍柔风一般高矮。

    “你怎么还不走?”霍柔风没好气地说道。

    其其格歪着脑袋,有些委屈:“你还没有告诉我,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霍柔风抚额:“这是我的信,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可是我把它带来给你的啊,你不是应该告诉我吗?额赫说这叫......这叫尚礼来往。”其其格很不服气,这封信是她从阿桑那里抢来的呢。

    “什么尚礼来往,这是礼尚往来。”霍柔风哭笑不得。

    “对啊,所以你要对我礼尚往来,告诉我这里面写的是什么。上次额祈葛给额赫的信,额赫就告诉我了。”就是啊,额赫能告诉,你也要告诉。

    霍柔风无可奈何,只好拆开火漆,展开里面的信笺,信是展怀写给她的,为了安全起见,展怀只在信里写了几个字:“宣抚十日。”

    展怀在宣抚?

    他要在宣抚停留十天。

    霍柔风的心砰砰直跳,她没有想到展怀会来。

    “咦,九娘子小姑娘,你的脸红了。”其其格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怪腔怪调地说道。

    霍柔风用手背抹了把脸,很烫。

    “好,现在我要把信里的内容告诉你了,你要好好听着啊。”霍柔风一本正经。

    其其格立刻站得笔直,就像上次额赫给她念额祈葛的信时一样。

    “信里说,小孩子如果每天只喝羊奶不吃水果和蔬菜,长大后身上就会有羊肉的味道。”霍柔风郑重其事地说道。

    草原上罕见水果和蔬菜,但是阿力伦的马场里,从来也不缺少这些,每隔几天,便会有昂贵的瓜果蔬菜送到马场里。

    可是其其格不喜欢,除了羊奶,她什么也不喜欢吃,所以无论她吃什么,都要加入羊奶。

    果然,霍柔风的话刚一说完,其其格便皱起了小脸,她苦恼地摇晃着头上的小辫子,一溜烟儿地跑了。

    霍柔风看着那个高挑的身影,笑弯了腰,这个傻大个......欺负小孩子的感觉真好。

    好在爹娘只给她生了一个哥哥,这个哥哥已经够让她操心了,若是再多个像其其格这样的小妹妹,她的脖子一定会累垮的......因为头太大了。

    霍柔风回到帐篷,把被其其格揉得皱纹遍布的信小心翼翼地展平,找了重物压上,这样或许能变得平展一些。

    她有一只精美的黄梨花匣子,装的都是展怀给她的信。

    其实展怀给她的信,远远没有她给展怀的信多,但是展怀每封信都很认真,从来不会搪塞她。

    就像今天这封信,虽然没有四个字,可是她知道,这四个字里包含着是展怀对她的思念。

    小展想她了呢。

    霍柔风也想展怀,想哥哥,她想把他们两个全都领到母亲面前。

    她也很想念姐姐,这次回到京城,她的心思都在展怀那里,和姐姐在一起时也在想着展怀,姐姐是不是看出来了?

    还有罗大夫,听说他出关去了,那么好看的罗大夫,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到。

    她想起提到罗大夫时,她在姐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失落。

    对啊,罗大夫!

    本来躺在厚厚的羊毛毯上胡思乱想的霍柔风忽的坐了起来。

    她怎么忘了罗大夫!

    可是罗大夫治的都是怪病,他和大多数大夫是不一样的。

    霍柔风失望地重新躺下。

    罗大夫是从红毛人那里学来的医术,红毛人或许能够治好母亲,要不要给广东那边写封信,让他们抓个红毛大夫过来给母亲治病呢?

    霍柔风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清晨,还在熟睡的她,便被一串铃声惊醒。

    她一睁眼,就看到其其格正拿着一串铜铃在她面前摇晃。

    霍柔风气得一把抢过铜铃,远远地扔出去:“其其格,为什么要偷偷摸进我的帐篷?”

    “我没有偷偷,我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其其格嘟着嘴,捡起铜铃,却还不忘猛摇几下。

    “好好好,尊贵的其其格公主,现在请你再正大光明走出去,可以吗?”霍柔风问道。

    “可以啊,那我走了。”其其格居然真的走了,那串铜铃随着她的蹦蹦跳跳发出清脆的响声。

    霍柔风重又一头扎进羊毛毯里,可是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最讨厌的事情便是晚睡早起,活了两世,讨厌了两世。

    她叫来小夜,问道:“李老太医开始给我娘治疗了吗?”

    小夜道:“还没有,李老太医年事已高,昨天太累了,今天肩膀很痛,李大夫在给他行针。”

    霍柔风点点头,她知道急不得,她让曾在军中的小夜仔细看过,李老太医推拿的手法和军中大夫不一样,而且从李老太医的话里可以听出,李大夫并没有全部学会他的本事,否则也就不用亲力亲为了。

第四六一章 突来

    “额赫,九娘子小姑娘就在里面。www.uu234.net”

    帐篷外传来其其格的声音,霍柔风整整头发,从羊毛毯上坐了起来。

    小夜掀开羊皮帘子,其其格扶着燕娘走了进来。

    看到霍柔风,其其格很认真地说道:“不是我想回来的,是额赫要我一起来的。”

    霍柔风莞尔,燕娘则宠溺地拍拍女儿的脑袋,斥责道:“你是不是跑到九娘子这里淘气了?”

    其其格把脑袋摇得像拨郎鼓:“才不是呢,我是来叫她起床的。”

    燕娘瞪她一眼,笑着对霍柔风道:“九娘子不要见怪,其其格被奴婢宠坏了。”

    霍柔风轻轻握住燕娘的手,轻声说道:“燕娘,我都说了几次了,和我在一起,你不要再自称奴婢,我问过我娘,她早就没有你的卖身契了,这些年来,她把你当成朋友、姐妹。”

    燕娘微笑:“当着别人时,我会改口的。”

    霍柔风见她如此,也就不再坚持,随她去吧。

    她对燕娘说起母亲的病情,燕娘却欲言又止,霍柔风见状,对小夜道:“你去夫人那里看看。”

    小夜应声退了出去,燕娘用鞑剌话在其其格耳边低语几句,其其格跟在小夜身后跑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在母亲脸上亲了亲。

    帐篷里只有霍柔风和燕娘,外面的风声似乎也小了,四周一片静寂。

    “燕娘,你有话就说吧。”霍柔风轻声说道。

    燕娘的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皱纹,但是却不掩她的秀丽。她凝视着霍柔风,许久,才说道:“九娘子,昨天有汉人求见夫君,可是他们去的是我们的新马场。”

    阿力伦的马场初建时便是在此处,后来谢红琳身体越来越差,来此处的大夫也越来越多,为了安全起见,阿力伦和燕娘商量后,就在离此二十几里外,同一片水草,同一个山坳,又新建了一座马场。大多数马都在新马场,老马场这里只有少数老马和小马。相比新马场,老马场这边更加安静,适合养病。

    霍柔风早就知道阿力伦从不会直接与汉人做生意,这是他十几年来的规矩,无论是在草原还是在边境,所有的马贩子全都知晓。

    她问道:“这次来的汉人不是马贩子?”

