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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形骸     罪无可赦txt下载     罪无可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福音(5)

    诺氏制药,顶层硕大的会议室。

    韩粟记得,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位公司最年轻的股东。

    上一次见面还是签融资合同的时候,这位二世祖明显是被家里老爷子硬拉来,脸上写满了“你们倒是快点啊,老子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做为资深职业经理人,韩粟倒也见过一些闫思弦这般的甩手掌柜,他推断再也不会见到闫思弦了,也不知这位今儿吃错了什么东西,说来就来。

    此刻,闫思弦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会议桌主位上。

    韩粟的目光在闫思弦的熊掌上点了一下,觉得好笑,又忍住了,礼节性地问候道:“您受伤了?”

    “嗯。”闫思弦满不在乎地用熊掌蹭了蹭鼻子,“咱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兰向晨的特聘专家?”

    “是有一位,负责指导研发项目攻坚。”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是说只有你们两个人的,偏私下的那种见面都聊了些什么?”

    韩粟一愣,他没想到闫思弦会问如此直接如此细节甚至还有点私密的问题。

    “涉及新药研发怎么了?”

    拿不准情况,韩粟决定先打一会儿太极。

    闫思弦抬了抬手,习惯性地想用指关节敲敲桌子,无奈一双熊掌实在没什么气势,只好道:“具体点,什么新药,研发到哪个阶段了,怎么?临时述个职都做不到?”

    韩粟看向闫思弦身旁的吴端。

    吴端刚想掏警官证,闫思弦却道:“让我们单独聊聊,行吗?”

    吴端摸警官证的手一顿,点点头,出了会议室。

    “现在能说了吗?”闫思弦摆弄着手机,又是一脸“老子一分钟都不想呆了”的表情。

    韩粟刚欲开口,闫思弦又补充道:“我知道我们家不是什么大股东,你大可以糊弄我,但你我都跟钱没仇,我要找兰向晨,而你,你应该也对他的新发现有兴趣吧?是什么?某种抗癌药物?还是说容我大胆猜想一下,他的突破性进展是:已经能治愈了?”

    韩粟的眉毛重重挑了一下,闫思弦知道自己说对了,便乘胜追击道:“兰向晨约你见面,就是想跟你聊这件事吧?看样子你们的会面并不愉快,否则我早就该被老爷子拎过来参加董事会了。

    你不珍惜机会,竞争对手可不会犯蠢,如果因为你的失误耽误我家赚钱别的我不敢保证,搞臭你在圈子里的名声还是能做到的。

    你想现在就退休,还是跟我合作?”

    韩粟突然发现,之前对这位二世祖的看法全是错的。

    他根本就没看透闫思弦。

    此时,闫思弦不仅展露了他的锐利,那是背后有重金支撑的底气十足咄咄逼人的锐利,还一开口就点破了那件最近总是萦绕在韩粟心头的事。

    韩粟毕竟在商场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他立即调整策略。

    “是,我们见过,而且是他突然联系我,没走公司途径,是私下里的联络。

    按说他这种一心搞科研的专家,我们没什么可聊的当然,为了整个研发组着想,我表现出了应有的尊重……”

    闫思弦脸上的不耐烦更重了些,他看着表道:“你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他……”韩粟竟然卡壳了,这是他年终董事会述职都不曾有过的。

    韩粟轻轻咳了一下,“我们见面,兰老只提了一个假设,他说,如果真的有一种药物,能够治愈癌症,而诺氏有机会获得这项研究成果,我们会怎么办?”

    “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垄断。”

    闫思弦也顾不得熊掌不雅了,连敲桌子,“你坏了大事!”

    韩粟不甘,反驳道:“那只是个假设,而且,我后面也解释了,垄断只是为了保证公司的市场份额,并不会针对患者,如果真有那么一种药,我们还是会在仔细研究市场的情况下,进行合理定价……”

    “合理定价……恰好在普通癌症患者家庭所能承受的极限,想治病,可以,倾尽所有,是这个意思吗?”

    韩粟不说话。

    闫思弦眯了一下眼睛,“连我都骗不过去,何况兰老,烧香祈祷他见过的其他人也都是你这样的蠢货吧。”

    “一切都只是假设……”闫思弦漫不经心瞟了韩粟一眼,他立即学乖了,改口道:“还有补救的余地吗?”

    “尽人事听天命吧,”闫思弦道:“我需要公司全力配合几件事。”

    “您尽管说。”

    “第一,把公司里跟兰老关系最好,跟他相处时间最久的人找来,我要问话;

    第二,我需要调用抗癌药物研发小组,让他们随时待命,有些专业问题,需要他们的解答;

    第三,一份最新的市场报告,我要知道我们的竞争对手在抗癌领域都是什么情况,他们都有些什么药物,利润多少,所占的市场份额,给医生多少回扣,跟哪些研究机构背后有关系……总之,把暗处的猫腻统统搞清楚,我知道这是你的强项,尽你所能越详细越好。”

    闫思弦眼中露出了鹰隼的光芒,犹如已经盯住了猎物,连韩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闫思弦的气场之下,平日里八风不动的他竟是小跑着出会议室,着手执行闫思弦的安排。

    韩粟刚走,吴端进门,晃了晃手机,“你要让我听,干嘛还把我支开?”

    原来,吴端一出门就接到了闫思弦的电话,两人始终保持着通话状态,吴端什么都听见了。

    “本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你一亮证件就麻烦了,这家伙准得把公司养的那群律师都叫来。

    互相做做样子罢了,你真当他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

    “啧啧,你们资本家心眼真多,心长得跟蜂窝煤似的吧?”

    “谢谢啊,心眼再多不还得跟你低头?还是当官好啊,官大一级压死人。”

    “你现在倒知道公开透明了?”

    “打住,吴哥,吴队,可别挖苦我了,”闫思弦晃晃缠着纱布的手,意思是摇白旗,“我这不是怕你老账还没算清又添了新账……那个,你就一点不好奇,关于兰老在抗癌领域的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这推论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

第六章 福音(6)

    “有三点原因支持我的推论。

    第一,能让一个搞了一辈子科研的人停下来,要么他的研究成功了,要么他死了;

    第二,医学领域的重大突破,在有些人眼里跟治病救人无关,而仅仅是攫取财富的机会。

    从兰老舍得把独生儿子送去援非来看,他一定不希望研究成果落到这种人手里,频繁接触制药公司掌权者,就是在筛选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

    吴端打断他道:“可是,把研究成果交给中国医学科学研究院不好吗?那可是国家机构,兰老也在其中任职。”

    “传说中的上交给国家?”闫思弦笑了,“看起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但兰老并没有这么做,说明研究院不像想象中那么干净,据我了解,研究院跟一些医院、制药公司的关系盘根错节。”

    吴端皱眉道:“如果真是这样,兰老失踪前是何等的如履薄冰孤立无援。十多天了,你说他还活着吗?”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闫思弦道:“我认为他还活着。”

    “为什么?”

    虽然闫思弦还没说明原因,但吴端眼中已经有了希望。

    “因为研究资料不见了。”闫思弦道:“怀璧其罪,这样的重大突破,就相当于医学界的蒸汽机发明,是划时代的,兰老当然知道其中的危险,所以我更倾向于研究资料是他自己销毁删除的,这样既能避免被人窃取研究成果,还能……”

    “还能保命,”吴端接过话头道:“你的意思,这应该是一次绑架,只要兰老还没交出研究成果,他就是安全的。”

    闫思弦摇摇头,“这是最善意的情况。”

    “哦?”

    “假设,世面上有一家制药公司,它的抗癌药物好不容易占据了最大的市场份额,你说这家公司希望变革到来吗?

    最好的情况是,这家公司积极迎接变革,但出于保护市场地位的考虑,他们需要垄断兰老的研究成果,最坏的情况,将变革的可能直接扼杀在摇篮里,保持现状。

    资本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跟稳固江山和对外扩张相比,什么人类幸福,都是扯淡。”

    吴端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又沉了下去,“但愿,但愿是个好结果吧。”

    “谁不希望王子和公主过上没羞没臊的日子呢,”闫思弦道:“现在猜测没有意义,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走吧,该去兰老任职的科学院看看了。”

    闫思弦和吴端从诺氏带走了研究项目组长,三人决定一起前往科学院。

    项目组长名叫董悦,是个四十多岁的瘦小女人,她戴着一副无框眼睛,烫了卷发,头发得黑黝黝的。

    或许是研究人员的通病,离开了熟悉的实验室环境,董悦显得有些局促,坐在车后座上,时不时搓搓手。

    “您不用紧张……”

    “兰老他怎么了?”

    董和吴端同时开口,两人在后视镜里碰了一下眼神,相视一笑,董悦放松了不少。

    副驾驶位置上的闫思弦道:“听书兰老能在诺氏任职顾问,是您牵线搭桥的?”

    “是啊,兰老是我研究生时期的导师,专业能力强,医德又好,可以说就是我的奋斗目标,我工作后一直跟有联络,诺氏开始组建抗癌药物研发小组,我就提议请兰老给我们指导,他是国内这一领域最权威的专家,没有之一……”

    说起兰向晨,董悦带着无限的崇敬,两人都注意道,她使用了“”这一敬称,而不是人们通常用的他。

    “那你们的研究究竟有没有突破?”

    “这个……”董悦有些为难道:“我们的研究小组才刚刚组建三个月,很难有什么成果。”

    闫思弦立即表示理解,并道:“您不用紧张,您对兰老工作的科学院熟悉吗?”

    “去拜访过几次,算不上太熟,也就是……能认路吧。”

    “那等一下您负责检查兰老的研究资料,能找到什么就看什么,他在研究什么,研究到哪一步了,有什么成果,我们需要您解决专业问题。”

    “行倒是行,就是……”董悦道:“研究院保密级别很高的,恐怕……”

    她突然反应过来,警觉地看着前排两人,“咱们这趟……不会犯法吧?”

    这次,吴端掏出了警官证,以及办案相关的许可文书,董悦放下心来,但很快又忧心忡忡道:“所以……兰老真的出事了?”

    闫思弦没回答她,而是道:“我想问问,兰老失联十余天了,不说报警,你们都没想着找找他?”

    “兰老本来就是公司的特聘顾问,时间自由,不像我们这种天天要坐班的,而且……我也希望组里的年轻人多些锻炼和试错的机会,除非真的到了无法逾越的瓶颈,我不会麻烦兰老的。”

    “明白了,”吴端又晃了晃警官证,叮嘱道:“那等会儿专业问题就得您上了。”

    “嗯。”董悦重重点头,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中国医学科学研究院。

    这家机构原本坐落于帝都京北市,可随着人口剧增,雾霾沙尘暴常常光顾京北市,加之堵车等情况,实在不适宜人类居住,许多高精尖的科研机构选择外迁。

    一旦被选中,成为某家科研机构的迁移目标,对该城市来说就是莫大荣誉,批地皮,新建研究院,但凡兴土木,总能拉动一方gdp,况且对科研背后的一系列招商引资都有促进作用,当地政府往往非常重视。

    兰向晨所在的研究院迁到墨城时,市政府就专门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紧邻人民医院的地方批了一大块地,建成了新的研究院。

    车子驶进大门,首先是一片开阔的草坪,虽不至于大到能在上面打高尔夫,但在这样的地段,也着实难得,院子里古树参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生命不止”“厚积薄发”之类的正能量词汇。

    研究院主楼共12层,在高层建筑鳞次栉比的市中心当然算不上显眼,但胜在建筑本身设计感极强,走到跟前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吴端刚停好车,便接到了赵局的电话,只听他嗯嗯地答应了几声,挂断电话,转述道:

    “市里很重视兰老的事,副市长亲自跟研究院打了招呼,务必给咱们查案一路开绿灯,让咱们可以直接找院长。”

第七章 福音(7)

    闫思弦倒没打算直接找研究院院长,反而道:“我想先见见鲁仁松,就是那个最后见到兰老的学生。www.uu234.net”

    说是学生,其实鲁仁松已经三十多岁了,两鬓斑白,头顶已经没剩几根头发,看起来比董悦还要老一些。

    师出同门的关系,鲁仁松和董悦显然认识,两人很自然地寒暄起来。

    董悦:“老师究竟出什么事了?你有消息吗?”

