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盗墓吹灯(13)
队伍修整了约莫二十分钟,吴端觉得不行,他浑身的肌肉都是剧烈运动后的酸胀感,再歇下去,就爬不起来了。www.uu234.net
吴端逼迫自己立即起身,招呼负责无线电通讯的刑警,让他给外面传个消息,告知外面的人他们遇到耳钻子袭击,让后续赶来的特警趁还没有遭遇耳钻子,赶紧撤。
“不行啊,吴队,没信号。”
刑警挪了几个地方调试设备,均无法跟外界取得联系。
众人瞬间陷入了惶恐之中。
“这……有点悬了吧?”
“怎么办?还要继续往里吗?”
“会不会是受大墓影响,我听说埃及金字塔附近就有能干扰信号的电磁波……”
……
吴端的心也悬了起来。通讯畅通的情况下,遇到缺水缺食之类的危险,至少可以等待外界救援,刑警们还是有最后一道倚仗。
此刻通讯断了,也不知冯笑香还能不能监测到大家的位置,这一队人马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吴端立即公布了他的计划。
“既然通讯断了,为了保证安全,不宜久留,搜寻工作就持续到前面的空地为止吧,我们搜到空地,要是还没进展,就原路返回,先跟外面取得联络再说。”
众人没有异议,唯有文佳大师露出些许不甘的神色,却也没有当众反驳。
待到众人前行了一阵子,文佳大师突然凑到吴端闫思弦跟前,低声道:“你们真要回去?”
“真的。”
“墓就在附近,不找找可惜了。”
吴端喘着粗气道:“别强求,再好的东西,也得有命去见识。”
见吴端态度坚决,文佳大师便又退而求其次道:“那这样吧,等下你们先撤,给我留点水和干粮就行,我再找找,顶多留个一两天,要是真没那个缘分,我再回去。”
“先赶路,等会儿咱们再细说吧。”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这次轮到吴端模棱两可,弄得文佳大师没脾气,讪讪走开了。
他一走,闫思弦小声问道:“你故意气他啊?”
吴端翻了个白眼,“我有那么闲?”
“那你打算怎么办?”
“绝不可能把他一个人留下,出了事算谁的啊?再说,法律也不允许私人发掘古墓,哪怕只是进去看看也不行。
但我也不好生硬拒绝,毕竟文佳大师……呃……异于常人?”吴端斟酌了一下用词,“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的确有过人之处,所以他有那个单打独斗的自信,我完全理解,再说刚刚他又救了大家的命,我总不好拒绝得太生硬。”
闫思弦朝着文佳的方向看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道:“我看,他要实在坚持,等咱们撤的时候直接打晕扛走。”
吴端摇头道:“再说吧,能商量还是尽量别动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以抵抗身体的极度疲劳。
就在吴端觉得自己的精神又要陷入某种恍惚状态时,闫思弦喘着粗气喊了一声:“快到了!”
众人站在枯树上仔细一看,真的隐约能看到前方空地了。
目的地就在眼前,刑警们精神一震,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晚风袭来,凉飕飕的,这还是进入森林后吴端头一次感觉到凉快,心中的郁结之气一扫而光。
可是越往空地走,吴端就越觉得不对劲,具体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于是吴端问道:“你觉没觉得奇怪?”
闫思弦“嗯”了一声,分析道:“那块地方……是不是太平整了点?”
他这么一说,吴端茅塞顿开。
前方的空地很大,而且非常平整,即便上面有厚厚一层落叶,吴端还是觉得,那块地方平得如同专门修葺过的水泥地,甚至让他想起了城市里的广场。
那会不会真是一个人工修建出的平台?如果这猜测没错,是不是意味着大墓找到了?
两人不再多言,拼着最后的力气向空地挺近。终于爬上紧邻空地的枯木。
他们原本就走在最前方,自然也是第一个到达目的地。
吴端喘着粗气,“我先下去看……”
他一边说,一边就从那半人来高的枯木上往下跳。
闫思弦提醒道:“你小……”
“心”字还未出口,吴端的话已变成了惊呼。
呼啦啦……
扑打翅膀的声音充斥着所有人的耳朵。
闫思弦只看到那些被他们误认成落叶的东西纷纷起飞,直往人脸上扑。
其数量之多,遮天蔽日,令人瞠目结舌。
是某种飞蛾,每一只都足有巴掌大。
飞蛾阻挡了闫思弦的视线,他看不到天空,看不到枯树,也看不到吴端的情况,目力所及尽是如同枯黄落叶一般的翅膀。
好在他还能听。
他听到了水声,吴端似乎掉进了水里。
还听到吴端的叫骂声音。
“奶奶个爪!这他娘的……”
行,还有力气骂人。
闫思弦伸手扫开自己口鼻附近的飞蛾,高声喊道:“你怎么样?”
吴端也高声回道:“别下来!”
他似乎也在拍打驱赶着周围的飞蛾,并断断续续地解释道:“这她娘的……水……冻死爸爸了……”
吴端话还没说完,闫思弦被一团飞蛾迎面一扑,一个重心不稳,他手臂不断地在空中转着圈,如两只螺旋桨,试图以此保持平衡,可敌不过脚下青苔的湿滑,闷哼一声,终于也掉了下去。
瞬间,闫思弦如坠冰窟。
水很凉,甚至,他的指尖好像摸到了冰碴子。
闫思弦终于明白刚才为何能感觉到凉风了。
他一入水,吴端便激烈地骂了一声娘,因为闫思弦正好砸他脑袋上。
水很深,即便在岸边,即便被闫思弦砸到了水下,吴端的脚也碰不到水底。
好在他游泳技术不错,很快便从一旁浮了出来。
“这种时候,你他娘……”吴端拍开一只扑向他面门的飞蛾,又吐出一口呛进鼻子里的水,继续道:“就别玩you jump……i jump了……”
闫思弦有口难言,只伸出一只手搭上吴端的肩膀,“少废话……爸爸抽筋了……”
第十四章 盗墓吹灯(14)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刑警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顶 点 X 23 U S
其他18个人虽然没落水,却也被飞蛾扑得晕头转向,空气里满是飞蛾身上扑棱掉的黄粉,犹如刮起了沙尘暴。
有人将衣角用水浸湿,捂住口鼻,以免吸入这些黄粉,大部分人则只顾得上拍打扑面而来的飞蛾。
肾上腺素是个好东西,所有人的疲劳感清顷刻间一扫而光,只觉得为了逃命再来几个百米冲刺也不是问题了。
很快,有人喊道:“没事!不咬人!”