    燕娘点点头:“来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人,年轻的自称姓谢。”

    “姓谢?”霍柔风坐直了身子。

    燕娘道:“为了安全起见,夫君从不与汉人做生意,请来的汉人大夫都是先到一个地方,再由我的人带到老马场。所以近年来新马场里根本没有汉人来过。马场的管事朗吉不懂汉话,而昨天来的两人雇了一个鞑剌人带路,他们的鞑剌话讲得不好,便由鞑剌人给他们翻译,而那个鞑剌人恰好与阿桑是认识的。”

    阿桑是燕娘的使女,是一个高大威武的鞑剌姑娘。

    阿桑每天都会去新马场,展怀写给霍柔风的那封信就是阿桑拿回来的。

    那个带路的鞑剌人,见朗吉要把他们轰走,正在向两位雇主解释,便见到了阿桑。

    阿桑在燕娘身边十年了,她感觉这两个人不像是贩马的,便仔细盘问,得知那个年轻的是姓谢。

    阿桑用汉话告诉他们,阿力伦王子不与汉人打交道,马场也不接待汉人,看在是熟人的份上,你们快走吧。

    离开新马场,阿桑便把这件事告诉了燕娘。燕娘听说来人自称姓谢,先是以为是霍轻舟来了,但是仔细一想,霍轻舟不会贸然来鞑剌,且,他也不会自称姓谢。

    霍柔风问道:“那个带路的鞑剌人可能找到?”

    燕娘道:“已经让阿桑去办了。”

    霍柔风很满意,她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她对燕娘道:“我已经让人跟着他们了,燕娘你不用急,既然他们已经到了鞑剌,让我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接着,她把太平会和谢思成的事情,详详细细告诉了燕娘。

    她道:“其实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谢思成是谢婵的女儿,就是当年被人带走的那个男孩。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何会成为太平会的会首,更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我母亲要去宣抚的事。因此,我才没有对你说起。”

    霍柔风的话还没有说完,燕娘的脸色就变了。

    当年的那一切,无论是霍轻舟还是霍柔风,全都没有经历过,而燕娘却不同,她是从刀光剑影中一次次闯过来的。

    “他是谢婵的儿子,就是当年的那个孽种?”燕娘握紧了拳头。

    霍柔风拍拍她的肩膀,温声说道:“燕娘,不要冲动,我爹的仇要报,我娘的仇也要报,但是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弄明白,比如谢思成为何要成为我娘的儿子,我很想知道,他究竟有何把握,我娘会认下他来。”

    燕娘怔了怔,叹了口气,重又坐下。

    她弯弯嘴角,苦笑:“那个霍江虽然万般不是,但却把炎公子的身份隐藏得很好。”

    霍柔风笑道:“那也要是我哥才高八斗啊,京城里都在说,我哥是随了霍江,所以读书才会这么好的。若说他们不是父子,恐怕无人会信。”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小夜的声音:“九娘子,鸽子来了。”

    霍柔风冲着燕娘眨眨眼睛:“说来就来了。”

    小夜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只小竹筒。

    霍柔风从竹筒里倒出一个纸卷,展开后看了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她对燕娘道:“谢思成从马贩子口中得知,我曾经打听过阿力伦的消息,他是聪明人,就是凭着这个消息找来的。燕娘,他应该已经猜到我与谢家有关系了。”

    燕娘皱眉:“九娘子您还笑得出来。”

    霍柔风道:“我是谢家人,这不是丢脸的事,他既然已经知道,那么我反而可以放开手去做一些事了。燕娘,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我娘还要拜托你了。”

    燕娘佯怒:“九娘子,您不要这样说,奴婢和小姐是一辈子的情份。”

    霍柔风想了想,对燕娘道:“我还要请你帮着做一件事。”

    “何事?”燕娘道。

    “当一回我娘。”霍柔风淘气地笑了。

第四六二章 星夜

    谢思成翻了个身,他的头很痛,可是却又睡不着。

    他索性起身,走出了帐篷。

    草原的夜空分外辽阔,漫天星斗多如恒河沙数,铺天盖地似乎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涯。

    谢思成久久伫立在星空下,脑海里又浮现出阿力伦马场里遇到的那个大个子女人。

    他故意主动说他姓谢,那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戒备,被他一收眼底。

    本朝姓谢的少之又少,而那个鞑剌女人却分明是知道的。

    阿力伦马场,一定与谢红琳有关系。

    可是霍九又是怎么回事?

    谢思成苦笑,他认识霍九几年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而他居然没有发现,那个无论是在杭州还是京城全都大名鼎鼎的霍九,竟然是个女子!

    中秋之前,京城的双井胡同里,来了一位九娘子,据说是南边来的,霍家的亲戚。

    九月里,霍家那位九娘子坐着轿子离开了双井胡同,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而之后,传闻早已病入膏肓的霍九忽然在京城五十里外现身,他穿得特别耀眼,想不引人注意都很难,何况他身边还有展怀。

    霍九现身的事,很快便传到翠娘子耳中,翠娘子当即使派人跟上了霍九。

    而他也在半路上亲眼见过霍九,就是霍九,绝非其他人。

    但是当他来到宣抚之后,即使是在四时堂,也再没有听到霍九只字片语的消息。

    而与此同时,他却听到了另一个名字霍九娘子!

    谢思成仔细询问了霍九娘子的相貌,蛾眉斜飞入鬓,杏目清澈如水,十四五岁,说话带江南口音。

    那是霍九,早在江南时,便认识的霍九。

    谢思成自嘲地笑了,谁又能想到呢,杭州霍家竟然让一个女子来假扮成养子,那位人称江南小财神的霍老爷,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不会忘记,那一年在洛阳城,翠仙亲口告诉他,霍老爷在洛阳买了一男一女,可是家里太太不要这个女儿,这才有了思谨被寄养在万华寺里的事情。

    而他,也曾亲眼看到,霍老爷从客栈里走出来,在他身后,两个乳娘各抱着一个孩子,那个稍大的,就是思谨,而另一个尚在襁褓里的,便是霍九了。

    莫非霍老爷在买下两个孩子时,便已经决定要让其中一个女扮男装了?

    可为什么会是霍九,而不是思谨?

    如果女扮男装的那个是思谨,岂不是如今霍九的一切都是思谨的?

    但是这样一想,谢思成便又觉自己很过份,霍九那样的小孩,似是就应该天生富贵的,或许,即使被送到万华寺的人是她,她也能如鱼得水,万千宠爱吧。

    而思谨,胆子太小,也太内向了。

    从小,思谨就不会为自己争取,就连害怕了,也不敢哭。

    想到霍思谨,谢思成便心如刀割。

    他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了,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谢红琳。

    霍九没在宣抚,她很可能是来了鞑剌。

    霍九找过阿力伦,而阿力伦曾经遍寻名医,据他所知,谢红琳已经时日无多。

    谢思成的头又疼了起来,他抱着头,蹲坐在草地上。

    谢红琳是谁?他又是谁?那时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义父让他姓谢。

    直到多年以后,他才知道“谢”这个姓,不但是昔日王谢的那个谢,还是太祖高皇后的娘家姓氏。

    那天,义父把他叫了过去,在此之前,他已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义父了。

    自从义父搬到城外,他要见到义父,便要通过翠仙。

    后来,他索性便不再求见了,他不想去求翠仙,每次看到翠仙,他便想要掐断翠仙的脖子。

    而那一次,义父把他叫到面前,他发现义父又苍老了几分,他跪在义父膝前,默不作声。

    像小时候一样,义父摸摸他乌黑的头发,微笑着说道:“诚儿,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你娘吗?”