    鲁仁松摇头,有些戒备地看着和董悦同来的吴端和闫思弦。董悦赶紧介绍道:“这两位警察,是来调查老师失踪的。”

    吴端亮了一下警官证,道:“据了解,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兰老的人,能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吗?”

    “已经有警察来问过了。”鲁仁松道。

    “我知道,但存在疑点,据兰老的餐卡使用记录来看,他几乎一天三顿饭都在研究院的食堂吃,可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出去吃的午餐,而且……”闫思弦顿了顿,“是一家价格不菲私密性也很好的西餐馆……”

    “我明白你的意思,”鲁仁松道:“你们觉得老师给我留了信息或者线索?我也希望如此,我希望能帮到你们,可真的没有,那就是一顿普普通通的饭,我们说了一些科研上的事,但……在我看来很平常,甚至都没提到我们现在的研究难点……”

    “他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闫思弦打断他道。

    鲁仁松摇头。

    就在这时,一名老者走进了会客室。

    老者梳着背头,精神矍铄。一进门,他就道:“警察同志来了?我叫张凯杰,研究院的院长,副市长刚刚给我来过电话,要求我们全力配合,警察同志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吴端赶紧起身,表达对老科学家的尊重,顺便介绍道:“我是姓吴,市局刑侦一支队队长,这位是我们副队,闫思弦。”

    “吴队长。”老人招呼道。

    吴端还没答话,闫思弦却道:“我们怀疑兰老的失踪与他的某项科研成果有关,事情紧急,就不跟您客气了,”他指了指董悦道,“这位是市局请来协助调查的专家,能否让她检查一下兰老的工作资料?包括兰老使用的电脑。”

    “没问题,小鲁,你带这位……”张凯杰顿了一下。

    董悦捋了一下头发,“我姓董。”

    张凯杰继续道:“你带这位董专家去。”

    鲁仁松应了一声,和董悦一起出门,吴端紧随其后。

    三人一走,会客室里就只剩下闫思弦和院长张凯杰了。

    不得不说,张凯杰看起来很有学者气度,跟电视里那些卖假药的老专家截然不同。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令人平和的气场,即便与他并不熟悉,即便共处一室无话可说,也不会觉得尴尬。

    闫思弦可不打算默默熬时间,他开口问道:“兰老给您做副手,有快20年了吧?”

    张凯杰点头,“是啊,你们查过他的档案吧?他其实是我的学生,毕业后一直跟着我,我在医院当主任,他就在科室里做主治大夫,后来我进了研究院,把他也带来,从研究员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我带过的项目,基本上他都是科研主力。”

    “我不明白,二位关系这么亲密,他失踪十余天,您就没想着找他?”

    “上岁数了,身体不好,我已经是半退休状态,具体工作全是向晨在抓,说实话,要不是他家儿子找到研究院,我根本不知道他失踪。”

    “那跟他一起做研究的人呢?同事也都没发现他失踪?”

    “发现向晨失踪后,我召集他所在的研究小组紧急开会,问了他们,他们的回答是,向晨喜欢独自在家里工作,他不喜欢被人打扰,有时候实验进行到关键阶段,他会把自己关在家里,连续几天都不露面这习惯我倒知道,他年轻时候就这样了。

    所以,同事们没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失踪,我想也可以理解吧。

    说来说去,还是我的不对,我疏于管理,向晨这么宝贵的人才……哎……”

    眼看一个能做自己曾祖的老人自责,闫思弦少有地于心不忍了一下,但他还是继续道:“我们的确查了兰向晨的档案,发现他过世的妻子也是您的学生。”

    “是啊,”张凯杰沉默片刻,像是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他慢慢地讲述道:“两个高材生,无论专业方向,还是人生理想,都那么契合,谁见了都会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知道发生那样的事,难产……”老人苦笑一下,“医学也不是万能的。”

    闫思弦决定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便道:“关于兰向晨的科研成果,您了解多少?他是不是在研究什么抗癌治癌的新药?”

    这问题就显得相当外行了,张凯杰却耐心道:“研究肯定是在研究,他一辈子都在做抗癌治癌的相关工作,要说新药……现在主流的化疗药品就是我们共同参与研发的,至于更进一步的事……我是有心无力了……”

    老人家虽然把问题解释清楚了,却没给出答案。

    闫思弦盯紧了这位老人,他满眼淡定慈祥,迎接着闫思弦的目光。

    张凯杰真的已经老到一点儿都不关心研究项目了吗?那还不退下来?科研机构的关键岗位是那么好混的?

    “假如说,”闫思弦道:“假如科学院里有人研发出一种能治愈癌症的药物,组织会怎么处理?”

    “荣誉可以属于个人,但研究成果是国家的,科学院的各项研究本来就由国家立项拨款。

    如果……如果有生之年能看到药物问世,国家一定会把救人做为第一宗旨。”

    又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张凯杰的情绪却激动了起来,问道:“怎么?你们觉得向晨发明了这种药?”

    “面前的种种迹象表明,的确有这个可能,但医疗、制药毕竟不是我们的专业,所以……您觉得呢?从您的角度来看,兰向晨有可能做到吗?还是说我们的推测太不着调了?”

    闫思弦重新将问题抛给张凯杰。

    张凯杰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沉默了很久,这个老人像是有些累了。

    “他能,我希望他能。”

    不知为何,闫思弦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叹息的意思。

第八章 福音(8)

    鲁仁松亲自将三人送到了停车场,他和董悦脸色都不好看,直到即将上车离去,董悦突然开口道:“是不是他们逼你干了什么?你要是有苦衷,现在赶紧告诉警察同志。”

    鲁仁松摇头,“我知道的都说了,真的。”

    董悦的脸色更加难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鲁仁松向三人客气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电话联系吧。”

    吴端跟他握了握手,三人上车,车子刚发动,董悦便忍不住道:“我觉得不对劲儿。”

    她神色十分焦虑。

    董悦是那种典型的科研人员,智商极高情商一般,心里藏不住事儿,全写在脸上。

    闫思弦:“您先别慌,是有什么发现吗?”

    “我今天看了兰老留在研究院的资料,太过滞后和浅显了,完全不像老师的……风格。”

    “风格?”

    吴端不解,学术研究的风格该怎么划分?野兽派?抽象派?

    董悦尽量组织语言,让两个门外汉能理解她的意思,“我这么说吧,搞制药到兰老这个级别,已经能自成一套体系,哪怕是跟同样水平的专家,要看懂的资料,也得费一番工夫,更别说我这种比水平低的了。

    可今天我看到的所谓兰老留下的科研资料……怎么说呢,反正我轻轻松松就看懂了,明显不在那个级别。”

    这下,吴端理解了,便追问道:“您的意思是……科学院拿出来的并不是兰老的资料,而是某个或某些水平不如他的人准备的。”

    董悦想了想,给出一个十分保守的答案:

    “不排除这种可能。”

    闫思弦和吴端对视一眼,都觉得科学院内部问题很大。

    吴端有问道:“您觉得鲁仁松有可能成为突破口吗?”

    董悦沉吟片刻,“我们都是兰老的学生,所以见面有种天然的亲近,但要真说交情,不过点头之交,我不确定,但如果你们需要我联系他试试……”

    “请您帮帮我们。”闫思弦诚恳道。

    “好,那……我抽合适的时间私下里联系他就这一两天有了进展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闫思弦递上一张自己的名片,“今天真是麻烦您了,那现在……送您回诺氏还是……?”

    “回诺氏吧,有个重要的培养实验,我得回去盯着,不能离开太久。”

    送完董悦,吴端手机响了,他一看是手下刑警,接起电话后按了免提。

    “吴队!可能被兰向晨接回家的病人找到了!”

    “什么人?”

    “一个病人我的意思是,不是兰向晨的亲戚朋友,而是一个他接诊过的癌症病人。

    说起来还是咱们系统内部的人,叫李平昌。”

    吴端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闫思弦倒是接过话头道:“国保支队队长?”

    “没错!就是他!”

    吴端给闫思弦递了个诧异的眼神,意思是“你什么谁都知道”。

    闫思弦耸耸肩,意思是“过目不忘怪我喽”。

    吴端表示不想跟故意炫技的妖孽对话。

    只听电话那头继续道:“李平昌一生未娶,是个老光棍,没有子女,父母去世,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也在3年前相继去世……”

    “孤家寡人啊。”吴端道。

    “是啊,”刑警继续道:“三年前,也就是李平昌的最后一位亲属他的姐姐去世的同年,他被查出患了直肠癌,先后经过两次手术、放化疗,这期间兰向晨一直是他的主治大夫,李平昌也一直积极配合治疗,甚至被市人民医院肿瘤科评为抗癌模范,他的照片现在还挂在肿瘤科的激励墙上。

    半年前李平昌病情再次恶化,但与以往不同,这次检查出癌症恶化后,李平昌没有入院治疗。

    不仅如此,他还遣走了家里唯一的保姆阿姨据我们了解,这位保姆在李平昌家工作足有十年了,李平昌接受治疗期间,就是她一直在身边照顾。

    还是在半年前,遣走保姆后不久,李平昌就失踪了。”

    吴端思索片刻道:“有没有可能是寻求了安乐死?”

    癌症患者无法忍受病痛折磨,从而自杀或者寻求安乐死,并不少见。

    “不太可能,”电话那头的刑警道:“在失踪前,李平昌签订了一份遗体捐赠协议,他愿意将遗体捐给医学院,用做教学解剖。

    这份协议签订后不久,他就失踪了,这跟偷偷寻求安乐死的做法前后矛盾。”

    刑警给出结论道:“如果兰向晨将一位病人带回家进行新型药物实验从现在的调查结果来看,李平昌是可能性最大的人选。

    他孤身一人,自己就能对这件事做主,没什么外部阻力,而且他本身就是个心态积极的病人,又有为医学献身的觉悟。

    吴队,这条线我们要继续跟下去吗?”

    “跟。”吴端道:“说说你的打算,怎么跟?”

    “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打算出一趟差,去拜访一下李平昌的保姆被他遣走以后,保姆阿姨回老家养老了。

    再者就是走访李平昌的朋友、同事,他虽然没有亲属,但做出这样的重大决定,总要找人交代一下后事吧,毕竟是个正处级待遇的退休干部,不至于穷到没得交代。”

    “好,李平昌这条线索就拜托你们了。”

    “得嘞!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吴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从你们组调两个人盯住鲁仁松就是最后跟兰向晨见面的那个学生,监听他。”

    挂断电话不久,吴端手机上收到了李平昌的照片。

    看着照片,吴端道:“你相信吗?他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被治愈的癌症患者。”

    这想法让吴端觉得,照片上的人越看越怪,有一种当年在电视里看到克隆羊多利的奇怪感觉。

    他深知这种带有有色眼镜的想法不对,摇摇脑袋。

    闫思弦看出了他的心思,道:“看着奇怪?你这是病啊。”

    吴端深以为然,颓然问道:“还能抢救吗?”