“是了是了!纸老虎!”赖相衡激动地喊道。
众人松了口气,一边驱赶飞蛾,一边相互吆喝着凑在一起,不敢掉队。
接着,他们循声摸到了吴端闫思弦附近,扔出绳子,将两人拽了上来。
一番折腾后,飞蛾四散而去,大家这才看清,眼前的哪里是什么平地,分明是个静谧的大湖。
因为将飞蛾错认成了落叶确实太像了众人才先入为主地将这块地方当做了平地。
湖呈正圆形,很大,夜晚视野不太好,要眯起眼睛才能隐约看到对岸。
湖面平静,折射着月光,像一颗巨大的黑珍珠。
更奇的是,湖在山顶,如果从上往下俯瞰,会发现这座大山呈火山口形状,如一只巨大的装满了水的碗。
众人惊诧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时,闫思弦和吴端却全无心情欣赏景色。
他们冻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湖水凉得刺骨,纵然上了岸,两人还是觉得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两人算是领教了湖的可怕之处,和几个胆子较小的刑警一同后撤了约莫二十米,才暂时安顿下来。
吴端不禁指着湖骂道:“爸爸要是被你冻出老寒腿,非得……非……”
他非了几声,也没想到如何报复这面湖。
闫思弦弱弱地接话道:“非把蓝翔挖掘机专业的全找来,填平了你不可。”
放完狠话,两人终于满意了,仿佛心理战扳回一城。
闫思弦的腿还抽着筋,疼得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夏洛克帮他捏了几下,终于好转。
他又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休息,吴端则起身清点人数。数过几遍,发现一个不少,这才放下心来。
赖相衡胆大,还站在岸边看来看去,嚷道:“你们看,湖里是不是有东西?”
“好像……还真别说……那黑影是什么啊?”有人附和。
“哪有黑影,人吓人吓死人,别胡说啊!”又有人往后缩。
……
众人讨论时,文佳大师探手摸了摸湖水,面露喜色。
“找到了找到了!”他激动道:“这是活水!”
众人不明其意,文佳大师便一边解释,一边带着岸边的众人往后撤。
“咱们国家的几条山脉全是贯通的,脚底下这片就是长白山的支脉。长白山常年积雪,知道吧?”
吴端答了一声“知道”。他读大学时曾趁暑假去长白山旅游,山里有个小天池,纵然盛夏,水也是冰凉的,因为那是长白山上化下来的雪水。
文佳道:“这湖看似一潭死水,其实湖底通过地下水脉和长白山的水相连,所以水才会这么凉,活水好,活水好啊……”
文佳大师连连说了几声好。
吴端问道:“活水又能说明什么?”
文佳搓着手,显然刚才也被冰到了,“风水风水,这水以曲水为佳。所谓曲水,就是有入口有出口又能存水的潭或者湖。
这样的水势主藏,能藏水之灵气,活水循环不断,又能将灵气带来,将浊气带走,所以曲水为风水中的上佳水势。
你看这处水潭,水源入口便是潭底的水脉,出口便是这潭口,涨水时,潭口的水外溢,向山下流去,形成瀑布溪流,这也就是为什么周围有那么多枯树,想来都是涨水时被淹死的。
这不仅是一处曲水,还是融合了天地、山水的绝佳纵势曲水,葬在这样的地方,福泽子孙数代……”
吴端嗤之以鼻,能不能福泽后代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古代帝王考虑的恐怕都是如何长生,羽化成仙,在极乐世界继续享受,至于后代……你都皇二代了,江山都给你了,还想要爹娘怎样?
不知是不是刚才泡了冰水的原因,吴端觉得头有些发沉,竟像是要发烧。
他知道这时候绝不能病倒,想赶紧换身干衣服,再烤一烤火,便无心再听文佳大师絮叨,只问道:“那照您这意思,咱们要找的墓在湖底下?”
文佳摇头,指着对岸道:“你看对面的山势……”
就在这是,有人喊了一句:“喂!干啥呢?!”
众人循声望去。
发出喊声的刑警见大家看着自己,便抬手指着水潭道:“他干什么?!回来!”
语气里有不解,有惶恐。
众人便又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能看见一名刑警的背影,那刑警正往水潭的方向攀爬,已经爬上了紧邻水潭的枯木。
紧接着,就在众人的视线中,他噗通一声跳进了水潭,和吴端入水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回来!”
纵然有人落水,有吴端闫思弦被救上来的前车之鉴,众人也并不太慌,况且,已经有三名刑警朝着湖边攀去,眨眼就能将人救上来。
唯有闫思弦飞奔向了那刑警落水的地方,他一边攀爬,一边喊道:“拦住他们!”
他们,是指三名看似去救人的刑警。
直到他们中又有一人落水,众人终于看明白了,那三人根本不是去救人的,竟也是要往水潭里跳。
刑警们有的摸绳子,有的奔到岸边救人,这才发现,竟有一大半人都陷入了某种魔怔的状态。
他们仿佛听不到也看不到,只知道要跳进那冰冷的水潭。
尚且清醒的赖相衡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吴队!”
吴端没回答他。
赖相衡粗略一看,神智还清醒的只剩四五个人了,他们试着拦住攀向湖边的同伴,可同伴的力气极大,根本拦不住。
此时的吴端,也正机械地朝着水潭走去,他甚至用蛮力将拦他的刑警掀了个跟头。
“这……咋回事啊?!”
“中邪了?!”
“怎么办啊?”
闫思弦跳入水潭救人,所有人都看向了赖相衡。
第十五章 盗墓吹灯(15)
还清醒的刑警们瞬间懵了。m.www.uu234.net
赖相衡摸出腰间挂着的绳子,大声指挥道:“捆起来!都捆树上!别叫他们去岸边!”