    他一怔,没有想到义父会突然问起这个,自从他被义父收养之后,义父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身世,当然也没有问起他娘。

    而他也没有问过,后来他在太平会里呼风唤雨,却刻意地没有让人打听过母亲的事情。

    他当她早就死了。

    他不敢去打听,他担心她还没有死,她会像当年一样,忽然出现,让他和思谨重新陷入当年的境遇。

    他摇摇头:“孩儿忘了,全都忘了。”

    义父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沙哑,他低声说道:“你还怨她当年扔下了你吗?她有她的难处。”

    他没有说话,母亲肯定是有难处吧,否则以她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又怎会躲在南街这种地方。

    义父似乎早就猜到他不会回应,自言自语道:“明珠蒙尘,她又能如何呢?你莫要再怨她。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姓谢吗?”

    这一次,谢思成终于抬起头来:“义父,莫非我娘姓谢?”

    他一怔,没有想到义父会突然问起这个,自从他被义父收养之后,义父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身世,当然也没有问起他娘。

    而他也没有问过,后来他在太平会里呼风唤雨,却刻意地没有让人打听过母亲的事情。

    他当她早就死了。

    他不敢去打听,他担心她还没有死,她会像当年一样,忽然出现,让他和思谨重新陷入当年的境遇。

    他摇摇头:“孩儿忘了,全都忘了。”

    义父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沙哑,他低声说道:“你还怨她当年扔下了你吗?她有她的难处。”

    他没有说话,母亲肯定是有难处吧,否则以她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又怎会躲在南街这种地方。

    义父似乎早就猜到他不会回应,自言自语道:“明珠蒙尘,她又能如何呢?你莫要再怨她。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姓谢吗?”

    这一次,谢思成终于抬起头来:“义父,莫非我娘姓谢?”

    义父微笑:“她姓谢,

    义父微笑:“她姓谢,

    他没有说话,母亲肯定是有难处吧,否则以她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又怎会躲在南街这种地方。

    义父似乎早就猜到他不会回应,自言自语道:“明珠蒙尘,她又能如何呢?你莫要再怨她。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姓谢吗?”

    这一次,谢思成终于抬起头来:“义父,莫非我娘姓谢?”

    义父微笑:“她姓谢,

第四六三章 加海

    “和顺,把那只匣子拿来。www.uu234.net”谢思成吩咐道。

    和顺年过半百,高大魁梧,年轻时一条齐眉棍横扫西北,如今上了岁数,一举一动依然虎虎生风。

    这是一只黄花梨匣子,已经有些年头,谢思成第一次见到这只匣子时,是他跟了义父一年以后。

    他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匣子,许久才把匣子打开。

    十多年了,这是他第三次打开这只匣子。

    “和顺,你说翠仙知道她上当了吗?”

    和顺沉声道:“翠娘子恐怕正在得意。”

    “是啊,得意,她一定很得意。无论是汪伯还是阿嫣,都是她的棋子而已。那两个蠢货。”

    “公子,汪伯倒也罢了,阿嫣是个硬骨头,之前我还以为她宁死也不会说出来,没想到她还是背叛了翠娘子,呵,女人就是女人。”

    “不,阿嫣不会背叛的,汪伯虽然胆小,可是却很狡猾,他们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人,因此从他们口中得到的情报也最可信。”

    说到这里,谢思成啪的一声合上了匣子。

    夜深了,草原上又刮起了北风,狂风吹得荒草沙沙做响,如同有千万条响尾蛇隐藏在草丛之中,令人不寒而栗。

    “公子,霍九只是商户子弟,他如何能令他们二人开口的呢?”

    “霍九身边有个中高手。”谢思成肯定地说道。

    “可是翠娘子莫非能够未卜先知,猜到霍九身边的高手,能够撬开这二人的嘴,得知您此行的目的?”和顺一边说着,一边把给谢思成披上斗篷。

    “咳,咳......”谢思成一阵猛烈的咳嗽,他不由自主地蜷起了身体。

    “不,翠仙猜不到,她不是还派了黄德禄一起去的吗?以黄德禄与阿嫣的关系,想来也是知情的。黄德禄可不是汪伯和阿嫣,一顿板子,他就能招了。可惜翠仙还是没有想到,霍九把他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竟然连我也给骗过了。”

    那次,霍九把太平会的四个人交给他,他误以为那些人马上就要死了,便让人活埋了事。

    走到半路上,他越想越觉此事蹊跷,便又让人回去察看,发现原本埋人的地方,果然被人动过,那本应是尸体的四个人,都已不知去向。

    “公子,我们现在就要走吗?”和顺问道。

    谢思成苦笑:“既然睡不着,那就赶路吧。”

    他抱起那只黄花梨匣子,沿着洒满月光的草原走向远方。

    清晨,不知名的鸟儿鸣叫着,拍打着翅膀,一群鞑剌小孩在简陋的帐篷外面嬉戏,有妇人从帐篷里走出来,粗声大气地叫他们回来吃饭。

    这是阿塞部的族人。而这里便是阿塞部可汗居住的地方。

    阿塞部原是草原上的一个中等部落,多年来朝不保夕。直到五年前,他们的新可汗加海继位,阿塞部便不再是待宰的羔羊,摇身一变,成为一只草原狼。

    朵儿哈曾经说过,整个鞑剌草原上,只有加海才配成为他的敌人。

    如今朵儿哈已死,鞑剌十六部,再无人能与加海相提并论。

    与朵儿哈的奢侈不同,加海一直住着简陋的帐篷,喝着粗劣的酒,就连他的妻子们,也都是相貌普通的妇人。

    “额赫,有人要求见额祈葛。”说话的是刚才还在外面玩耍的一个小孩子,他没有回来吃饭,而是跑去和另一群小孩玩了。

    他的额赫是个二十多岁的粗壮妇人,和大多数鞑剌女人一样,有着一张黑黑红红的脸。

    小孩是加海的七儿子,他下面还有六个弟弟妹妹。

    “是什么人,在哪里?”妇人问道。

    小孩指着不远处,道:“就在那边,是两个人,穿着奇怪的衣裳。”

    闻言,妇人叫来了两名护卫,让他们去看一看。

    没过一会儿,两名护卫便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看着与族人完全不同的穿著打扮,妇人认出这两个人是汉人。

    她挥挥手,立刻便有十几名阿塞勇士把这两个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年轻的汉人大声说道:“我从京城而来,要求见加海可汗。”

    汉人说的是鞑剌话,非常流利。

    妇人皱眉,对自己的儿子道:“额祈葛在高娃的帐篷里,你去告诉他。”

    她知道加海的脾气,加海最讨厌自己的女人自做主张。

    小孩飞奔着去了高娃的帐篷,高娃是加海的第一位妻子,也是加海最看重的女人。

    “是汉人,从京城而来?”加海想起了朵儿哈。

    听说朵儿哈在京城被汉人皇帝下令斩首了,人头在旗竿上挂了足足一个月。

    小孩挺起胸脯,能为额祈葛做事,他感到很自豪。

    “他会说鞑剌话,他说他是京城来的,他要见加海可汗。”

    加海挥挥手,对小孩道:“不见,让人把他们绑起来示众。”

    朵儿哈是他的敌人,值得尊重的敌人。汉人把朵儿哈的头颅悬挂示众,那他就把这两个汉人绑起来示众吧。

    不是为了朵儿哈,他只是想这样做。

    来人正是谢思成与和顺。

    在阿力伦马场里,谢思成假装不懂鞑剌话,而实际上,他已经悄悄学了一年,能说一口流利的鞑剌话。

    他从来不会贸然行事,小时候,他就会在母亲让他买酒菜的银子里,偷偷留出一些为以后打算。这些年来,他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仔细准备的。