    “能,等多一些被治愈的癌症患者,你这病自然就好了。”

    “也对。”吴端点头。

    闫思弦手机传来微信消息的声音,他笨拙地用绷带外露出的指尖点开消息,眯着眼认真看了片刻,“啧”了一声。

    “怎么了?”吴端问道。

    “我得承认,在挖信息这方面,韩粟有一套办法。”闫思弦指着韩粟发来的消息道:“有个……挺有意思的发现。”

第九章 福音(9)

    “国内能排得上号的西药制药公司,有抗癌药物研发生产经验,有能力迅速量产并推广药品的,不超过15家。

    之前咱们看过兰向晨的日程计划,他就是从这些公司筛选合作伙伴的,但他避过了4家综合实力排名比较靠前的……”

    闫思弦将手机递给吴端,吴端看着表格上纵横交错的数字、信息,只觉得两眼一抹黑。

    闫思弦解释道:“这4家公司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背后都跟研究院有关系,甚至,其中3家公司的主打药品就是研究院研制的。

    这足以说明,在选择合作伙伴时,兰向晨要躲的不是某些公司公司,而是他任职的研究院。

    研究院有问题,可以板上钉钉。”

    吴端此时才将表格看了个大概,他指着其中一家叫做西成制药的公司道:“可是我应该没搞错吧?这家也跟研究院有关系,但兰向晨还是联系了西成制药。”

    “你没错。”闫思弦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道:“所以我才说有意思,但现在还看不透。”

    “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韩粟?”吴端随口道:“说不定有些信息他没写在表格里。”

    闫思弦一愣,觉得自己刚才智商为负,却还想找回面子,一边拨打韩粟的电话,一边笑道:“你这就叫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滚!”吴端骂到:“爸爸一天不打你,你就要上房揭瓦。”

    ……

    接到闫思弦的电话,韩粟颇有些忐忑,生怕自己工作没做好,引得这位喜怒无常的股东不满。

    闫思弦说明问题后,韩粟明显松了口气,解释道:“西成是因为最近高管变动,才跟研究院搭上关系的。”

    “高管变动?”

    “换了ceo,新来的ceo叫陈树,跟研究院有些关系,是院长的熟人,我打听到,新人已经走马上任,但不知为什么,还没对外公布消息。”

    原来如此。

    闫思弦道:“兰向晨跟陈树有交情吗?”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韩粟犹豫了一下。

    闫思弦道:“你只管说,不用有顾虑。”

    韩粟便继续道:“我对兰向晨虽然了解不多,但能看出来,他就是个纯粹的科研人员,对市场运作什么的不敏感,也没兴趣。

    而陈树,他跟我是一类人,我们其实不太不关心科研情况,更多的精力放在市场扩张上,所以……我估计,他们不大可能有交集。”

    “知道了,干得不错。”闫思弦少有地开口夸人,电话那端的韩粟一愣,来不及说什么,通话已经被挂断了。

    电话刚一结束,只听有人敲驾驶位置旁的车窗,吴端一看是交警,赶忙降下车窗。

    “路边禁止停车,麻烦您出示一下驾驶证。”交警行了个礼,作势就要抄车牌写条子。

    吴端一看,刚刚两人只顾着看资料打电话,将车随意停在了路边。

    他赶紧掏出警官证,“执行任务。”

    交警一愣,看看吴端的警官证,又看看闫思弦那辆价格在五百万往上的座驾,登时对吴端的警察身份产生了怀疑。

    吴端一时百口莫辩,就差背诵的当年入职宣誓以证身份了。

    当同行怀疑你的警官证造假时,你怎么证明警察是警察?这尼玛是个哲学问题,和你如何证明你妈是你妈有着异曲同工之感。

    好在,一番解释外加保证立即挪车之后,那交警还是选择放两个可疑人员一马。

    吴端乖乖挪车,闫思弦则拿过他的手机,接起冯笑香的电话。

    “吴队!有发现……”

    闫思弦按开免提。

    “……有发现,图侦调取了兰向晨失踪当天的外围监控,发现了可疑车辆,是一辆黑色桑塔纳,因为司机刻意遮挡了车牌,我们只能根据监控追踪车辆行驶轨迹……需要些时间,而且,无法保证一定能查到。”

    吴端问道:“怎么个可疑法儿?”

    “我们还原了兰向晨失踪当天的行为轨迹,早晨8:16他开车去了研究院,一切正常,10:17有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研究院正门马路斜对面。

    11:22兰向晨乘坐鲁仁松的车离开研究院,两人直奔西餐厅吃午饭,这时候那辆黑色桑塔纳动了,就跟在他们后面。

    两人进了西餐厅以后,黑色桑塔纳就近停靠。

    12:15两人吃完饭出门,鲁仁松独自驾车回到研究院,而兰向晨选择向不同的方向步行,结合老人家的日程来看,他要去一家位于西餐厅附近的写字楼,他跟那里的一家慈善机构办公室负责人约好了见面。

    我们看到黑色桑塔纳再次发动,缓缓跟着兰向晨,老人路过位于秦川路的最后一个监控后,便不见了踪影,而黑色桑塔纳在下一个直行路口处恢复了正常速度。

    以上,我们怀疑是黑色桑塔纳劫持了兰向晨。”

    “好!有进展随时联络!”吴端道:“笑笑,再帮我查一家公司。”

    “吴哥,你说。”

    “西成制药,还有这家公司现任ceo陈树的所有信息,尤其是兰向晨失踪前后,陈树的……”

    闫思弦却对着手机说了一句“笑笑,这个你不用管”便挂了电话。

    吴端憋气道:“你故意的吧?仗着手上有伤,我不敢跟你抢手机,你故意的吧?啊?”

    “别生气啊,队长,听我说,”吴端道:“黑客就别指望了,按照制药公司惯例,重要的配方资料即便有电子版,也绝对跟互联网绝缘,黑不进去的,你倒是可以指望我。”

    “你?”

    “你想啊,一家有望掌握治癌药物配方的公司,他们是不是得准备购置新的设备,建新的流水线,甚至是新的制药工厂,你说,这时候他们需要什么?”

    “……钱?”

    闫思弦点头,“那我最不缺的是什么?”

    吴端:“……”

    闫思弦以熊掌拢住耳朵:“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吴端:皮一下很开心吗?

    闫思弦:队长我错了。

    “总之,我刚让秘书向陈树办公室透露了投资意向,陈树新官上任,正是不惜一切手段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我给他送了一大块肉,他当然得咬,已经迫不及待想和我见面了。

    我做为砸钱的一方,探探他的底牌总不过分吧?

    所以,陈树这边我来解决,至于吴队你……”闫思弦抬了抬熊掌,不无遗憾道:“就麻烦你做回司机吧。”

    吴端:好像我现在不是在给你当司机?

    吴端道:“那你什么时候跟陈树见面?”

    “我知道越快越好,毕竟兰老那颗装满知识的脑袋十分宝贵,但是……”闫思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最后目光落在自己的一双熊掌上,“打仗总得有个准备吧。”

    闫思弦果断道:“先回家。”

第十章 福音(10)

    闫思弦家,卧室。

    “我擦姓吴的你轻点!拽到老子头发了!……靠!”

    “姓闫的你老实点!手抬好!别弄湿了!……”

    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医生给闫思弦的手拆了纱布,刚说一句“恢复得不错……”实在看不下去两个鬼叫的男人,一把抓过吴端手里的吹风机,指挥道:“你去拿条毛巾给他手挡着点,伤口千万不能沾水。”

    吴端如获大赦。

    等他从卫生间拿了干毛巾出来,女医生已经开始娴熟地给闫思弦吹起头发。

    吴端生怕头发上的水滴沾上伤口,赶忙撑着毛巾。

    他看到了毛巾下的那双手,手掌上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其中右手虎口被豁开,缝了针,即便痊愈,短时间内肯定也能看出差别。

    手指也有伤口,深可见骨,左手小指几乎从关节处断开,吴端已不记得自己在现场捧着他的手大喊医生的行为,但他记得那种心悸无助的感觉。

    不得不感慨现代医疗技术的发达,以及……有钱真好。

    闫思弦当天是被医疗直升机接走的,显然他已习惯了那庞然大物,比吴端淡定多了,躺在坟地里一边说笑道:“别喊了队长,鬼子都让你喊跑了……”

    一边指挥吴端拨打了一个电话,报了位置,并调侃道:“抱歉,你这辈子的第一次直升机之旅,恐怕不那么美好。”

    一架直升机轰隆隆地来,接上闫思弦,又轰隆隆地走,如闫思弦所说,吴端做为队长,肩负起了送伤员去医院的责任,跟他一起上了直升机。

    前后总共20分钟,直升机就在一家私立医院顶楼停稳,与此同时,全市最好的神经科、骨科医生已经在手术室准备就绪。

    吴端第一次见识到医疗领域里的一路绿灯。

    当然,第二天帮闫思弦结账时,看着那七位数的费用,吴端重新认识了家中老妈曾说过的一句话:钱花哪儿哪儿好。

    他还为局里究竟能报销多少着实忐忑了一把,谁知闫思弦大手一挥,表示那都是小意思,不必在意。

    此刻,这双手虽然还有些苍白,却已经有了大病初愈的样子,吴端最担心的那根小指已经完美地接了回去,依旧修长,连伤口都不太明显了。

    许是受了吹风机里热风的刺激,那根小指微微动了一下。

    帮闫思弦拆纱布的女医生道:“就一会儿啊,纱布给你放这儿了,完事儿了你记着包上,你这根指头现在一点儿都不能受力,受风也对恢复不利,保护不好就等着残废吧……”

    闫思弦突然凑到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医生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女医生脸一红,娇嗔地看了闫思弦一眼。

    她计上心来,指了指闫思弦受伤的手,坏坏地丢下一句“你行吗?”便拎包离开了。

    看着被质疑行不行的闫思弦,吴端噗嗤一声乐了,仿佛大仇得报。

    闫思弦无所谓地起身,用一根手指推开衣柜,开始搭配衣服。

    吴端实在是忍不住,笑得几乎蹲在地上,要捶着柔软的羊毛地毯,以至于闫思弦实在没法继续忽视他。

    “想什么呢你,脏心烂肺,我约她一块打游戏!”

    “哦打游戏啊哈哈哈哈”

    闫思弦:滚过来,爸爸要踹死你!!!!

    笑归笑,闫思弦拉开衣柜时,吴端还是注意到他的衣服挂得十分整齐,想来应该是家政每天收拾的结果。

    衣柜里大致有三个区域,代表三种不同需求。

    其一是居家服,但凡纯棉或纯毛质地穿起来舒服的,不分品牌价格,占据了衣柜半壁江山,余下位置一半是高订西装,每套下方都有配套的纯手工定制皮鞋,严谨内敛,属于穿上就能直奔华尔街上班,另一半的衣服虽也价格不菲,却略显轻佻,吴端已经能想象闫思弦穿着它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战绩。

    “想什么呢?”闫思弦从华尔街区域拎出两套西装,问道:“哪个?”

    吴端看看左边的,评价道“人模狗样”,又看看右边的,评价道“貌似忠良”。

    最终,闫思弦选择了貌似忠良。

    他穿衣服问题不大,可是系领带、袖扣等精细活儿,手就不那么灵光了,只好由吴端代劳。

    吴端正帮他系领带,有人敲卧室门,叫了一声“闫总,方便吗?”

    闫思弦显然听出了来人是谁,道了一句“进。”

    身材凹凸有致的秘书开门,眼看吴端拽着闫思弦的领带,只愣了一秒钟。

    “闫总,合同范本我按您要求打出来了,放这儿了。”

    说完,秘书便退了出去,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全程相当职业化。

    吴端觉得浑身别扭,开启了尬聊模式,“我……你……她……她有你家钥匙?”

    闫思弦淡定道:“有备用钥匙,我去外地的时候,她帮我照顾屋里的几盆花。”

    “哦……”

    2小时后,西城制药楼下。

    吴端眼看着一个年近40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将闫思弦送到车门口,并亲自帮他拉开车门。

    直到车子启动,那人还在驻足目送。

    “哈”闫思弦摊在副驾驶位置,长长舒了一口气,“爸爸我花一个小时梳妆打扮,还是值得的。”

    吴端:是是是,您梳妆打扮下海挂牌起码一夜八万。

    心里虽在吐槽,却在路边停车,拆开一袋医用纱布,帮闫思弦包扎起来。

    闫思弦絮絮叨叨道:“我报了一笔陈树绝对没想到的巨额投资,把他给弄懵了,哈哈哈哈……

    我卡着公司前景这块不松口,他最后总算交了个底,说是近期有望在治疗癌症上获得划时代突破,把公司前景吹得天花乱坠,我说要看他研发团队,他又推脱今天不方便,非得明天……

    哎你听我说了没呀?”