说着,他已经将绳子绕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两人腰间,又去绕第三个人。绕了人,便将绳子往枯树杈上挂,拴马一般。
余下两个清醒的刑警赶忙照做,夏洛克则奔向岸边,去拦截即将落水的刑警。
赖相衡想到了自己刚刚看到的湖中的巨大黑影,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这种诡异的时刻,即便从小接受反封建反迷信教育的他,也忍不住往湖里有鬼这个方向去想。
这种想法将人的恐惧无限放大,赖相衡只有大声嚷嚷,给自己鼓劲儿。
“动作快点啊!……我这边一个……二……三……都数数,别漏了!……那个交给我,你快去湖边……闫副队什么情况啊?……”
湖中。
眼看第一个下水的刑警就要沉底了,闫思弦不得不重新跳进冰冷的湖里。
一入水,他便飞快地游向那同事,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绕到那人背后闫思弦受过专业的救生训练,他知道救人时一定要从落水者背后将人托起,一来这样的方式最省力,二来也可以避免被慌乱的落水者缠住,以免两人都溺水。
闫思弦试探地将人向上托了托,发现对方没有挣扎,才敢靠近,用力将人的头托出水面。
闫思弦自己也浮出水面,趁着换气的工夫,他看到溺水者双眼紧闭,脸色煞白,伸手一探脖颈,还有脉搏,这才放下心来。
噗通噗通
“草!”
闫思弦还没来得及将手上托着的人推上岸,便又有两人跳进了水里,水花四溅,直让闫思弦睁不开眼。
“别沉!别沉啊!”闫思弦急得冒泡,大骂道:“握草还有清醒的没?!拦着点啊!”
他拽出腰间的登山绳,捆住刚救起来的人,将绳子勾在岸边的浮木枝丫上。
回身又是一个深潜,去捞起落水的另外两人。
许是刚刚落水的缘故,闫思弦捞起的人尚在挣扎,口中还不断地喊道:“等我!等等我!”
也不知发着怎样的魔怔。
闫思弦的口鼻几次被他按进水里。与他纠缠片刻,闫思弦惦记着另外一个快要沉底的兄弟,心中暗道一声抱歉,一拳打在他鼻子上,将人打昏,终于拖到了岸边。
此刻,闫思弦只觉得冷,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颤抖,以帮他获得热量。
第三个落水的兄弟已经不见了踪影,闫思弦只能凭记忆往他落水的地方潜,祈祷着千万别再往下掉人了。
水底什么都看不到,那人一定沉往深处了,闫思弦也只能往深处下潜。
浑身的感官都被放大,感觉到任何东西,都会引得闫思弦一阵摸索。
摸不到人,他便不停地下潜。水底越发寒冷,闫思弦觉得自己仿佛被禁锢在万年寒冰之中,再也出不去了。
冷,太冷了。
水压越来越重,肺仿佛要炸开了。
闫思弦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浮上去。
有那么几秒钟,水底的闫思弦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他的手摸到了一个东西。
感觉非常细微,闫思弦分不清是真的有东西,还是幻觉。
他又仔细摸了两下。
是头发!
找到了!
闫思弦打起最后一点精神,拽住那人的头发,又摸到肩膀,拽住肩膀处的衣服,两脚拼命划水,向水面浮去。
真漫长啊……闫思弦这辈子从未走过如此漫长的路,好像无论如何都到不了终点。
浑身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他便用肩膀顶住那被救的人,所有力气都集中在划水的小腿上。
可他的小腿还在动吗?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有光,月光,淡淡的,是要到水面了吗?
快到了……终于快到了……好累啊,休息一下……
他不知岸上情况如何,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往下跳,最后的意识是:吴端你可别跳啊,爸爸实在没劲儿救你了……
……
岸上。
赖相衡等人终于将魔怔的同伴全固定住。亏得闫思弦财大气粗,让助理置办进山装备时可劲儿花钱,光是登山绳就人手一捆,不然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忙完,三个尚且清醒的人终于冲到了岸边。
“闫副队,抓住绳子!这就拉你上来!”赖相衡喊道。
闫思弦已经浮出水面了吗?他分不清了,他似乎听到了赖相衡的叫喊,似乎也低低地应了一声“哦”,都不记得了。
他的脑海中满是《泰坦尼克号》杰克沉入冰冷海底的那一幕,他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手抓住绳子,意识也逐渐抽离。
恍惚间,闫思弦觉得有人跳进了水,将自己往岸边推。
他很想抱住那人取暖,最后的意识告诫他别那么做,于是他乖乖地任人推着。
等闫思弦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暖烘烘的火堆旁,身上裹着睡袋,火堆上架着一只野炊专用锅,锅里的香味令他食指大动,他很想立即坐起来吃上一口锅里的东西。
美好得有些不太真实,有那么十来秒,闫思弦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他既难受又惬意地哼了几声。吴端就立即过来扶他,并叨念着:“总算醒了!”
闫思弦愣了好一会儿,甚至有点热泪盈眶,才终于道,“怎么?你盼着继承我的遗产呢?”
说着话,他已经一咕噜坐起来,四下张望着清点人数。
“嗯,硬盘里的***别忘了留给我。”吴端一边调侃他,一边给他舀了一碗菜汤,“别看了,都没出事,快喝,喝完了再跟你细说。”
趁着吴端盛汤时,闫思弦抬手抹了一把眼里的泪水。
活下来了,不容易啊。
又调侃两句,吴端就要给他解释当时的状况。
闫思弦却摆摆手,自己问道:“是不是飞蛾身上掉下来的黄粉?”
“嗯。”吴端道:“当时用湿衣服捂住口鼻的人都没事,我没留意,所以中招了。现在看来,那玩意有致幻的作用,我怀疑其中可能存在一些类似精神类药物的成分。”
闫思弦有点不好意思,两人共同落水时,他腿抽筋了,一只手搭着吴端的肩膀,另一只手下意识拽起湿衣服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驱赶飞蛾的工作则都交给了吴端,致使吴端没法照应自己。
闫思弦一边对着碗中的汤吹气,一边问道:“那你在幻觉里看见什么了?”
第十六章 盗墓吹灯(16)
吴端叹了口气,“我看见你们所有人都掉湖里了,冲我呼救,尤其是你,都沉底了,水面上咕噜噜直冒泡。www.uu234.net”
“就这?”闫思弦露出失望的样子。
吴端问道:“那你觉得我能看见什么?”