    当阿塞勇士们上来捆绑他们时,谢思成与和顺都很配合,任由阿塞人用牛皮绳把他们五花大绑。

    和顺心里却很不服气,鞑剌人只是纸老虎而已,就连他们最勇猛的朵儿哈也被展怀俘虏了,而这些所谓的阿塞勇士,也不过就是一群蛮牛,真若是真刀真枪地过招,他们这一群人恐怕都不是公子和他的对手。

    好在公子早就有所准备,在来阿塞部之前,他们把随身协带的东西,连同那只黄花梨匣子,全都埋在一个地方。

    否则让这群蛮牛搜走,还不知会如何。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渐渐暖和起来。一群小孩子围着被绑着示众的两个人,他们当中有加海的儿女,也有普通族人的小孩。

第四六四章 草原狼

    刚才去给加海报信的小孩,用腿丫子踹了和顺一脚,得意地对另一个小姑娘说:“是我给额祈葛传信的,我就是传令勇士。www.uu234.net”

    小姑娘冲他做个鬼脸:“我听额赫说这两个人是汉人,你踢汉人算什么勇士,有本事你就去杀海里格人。”

    海里格部是如今仅次于阿塞部的部落,每一个阿塞勇士,都以杀死海里格人为荣。

    男孩被怼了,有些生气,转身就走,那个小姑娘见他生气了,便去追他。

    可是刚跑了几步,两个孩子就停了下来,接着,小姑娘欢快地喊道:“阿桑姑姑,你来了!”

    谢思成的目光随着两个孩子转过去,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高大威猛不输男人的女人。

    孩子们口中的阿桑姑姑,他见过,就在几天之前,他在阿力伦马场见过。

    “阿桑姑姑,你是来见额祈葛的吗?我替你去报信吧。”小姑娘抢着说道,这一次轮到她送信了吧。

    阿桑笑着摸摸她的头,把一只牛皮袋子从肩上取下来,在空中扬了扬,立刻,原本围着谢思成与和顺的孩子们,欢呼着朝着阿桑跑过来。

    阿桑从牛皮袋子里摸出一块糕饼,塞到那个小姑娘手中,笑着说道:“去给你额祈葛送信吧。”

    小姑娘接过糕饼咬了一口,便兴高彩烈地跑开了。

    其余孩子则乖乖站着,等着阿桑又掏出糕饼,挨个地发给他们。

    谢思成低垂着头,他不想让阿桑看到他,可是他也知道这无济于世,他既然被绑在这里,阿桑迟早会看到。

    一个拿到糕饼的孩子从谢思成面前跑过,谢思成一瞥之间,看到那孩子手里拿的是块荷花酥。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顾不上被阿桑认出,又去看其他孩子,果然,这些孩子手里糕饼,全都是汉人的点心。

    不但有荷花酥,还有桃酥和枣子糕。

    草原上哪来的这些点心?这是阿桑带来的,阿力伦马场里不但有汉人,而且还是汉人女子。

    可是阿桑又怎会出现在阿塞部呢,看她和那群孩子们的熟络劲儿,她与加海的关系很不寻常。

    谢思成正在寻思,便听到四周响起一片欢呼:“可汗来了,可汗来了!”

    欢呼的都是部落里的族人,当中还夹杂着孩子们叫额祈葛的声音。

    接着,谢思成便看到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走了过来。

    方才去送信的小姑娘跟在他身边,昂首挺胸,一脸自豪。

    这人就是阿塞可汗加海吧。

    谢思成全神贯注地看着加海,加海走到阿塞面前,爽朗地说道:“你有些日子没有回来了,是阿力伦又让你干活了吗?”

    阿桑道:“阿力伦不会辛苦你妹子的,我是要照顾病人,没有时间回来。”

    “病人?谁病了?”加海问道。

    “是夫人病了。”阿桑道。

    听说是夫人在生病,加海轻蔑地冷哼一声,道:“汉人女子就是没用,既不会生儿子,还动不动就生病,哪像我们鞑剌女人,个个都身强体壮。”

    阿桑把已经空了的牛皮袋子抖了抖,对加海道:“我很忙,没空回来,这次是来找你要东西的。”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羊皮,加海看了看,没好气地道:“这些都是阿力伦要的?那他要用多少匹马来换?”

    阿桑道:“听那位汉人大夫说,这叫什么药引,是治病用的,阿力伦很重视,只要你肯给他,他愿意用一百匹上等马来交换。”

    加海哈哈大笑,对阿桑道:“好,一百匹就一百匹,不过我要派人到他的马场里逐匹去挑。”

    这就是成交了。

    众人簇拥着加海和阿桑向着另一座帐篷走去,拿着点心的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没有人再去注意那两个被绑起来的汉人。

    谢思成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如坠深潭。

    这个叫阿桑的女人,竟然是加海的妹妹。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亲眼见到,谢思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加海居然会让自己的妹妹,给阿力伦做事。

    是了,鞑剌十六部,几乎每个月都有恶战,他们离不了战马,鞑剌虽然盛产马匹,但是却没有哪个部落有自己的马场专门养马,这样一来,阿力伦便成了他们愿意争取的人。

    谢思成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但是想来不会相差太远。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计划便被打乱了。

    这时,耳边传来和顺的声音:“公子,我们决不能让那个大个子女人认出来。否则加海就不会相信我们了。”

    谢思成呼出一口气,在他来阿塞部之前,便想过很多,其中包括被加海当成奸细抓起来,因此,当加海下令,把他们绑了示众时,他没有惊慌,因为他有应对之策,不但能够化险为夷,而且还能趁机得到与加海谈判的机会。

    可是现在,所有的计划都被这个叫阿桑的女人给打乱了。

    是了,鞑剌十六部,几乎每个月都有恶战,他们离不了战马,鞑剌虽然盛产马匹,但是却没有哪个部落有自己的马场专门养马,这样一来,阿力伦便成了他们愿意争取的人。

    谢思成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但是想来不会相差太远。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计划便被打乱了。

    这时,耳边传来和顺的声音:“公子,我们决不能让那个大个子女人认出来。否则加海就不会相信我们了。”

    谢思成呼出一口气,在他来阿塞部之前,便想过很多,其中包括被加海当成奸细抓起来,因此,当加海下令,把他们绑了示众时,他没有惊慌,因为他有应对之策,不但能够化险为夷,而且还能趁机得到与加海谈判的机会。

    可是现在,所有的计划都被这个叫阿桑的女人给打乱了。

    任何计划都会有不可预料的可能,就像他没有想到,在阿力伦马场利用过的女人,竟然会是草原狼加海的妹妹。

    走,必须走,必须要先离开这里,再想其他对策。

    任何计划都会有不可预料的可能,就像他没有想到,在阿力伦马场利用过的女人,竟然会是草原狼加海的妹妹。

    走,必须走,必须要先离开这里,再想其他对策。

第四六五章 偶遇

    “这次真是太倒霉了,如果不是要看管这两个汉人,七王子一定会让我一起去塔儿坡的。www.uu234.net”

    “我那只绣花的牛皮酒壶,就是上次拖不花去塔儿坡时,阿力伦的妻子送给她的。”

    阿塞汉子的语气里都是得意,拖不花是阿塞部最漂亮的姑娘,是他的心上人。

    另一名汉子不乐意了,显摆什么,谁不知道那只酒壶是你死缠烂打才从拖不花手里要过去的。

    他岔开话题,说道:“塔儿坡离阿力伦马场那么远,阿力伦的妻子为什么总要到那里去?”