    “听着呢,”吴端道:“你觉得绑架兰老的是西成制药?”

    “明天就知道了。”

    “明天?”

    咚咚

    吴端降下车窗,与同一名交警面面相觑。

    “还是你们,违章停车。”

    “呃……兄弟,缘分啊……”

第十一章 福音(11)

    鲁仁松:“吃饭就算了吧,我现在走不开,实验室有一项反应进行到关键步骤,今儿晚上得通宵盯着。顶 点 X 23 U S”

    董悦:“这样啊……我还想着咱们好久没见面了……不过,老师失踪了,实验室里就得靠你了,忙得很吧……”

    鲁仁松:“还行吧。”

    董悦嗫嚅片刻,终于不再东拉西扯,“老师的事你怎么想的?你……不着急?万一他是被坏人绑架了呢?老师的心脏病发作起来……”

    电话那头鲁仁松沉默了一下。

    “急有什么用?研究成果是国家的,老师想据为己有,所以才玩失踪,他对得起我们的信任吗?还好意思跟我们讲医者仁心吗?”

    这次,董悦愣住了。

    她并不擅长反驳别人,只能苍白无力道:“不是的,你肯定搞错了,老师不是……”

    “别傻了,”鲁仁松气鼓鼓道:“你当我们现在没日没夜地忙活,是干什么呢?逆推老师隐瞒的关键步骤!你应该清楚这有多难,几乎就不可能……别说研究院了,你们诺氏制药也忙起来了吧?”

    “他们给你洗脑了是不是?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汪彦尧亲眼看见的!老师清空了他自己的所有研究资料,还偷偷把硬盘拆走了……呵呵,我都不知道老师还有拆硬盘的手艺……”

    董悦:“不可能不可能……”

    鲁仁松:“警察让你来跟我打听消息的吧?我不怕,你可以把我原话转述给警察。不过,看在师出同门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别管闲事,老师的事比你想得复杂……嘟嘟”

    闫思弦的车上,三人一起听完了电话录音,董悦道:“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吴端赶忙安抚道:“没有,您……”

    闫思弦摆摆手,示意吴端别说话,又听了一遍录音。

    “鲁仁松在电话里提起的那个汪彦尧,您认识吗?”闫思弦问道。

    董悦摇头,“没听说过。”

    “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没。”

    “哈,”闫思弦勾了下嘴角,对吴端道:“查查这个人,莫名其妙提起一个对方听都没听说过的人,还刻意强调’原话转述给警察’,要不是他说话太不着调,那就是刻意给我们传递信息。”

    “这么说……我帮上忙了?”董悦十分欣喜,像个小女孩。

    “嗯!”闫思弦十分肯定地点头。

    董悦看了看手表,“那个……谢谢闫总一大早来送我上班,真不好意思……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公司了……能帮到你们我很高兴,真的。”

    闫思弦也不跟她客气,“嗯,我也该上战场了。”

    这天早晨,闫思弦又是一身华尔街精英打扮,由吴端将他送到了西城制药研发大楼下。

    吴端忧心忡忡,“你确定不用带个专家,你又不懂行,带上董悦也好啊……”

    “董悦毕竟是诺氏的人,带她去场面肯定不好看,再说了,你真当西成会向我展示什么核心技术?前景这种东西,还不是靠吹牛。放心吧,我能搞定,我只是有点好奇……”闫思弦一笑,“算了,等验证了猜测,再告诉你。”

    闫思弦进入西成研发楼不久,等在楼门口的吴端便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个穿白大褂的女性科研人员,她的长发束在脑后,不大看得出年纪,不知正讲解着什么。

    照片是偷拍的,好在偷拍技术不错,角度选得也好,那研究人员的面目还算清晰。

    吴端一眼便看出,正是汪彦尧!鲁仁松在电话里提了一嘴的汪彦尧!

    吴端也是刚刚收到冯笑香发来的资料,其中就有汪彦尧的照片,因此才能认出来。

    鲁仁松究竟为什么提起她?她又为什么出现在西成制药?吴端觉得就快抓住那条关键线索了。

    直到闫思弦又发来一条简短的消息:

    盯!

    吴端的目光在停车场逡巡一圈,很快锁定一辆银色奥迪。

    墨a-yy719,汪彦尧的车牌,冯笑香发来的资料里标注过。

    吴端悄悄下车,装作透气抽烟的样子,慢慢接近银色奥迪,发现摄像头是躲不掉了,便弯腰装作整理裤脚,利用自己的身体做遮挡,顺手将一枚纽扣追踪装置贴在了奥迪车屁股底下。

    吴端转身离开时,正好看到汪彦尧出了西成制药大楼,她没注意吴端,打着电话上了车,径自离去。

    闫思弦离开西成制药已经是两小时以后,依旧是陈树亲自出来送,两人有说有笑,直到闫思弦坐上车,陈树还在留他吃饭。

    闫思弦再三婉拒,陈树只好一个劲儿强调“下次,下次一定在我这儿吃个饭。”

    车一启动,闫思弦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派人跟着没?”

    吴端将平板电脑递给闫思弦,只见那平板电脑显示的是一幅电子地图,地图上有蓝色的线标记出了汪彦尧的行车轨迹。

    闫思弦粗略看了一眼,“呦,这是绕圈呢?”

    “绕半天了,还挺谨慎,”吴端道:“咱们跟上去?”

    两人追上汪彦尧时,她的车正停在城郊一家药店门口,幸亏装了追踪器,那银色奥迪不知何时已经更换了套牌。

    汪彦尧从药店走出来,手里提了个药店常用的塑料袋,里面是几个药盒。

    她开门上车时,两人看到了她副驾驶位置上是某家连锁快餐的食品袋。

    食品袋里是摞得冒尖的便当盒,起码十几份,看样子是要给人送饭,还是不少人。

    闫思弦和吴端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吴端下车,走进药店,掏出警官证道:“刚才那女的,她都买了什么?”

    药店收银小妹吓了一跳,不敢怠慢,赶紧将刚才的收银单据底联递给吴端。

    吴端拿了单据就走。

    “除了两盒普通的感冒药,两大盒板蓝根冲击,一盒消炎药,还有一盒硝酸甘油片……”闫思弦道:“我记得,董悦和鲁仁松的电话录音里,董悦提起过兰老有心脏病。”

    “是。”

    “硝酸甘油片的功效,就是缓解心绞痛。”

    两人皆皱起眉头,眼下的状况忧喜参半。

    好消息是他们方向应该是对了,兰老还活着,只要跟紧汪彦尧,找到兰老只是时间问题。

    坏消息是,不知老人家的身体状况现在如何。

    好在,汪彦尧的很快就带着两人见到了兰老。

第十二章 福音(12)

    5月8日,凌晨。www.uu234.net

    兰向晨睁开眼,地板冰凉的触感和腹中饥饿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纵然天花板上只有一只10瓦的黄灯泡,还是晃得他眼花。

    兰向晨努力眨了眨眼,视线终于聚焦,能够看一看周围了。

    这是一间只有六七平米的屋子,因为渗水,一处屋角有黄澄澄的水渍,在水渍的衬托下,脏成了灰色的墙壁倒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屋里有一股霉味。

    但这些都不是最糟糕,最让兰向晨无法忍受的,是全身关节的疼痛。

    他一刻也不能再躺下去了,凉气正透过水泥地正往他的骨头缝里钻。

    兰向晨以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眩晕袭来,他双手撑住墙,紧咬牙关,舌尖抵住上牙堂,稳了半天才确保自己不会一头栽倒。

    乙醚令他的大脑昏昏沉沉,上了年纪后手脚总不那么利索……

    那些人终于动手了吗?真狼狈呀。

    可他顾不上狼狈,上前几步,拍着屋子仅有的一扇铁皮门。

    嘭嘭嘭

    铁皮门的声响回荡,有些刺耳。

    “有人吗?!有人吗?!”

    很快,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兰向晨立即停止拍打,保存体力。

    开门的是个长头发的高大男人,叼着烟,穿短袖,露出手臂上纹着的一条龙。

    兰向晨记得这条龙,用浸过乙醚的毛巾捂住他口鼻的,就是这条手臂。

    男人并未蒙面,兰向晨深觉不妥,通常情况下,绑匪露出面貌就意味着他们决定撕票。

    不等兰向晨想得更深,纹身男道:“呦,大科学家醒了,把人带上来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名科研人员被两个持枪的男人带了上来。

    兰向晨注意到,纹身男后腰上也别了一把手枪。

    而那三名被带上来的科研人员,兰向晨全都认得。

    其中两个男人是他在科学院的同事,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人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在一些学术交流会上也算是见过面。

    三人和他一样的迷茫,战战兢兢。

    “你们要干嘛?”兰向晨问道。

    纹身男咧嘴一笑,十分江湖地伸手勾住了兰向晨的脖子,领着他穿过两道半透明塑料门帘,兰向晨被他胁着,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敞开式房间,其内堆满了制药所需的实验器材。

    纹身男开口,简明扼要地回答了兰向晨的问题。

    “你应该清楚我要什么。”

    兰向晨不答话。

    纹身男也并不恼怒,继续勾着他的肩膀,将他带回了众人所在的过道。

    “现在,帮你选助手。”纹身男道,“两个人就够了吧?可惜多了一个……啧啧啧,我很好奇,大科学家会用谁呢?”

    兰向晨和那三人皆是一愣,齐齐看向纹身男。

    纹身男似乎非常享受他们的恐惧,咧嘴笑了笑。

    “没被选中的……那就不好意思了,技不如人嘛,下辈子记得好好学习喽。”

    这话从纹身男口中说出,除了如同被人掐住喉咙的威胁之感,还十分诡异。

    纹身男对自己的黑色幽默也很满意,嘴巴咧开的弧度更大了。

    三名科研人员的目光在纹身男和兰向晨之间徘徊。

    “不不不,不能这样……你不能……”

    “救命……兰老救命啊……”

    ……

    兰向晨已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可他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你不能伤害他们!”兰向晨大吼。

    “我当然能。”纹身男掏出了别在背后的手枪,“快选吧,这个选择,你躲不掉。”

    “我都需要!三个人我都需要!你们不就是让我制药吗?可以!我答应你!”

    “原来大科学家这么好说话。”男人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我怎么才能确定你没骗我呢?”

    “我……”

    兰向晨不必组织语言了,他看到一名与他合作多年的同事用迷茫的目光看着他。

    那人额头上多了一个小洞,后脑炸裂出拳头大的伤口。

    他瞪圆了眼睛,仿佛在询问兰向晨发生了什么。

    几秒后,他的身体直愣愣地向前倒下,四肢无意识地痉挛抽搐,像某种可怕的节肢动物。

    “啊”

    女性研究人员情绪瞬间崩溃,她大张着嘴,可惜叫声还没彻底发出来,就被人打中了后脖劲,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那动手打她的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骂道:“女的就**麻烦。”

    纹身男将手中的枪别回后腰,继续伸手搂住兰向晨的肩膀。

    他能明显感觉到,兰向晨浑身抖得触电了一般,就连体温都降下来不少,看来“血都吓凉了”这说法是有道理的。

    “你看,”纹身男开口了,“我已经证明了我的态度,说杀人就一定会杀人。”

    他指了指余下的两名科研人员,“恭喜你,选了两个好助手。

    容我提醒一句,五天后我要是没拿到东西,就再杀一个人。”

    兰向晨使劲咬了一下舌尖,才没有昏过去。

    不能再死人了!他心里有个声音吼叫着。

    兰向晨道:“你们的仪器不全。”

    “会给你配全的。”纹身男道。

    “一个培养反应就要三天我没骗你,你可以随便找专业人士打听我保证,现在就开始制药,但五天时间肯定不够,你不能再杀人了,否则你什么都拿不到。”

    兰向晨的声音发着抖,还变了调。

    恐惧催动他的心脏,跳得又快又乱,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心脏病发当场死亡了。

    可他还不能死,他死了,其余两个人质怎么办?他的研究成果怎么办?