闫思弦将两手放在自己胸前比划着,“怎么着也得是个大波美女吧……”
吴端:“滚!”
闫思弦又嘿嘿笑着问道;“那其他人呢?”
“都差不多吧,反正就是有一个让我们不得不下湖的理由。”
“够邪门的,”闫思弦评价一句,继续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清醒的?”
“我才刚刚清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过一段时间就缓过来了,我想……大概跟药效过了是一样的道理吧。”
闫思弦喝了半碗汤,看了看手表,凌晨3点半,他睡了一个半小时,又喝了汤,觉得力气回来了些,便端着余下的半碗汤从睡袋里钻了出来。
他四下看看,发现众人依然在湖边,赖相衡找了块大石头,石头顶还算平滑,便成了刑警们的营地。
此时,许是因为周围静谧下来,那些飞蛾又静悄悄地回到了湖面上,满满的几层,一个摞着一个,竟是一丝湖水反光都没有露出来。
湖面一被覆盖,看起来跟一块铺满了树叶的平地别无二致。
“奇了。”
闫思弦叹了一声,收回目光,还是清点了一下人数,立即发现不对,问吴端道:“文佳大师哪儿去了?”
吴端撇撇嘴,“别提了,那个叛徒!你听小赖说吧……小赖”
赖相衡走上前来,气鼓鼓道:“我们忙着救人的时候,那家伙不帮忙就算了,还把人往湖里推,什么玩意儿啊……
等我们把人该捆的捆,该捞的捞,他却逃了。
跑得真快啊,咱们的人立马去追,这种地方,追了半天距离也不见缩短,只能鸣枪示警,人家头都不带回的。
总不能真开枪击毙吧,击伤也不行啊,这种地方受了枪伤,几天出不去,还不得死啊?
没办法,还要照看你们,只能眼看着他逃走啊!我真是……”赖相衡气愤道:“你说说,这事儿谁想得到啊,今天他才救过咱们呢……”
前因后果清楚了,闫思弦思索片刻,问道:“他往哪儿跑的?”
赖相衡道:“沿着湖边跑的,我跟吴队也商量过了,觉得他好像要去对岸……”
吴端接过话头道:“我隐约记得,在失去意识之前,文佳最后跟我说的话,大致是墓的方位在湖对岸,所以他应该是想要绕到对岸去。”
吴端懊恼地对闫思弦道:“早知道就该听你的,把他打晕扛着走。”
闫思弦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那是信口胡诌的,你还真当个主意了。”
吴端叹口气道:“幸亏大家没事,不然我还有什么脸回去……”
夏洛克对闫思弦说了几句英文,闫思弦与他对答几句,待两人谈完了,便解释道:“夏洛克说文佳曾私下里跟他商量,让他一块离队。”
吴端道:“文佳倒是分得清谁重要,诓骗了这个傻老外,进墓能当打手,出墓还能当个苦力。”
夏洛克知道吴端是拿他开玩笑,笑着连连摆手,“我可不是傻老外。”
闫思弦也笑,“多亏夏洛克留了一手,文佳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心理斗争呢,咱们就沿着他走的方向追,这会儿他兴许正走回头路呢。”
夏洛克献宝似的拿出一个背包,打开,哗啦啦地将东西倒出来。
只见其内有一个罗盘正是文佳大师一路几乎不曾离手的罗盘,一沓黄符,上面用红色朱砂画着图案,也不知是什么,几小袋草药,几种叫不上名字颜色不一的粉末,一本线装书。
刑警们不懂,只觉得那书颇有些年代了,里面据是些古时候的文字,毛笔写的,根本看不懂。
“好像是本古书?”吴端道。
闫思弦摇头,表示不懂,不敢妄加揣测。
吴端便将古书重新装回背包,又开始检查其他东西。
除以上的物品外,文佳的包里还有一套换洗衣服,衣服显然提前拿雄黄粉之类的东西熏过,有股淡淡的药味。
闫思弦解释道:“刚刚趁着大家攀爬枯树往湖边赶的时候当然了,那会儿咱们还以为这儿是块空地夏洛克就趁帮文佳大师背包的时候,偷偷把他的包给调换了。
给了他一个装公用物品的背包,里面只有帐篷之类的东西,一瓶水一口吃的都没有。
幸亏文佳大师来的时候没带个像样的登山包,用的是咱们统一配发的。”
吴端一听,乐了,“咱们把这老外和古墓一起上交给国家吧。”
这次,夏洛克没听懂吴端的玩笑,便问闫思弦他是什么意思。
闫思弦道:“夸你呢。”
“夸我什么?”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夏洛克:为什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吴端跟大家商量道:“咱们今晚就在这儿扎营,今天事儿多,大家都累了吧,我守第一班夜,你们抓紧时间睡觉。”
闫思弦举手,“我刚睡醒,不困,跟你一块儿。”
说完,不给吴端反驳的机会,他已经开始催促其余刑警赶紧进睡袋。
两人沉默地坐在石头边缘,闫思弦伸手往一个背包里摸,摸了半天,只掏出半盒烟来,不禁咂舌。
吴端问道:“怎么了?”
“我特地带了两条中华,就想着值夜的时候提提神……上次我值夜的时候还有一条多,现在就剩半盒……唉我去还是白沙……”
吴端:“有白沙抽就不错了,过两天断烟了,你不还得忍着。”
闫思弦点起一根,小心地抽了一口,长叹一声:“断烟如断粮啊……”
吴端从他手上拿过那根点燃的烟,也抽了一小口。
两人像是偷偷吸烟的高中男生,一人一口抽完了一根烟。
睡袋里不知谁在打呼噜,震天响,旁边的人却根本听不到,睡得极香,这一天真是太累太惊险了。
就在两人精神有些撑不住,准备抽第二根烟时,湖面突然有了动静。
一开始,只是对岸湖面一小片飞蛾起飞,扑棱棱地扇着翅膀,声音算不上大。
可这动静就如往湖水里投了一颗大石头,湖面上千千万万的飞蛾都开始煽动翅膀,一排排一片片地起飞,像是受过训练的空军,井然有序。
十几秒后湖面上所有飞蛾都飞了起来,竟隐隐有形成龙卷风之势。
“这也……太……”吴端想象不出合适的形容。
两人一边看着壮观的情景,一边挨个拍醒了睡觉的同伴,低声提醒大家别出声,赶紧用湿衣服捂住口鼻。
待所有人都捂好了,吴端低声问闫思弦道:“你刚刚……看见没?”