    “那个汉人女子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塔儿坡的水源是草原上最好喝的,所以阿桑公主时常会陪着她来住些日子。”

    “难怪那女人生不出儿子,原来是有病,阿力伦为什么不多娶几个女人?”

    阿塞汉子们讨论之后,认为还是他们的加海可汗了不起,阿力伦虽然是草原上最有钱的人,可是他不是勇者,娶汉人妻子,又没有儿子。

    谢思成却是心头大震,莫非加海和这些阿塞汉子口中所说的那个汉人女子,就是谢红琳吗?

    谢红琳改嫁了?

    在来鞑剌之前,谢思成已经知道阿力伦的妻子是汉人了,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会是谢红琳。

    的确,他想过很多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谢红琳会嫁给阿力伦。

    女人改嫁并非新鲜事,何况是在鞑剌。他只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而已。

    谢思成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是的,所有人都以为此番他来宣抚,是要让谢红琳认下他这个儿子。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只是他放出的假消息。

    他要迷惑的不只是翠娘子,还有义父!

    他要借助翠娘子之力,把注意力转移到谢红琳身上,而实际上,他只是路过宣抚而已,他真正的目的地,就是鞑剌,他真正要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草原狼加海!

    谢红琳?

    呵呵,不只是谢红琳,只要是姓谢的,他谁也不想见到,永远也不想。

    无论义父如何描述谢氏家族的高贵不凡,而在他看来,这只能让他想起他不堪的出身,不堪的过往,那些被人踩在泥里的日子,母亲的打骂声似乎还在耳边。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真的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母亲,没有姓氏。

    这个世上,他只有一个亲人,就是思谨。

    初到草原,他就发现有人跟踪他,无论跟踪他的人是翠仙派来的,还是其他人,他都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所以他去了阿力伦马场,并且故意说出他姓谢。

    他早就知道阿力伦从不接见汉人,就连那些汉人马贩子也没有见过他。

    因此,他去阿力伦马场,只是为了做给跟踪他的人看的。

    那时他就能肯定,阿力伦马场和谢红琳有关系。

    他用了一个金蝉脱壳,顺利摆脱了跟踪,带着和顺来到了阿塞部。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方才见到阿桑。

    不,他要马上离开这里。

    这个时候,绝对不是与加海见面的好时机。

    谢思成对和顺使个眼色,和顺那被牛皮绳绑住的双手忽然从背后伸了出来,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薄如纸的小刀。

    ......

    四名阿塞汉子还在聊天,等到他们发现这两个汉人不见了的时候,谢思成与和顺已经逃出了阿塞部。

    “公子,我们去哪里?”和顺问道。

    谢思成叹了口气,道:“不如,我们也去塔儿坡看一看吧。”

    谢思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个念头,只是去去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去见谢红琳。

    塔儿坡离阿塞部落并不远,只有二十多里,谢思成与和顺到达塔儿坡时,正是晌午时分。

    草原上升起阵阵炊烟,风里夹杂着炒菜的味道。

    鞑剌人的食物是以煮和烤为主,这种炒菜的味道是汉人才能做出来的。

    和顺吸吸鼻子,自言自语:“葱爆羊肉。”

    谢思成没有说话,他望着炊烟升起的地方,止住了脚步。

    他叹了口气,对和顺道:“我们回去吧。”

    和顺有些吃惊,公子既然来了塔儿坡,为何又要回去?

    但是他没有多问,跟在谢思成身后,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忽然,一匹马忽然跃出来,挡在他们面前。

    和顺本能地催马上前,把谢思成挡在身后。

    这时,主仆二人都看清了骑在马上的人。

    霍九,不,现在应该叫她霍九娘子。

    霍九娘子虽然穿着鞑剌女子的服饰,可是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她是汉人。

    鞑剌女子中哪有这样宛如凝脂的皮肤。

    霍九脸上的笑靥一如往昔,一双杏眼由于吃惊大睁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向上翘起,如同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

    “谢大哥,怎么是你?”霍九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里的故作低沉,她的嗓音清脆悦耳,宛若山间淙淙如琴的溪流。

    谢思成也笑了,云淡风轻。

    “阿风,真的是你吗?如果不是你这声谢大哥,我都不敢认了。”

    “哈哈哈”,霍柔风大笑,对谢思成道,“谢大哥,你真会说笑,难道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叫你谢大哥吗?”

    “对,只有你一个人。”谢思成的目光温柔如水,让人如沐春风。

    霍柔风没有再看他的眼睛,她指指不远处的炊烟,对谢思成道:“相请不如偶遇,谢大哥,我正在这里做客,不如你也来坐坐,我给你引荐一位长辈。”

    “长辈?”谢思成心里猛的一颤,霍九居然毫不避讳,是因为这里是鞑剌,还是因为已经把他当成了网中鱼?

    “对啊,是我的长辈,她在鞑剌多年,此番我来鞑剌谈生意,恰好遇到她,谢大哥,我给你引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身后传来响动,和顺猛的转身,只见十几个一身劲装的人正往这边走来,不是鞑剌人,这些都是汉人,他们走路很轻,以至于快到近前,才被和顺发现。

    而霍九,依然巧笑如花。

    谢思成轻笑:“阿风,你这不是偶遇吧。”

    这分明是早有埋伏。

    “对啊,哪有这么巧的偶遇,谢大哥,你说对了。”

第四六六章 长辈

    “阿风,你认为只凭你和这些人,有挡住我们吗?”谢思成和颜悦色地问道。www.uu234.net

    “是啊,我就是这样认为的。”霍柔风回答得老老实实,也让人啼笑皆非。

    可是谢思成笑不出来,他知道霍柔风敢这样说,一定是有把握的。

    义父说过,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因为你眼睛看到的,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而已,而那些你看不到的地方,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谢思成忽然发现,其实他从来没有把霍九当成对手,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阿风,跟踪我的人,原来是你派去的。”谢思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此番来鞑剌,霍九只是他计划中的一个棋子。有了翠娘子杀霍九嫁祸给他这件事,才会让霍九替他对付翠娘子的人,坐实了他要去见谢红琳的消息。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霍九最终却不是那颗棋子。

    “是啊,就是我派去的,谢大哥你没有发现?”霍柔风一脸错愕。

    谢思成是见过张亭的,她以为凭着张亭那点三脚猫的本事,早就让谢思成发现了。

    只要谢思成认出张亭,那也就知道是她在跟踪他了。

    可是没有想到,谢思成却直到现在才知道。

    谢思成只觉嗓子里像是吞下一只苍蝇,不对,是成千上百只苍蝇。

    他一直都以为,跟踪他的人要么是翠娘子的,要么是义父派来的。

    否则他何必要去阿力伦马场,现在想来,霍九躲在阿力伦马场里,看着他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阿风,是我低估你了。”谢思成嘴角依旧挂着微笑。

    “那谢大哥就随我走吧,你放心,思谨在京城过得很好。”

    话音刚落,霍柔风手腕翻飞,一个物件儿从她手里飞出来,和顺一见,以为是暗器,扬起马鞭便要去打,谢思成却已看出那是何物,他抢在和顺之前,伸手把那物件儿接在手里。

    那是一只黄花梨匣子,很小,只有巴掌大小。

    谢思成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曾经先后两次用这样的匣子给思谨送东西,其中有一只,和手中的这个一模一样。

    原来霍九早就知道思谨和他的关系了。

    霍九和霍炎交好,那岂非霍炎也知道了?