    所以纵然害怕,兰向晨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绑匪讨价还价。

    “你要多少天?”纹身男问道。

    他皱起了眉头,显然并不喜欢被人拒绝服从。

    “一个月。”

    纹身男搂着兰向晨的手骤然用力,老人只觉得肩膀就要被他捏断了。

    他没说话,眯着眼睛想了一秒钟。

    “10天,10天后取谁的命,你来选。”不待兰向晨再讨价还价,纹身男对收下两人使了个眼色,两名手下拎起两个暂时保住了性命的科研人员,将他们和兰老一起推进了简陋的实验室。

    十几分钟后,昏过去的女人悠悠转醒。

    她迷茫地四下看看,似乎并不相信自己刚才经历的事,以为那只是个梦。

    兰向晨扶了她一把,问道:“你叫什么?”

    “汪彦尧。”

第十三章 福音(13)

    兰向晨无从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m.www.uu234.net

    四面墙上都挂着遮光布,窗户被严严实实地挡住,看不到外面。

    现在唯一清楚的是,屋里总共六个人,三名研究人员,三个歹徒。

    而那名死去的研究人员不知他的尸体被歹徒如何处理了。

    歹徒人手一把手枪,且那手枪威力不小,显然不是玩具仿真枪那种唬人的玩意儿。

    硬拼是不可能的,兰向晨和其余两名研究人员交换着眼神,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储存双氧水、液碱及苯甲酰氯的容器。

    两名助手瞬间明白了兰老的意思。

    这三样原料可以制作过氧化苯甲酰,而过氧化苯甲酰极不稳定,易燃烧能爆炸。

    两名助手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兰老的意思。

    但三人都没敢轻举妄动,因为三名绑匪正盯着他们。

    或许是出于好奇,实验开始的第一天,三名绑匪都守在了实验室里。

    一开始他们还能保持安静,时间久了,终觉得无聊,那打过汪彦尧的歹徒便开口道:“哎,我说,你们搞科研的能赚多少钱?”

    三个被问话的人对视一眼,皆十分警惕。

    鬼知道对方会不会是个仇富的心理变态,说少了他觉得你撒谎,说多了他又来找你麻烦。

    兰向晨刚要答话,却见纹身男走上前去,照说话的手下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就你屁话多。”纹身男骂道。

    被骂的手下灰溜溜跑出去抽烟了。

    见兰向晨看他,纹身男咧嘴一笑,指了指兰向晨面前的烧杯和试管,“你这研究原本能赚大钱,可惜你太不识相。”

    兰向晨没答话,纹身男继续道:“告诉你吧,我妈也得癌症了,宫颈癌,治好三次又发作三次,现在是第四次治疗……我干这个,就是为了赚钱给她看病。

    人啊,还是别跟钱过不去。”

    兰向晨觉得有一丝希望,他要伸手抓住,于是他道:“你知道治病贵的难处,你是生活所迫,对不对?……所以更不能让科研成果落到坏人手里,他们只会哄抬价格,是他们逼得你债台高筑,不得不走上这条路的……”

    “你不会这么干?”

    “我保证!”兰向晨道:“我只想找一家有责任感的制药公司合作,或者愿意投钱的人……你相信我,就快找到了!”

    纹身男一会儿低头想想,一会儿又看看兰向晨,似乎有些动摇了。

    兰向晨赶紧补充道:“我能治好你妈妈的病!是真正意义上的治好,不会再停留在控制阶段,反复发作。

    你可以先把她接来……”兰向晨指了指他的两名助手,“你放了他们,我立即给你妈妈治病……”

    “真的?”纹身男直直地盯着兰向晨,“你能治好?”

    “能……我治好过一个人……你放了他们,我就……”

    “看来你不需要助手。”

    男助手应声倒地,依旧是一枪爆头。

    因为抢上装了消音器,声音听起来沉闷闷的。

    一切发生得太快,兰向晨和汪彦尧都愣住了,恐惧还没来得及侵袭两人,就听纹身男放声大笑:

    “啊哈哈哈哈……我妈早死了……啊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他模仿着兰向晨的语气:“我立即给你妈妈治病……啊哈哈哈哈……你治不好,她出去卖,被人玩死了……啊哈哈哈哈……”

    疯子!疯子!

    恐惧终于袭来,兰向晨瘫软在地,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过。

    汪彦尧早已吓得昏了过去。

    纹身男狞笑上前,一把抓住汪彦尧,拿枪指着她的脑袋,问兰向晨道:“你想怎么对付我?爆炸?还是毒气?啊?”

    兰向晨木讷地看着纹身男,突然爆发道:“你杀了我吧!啊?快杀了我!”

    “呵呵呵呵……”纹身男敏捷地避开扑上来的兰向晨,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踹得兰向晨半天没缓过气来。

    “你不拯救天下苍生了?”纹身男问道。

    兰向晨灼热的目光暗了下来。

    他害怕了,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就没什么能吓住他。可兰向晨怕死。

    “十天,别忘了。”纹身男用抢指了指汪彦尧的头,“十天后就是她的死期……我会一个个把你认识的人抓来,直到你交出我要的东西……你有个儿子在国外吧?我可听说他要回国了……

    啧啧啧,别急啊……往好的方面想想嘛,如果你还不愿意配合,至少我会让你见他最后一面……好事儿啊,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纹身男拎着汪彦尧离开,“让我发现你耍花招,我就把这女人的手脚砍下来!”

    实验室里,地上的尸体还在抽搐痉挛,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血和脑浆顺着头上的伤口渗出来,很快形成一大片血泊,将那死去的人脸都糊住了。

    兰向晨颓然靠着实验桌,他必须服从了,汪彦尧还在那些人手里。

    就这么……失败了?两条人命的惨痛代价,最终只能交出研究成果,向那些人屈服?

    可是,交出来,自己和汪彦尧就能不死吗?

    十天……十天……兰老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思绪混乱,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

    十天。

    对兰向晨来说,时间时而飞速流转,仿佛转瞬十天就要过去,实而又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他再也没见过汪彦尧,他曾试图和绑匪搭话,想打听一下汪彦尧的情况,可绑匪并不愿意跟他嗦。

    直到第九天,实验桌旁的兰向晨突然倒地,捂着胸口痛苦挣扎。

    一开始,纹身男以为他在耍花招,并不理他,可是眼看他脸成了紫色,仿佛随时可能一口气上不来,把自己憋死,这才把汪彦尧叫过来实施抢救。

    汪彦尧忧心忡忡道:“兰老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最近受到惊吓,能撑到现在就不错了……”

    纹身男虽然满腹狐疑,却也不敢拿即将到手的巨大利益开玩笑。

    他对汪彦尧道:“你留下看着,别让老头死了。”

    汪彦尧唯唯诺诺应了一声,见纹身男走了,她扶着蜷做一团努力减轻心脏负担的兰向晨道:“兰老,实在不行就……就给他们吧……您的身体要紧啊……”

    汪彦尧依然穿着他们初见时的那身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很凌乱,神情憔悴。

    可是,兰向晨发现,她蹲下时,裤脚处露出了一截肉色短丝袜。

    兰向晨记得,他刚醒来那天,汪彦尧被绑匪拿枪指着头,和其余两名已经死去的科研人员跪成一排,当时她裤脚露出的袜子是白色的。

    兰向晨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把兜里的一页稿纸交给她,而是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快了,他们就快拿到东西了,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汪彦尧一愣,“您……真要把成果交出去?”

    “交!不能再死人了!”

    兰向晨别开目光,故意装作没看到汪彦尧竭力掩饰的狂喜。

第十四章 福音(14)

    5月18日,晚9点。m.www.uu234.net

    夜幕降临,郊区不似处处霓虹的城市中心,天扎扎实实地黑了下来,如假包换。

    吴端的耳麦传来各组的汇报声。

    特警队长道:“热感系统锁定,屋里总共五个人,分布在二楼……重复一遍,五个人,全在二楼,我们的人已经上了屋顶,随时可以强攻。”

    吴端带着一队刑警猫在厂房门口,问道:“狙击手有机会吗?”

    特警队狙击手:“目前没有,遮光布太严实,找不到射击位置。”

    现场外围,闫思弦的车上,冯笑香少有地迟疑了,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等等……”

    终于,冯笑香道。

    “小冯?”吴端道。

    听出她语气的迟疑,吴端将耳麦频率切换到跟冯笑香的私聊,“怎么了?”

    “我之前说过的黑色桑塔纳,还记得吗?”

    “嗯,疑似绑架兰老的车辆。”

    “查到车里的人了,是三个越南人……”

    吴端一愣,“外国人?”

    “如果是外国人,就麻烦了,不仅会牵涉到国籍问题……”

    吴端会意,“明白了,搞个外国国籍,方便犯案后第一时间出逃……职业杀手的一贯做法。”

    冯笑香:“我就是担心这……”

    吴端已将耳麦切换至公共频道,低声道:“全体注意,全体注意,初步推测屋内共三名绑匪,两名科研人员,其一是兰向晨,其二是汪彦尧,我们的目标是保证两名科研人员安全,解救兰向晨,控制三名绑匪,”吴端最后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以及汪彦尧。”

    特警队长声音传来,“要控制汪彦尧?那个女性研究人员?”

    “是。”吴端继续道:“绑匪可能是职业杀手,有携带枪支的可能性,状况复杂,强攻不可取,我先摸进去看看,你在楼顶随时准备,等我信号。

    必要的时候,可以开枪击毙。”

    “收到,你注意安全。”

    吴端对身后的钱允亮、赖相衡两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又对其他刑警打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他掀开一楼门口的遮光布一角,见没有人,迅速闪身进入,钱允亮和赖相衡紧跟其后。

    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在进门左手边,吴端几步跨到了楼梯一侧,三人并排而立,后背均是紧紧贴着楼梯下方的三角形墙壁。

    厂房虽然老旧,但里面的地面还算干净,不似吴端想象的那般积灰满地,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看来,为了达到制药要求,有人专门清理过这间破厂房。

    吴端隐隐听到楼上传来的动静,似是有人在说话,但听不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示意自己先上去看看,双手持枪,踏上了楼梯。

    吴端双腿肌肉紧绷,控制着每一步落脚的力度,几乎只用脚尖着地,如一只猫。

    快要上到二楼时,他停下脚步,只探出半个脑袋。

    只见二楼被塑料门帘隔成了两间,眼前这一间摆着个破旧的麻将桌,两把折叠椅,一张打开的简易行军床,还有一张行军床立在墙边没打开。

    吴端隐约看到塑料门帘里有四道人影,其中两个穿了白大褂,应该是兰向晨和汪彦尧,另外两个则穿深色衣服,应该是绑匪。

    眼前有个绑匪正站在塑料门帘外,仰着脖喝矿泉水。

    喝完了,他将水瓶放在麻将桌上,冲着塑料门帘里面道:“老头,我们龙哥说话算话,明天早上再看不到东西,你死定了!”