闫思弦点头,“对岸……好像有东西下水了。”
第十七章 盗墓吹灯(17)
飞蛾仿佛会选择攻击对象。m.www.uu234.net
谁惊扰了它们,它们便围着谁飞个不停。
这次,刑警们处于飞蛾的攻击圈之外,能够清晰地看到它们围着湖上一块地方俯冲,前赴后继。
空气中又弥漫了一层黄尘,这次大家早有准备,倒不太慌,安安静静地在大石头上趴成一排,看着飞蛾渐渐散去,湖上一只皮筏子露了出来。
今晚月光皎洁,能清楚地看到皮筏子上坐着三个人,三个人都在划水。
“想不到嘿,”吴端轻笑一声,“盗墓的撞咱们手上了嘿。”
说着,他拍了一下闫思弦的肩膀,领着赖相衡等七八个人从大石背面爬了下去,埋伏在岸边的枯树后,只等皮筏子靠岸。
石头上的闫思弦占据高处,清楚地看到皮筏子驶到湖心时有个巨大的黑影突然自水下窜了上来。
赖相衡激动地低声道:“看看看!我说有东西吧,你们还不信!”
闫思弦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嘘,回去让吴队给你发个最佳夜视奖。”
“有奖金吗?”赖相衡问道。
“吴队穷成啥样你心里没点数啊?”闫思弦勾起嘴角笑着,“奖状大红花倒是可以……”
闫思弦的话没说完,因为他看到皮筏子上的三人合力将一个人扔进了湖。
是一个人。
一开始有飞蛾阻挡视线,闫思弦看不清楚,飞蛾散开后倒是能看到了,可那人始终躺在皮筏子里,只能看到半边身子,他只当那是个什么物件。
直到被推下去的瞬间,才看清了是男个人。
男人不知是死是昏,全程一动不动,既不挣扎也不呼救。
就在入水的瞬间,他周围的水面如沸腾了一般,水底黑影耸动,不知是一大群鱼还是什么,争涌着撕扯那人。
几息之间,他便被扯入水底,再也没了踪迹。
趁着水底的东西争食,皮筏子迅速划动,离开了湖心。
闫思弦摸向后腰的手枪,他看了一眼隐蔽在枯树后的吴端。
吴端隐藏得很好,连他都发现不了,但他隐隐感觉到,吴端也在看他。
这三个人能干出将人投喂入湖的事,绝非善茬,说不定手中还有刀枪,一定不会束手就擒,岸边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闫思弦暗暗替伏击的同伴担心。
皮筏子越来越近,已经隐约能听到其上几人的说话声。
“还是绍公想得周到,拿那小子喂鱼。”一个年轻男声响起。
因为这些人也用湿布捂住了口鼻,说话的声音不太清晰。
另一个港台腔的声音阴测测地附和道:“咱们的人不能白死,怎么着也得拉他一个垫背,再说……就算不喂鱼,那小子也出不了林子……”“就是就是,伤那么重,与其白死,不如让我们物尽其用……”
港台腔继续道:“可惜这趟,着了陈水火的道,便宜都让他占了……”
年轻男声赶忙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出去了我就通知弟兄们守住山下,看见陈水火出来,杀!”
这时,一个第一次开口的声音响起,可惜皮筏子靠岸了,三人从皮筏子往岸上爬,有个人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水声一响,便把那人说话的声音盖住了。
掉进水里的正是那港台腔,他是个胖子,被其余两个拉上来,直骂着晦气。
闫思弦看到,吴端几人向着三人上岸的方向包抄了过去,可是湖边全是枯木,想要真正形成合围之势,必然要在枯木上攀爬,调整位置,一旦爬上枯木,必然会被三人发现。
眼看三人就要从包围圈的缺口走出去了,略一思忖,闫思弦干脆起身,冲三人喊道:“三位朋友,已经探过墓了吗?”
三人一惊,立即停下脚步,看向闫思弦。
其中一个扛了最多背包的年轻男人,警觉地问道:“你是谁?”
“来下墓的,”闫思弦不多跟他纠结身份问题,继续问道:“朋友,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没有恶意,就问一句,陈水火还在墓里?”
年轻男人看向另外两人。
港台腔开口了。
“你找陈水火?”
闫思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抬手朝自己的脸指了一下,“我这只眼睛,就是被陈水火害瞎的,刚听你们说他也在墓里,正好,老账新账一起算。”
天黑,闫思弦所站的位置又正好逆着月光,三人根本看不清他所指的眼睛究竟有没有毛病。可他这么一说,可信度便增加了不少。
果然,港台腔试探道:“不知兄弟是在哪儿着了陈水火的道?”
闫思弦沉默片刻,最终却只道了一句:“不能告诉你。”
港台腔一愣,只当是闫思弦也是在墓里被坑,那地方还藏着什么宝贝,所以不能透露位置,正想再问问别的,身后却突然有一股劲风,想闪已经来不及了,被扑了个狗啃泥。
另外两人也迅速被制服。
三人大惊,两个跟闫思弦说过话的口中又喊又叫,骂娘的,问闫思弦想干什么的。
一直没说话的人咳了一声,两人立即闭嘴。
那人这才开口道:“鄙人不才,略懂些风水,道上兄弟抬爱,给起了个诨号,叫邵公。”
打过群架的都知道,一般情况下要是开始报名号报大哥,那这架就打不起来了,七拐八绕的,打架双方总能攀上些关系,诸如“原来我大哥和你大哥有一个共同的大哥”“原来你就是某某啊我大哥提过你”。
邵公自报家门,便是想达到这样的效果。
邵公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比港台腔大不了几岁,却沉稳老练得多。
他蓄着胡子,头发束成一个髻,有种须发飘飘仙风道骨之感。
很瘦,不像港台腔那般大腹便便,若只看他那双眼睛,甚至会给人一种与耄耋老人对视之感。
正是因为这种感觉,让他举手投足说话都透着不容置疑的领导者气质。
可惜,他的自报家门对警察毫无效果,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没人吃他这套。
不过此时闫思弦并不想说破自己这行人的身份,皮笑肉不笑地跟邵公打了一声招呼。
“久仰久仰,邵公啊,”闫思弦话风一转,对周围的人道:“兄弟们,我就说咱们这趟是出来发财的,老天爷照顾,咱们的风水先生刚当了逃兵,嘿,这就送上门来一个,我不收着都不好意思……”
家庭环境造就,闫思弦身上本就有股无法无天的狠劲儿,此刻这狠劲儿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倒真像个刀头舔血的盗墓贼。
吴端一边和众人一起哄堂大笑配合他,一边心道:演技真好,赶明儿就给你发个小金人。
闫思弦:“三位,既然你们已经下过墓,就劳烦带个路吧。”
第十八章 盗墓吹灯(18)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还是邵公开口道:“兄弟,咱们进山下墓都是为了求财……”
闫思弦微笑附和:“当然当然。www.uu234.net”
邵公继续道:“荒郊野岭,能碰上就是有缘,给几位带路,不过举手之劳,自然没问题,可到了地方……”
“我刚听你们的意思,这趟活儿算是白跑了,还折了兄弟?”闫思弦问道。
邵公不答话,只等着他的下文。
闫思弦便继续道:“放心,我要你们三条命干什么?又不能换钱。只要你们好好带路,到了地方就放你们走,只不过……”闫思弦拖了个长腔,继续道:“就这么走,邵公你能甘心?”