    那么以后思谨在霍家的日子会怎样?

    霍九现在用这只匣子和思谨来威胁他,就是猜到他会为此就范。

    思谨是他的软肋,一直都是。

    谢思成自嘲地笑了,他对霍柔风道:“好,既然如此,谢大哥就和你一起,去见见这位长辈。”

    霍柔风目光炯炯望着他,一语双关:“真巧,那位长辈也是谢家人,如果她知道谢大哥也姓谢,一定会很高兴。”

    谢家人?谢红琳?

    谢思成笑着摇摇头。

    几个月前,“阿风,你认为只凭你和这些人,有挡住我们吗?”谢思成和颜悦色地问道。

    “是啊,我就是这样认为的。”霍柔风回答得老老实实,也让人啼笑皆非。

    可是谢思成笑不出来,他知道霍柔风敢这样说,一定是有把握的。

    义父说过,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因为你眼睛看到的,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而已,而那些你看不到的地方,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谢思成忽然发现,其实他从来没有把霍九当成对手,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阿风,跟踪我的人,原来是你派去的。”谢思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此番来鞑剌,霍九只是他计划中的一个棋子。有了翠娘子杀霍九嫁祸给他这件事,才会让霍九替他对付翠娘子的人,坐实了他要去见谢红琳的消息。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霍九最终却不是那颗棋子。

    “是啊,就是我派去的,谢大哥你没有发现?”霍柔风一脸错愕。

    谢思成是见过张亭的,她以为凭着张亭那点三脚猫的本事,早就让谢思成发现了。

    只要谢思成认出张亭,那也就知道是她在跟踪他了。

    可是没有想到,谢思成却直到现在才知道。

    谢思成只觉嗓子里像是吞下一只苍蝇,不对,是成千上百只苍蝇。

    他一直都以为,跟踪他的人要么是翠娘子的,要么是义父派来的。

    否则他何必要去阿力伦马场,现在想来,霍九躲在阿力伦马场里,看着他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阿风,是我低估你了。”谢思成嘴角依旧挂着微笑。

    “那谢大哥就随我走吧,你放心,思谨在京城过得很好。”

    话音刚落,霍柔风手腕翻飞,一个物件儿从她手里飞出来,和顺一见,以为是暗器,扬起马鞭便要去打,谢思成却已看出那是何物,他抢在和顺之前,伸手把那物件儿接在手里。

    那是一只黄花梨匣子,很小,只有巴掌大小。

    谢思成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曾经先后两次用这样的匣子给思谨送东西,其中有一只,和手中的这个一模一样。

    原来霍九早就知道思谨和他的关系了。

    霍九和霍炎交好,那岂非霍炎也知道了?

    那么以后思谨在霍家的日子会怎样?

    霍九现在用这只匣子和思谨来威胁他,就是猜到他会为此就范。

    思谨是他的软肋,一直都是。

    谢思成自嘲地笑了,他对霍柔风道:“好,既然如此,谢大哥就和你一起,去见见这位长辈。”

    霍柔风目光炯炯望着他,一语双关:“真巧,那位长辈也是谢家人,如果她知道谢大哥也姓谢,一定会很高兴。”

    谢家人?谢红琳?

    谢思成笑着摇摇头。

    几个月前,

    霍九现在用这只匣子和思谨来威胁他,就是猜到他会为此就范。

    思谨是他的软肋,一直都是。

    谢思成自嘲地笑了,他对霍柔风道:“好,既然如此,谢大哥就和你一起,去见见这位长辈。”

    霍柔风目光炯炯望着他,一语双关:“真巧,那位长辈也是谢家人,如果她知道谢大哥也姓谢,一定会很高兴。”

    谢家人?谢红琳?

    谢思成笑着摇摇头。

    几个月前,霍柔风目光炯炯望着他,一语双关:“真巧,那位长辈也是谢家人,如果她知道谢大哥也姓谢,一定会很高兴。”

    谢家人?谢红琳?

    谢思成笑着摇摇头。

    几个月前,

第四六七章 族谱

    “对,陕西谢氏族谱,在我手中。m.www.uu234.net”

    屋内落针可闻。

    阳光透过窗子上的高丽纸,斑斑驳驳洒了一地光影。谢思成就站在这片光影里,从霍柔风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面,逆着一半的光,如同皮影戏里的人,半明半暗。

    “是吗?你是谢家的哪一支?嫡房里可没有你这号人物。”帷幔后的女子声音冰冷,一如关外雪裹冰封的山河。

    少年撩起身上月白缎面的皮袍,在紫檀木太师椅上坐下,他神态安祥,从容自若,似乎真的是被请来坐客的。

    “家母谢若琳,谢静初嫡长女,谢红琳长姐。前辈,如果您是谢红琳,应该不会不知道曾经有过一位长姐吧。”

    霍柔风手里的瓜子落到地上,她蓦地瞪大了眼睛。

    谢若琳?

    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谢红琳是独女,难道在她上面还有一个嫡亲姐姐?

    “哈哈哈”,帷幔后响起一阵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冷。

    接着,谢思成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胡说!”

    那声音很微弱,如果不仔细听,甚至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但是传到谢思成耳中,他只觉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背脊发凉。

    这个才是真正的谢红琳,谢红琳果然就在这里。

    虽然在他心里一千个不愿意和谢家有任何联系,但是当他真真正正听到谢红琳的声音时,他还是有一种渴望。

    他想见见谢红琳。

    他想知道谢红琳和那个生他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少年忽然站起身来,他上前一步,一把撩来了帷幔!

    身后传来霍柔风的惊诧声,少年恍如没有听到。

    他面如寒霜,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帷幔后面是一张大炕,炕上一躺一坐两个女子。

    两个人差不多的年纪,只是躺着的那个苍白憔悴,一脸的病容。

    谢思成的嘴边重又浮现出熟悉的笑容,他向那躺着的女子深施一礼,微笑道:“晚辈见过真正的谢前辈。”

    他这样说,就是可以肯定这位才是真正的谢红琳了。

    霍柔风上前一步,站在炕边,她对谢思成道:“谢大哥,如你所愿,终于见到我娘了,怎么?那个什么谢若琳,你编得挺辛苦的吧。”

    “你娘?阿风,原来我真的走眼了。”谢思成闭闭眼睛,他终于明白了。

    他明白当年霍沛然霍老爷为何要带走两个孩子,思谨只是替身而已,霍九的替身。

    能让杭州霍家甘冒被宗族唾弃的风险,让霍九女扮男装的真正原因,并非是霍家缺少能够继承香火的男丁,而是霍老爷要保护霍九,这个真真正正的谢家女儿。

    谢红琳闭上眼睛,她蹙着眉头,紧绷着嘴角,她的脖颈没有力气,无法侧头,她只能闭眼不看。

    她不想看到眼前的这个少年!