    绑匪后腰别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黑森森的,叫人看了胆颤。

    吴端冲钱允亮打了个“上”的手势,两人一起又快又轻地摸上了二楼。

    吴端突然伸手,一手死死捂住那绑匪的口鼻,持枪的手拿弹夹去砸他的后脖子。

    那绑匪显然是练过的,肩颈周围有厚实的肌肉群,加之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吴端只敢用巧劲,一下并没将他砸晕。

    绑匪的反应速度极快,立即伸手去摸别再后腰的枪,却被钱允亮扭住了手腕。

    绑匪的手腕脱臼,疼痛令他瞪圆了双眼,一声低哼即将冲出喉咙。

    吴端的枪托又在绑匪太阳穴上砸了一下。

    绑匪翻着白眼,身子软了下去。

    钱允亮准确地接住了绑匪壮实的身躯,没发出落地的声音。

    与此同时,赖相衡上到了二楼,跟钱允亮一起将那绑匪往外抬,两人临下楼前,吴端冲他们打了几个手势。

    一出厂房,钱允亮便通过耳麦低声道:“绑匪还剩两人,有枪,重复一遍,绑匪有枪,人质在二楼东侧,最佳的强攻地点是二楼东侧的窗户。”

    “收到。”楼上的特警队长立即开始调整强攻计划,“我们随时待命。”

    钱允亮跟特警沟通时,赖相衡又摸进了厂房,此时吴端已经从二楼退了下来,重新猫在了楼梯口。

    里间的低声对话又持续了片刻,吴端听到有人掀开门帘的声音,两个脚步声由远及近。

    只听一人道:“老头拖拖拉拉……龙哥你看咱们这尾款……”

    被叫做龙哥的人有些烦躁地点了根烟,“算我这回看走眼,活儿扎手……不拖了,明天一早,还拿不到东西,就地处理老家伙。”

    通过厂房内两人的耳麦,外面的人能听到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足够听清,要被处理掉的,只有一个“老家伙”,绑匪似乎并不打算对汪彦尧动手。

    ……

    “那尾款?”

    “不要了,为了钱被条子盯上不值当……考子呢?人上哪儿去了?”龙哥问道。

    “可能出去放风了吧。”

    “妈的!”吴端听到龙哥狠狠将烟头甩在地上的声音,“说了没**事别往外跑!”

    龙哥便要下楼去找人,口中骂骂咧咧,“让我拎回来非得……”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吴端自下而上飞扑而来,与此同时冲耳麦喊道:“就是现在”

    他的话音刚落,实验室南面的两扇窗玻璃便稀里哗啦碎了,钉在墙上的遮光布也被两名破窗而入的特警用身体坠了下来。

    “趴下!”一名特警眼疾手快地来到兰老身边,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按。

    兰向晨似乎时刻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的来临,变化发生时,他只短暂地愣了一瞬,便以最快的速度,按照特警的要求趴在了地上。

    “兰老”汪彦尧想往兰向晨身边靠,被另一名特警一把按住,瞬间制服了。

    是制服。

    “别动。”

    特警的声音里充满了防备,这令汪彦尧惴惴不安,又有两名特警从窗户进入厂房。

    大势已去,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机会都没了。只能装出瑟瑟发抖的样子,趴在地上。

    装了消音器的劫匪的手枪,终于开了第一枪。

    屋内所有听到枪响的人都绷紧了神经,几道目光齐刷刷看向了外间。

第十五章 福音(15)

    赖相衡眼看吴端背后中了一枪,他知道吴端穿着防弹衣,但据说赖相衡并没有什么中弹的经验据说即便穿着防弹衣中枪,滋味也相当难受,就像是……被人狠狠掏了一拳,严重的情况下,肋骨还有可能断裂。www.uu234.net

    尤其对方使用的还是货真价实的cz75,本来就完胜刑警的配枪,加上距离实在太近……

    看来有些传闻是可信的,因为吴端大声骂了一句脏话。

    赖相衡不敢再犹豫,抬手开了三枪。

    那个刚刚跟龙哥说话的绑匪一侧肩膀中弹,身子歪了一下就是他从背后向吴端开枪的。

    赖相衡助跑两步,翻过楼梯扶手,跃上二楼,抬腿就要去踢他手中的枪。

    那人却调转枪口,也不去管赖相衡,朝着实验室里就是几下点射。

    不知他打中了什么制药原料,火突然就烧了起来,桌面上的制药器材遇火,有的开始炸裂。

    “走!”

    实验室总共四名特警,其中一个正是特警队长。

    特警队长当机立断,率先端枪冲了出来,一名特警护着兰向晨紧随其后,其余两名特警,则是警惕地押解着汪彦尧,走在了最后。

    “快!快!要爆炸了!”兰老焦急地提醒。

    那受伤的绑匪还想冲特警队长开枪,被赖相衡一脚踹中,枪终于脱手。

    赖相衡与特警队长一起将他制服,戴上了手铐。

    ……

    吴端扑向手臂上纹了一条龙的龙哥时,本是很有信心将对方制服的,无奈背后这一枪力大无比,他觉得仿佛中了化骨绵掌一般,五脏六腑都被子弹霸道的力量震得颤了三颤。

    吃痛,原本绷紧的力量瞬间卸了一大半。

    龙哥显然是一把格斗的好手,知道不能陷入苦战。

    他干脆整个人向后倒去,同时伸手拔出了后腰上别着的枪。

    够近,他有信心一枪解决眼前的警察。

    砰砰砰砰砰

    终究是吴端先开了枪。

    因为受到冲击,身体重心不稳,吴端找不到合适的射击角度,接连五枪都打向一个无人的方向。

    愚蠢的警察。龙哥咧嘴一笑,看来今天逃不掉了,拉个警察垫背也不错,运气好得话,说不定还能再拉一个。

    亡命之徒的算计,不能用常人的逻辑衡量。

    所有想法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龙哥开枪了,枪口对准了吴端的脑袋,他甚至已经做好被淋一头鲜血脑浆的准备,因此微微眯了一下眼。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吴端也勾了勾嘴角。

    吴端当然看不到子弹,但他死死盯着龙哥扣动扳机的手指。

    在那手指按下扳机的瞬间,借着接连五枪的后坐力,吴端在空中偏了一下身体,又转了一下头,生生避过了这爆头的一枪。

    甚至,子弹距离他的鼻尖还有一拳的距离,子弹裹挟的气流虽然强劲,却也并未伤到他分毫。

    同时,借着一偏一转,吴端终于找到了射击角度。

    不好!龙哥欲补枪。

    最终,还是吴端快了一分。

    一枪爆头。

    对方要取吴端性命,这种时候他自然不会手软。

    龙哥应声倒地,竟是一脸平静,看不出他临死最后的情绪,或许他心中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两人的角逐不过在瞬间,门外刑警一拥而上的时候,吴端已经落地。

    后背好痛,刚才瞬间肾上腺素飙升,感觉并不明显,现在竟是疼得他一下都不想动弹了。

    却听特警队长吼道:“走!都走!要爆炸!”

    吴端被队里的刑警们手忙脚乱地搀扶起来,连扛带拖弄出了厂房。

    厂房外有人报了火警,钱允亮已经开始协调所有警员一起向外撤。

    吴端被人从厂房拖出来,一吹夜风,精神清醒了些,一把夺过了闫思弦的手机。

    “我没事!不用那么大排场!”

    闫思弦以为他中弹,吴端出厂房大门的瞬间,他便冲了上来,一双熊掌笨拙地上上下下检查,想看看吴端伤到了哪儿,眼看他就要打电话叫医疗直升机。

    吴端自己站定,脱下防弹衣,扯到后背伤处,“嘶”了一声。

    “我没事,”他道:“就是太近了,要是离远点挨这一枪,应该没什么问题”

    厂房二楼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火舌从破损的南面窗户里伸出来老长。

    众警员不敢逗留,他们不具备化学物爆炸的灭火经验,只能赶紧后退,免得受伤。

    吴端四下里看看,这厂房周围还有一些居民的自建房,怕火烧起来伤及无辜,吴端赶紧对钱允亮道:“带上所有人手疏散群众,尤其留意周围的住户有没有老人孩子。”

    “明白!”钱允亮带上人匆匆离开。

    吴端虽然说着自己没事,却还是被闫思弦塞进了停在附近的救护车考虑到兰向晨的身体状况,行动前吴端向市急救中心申请了一辆救护车,在现场待命。

    兰老没事,吴端倒用上了救护车。

    检查确定骨头内脏都未受伤,只是后背软组织挫伤,闫思弦才放他下车。

    水火无情,吴端生怕后续的灭火工作出什么意外,决定留下,让赖相衡带了一队刑警将绑匪考子、兰向晨、汪彦尧送回市局。

    临上警车前,兰老抓着特警队长和吴端的手,一个劲儿感谢,并对吴端道:“他们杀了我的两个助手。”

    “什么?!”

    吴端没想到,还是有人丧命。

    “就在我眼前,”兰老情绪有些激动,“我亲眼看见他们是那个手臂上有纹身的,是他开的枪……一枪一个啊,太惨了,他们还那么年轻,前途无限……”

    吴端看向火势极大的厂房,问道:“尸体呢?还在厂房里吗?”

    “应该不在……”兰老想了想,看向汪彦尧,“尸体好像不在厂房吧,你说呢?”

    汪彦尧一愣,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嗯,我也觉得不在。”

    吴端不禁在心里对兰老竖了一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啊。

    送走几人,吴端回到了救护车上。

    那中枪的绑匪也在救护车里,已经取了子弹,做过包扎,没受伤的那只手铐在救护车内的不锈钢拉手上。

    他坐在医疗床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吴端给他递了跟烟,直接问道:“谁雇的你们?”

第十六章 福音(16)

    老天爷帮忙,后半夜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使得灭火工作事半功倍。m.www.uu234.net

    纵然如此,因为实验室里情况复杂,火彻底扑灭时,天边已泛起了白。

    冒雨一夜,许多刑警都淋透了,好在周围的老百姓人身财产没受损失。

    天亮之后,有两个家庭妇女熬了一大锅姜茶,给忙碌了一夜的火警和刑警们送来,还有人从家里拿出了热腾腾的馒头和白水煮蛋,警民情深,场面很是温馨。

    闫思弦给吴端盛了一杯姜茶,吴端却显然没什么胃口。

    他已回到了闫思弦车上,拍着方向盘道:“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那混蛋只承认协助绑架!还是协助!从犯!其它的一问三不知!……”

    闫思弦将吴端赶下驾驶座,又将他塞进车后座,拎了一个一大早赶来参加善后工作的小警员。

    “往市里开,进市区我告诉你去哪儿。”

    警员小心翼翼地接过闫思弦的车钥匙,通过后视镜打量着后座上的两人。

    闫思弦:“淡定。人家怎么说也是职业干这个的,要是一点法律常识都没有,也太对不起本职工作了,市局那边也开始审了吧?”

    吴端将车窗打开,希望流通的空气带走心中的烦躁。

    “考子也一样,一问三不知,什么事儿都往死去的龙哥身上推。”

    “所以啊,审他俩有什么用呢?他俩的确只实施了绑架就连兰老也明确指认,杀人的是龙哥而且,即便是绑架,从兰老的证词来看,这两个人全程听龙哥的,的确是是胁从犯啊。他们的交代没问题啊。”

    “那就审汪彦尧!”

    “好。”

    吴端看着闫思弦,等他的下文。

    谁知闫思弦却对开车的小警员报了自家地址。

    “就去那儿。”闫思弦道。

    “我要回市局!”吴端抗议。

    “你把自己累死,案子就破了?”闫思弦道:“我看那个赖相衡就不错,你能想到的,人家也能,你能审的,人家也能审……诶,当初谁跟我说的,要信任身边的同事?”

    闫思弦不容置疑道:“回家睡觉,睡饱了再说。”

    吴端理亏,只能同意闫思弦的提议,却又狐疑道:“为什么去你家?”

    “因为我懒得单独送你一趟。”

    驾驶位置上的小警员道:“我可以送吴……”

    闫思弦笑眯眯地从后视镜里看了那小警员一眼,小警员的声音越来越小,后半句话终于吞进了肚子里。

    闫思弦满意地微微一点头,吴端又问道:“还有,我车哪儿去了?那天在去宛城高速……”

    “报废了。”闫思弦淡定道。

    “啥?”