邵公还是不说话。
闫思弦哈哈一笑,也不说破,只道:“天快亮了,该出发了。”
吴端带来的队伍,原本有20人整,跑了一个文佳大师,还剩19人,现在又添了邵公三人,总共22个。
出发前,吴端派赖相衡带着两名刑警先返回。
赖相衡不愿走,吴端却道:“后续来支援的特警可不会带着风水先生,更不会随身带雄黄,你不出去报信,万一碰上耳钻子,他们死定了。”
赖相衡便只好答应下来。
吴端又嘱咐道:“找个有无线电信号的地方,务必把这里的情况传递出去……文佳大师的事……”
吴端犹豫了。
赖相衡建议道:“他的事……我觉得吧,还是先别跟外面说,免得有人揪住鼓吹迷信的小辫子整咱们,再说了,找人不还得咱们自己来。”
吴端骂了一句“臭小子”,却采纳了赖相衡的建议。
赖相衡三人离开后,队伍又恢复到了19人。
皮筏子肯定是坐不下的,只能沿湖边绕道,要费些时间。
纵然不用皮筏子,吴端还是上前查看了一番,尤其注意船底,发现那皮筏子的底部捆着三节人腰粗的圆木。
正是圆木的浮力,将皮筏子从水面抬高。
吴端注意到,圆木底端豁豁牙牙,全是被利齿啃噬的痕迹,皮筏子纵然被圆木抬高,高于水面,前端还是被咬出了几个破口,可以说是勉力支撑几人过了湖,此刻皮筏子的气已经漏光了,看了就让人不由心惊。
同时吴端又觉得奇怪:为何刑警们落水时没被水中的东西攻击呢?因为在岸边吗?
众人开拔,邵公等三人被反绑住双手,走得踉踉跄跄,需得旁边有人时不时扶一把,刑警们对这种事轻车熟路,自是不在话下。
一路上,闫思弦和邵公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两个人精过招,看起来都讨不到什么便宜。
闫思弦先是指着湖面,直接了当道:“我看见你们把一个人推湖里了。”
青年立即接话道:“陈水火的人,扔就扔!活该!”
邵公回头看了那青年一眼,青年缩了缩脖子,低头走路,不敢再多言。
邵公笑道:“小辈不懂事,见笑了。”
闫思弦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邵公又道:“扔下去的是陈水火的人没错,不过已经死了,死人嘛,又带不出去,与其扔着发臭,不如拿来救命。
我们也是逃得匆忙,没吃的,想赶紧过了这段路,才选择渡湖,不然肯定也是从湖边绕道。”
闫思弦连连点头,“理解理解,不过……你敢走水路,心里不会一点底都没有吧?”
“不瞒你说,去的时候我们在这湖上死了好几个人。”
跟闫思弦猜想的一样,于是他又追问道:“湖里吃人的究竟是什么?”
“耳钻子。”
什么?
闫思弦没想到湖里也有那东西,吴端明明告诉过他,那是一种生活在陆地上的昆虫。
见闫思弦面露惊疑之色,邵公又解释道:“林子里也有,你们也碰着了吧?”
“碰到一些。”闫思弦道。
“这种深山老林,出什么都不新奇,我估摸着,耳钻子在山里没有天敌,所以无限繁衍,直到将山里的活物都吃光了,把周围变成一片死山。
因为没有食物,耳钻子只能自相蚕食,数量又迅速衰减。
可能有一小撮耳钻子发现湖里有鱼,这湖底下肯定跟地下河相连,便有源源不断的鱼通过地下河游进湖里湖里的鱼是耳钻子唯一能找到的食物了。
湖里有食物,为了捕食,这些耳钻子便不断地下水去试,别看这小小的虫子,比人的适应能力强多了,人或许能学会游泳,它们它们直接进化,有了在水里生存的能力。
至于奇怪的飞蛾,应该是跟湖里的耳钻子有某种共生关系,飞蛾诱使靠近湖面的一切东西成为湖中耳钻子的食物。不过……它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暂时想不明白。”
对邵公这番解释,除了觉得新奇,闫思弦并不太放在心上,他更关心盗墓贼的情况。
“这趟下墓,你们怎么会跟陈水火合作?我可是深有感触,好多跟陈水火合作的人都折在墓里了。”闫思弦道。
邵公笑了一声,“咱们还不是半斤八两?”
“哦?”
“你不也被自己队伍里看风水的给坑了?”
闫思弦也笑,“说得也是。”
“我实话跟你说吧,”邵公道:“墓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唯一一样,在我们研究风水的看来,是无价之宝,在你们看来恐怕一文不值。”
“还有这种东西?”不等邵公回答,闫思弦便又笑道:“那我就拿了你说的那东西,看你愿不愿意倾家荡产跟我买,你们研究风水的,就算矮子里头拔将军,也总能找出几个有钱的吧?”