    谢思成从谢红琳的神情中看到了鄙夷与不屑,谢红琳厌恶他,就像厌恶老鼠臭虫。

    谢思成笑了,这才是高贵的谢氏子孙会有的神情和表现吧。

    即使谢红琳流亡多年,病体支离,也是住在这样万金打造的精舍之中,遍请名医为她治病,有一群人为她卖命。

    恐怕谢红琳就是穷死饿死,也不会栖身在南街那种低贱的地方吧。

    谢红琳生死未卜时,也是把女儿托付给霍老爷那样的巨贾,而不是把一对子女随便扔下,让他们自生自灭。

    贵族就是贵族,他们对自己的血脉尤其重视,即使流落民间,也不会把他们扔在污泥当中。

    史书当中,那些名门贵族宁可杀死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让他们卑贱苟活。

    所以,那个生育过他的女人,他所谓的母亲,又怎会是真正的谢家人呢。

    谢思成仰天大笑,义父啊义父,你终究还是枉费心思了。

    燕娘目光炯炯看着面前的少年,待他笑完,燕娘问道:“你是谢婵的儿子,谢婵在哪里?”

    “谢婵?她叫谢婵吗?”谢思成又笑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他的笑声里充满酸涩,原来那个女人叫谢婵,义父没有骗他,她真的是姓谢。

    燕娘以为他故意装糊涂,冷声说道:“谢思成,从你来到塔儿坡这一刻起,你的命就握在我们手里,你难道还以为能从这里逃出去吗?”

    谢思成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他俯下身子,望着平躺着的谢红琳,良久,他才说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有准备活着离开。”

    接着,他苦笑一下,继续说道:“若不是阿风用思谨来要协我,你们也不一定能就拦下我。”

    “谢婵在哪里?”燕娘一声断喝。

    谢思成这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娇娇柔柔的妇人,竟然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气势。

    “我不知道,且,我已有十来年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谢思成没有说谎,自己那个女人从南街消失,至今十几年,他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说完,谢思成又上前一步,可是他的腿刚刚迈出去,几条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忽然出现,把炕上的两个女人团团护住。

    谢思成掸掸衣袖,看着霍柔风,嘲讽地说道:“阿风,你不必杯弓蛇影,如今我孤掌难鸣,你莫非还担心我会伤害令堂吗?”

    霍柔风冷哼:“那有什么准儿啊。”

    谢思成笑着摇摇头,他对燕娘道:“你看,我被你们重重包围,插翅难飞,如果我知道你们口中的那个谢婵,只字片语的消息,没有必要不说出来吧,所以我真的不知道。”

    一直紧闭双目的谢红琳忽然睁开了眼睛,她望着谢思成,一字一句地说道:“族......谱......在......哪儿?”

    谢思成笑得很温柔,他轻声说道:“是啊,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族谱早就不在了,是吧?”

    谢红琳没有说话,只是大睁着双眼,死死地瞪着谢思成。

    族谱,谢家的族谱,早就不在了。

    那时,她还没有出生,父亲就在那场祸事中被废了双腿。

    后来的谢家族谱,是父亲自己凭着记忆重建的。

    陕西谢氏是几百年的大族,可是重建的族谱也只有几代而已。

第四六八章 突变

    谢思成忽然发现,其实他从来没有把霍九当成对手,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m.www.uu234.net

    “阿风,跟踪我的人,原来是你派去的。”谢思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义父说过,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因为你眼睛看到的,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而已,而那些你看不到的地方,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谢思成忽然发现,其实他从来没有把霍九当成对手,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阿风,跟踪我的人,原来是你派去的。”谢思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谢思成忽然发现,其实他从来没有把霍九当成对手,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阿风,跟踪我的人,原来是你派去的。”谢思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此番来鞑剌,霍九只是他计划中的一个棋子。有了翠娘子杀霍九嫁祸给他这件事,才会让霍九替他对付翠娘子的人,坐实了他要去见谢红琳的消息。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霍九最终却不是那颗棋子。

    “是啊,就是我派去的,谢大哥你没有发现?”霍柔风一脸错愕。

    谢思成是见过张亭的,她以为凭着张亭那点三脚猫的本事,早就让谢思成发现了。

    只要谢思成认出张亭,那也就知道是她在跟踪他了。

    可是没有想到,谢思成却直到现在才知道。

    谢思成只觉嗓子里像是吞下一只苍蝇,不对,是成千上百只苍蝇。

    他一直都以为,跟踪他的人要么是翠娘子的,要么是义父派来的。

    否则他何必要去阿力伦马场,现在想来,霍九躲在阿力伦马场里,看着他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阿风,是我低估你了。”谢思成嘴角依旧挂着微笑。

    “那谢大哥就随我走吧,你放心,思谨在京城过得很好。”

    话音刚落,霍柔风手腕翻飞,一个物件儿从她手里飞出来,和顺一见,以为是暗器,扬起马鞭便要去打,谢思成却已看出那是何物,他抢在和顺之前,伸手把那物件儿接在手里。

    那是一只黄花梨匣子,很小,只有巴掌大小。

    谢思成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曾经先后两次用这样的匣子给思谨送东西,其中有一只,和手中的这个一模一样。

    原来霍九早就知道思谨和他的关系了。

    霍九和霍炎交好,那岂非霍炎也知道了?

    那么以后思谨在霍家的日子会怎样?

    霍九现在用这只匣子和思谨来威胁他,就是猜到他会为此就范。

    思谨是他的软肋,一直都是。

    谢思成自嘲地笑了,他对霍柔风道:“好,既然如此,谢大哥就和你一起,去见见这位长辈。”

    霍柔风目光炯炯望着他,一语双关:“真巧,那位长辈也是谢家人,如果她知道谢大哥也姓谢,一定会很高兴。”

    谢家人?谢红琳?

    谢思成笑着摇摇头。

    几个月前,他从情报当中判断出谢红琳还活着,而且那个遍请名医的女人就是她时,便在计划这件事了。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计划无懈可击,他瞒过了义父,瞒过了翠仙,瞒过了太平会的所有人,最终却输给了霍九。

    不,如果不是霍九用思谨来要协他,他也不一定就会输得这样惨。

    谢思成没有再说话,与和顺一起,跟着霍柔风走向那炊烟升起的地方。

    这里是塔儿坡,有着草原上最甜的水。

    阿力伦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宅院,汉人的宅院。

    而在宅院四周,则是一座座帐篷,帐篷里住的都是他的鞑剌随从们。

    阿力伦的妻子住在宅院里。

    谢思成跟着霍九走进宅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虽然少了些精巧,但是能在鞑剌看到这些,也着实令人惊艳了。

    阿力伦很宠爱那个女人吧,否则也不会只有一个妻子,更不会在草原上修建如此精美的庭院。

    隔着纱幔,临窗大炕上,坐着一个女子。

    霍九银铃般的声音又响起:“谢夫人,我说的那位朋友来了。”

    谢思成抱拳行礼:“小子谢思成,见过前辈。”

    “谢思成?你姓谢?”大炕上的女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而且还是官话,与霍柔风那带着江南口音的官话不同,这女子的官话里不但一丝地方口音。

    “对,我姓谢,陕西谢氏那个谢。”既来之,则安之,谢思成如是说道。

    女人叹了口气,道:“世风日下,竟然还有冒充谢家子孙的人,若是百多年前倒也罢了,到了如今,还能有何好处。”

    谢思成微怔,虽然看不清这女人的相貌,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却不像是有病的。

    “听闻前辈身体欠安,小子忧心忡忡,特意来鞑剌看望,可是恕小子拙见,莫非前辈病体已经康复了?”