    要不是空间不允许,吴端真想现场来一个“震惊得跌倒在地”。

    闫思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也是好心,给你送到一个玩改车的朋友那儿去,想让你鸟枪换炮,可是改车有风险,我那朋友吹牛倒是厉害,手艺着实不怎么样,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受害者……”

    闫总某发小:阿嚏……阿嚏……阿嚏……奇了怪了,闫总吃错药了?他究竟为什么突然送我一辆小破车?让我随便拆,随便练手,还说再也别让他看见那车……好可怕,车主究竟哪里得罪我们闫总了……

    闫思弦继续淡定道:“再说你那车底子本来就差……”

    底子本来就差……

    子本来就差……

    本来就差……

    来就差……

    就差……

    差……

    吴端生无可恋地靠在靠背上,半天憋出一句:“可我的车贷还没还完……”

    “那个啊,你就别管了,剩下的车贷我来还,爸爸是那种搞完了不给钱的男人吗?”

    吴端:泥垢了!!!

    闫思弦又笨拙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车钥匙,“你开这个吧,就算是……在没协商清楚具体的赔偿之前,至少先给你找个代步工具,算我这个过错方主动承担责任。”

    吴端警惕地直起身来,“你干了什么亏心事?是不是疯子团伙那案子……”

    闫思弦:“你能不能别那么草木皆兵?我睡觉了,别吵!”

    闫思弦果然闭上眼睛,任凭吴端再说什么,他那金贵的眼皮再也没抬一下。

    开车的小警员:果然传言都是真的!果然一支队是副支说了算的!果然有钱就是任性啊!

    吴端已经连轴转了近四十八小时,他虽然还想再问问疯子团伙的案子,可那小警员在,有些话总是不太方便的,只好作罢。

    困意很快袭来,待小警员将车开到闫思弦家楼下,吴端睡的正香,竟有些不想下车。

    去他的大床!去他的热水澡!老子不想动!

    最终吴端还是被拽上了楼,安排进了客房。

    这一觉睡得十分沉,闫思弦家厚厚的遮光窗帘使得吴端有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闫思弦进来了两趟,一趟似乎是拿走了他时不时震动一下的手机,另外一趟……吴端只是听到床头柜上有轻微的响声,以为他在找东西,也并不在意。

    吴端醒来时,以为自己没睡多久,直到他拉开窗帘,发现天黑了。

    想看看几点,无奈手机不知被闫思弦拿哪儿去了。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闻起来让人肺腑之间很是舒服,借着月光,吴端看到床头柜上有个十分精巧的金属香炉,大概是闫思弦点了某种安眠的香。

    咕噜咕噜

    吴端的肚子叫了起来。

    他悄悄地出了客房,下楼,每走一步都带着进入别人领地的拘谨。

    闫思弦并没有回屋,他歪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他自己和吴端的手机就摆在茶几上,旁边还有个笔记本,两部手机都安静了下来,看来他忙了一天,已经将能处理的工作都处理了。

    此时他虽睡着,却还戴着耳机,耳机连着一只平板电脑,不知在听些什么。

    吴端蹑手蹑脚进了开放式厨房,怕弄醒闫思弦,他也不敢开灯,打开冰箱,胡乱地拿出一块面包,打算随便吃两口凑合一下。

    就在他往嘴里狂塞面包时候,突然听到身后闫思弦用发着颤的声音弱弱道了一声:“吴队?”

    这是一个尴尬的时刻,因为吴端被吓得噎到了。

    他没顾上答话,取过一直杯子,接了一大杯直饮水,咕咚咕咚灌下了肚。

    就在他打算解释一下时,闫思弦却突然道:“你……梦游?”

    说话时,闫思弦小心翼翼地挪到刀具架跟前,不动声色地将刀具架抱在了怀里。

    吴端突然觉得好笑,决定骗一骗他。

第十七章 福音(17)

    吴端直勾勾地盯着闫思弦,他走一步,闫思弦就向后退一步。

    “吴……吴队……你别吓唬我……”

    吴端终于走到了闫思弦刚才站的地方,伸手朝原先摆放刀具架的位置摸了摸。

    能看出来,闫思弦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可惜光线不允许,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咦?哪儿去了?”吴端低下头,小声疑惑道。

    唯有低头才能极力忍住笑,他转过身又默默吃了一会儿面包,闫思弦说话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干脆开了一旁阳台的门,往返几趟,将家里的刀具架、刀叉勺、锅铲等利器纷纷倒腾到了阳台上,又将那门锁得严严实实。

    忙完这些,回到屋里时,吴端正点煤气灶玩,听到闫思弦回来,考虑到火光能将他这张憋笑憋到扭曲的脸照得清清楚楚,他赶紧关了火。

    闫思弦如临大敌,赶忙去关了煤气阀门,又顺手拉了电闸鬼知道吴端会不会干出伸手抠电插板玩的事来。

    吴端实在忍不住笑了,决定回屋继续睡觉。

    他上楼,闫思弦便跟在他背后,既担心他一脚踩空跌下来,又想不明白,他怎么每一步都踩得那么准,究竟怎么做到的?

    吴端终于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闫思弦小心翼翼凑上前来,用打量怪物的目光看着自己。

    “闫思弦。”吴端开口道。

    闫思弦吓得向后跳了一大步。

    “乖儿子。”

    闫思弦眼角和嘴角都在抽搐。

    屋里短暂沉默片刻,吴端觉得自己就要憋笑憋出腹肌了。

    突然,他的手被用力抓了起来,不等他反应……

    嚓嚓

    手腕一凉。

    熟悉的触感告诉他,不妙!非常不妙!

    他睁开眼,看到一条锃亮的手铐,将他拷在了铁艺床头上。

    伟大的思想家苏格拉没有底曾说过: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拉格朗月同学也说过:你今天的作,都是为明天的死埋下伏笔。

    闫思弦如释重负,满意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回屋睡觉去了。

    吴端看着手铐,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究竟是咬牙死扛一晚,还是立即认错,这是个哲学问题……好想抽根烟冷静一下。

    第二天一早,吴端开车,和闫思弦一起赶往市局。

    两人少有地一路无话。快到市局的时候,闫思弦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开口道:“你上大学是住校吧?”

    “嗯。”

    “室友没跟你说过什么?比如……呃……你有些什么怪癖。”

    吴端想了想,“被好多女生喜欢算不算?”

    闫思弦: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市局。

    一支队的大部分刑警都度过了一个不眠夜,眼睛发红,头发凌乱。

    赖相衡刚从审讯室出来,脚下风风火火,脸上喜气洋洋,一看到吴端,立即停下脚步道:“队长真神了!拿到绑匪的口供了!”

    吴端一愣,接过赖相衡递来的口供。

    这时貂芳也来上班了,一大照面就问道:“听说有尸体?昨晚谁负责审人的?尸体在哪儿?”

    赖相衡道:“埋了,刚刚问出埋尸地点,走,我跟你一块找尸体去。”

    两人一走,吴端低声问闫思弦:“你借我的名义干什么了?”

    “当然是好事,爸爸做好事从来不留自己名。”

    吴端想起昨晚喊闫思弦儿子,然后被手铐拷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时分被偷偷摸进屋的闫思弦解开,自知理亏,少有地没反驳,安静等待闫思弦的下文。

    “你不是要从汪彦尧那儿打开突破口吗?总得有点实质性的东西吧?

    两名绑匪只是从犯,这事不假,可对他们来说,承认汪彦尧也是同伙,总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所以,对绑匪的审讯,我让赖相衡转移一下重点,把讯问绑匪们干了什么,变成询问汪彦尧都干了什么,她在整件事中起什么作用。”

    吴端看着案宗点头,“原来如此,看来汪彦尧跟绑匪的利益并不一致,绑匪选择把她卖了以换得减刑机会。”

    闫思弦很想打个指向,可惜条件不允许,只是抬了下熊掌,“现在可以审汪彦尧了。”

    汪彦尧憔悴了不少,眼睛下挂着黑眼圈,法令纹也出来了,脸上冒了不少油,妆容凌乱。

    刚过去的一晚,协警在附近的招待所为她安排了一个房间,供她休息,除了暂时不能和外界联络,一切都和兰向晨一个标准。

    没有审讯,没人跟她说话,她试图跟守在门外的协警沟通,问清状况,还想去看一看兰老,被委婉地拒绝了。

    兰老倒是真的如释重负,跟儿子兰家言见了面,长谈一番,便沉沉睡去。

    但这一晚,也足够她想明白一些事,建立起应对审讯的心理防线。

    审讯室。

    她虽然憔悴狼狈,却并不太慌乱。

    直到见到闫思弦的那一刻。

    “我们又见面了,那天多谢你在西成药业的精彩解说,”闫思弦嘴角带笑,“还真是让我这个外行……”他斟酌着用词,“看清了不少问题。”

    汪彦尧的防线瞬间崩溃。

    闫思弦继续道:“西成药业许给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替他卖命。我猜猜……你最想要的……兰老死后,新药的研发者就是你了……医学界的爱因斯坦……这荣誉和荣誉背后的利益的确够诱人的。”

    汪彦尧放在桌板上的手发着抖,这双取用试剂时精准如量器的手已经很久没发过抖了。

    吴端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追问道:“陈树跟这件事是什么关系?”

    “他……”汪彦尧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呢?他人呢?他说不会不管我……”

    这个搞了半辈子科研的女人绝不会想到,自己落到这般田地,放声大哭。

    关注这场审讯的人,对她却没有丝毫同情。

    “除了兰老,还有两名科研人员遭到绑架,可惜他们遇害了,你还记得第二个遇害的科研人员吗?他就死在你们的简易实验室里,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兰老本想制造爆炸,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创造逃跑的机会。

    因为你通风报信,绑匪突然决定杀死那名科研人员,给兰老警告和教训。

    做坏事的时候心理素质很好嘛,双面间谍,都能拍电影了,现在哭什么?哭给谁看?”

第十八章 福音(18)

    虽然走上了歧途,但毕竟是个高知,知道自己的犯罪事实已经被两个绑匪供述出来,汪彦尧几乎没什么犹豫,立即选择配合警方。www.uu234.net

    她抹了把眼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们问吧。”

    “谁组织你参与这件事的?”

    “陈树,西成制药ceo,”汪彦尧看向闫思弦,“你们前两天还见过。”

    闫思弦点点头,汪彦尧继续道:“我在西成快10年了,一直在抗癌药物研发小组,可是……我们小组一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在我印象里,被炒鱿鱼的组长就有三个。

    直到我当上组长,我知道,公司的投入是有限度的,如果我拿不出成绩,迟早也得走人。

    所以,陈树找到我,说可以帮我出成绩的时候……我其实不相信的,要知道,科研是做不了假的,1就是1,2就是2,他一个卖货的,能帮我什么,但是……可能病急乱投医吧,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就答应……算是跟他联手吧。”

    “陈树具体怎么跟你说的?”

    “他问我认不认识兰向晨,我说在学术会议上见过,他是国内抗癌领域的顶尖专家。

    陈树告诉我,兰向晨研发出了能治愈癌症的药,并且已经有一例成功治愈的案例没有手术,也没有传统的放化疗,就是靠他的新药。

    我当时……我真的冲昏头脑了,要知道,这样的科研成果……就像当年发现的青霉素一样,是要载入史册的。

    陈树说他能把我送到兰向晨身边,只要我把他的思路和技术学到手,以后所有荣誉都是我的,公司只要钱……你们能明白吗?那种诱惑……”

    闫思弦点点头,示意她别岔开主要话题。

    汪彦尧继续道:“我也是到了地方才知道……才知道兰老是被绑架的。

    我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了,要是不配合,我也只能死。”

    “绑匪胁迫你了?”吴端问道。

    “这……”

    两人通过耳麦听到了冯笑香的声音:“我插句话,刚刚查到陈树的转账记录,兰老失踪第二天,陈树向汪彦尧的账号里转了一百万。”

    吴端敲了下耳机,意思是听到了。

    “看来不是威逼,是利诱,”吴端道:“但你胃口小了点,那么重要的科研成果,才一百万。”

    汪彦尧想了想道:“我是收钱了,可我没害人,自始至终,我只想拿到研究成果。”

    “但你很清楚,你拿到研究成果,就意味着兰老死期到了,陈树费了这么大工夫,他不会允许除西成制药以外的任何个人或者组织拥有这个技术。”

    汪彦尧不说话了。

    吴端继续问道:“雇佣绑匪的人是陈树吗?”