邵公一愣,他没想到闫思弦根本不在意他所说的是何物。这个盗墓贼,很不一样。
闫思弦话锋一转,继续问道:“那你说,陈水火找着你说的那样东西没?”
“没有。”邵公非常确定。
“你怎么知道?”
邵公冷笑道,“我们虽落得狼狈逃窜的境地,陈水火被困在墓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弦外之音是,他们三人逃走前,也给陈水火使了绊子。
“陈水火还有多少人?”
“活的,不到十个。”
闫思弦心中一颤,进山时陈水火的队伍有二十余人,现在只剩不到十个,即便加上这逃走的三人,也不足半数。
对刑警们来说,嫌犯人数越少,便越好抓捕、押解,可那毕竟都是人命,即便再罪大恶极,也不该暴尸荒野。
人为财死啊,人可以为了赚钱连命都不要,贪欲是有多可怕。
邵公的话里有多少水分,闫思弦不得而知,只觉得令他心头十分沉重。
他便加快速度赶路,还是要等真的见了陈水火,才能弄清状况。
众人从天亮时分开始赶路,行了一整天,赶着天擦黑的时候,终于找到一处新挖的盗洞。
下洞前,吴端问闫思弦道:“你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干这个事儿吗?”
闫思弦:“这有什么不敢想的?我连收购马云都想过。”
吴端:“……”
第十九章 盗墓吹灯(19)
进入盗洞前,众人对邵公三人已经有了个大致了解,知道邵公干了一辈子盗墓,他带着的年轻人是个本家后辈,也姓邵,给他打下手有三四年了。www.uu234.net
至于港台腔,说好听点,是个古玩商人,其实就是个倒腾明器的。
这次港台腔跟来,是想开开眼,和刑警们一开始进山时的想法差不多,权当郊游了。
真正进了老林子,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大部队走。
他承诺邵公数百万保护费,邵公这才把他从墓里带了出来。说白了,邵公这次主要任务是盗墓,次要任务是给港台腔当导游和保镖。
主要任务虽然落空了,但还是能赚的一大笔港台腔的买命钱。
闫思弦之所以知道这些内情,是因为港台腔也给他开了价,承诺只要能把自己带出去,钱都好说。
这让闫思弦觉得,若不是被自己抓住,这伙盗墓贼里最大的赢家大概会是邵公。
准备下墓。
邵公当然建议走原路,他们已经淌过一次雷了,原路的确会相对安全。
刑警们心里却清楚,下了墓便不可能有绝对的安全。正因为邵公等人熟悉墓里的情况,下手坑害起自己来才能轻车熟路。众人都提着百分之两百的小心。
吴端和闫思弦商量一番,觉得下墓是个技术活儿,不适宜拼人数,况且墓里空间不会太大,人多了可能反而放不开手脚,顾头失尾。于是在上头留下9人,隐蔽起来看守防范,如果陈水火的人出来,直接抓捕。
吴端闫思弦等十人跟邵公一同下墓。
为保险起见,大家身上都拴着绳子,连成一排,这样即便有危险,也不会走散。同时,绳子一端留在盗洞外,万一里面出了什么应付不来的危险,外面的人还可以将他们拽出去。
下墓。
众人进洞的顺序是:
小邵吴端和三名刑警港台腔四名刑警邵公闫思弦和一名刑警。
吴端押着小邵打头阵,闫思弦押着邵公断后。
港台腔能从墓里捡回一条命,已经烧高香了,如今又让他回去,纵然给他安排了队伍中间相对安全的位置,他还是一万个不乐意。
盗洞呈之字型,正好能容一人跪爬而过,吴端打着手电观察了一下洞壁,发现这洞挖得尚算平整,挖洞的人显然深谙此道。
数道手电灯光影影绰绰,将盗洞里众人的影子放大拉长,映在洞壁上,仿佛伺机吞人的鬼怪,令人心慌。
其他人爬起来并不会太费力,唯有港台腔肚子上的肥肉打着褶,吭哧吭哧,叫苦不迭。
许是姿势太过憋屈挤压到了肠胃,众人只听到一声屁响,紧接着,跟在港台腔后面的刑警直接炸了,破口大骂。
噗……
吴端憋笑憋得很辛苦,想来其他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众人终于明白,为何下盗洞时邵公死活不愿跟在港台腔身后。
这个人精!
吴端不禁觉得,这世界对胖子果然不太友好,再有,这胖子竟能活着从墓里出来,运气真好,再再有,为什么盗墓小说里非得都安排一个胖子?胖子真的不适合干这行啊。
逼仄空间的作用,吴端一边爬,一边控制不住思绪胡思乱想着。
爬了近十分钟,队伍最前的小邵突然停下。
“到了。”他对身后的吴端道。
通过小邵身侧的空隙,吴端看到前方的确有个出口。
小邵的手电往出口照了照,吴端隐约看到一片色彩,好像是壁画。
“盗洞打到甬道墙上了,没在墓顶,不高。”
说着,小邵开始往外爬。
吴端心里有些紧张,但忍住了没阻拦小邵。进个墓而已,绝不能露怯,他们可是正在假扮盗墓贼。
小邵跳出盗洞,有水声,墓里应该是积了水。
小邵见怪不怪,站在盗洞口,弯腰招呼吴端快出来。看起来,盗洞的确不高,约莫只到小邵大腿位置。
吴端让小邵离洞口远一些,并警告他自己有枪,别耍花样,小邵满口保证地照做,吴端迅速爬了出来。
地面的确有积水,刚好没住吴端的鞋面,积水下是甬道石砖,踩上石砖的那一刻,吴端心中稍缓,招呼身后的刑警跟上。
众人挨个往出爬时,吴端迅速扫了一眼甬道内的情况。
积水经过沉淀还算清澈,在手电的照射下,能看清其下的砖石纹路,有些砖裂开了,但总体还算平整。
拱顶,顶上也是同样的砖石,其上刻有花纹,似蛇似云。
两侧墙壁有石雕。几乎每一幅石雕画的主角都是个女人,想来她便是墓主了。
古人的雕刻手法有些抽象,女人被雕得宽口阔鼻,一双眼睛大得过分,像是开眼角手术割过了头。要搁现在,绝对算不上美女。
吴端面前的一幅石雕上,女人高举一个锐角三角板状的东西,其身前有一些人跪拜,几乎五体投地,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出那些是正在跪拜的人,而不是一个个板凳。
看着那三角板,吴端不由想起了中学时候的几何女老师,心下想乐,忍住了。
吴端进山前没少翻看国内已经挖掘出的古墓资料,什么马王堆三星堆,也算是恶补了一番专业知识,具体朝代他分不清楚,但他知道壁画石雕越是抽象难懂,人物越是不像,就说明历史越久远。好比原始人时期,几个蛤蟆状的岔腿小人儿中间加个圆圈,就是大家围在一起跳舞的意思了。
虽然看不出具体朝代,但吴端估摸着,这墓年头肯定很久,至少在汉唐以前。
那就是……秦?或者春秋战国时期?