    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女人顿了顿,似是没有想到谢思成会怀疑到她。

    良久,她才轻声笑了:“看来盼着我死的人还真不少呢,我死了,对你们有何好处?让我想想,对了,我死之后,你们就能堂而皇之冒充谢氏子孙了,对不对?”

    谢思成的心却早就松弛下来了。

    无论纱幔后的女人是不是谢红琳,至少这不是她。

    不是那个生下他和思谨,却又弃如敝履的女人。

    虽然这些年来,他刻意地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是当他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时,还是立刻就能分辨出来,这不是她。

    她的声音和霍九一样,官话里带着江南口音,那时他还没有去过江南,他只是觉得母亲的声音又软又糯,即使打骂他们时也很好听,直到若干年后,他到了江南,他才知道那是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

    霍九便是这种声音,因此,霍九小时候便总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前辈,无论您相不相信,我都是谢家人。”

    “你是谢家人,有何凭证?”

    “谢家族谱就在我手里。前辈既然自称也是谢家人,应该知道谢家无论男女都能继承香火吧,我的母亲便是谢家女儿,我是他的儿子,当然也是谢氏子孙。”

    屋内一片死寂,就连一直在嗑瓜子的霍九也停下了动作。

    纱幔后的人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颤抖得如同寒风中最后一片树叶。

第四六九章 脱身

    可能是被困住太久,霍柔风的脑袋有点儿发懵,直到此刻她才彻底清明起来。www.uu234.net

    那个被杀死的人,声音她听到过,这是其其格的随从!

    其其格没来塔儿坡。

    按原定计划,只有霍柔风和燕娘过来,可是谢红琳坚持要一起来,她们这才改变计划,让谢红琳一同前往。出门的时候,其其格吵着要跟来,被燕娘喝斥了,抹着眼泪跑开了。

    可是其其格的随从为何会在这里?

    难道任性的其其格还是偷偷跑来了?

    霍柔风心里一沉,母亲和燕娘生死未卜,现在又搭上其其格!

    霍柔风转过身去,望着身后那团浅色的人影,她压低声音说道:“你安排的?”

    谢思成自嘲地笑了:“阿风,我只是蝉而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霍柔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思成是蝉,那么黄雀是谁?

    在来宣抚的路上,她从阿嫣和汪伯口中得知谢红琳在宣抚,而且病入膏肓;到了宣抚后,她不但通过马贩子得知阿力伦,还顺利与之见面。

    就好像是走夜路有人给举灯,想睡觉有人递枕头。

    而她的确找到了母亲,可是也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

    对,在鞑剌她不在乎暴露身份,可是回到中原呢?

    霍柔风手里的尖刀再一次抵上了谢思成的咽喉。

    比起谢思成,她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可是她却连续两次得手了。

    霍九爷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谢思成是故意的。

    “少装可怜,我们是世仇,这辈子下辈子也解不开的怨仇。”

    谢思成无奈地笑了:“阿风,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谢若琳的儿子吗?”

    “我为什么不是?”

    “有没有谢若琳我不晓得,不过我却知道,你和霍思谨都是谢婵的儿女,知道我娘为何要与我骨肉分离吗?都是你那个该死的亲娘造的孽。”

    谢思成应该谢天谢地了,他遇到的是霍柔风而不是霍轻舟。否则就不只是这样一两句官骂了。

    论起骂人,霍轻舟面前,霍柔风只是个妹妹。

    谢思成一怔,霍柔风所说的这些,他并不知道。

    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且,对于母亲究竟是叫谢若琳还是谢婵,他并不关心。

    但是霍柔风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恨意,却让他如坠冰窟。

    这些年来,每当想起霍九,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都是那个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的小孩子。

    谢思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楚,霍九很恨他吧。

    他甚至能够感觉出来,霍九手里的尖刀并非只是吓吓他,而是真的想要杀死他。

    他让身体前倾,刀尖立刻刺入他的肌肤,他感觉到有液体渗了出来,只要再一点点,就要刺进咽喉了。

    但是霍九却把尖刀收了回来,这样轻而易举就能要他性命的机会,霍九放弃了。

    “为什么?”谢思成问道。

    霍柔风冷冷地说道:“你若死了,我想要查出那只黄雀就更难了。”

    她知道谢思成是想要试探她,谢思成能够坐到太平会会首的位子,武功绝不会太差,即使她占了先机,以谢思成的武功,也能反败为胜。

    并非他想要送死,而是他要试探她的杀机。

    但是就如她所说,她还不想杀死他。

    “你肯定那只黄雀就一定和我有关系?”漆黑的空间里,谢思成的声音温柔而低沉。

    “肯定!”霍柔风斩钉截铁。

    谢思成一怔,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或许是他自做聪明了,以为瞒过了那个人,终究还是被利用了?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他对霍柔风道:“阿风,我知道无论我如何解释,你也不会再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我还要对你说,外面那些人,并非是我的人。”

    霍柔风没有再理他,转过脸去,望着冷风透进来的地方怔怔出神。

    外面的人还在继续搜查,她不能再往前爬了,只能暂时藏在这里。

    她心里火烧火燎,不知道母亲和燕娘怎样了,还有其其格。

    泪水夺眶而出,她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嘴唇咬破了,咸腥的味道充斥着口腔,霍柔风闭上眼睛,任凭大颗大颗的泪珠打湿身下坚硬的土地。

    一只手从身后探过来,手里有帕子,霍柔风别过脸去。

    “阿风......”谢思成的声音轻如蚊蚋。

    霍柔风没有理他。

    她可以暂时不杀他,但是在知道他的身世之后,她对他就只有仇怨了。

    霍柔风心里涌出十个八个念头,回到京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霍思谨绑出来,卖到山西煤窑子,给老光棍当老婆。

    不要和霍九爷说什么怨有头债有主的大道理,没有!什么怨冤相报何时了,胡说八道。

    换成你自己的亲爹亲娘被人加害,看你还会不会放过他们的孩子。

    至于霍思谨也是霍江女儿的这件事,霍九爷选择忽略。

    但是对于谢思成,她当然不会这样做,对了,不捡软柿子捏的人一定是傻瓜。

    谢思成手里还拿着帕子,打死他也想不到,此时此刻,霍柔风心里正在盘算着要把他妹妹卖多少银子。

    外面没有了人声,接着,马蹄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猎猎风声。

    霍柔风没有迟疑,她继续向前爬去,谢思成跟在她身后,匍匐前行。

    先前看到的那只破灯笼早就熄灭了,他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是白天还是黑夜,当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到额头时,霍柔风长长地透出一口气来。

    他们终于爬出来了。

    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草原上的雪比其他地方都要大,雪花纷飞,四周一片莹白。

    霍柔风放眼望去,原本的雕梁画柱亭台楼阁全都不见了,如果不是被大雪覆盖,那么现在她所处的地方便是一片断壁残垣。

    借着雪地上的莹光,她终于看清楚她爬出来的地方。

    之前她还以为阿力伦的这处精舍有暗道,她和谢思成恰好是在暗道里,现在才发现,哪是什么暗道,就是被压在废墟中而已,只是不知被什么硬物支撑着,才没有把他们砸成肉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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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138/ 第一时间欣赏归朝最新章节! 作者:姚颖怡所写的《归朝》为转载作品,归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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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介绍:
归去来兮,已是百年身,母亲和她用鲜血染成的历史,都已不复存在。霍九:小爷我雌雄莫辨,可却腰缠万贯,翻云覆雨我来,冲锋陷阵你去。嗨,那少年,我说的就是你了!归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