    “是,肯定!”

    “他明确告诉你了?”

    “那倒没有,但只能是他啊……”

    “看来你这里没有能指向陈树的证据……你们的合作有什么凭证吗?”

    “这……也没有。”

    “除了他转给你的一百万,其余全是口头承诺?”

    汪彦尧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做了陈树的马前卒,简直蠢爆了。

    她愤恨地捏着手。

    吴端继续问道:“新药的事,陈树怎么知道的?”

    “兰向晨自己找他谈的。”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了两人预料,之前两人一直觉得医学科学院有问题。

    “兰向晨找到陈树谈合作……可能谈得不太愉快吧,他的研究成果虽然惊人,足以引起轰动,但兰向晨一个科研人员,要参与市场工作,甚至是定价,我总觉得……怎么说呢,不靠谱,我们这些搞科研的,哪儿玩得过那群商人。

    他们肯定有分歧……呵,陈树那种人,大概眼里只有利润吧……所以最后他决定抢夺研究成果,踢开兰向晨单干。”

    汪彦尧眼睛突然一亮,“我想起来了!利润!……对对对!绑匪那个龙哥,他也提到过利润!”

    “什么意思?”

    “一开始,龙哥他们也不知道要抢的科研成果究竟是什么,直到兰向晨跟他们说明我猜兰向晨一方面希望绑匪明白这项研究的重要性,不要贸然将它扼杀,另一方面,兰向晨也想让绑匪跟雇主内讧……”

    闫思弦点头,“明白,雇主有所隐瞒,只告诉雇佣的绑匪去绑架杀死一个老头,可具体实施的时候,绑匪却发现这老头是个活财神,能给他们带来用不完的钱……这种情况下,绑匪很容易心理失衡吧?”

    “我就是这意思,”汪彦尧道:“我无意间听到龙哥跟陈树打电话,提出入股不是加价,是入股。而且,不包括其他两个劫匪这件事,是龙哥和陈树私下商量的。

    他打电话的时候,态度还挺强硬,陈树要是不答应,他就把活财神带走,让陈树竹篮打水一场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龙哥打电话的时候没避讳你?”吴端道。

    “他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吧,在他看来,我跟陈树是一边的,他都摊开跟陈树谈了,就没必要避讳我了吧。

    而凭我对陈树的了解他就是个笑面虎,最会表面一团和气,大家一起赚钱,他就擅长这套。”

    吴端一边思索一边道,“你的意思是,陈树会答应龙哥的要求,至少在掌握制药技术前,先稳住龙哥……而龙哥也不傻,口说无凭,他会留下或者说,他至少应该试图从陈树那儿搞到一些凭证或者把柄,以防止陈树事后翻脸变卦。”

    汪彦尧期待道:“要是你们找到证据……我是说,要是我刚才提供的线索帮你们找到了证据,我能不能算立功?”

    “先查查看吧。”吴端道。

    闫思弦悄悄将对绑匪考子的审讯记录推到吴端面前,并指了指上面的一句话。

    据考子交代,龙哥在墨城有一处落脚点,他曾经去过一次,三人一起绑架兰老后,龙哥曾回过两次落脚点,只说有事。

    一出审讯室,吴端便对刑侦小组组长钱允亮道:“带上考子!搜龙哥的窝点去!”

    一组刑警迅速行动。

    依旧是吴端和闫思弦同乘一辆车,上车后,闫思弦道:“后续还有一堆麻烦啊。”

    吴端也皱着眉,“你看到他们用的枪了吗?”

    “cz75,捷克之花,可不是一般的土质手枪,而且从审讯记录来看,枪是龙哥提供的,考子他们并不清楚来路。

    一下子三把,龙哥从哪儿搞到的枪?有必要查下去。”

    “哎!……早知道……”

    “早知道你就不杀他?”闫思弦看了吴端一眼:“咱们改改这找后账的毛病行吗?你还真是……连自己的后账都找。”

    吴端乐了。

    闫思弦继续道:“那么危急的情况,不仅这次,以后碰见了,我们都应该毫不犹豫地开枪。”

第十九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1)

    龙哥住处。www.uu234.net

    随着一支录音笔被发现,其内的三段录音分别记录了陈树雇佣他绑架兰老,以及陈树催促他不惜一切手段,快点儿拿到兰老的研究成果,还有两人就入股合作进行的商议。

    陈树被捕,在完成一系列后续工作后,案子移交了检察院。

    市局,刑侦一支队办公室。

    闫思弦的一只手已经拆了纱布,正用一根手指敲击电脑键盘。

    吴端则在整理案宗。

    趁给钢笔吸墨水的间隙,吴端抬头问道:“所以我们冤枉科学院了?”

    “嗯,科学院没问题。”

    “可我不明白。”吴端道:“既然如此,兰老为什么不肯把研究成果在科学院公布。”

    闫思弦想了想,道:“有些小说很精彩,可拍成影视作品就惨不忍睹,你知道为什么吗?”

    吴端摇头,“你就别卖关子了。”

    “因为小说创作是一个人的工作,作者本人足够聪明优秀就行。

    可影视作品是集体的智慧,导演、编剧、投资方,甚至某些演员、关系户,都可以影响最终成果。

    在这个过程中,作者几乎没什么发言权。

    这道理套用在制药行业也是一样的,公布成果之前,一切都是研发者说了算,等进入下一阶段的实验,准备量产,进入的利益方越来越多,比如科学院,制药公司,国家招标、卫生局,甚至社保局都会参与进来……跟国字头的单位相比,一个科研人员哪儿来的发言权……”

    吴端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去找兰老干嘛?”

    闫思弦勾起嘴角一笑,“我以为你想不起来问我……我能干嘛呀?近水楼台先得月呗。”

    “假公济私!你究竟给诺氏药业谋了多少福利?”

    “具体多少……呃……和你想象得差不多吧。

    我承诺以兰老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会,在药物量产后,专门帮扶贫困的癌症患者,至于其他的,我想韩粟知道该怎么干。”

    闫思弦显然不想深聊,移话题道:“枪的来源查到了吗?”

    “只有个大致方向。”

    “哦?”

    “龙哥此人的老窝在越南,以咱们国家对枪支的管控力度,枪应该是从越南经走私线运过来的。

    龙哥从事无本买卖多年,只要能赚钱,杀人、绑架、押送走私物……等等,这些活儿他都接,甚至还干过贩卖人口的事儿,从越南带贫困年轻的姑娘来,卖给这边的人贩子。

    我联络边境缉私警察,他们发来了一份案宗,14年龙哥带三个越南姑娘入境,被警方发现,他只能押着三个姑娘跑路,往山里钻。

    最后为了脱身,每隔一段路,就砍掉一个姑娘的脚,让姑娘的哭喊声吸引警方注意,同时让伤者拖慢警方的追捕速度……”

    向来能很好控制情绪的闫思弦也皱了皱眉。

    吴端继续道:“那之后,龙哥应该是躲回越南,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

    这个龙哥虽然多次在国内犯案,但因为其手段干净老辣,一直没被抓住,警方对他的了解极少,甚至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

    不过,据边境缉私警察反应,他有个哥哥……”

    “哥哥?”闫思弦有点诧异。

    “怎么了?”

    “呃……就是觉得计划生育工作有疏漏啊……”

    吴端:“……”

    吴端:“人家是越南籍,计划生育也管不了他啊……还有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你自己要问的啊。”闫思弦一摊手,十分无辜。

    吴端继续道:“他哥也有个外号,叫唐二。”

    “哦”闫思弦点头,“听说过,公安部通缉名单里常年排在前二十,你把唐二弟弟打死了……啧啧,感觉要出事啊。”

    吴端翻了个白眼,“感觉?用不用给你找个算命的看看?”

    “你怎么苟到现在的?”

    “啊?”

    “没什么,可能我紧张过头了,”闫思弦深深看了吴端一眼,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你就当是国外生活后遗症吧,毕竟国内相对安全,没有明目张胆的黑帮势力,也不允许平民持枪。”

    “就是嘛,”吴端拍拍闫思弦的肩膀,“你要相信祖国母亲。”

    ……

    一天无事,刑侦一支队少有地按时下班一次。

    临下班前,赵局又来公布了一个好消息。

    轮休一天。

    从接到报案到成功解救兰老,不过两天两夜,但这两天里一支队的刑警几乎不眠不休,现在案子破了,可以说效率奇高,赵局从市里的表彰会回来,亲自通知大家调休。

    “对了,去扛一下防暑用品。”赵局道。

    吴端答应一声,几名年轻刑警立即出门去搬东西。

    不多时,十来个大纸箱被扛进了办公室。

    吴端组织道:“明天大家休息,别忘了下班儿时候把防暑品带回去。

    绿豆、冰糖一人三袋,白砂糖两袋,茶叶一包,还有防晒霜一人一瓶。”

    闫思弦平生第一次领单位福利,好奇得不得了,凑上前看来看去,问道:“咱们单位还发防晒霜?”

    吴端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便多解释了两句。

    “前两年还发啤酒呢,一人一箱。好像因为市局要救活一个啤酒厂。”

    “这也可以?”

    “前些年个单位都搞三产,啤酒厂就是市局的三产,谁知道经营不善,都转成内销了,今年不发啤酒,看样子已经倒……”

    吴端话还没说完,就见有刑警扛着啤酒回来了。

    吴端:“说曹操曹操到哈。”

    闫思弦:“你这张嘴真的开过光吧?”

    下午六点,吴端将自己的那份防暑品搬上车,原本决定早点回家,中途想了想,停车买了些水果,调转了方向。

    李八月家。

    吴端没想到,他赶去的时候闫思弦已经在屋里跟女主人说了一会儿话。

    闫思弦道:“嫂子,以后有什么困难,您尽管打招呼。”

    闫思弦很诚恳,女主人态度却是冷冷的。

    她在一个月内先后失去孩子和老公,原本幸福的家支离破碎,这样的打击彻彻底底改变了一个人,似乎她的情绪一下子全用光了,再也无法给予外界任何回应。

    吴端将水果及单位发的防暑品全留给了八月媳妇,坐了一会儿,和闫思弦一同离开。

    两人心里都不是滋味,闫思弦站在李八月家楼下,点了根烟,吴端也没急着走,站在他身边。

    闫思弦道:“当年研究生第一堂课,教授说让我小心,因为’太近了’,我现在才理解。”

    “太近了?”

    “距离犯罪,距离受害者,距离那些常人难以看到的创伤,都太近了,人会被环境和情绪影响,甚至吞噬。”

    闫思弦给吴端递了根烟:“你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吗?我是说,在面对受害者的惨状后,如何避免自我怀疑。”

    “我从不自我怀疑。”吴端想了想,“事情办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其它情绪全是自欺欺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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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介绍:
“我死去,并不是你们的胜利,顶多证明庸才对天才发动了可怕的战争……你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剿灭异己,颠倒黑白……你们笔下的史书记录我鲸吞一切,横行霸道,压制弱小。多年后,我的优点会变成缺点,唯有借我之手得到正义的人,将铭记我的功德。”——摘自本世纪最负盛名的犯罪天才语录。
墨城公安局刑侦副队长闫思弦:“狗屁!这混蛋还挺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墨城公安局刑侦支队长吴端:“人都被你抓住了,你还不让她逞会儿口舌之快?”
罪无可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罪无可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罪无可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