吴端其实想问问邵公的,但又不能表现得太外行,便忍了下来,做出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继续观察甬道。
盗洞的位置几乎在甬道中间,距离左右出口差不多远。
甬道长约三十米,宽能容纳三人并排通过。如此宽敞,想来是墓中的主通道了,应该有一端直通主墓室,另外一端则可能是重要的陪葬墓室。
闫思弦问邵公道:“你们把陈水火困在哪儿了?”
邵公朝左手边一指,“那边。”
说着,他向小邵使了个眼色,小邵便在前方开路,众人跟着他鱼贯向甬道左侧的出口走去。
闫思弦也扫了一眼壁画,漫不经心道:“墓主还真是个女人。”
他又问邵公道:“你们找到铭文了吧?”
邵公便介绍道:“铭文上说,这墓主人是战国时期中山国的一个公主。
历史上中山国曾被魏国大将乐洋、吴起所灭国,后中山桓公经过20余年的励精图治,积蓄力量,终于复国。
墓主人便是桓公的妹妹。
那场灭国之灾发生时,兄妹俩年纪尚小,又被冲散,分别被两拨忠心的族人保护,并抚养长大,妹妹和族人进了深山,以部落的形式在山中生活,并遇到了……”
邵公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道:“遇到了某种神灵,神灵看中妹妹的美貌,告诉妹妹只要肯嫁给自己,便帮妹妹复国。
恰好经过多年探访、寻找,妹妹与中山桓公重逢。
于是妹妹以帮助哥哥复国为条件,答应嫁给神灵。
后来中山桓公果然复国,妹妹也如约嫁给了神灵,大婚当天于王殿之中坐化飞升,和那神灵夫君一起做神仙去了。
中山桓公感念妹妹为复国做出的贡献,因而举全国之力修建其陵墓,并乞求飞升后的妹妹继续护佑中山国。”
闫思弦沉吟片刻道:“我看,神仙飞升什么的是假,中山桓公发现了妹妹统领的这支部族后,将其收编入自己麾下,从而实现复国,倒是更有可能,甚至,我怀疑妹妹就是中山桓公杀的。”
邵公嘿嘿一笑,“不无可能,不过……看你的分析,不像盗墓的,倒像考古的。”
话外之意,盗墓贼可不会如闫思弦这般分析真相。
闫思弦笑着装傻,“国家要是真收编我,我倒愿意。考古么,会编的故事能自圆其说就行,弄个什么专家学者的名头,活得人五人六,不比提着脑袋赚钱强?”
说话间,众人已走出甬道,进入一间墓室。
墓室里的积水比甬道要多,最深处的积水到人的膝盖,墓室中央的巨大棺椁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最外一层为石椁,沉重的石盖已经被撬开,歪在棺椁一侧。
石盖破了一角,积水下的地砖被它砸坏了好几块,石盖和石椁边沿都留下了崭新的压撬痕迹,显然正是陈水火这伙盗墓贼所为。
两块木质棺盖斜倒在地,半截泡在水里,显然,石椁里的两层棺材被打开了。
令众刑警气愤的是,棺盖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湿脚印。
棺盖上原本有色彩艳丽的漆画,线条流畅唯美,应该是某种图腾。留下脚印的人踩得脆弱的漆画剥落了一大片,露出漆黑的棺盖底色,让吴端瞬间联想到当年毁了圆明园的英法联军。
石椁很高,需得站到边上探着脑袋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吴端看了一眼,棺椁里也有积水,最内一层安放尸体的木棺里水几乎是满的,用手电照照,能看到棺材底,却没有尸体。
绕过棺椁,吴端心中冷笑一声:尸体找着了。
只见墓室地上的积水里飘着一具残破不全的湿尸。
尸体身上有些灰色粉末,想来是出水后衣物发生了某种氧化反应,迅速化成了灰。
尸体已经干瘪得不成样子,若是单单去看那些裸露在外的枯黄皮肤,恐怕会以为是树皮之类的东西。其最明显的人类特征,是漆黑的长发。
那干尸的头发格外长,飘在水面上,如同某种鲜活的水生植物,仿佛一靠近就要被缠住拖向地狱。
头发从尸体头顶处向棺椁方向延伸,2米不止。
即便古人蓄长发,吴端也觉得不会有这么长。
他想起了一个从前听过的传闻。据说人死以后,尸体的保存环境若是满足某些条件,头发指甲还会继续生长数年。
吴端寻找着尸体的手,想看看有没有长指甲,却发现尸体的双臂都断了,孤零零地飘在水上,断口很新。
无疑,湿尸是被陈水火这帮盗墓贼硬从棺椁里拖出来的。
不仅拖出来,还扯开了它的喉咙吴端估计,是为了拿到墓主人口含的宝物。
这正是盗墓贼的可恨之处,他们能盗走的东西其实非常有限,抛开需要小心保护的竹简丝帛,太过沉重不好携带的青铜器,携带过程中极易损毁的瓷器,以及其它各种带不走的壁画石雕,盗墓贼往往只选择尸身上佩戴的金玉器、古钱币等小件文物下手。
可他们的“盗”却带着野蛮的破坏性,仅是挖掘盗洞破坏墓**的气密环境,便足以给所有带不走的文物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坏,更不必说弥足珍贵的古尸。
墓室里的气氛有些沉重,看到国家宝藏被如此暴殄天物,刑警们恨不得将邵公等人暴打一顿再上交国家。
墓主人静静地漂在积水中,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墓穴中长眠了数千年,一朝被人残暴地拖出棺椁,吴端总觉得她的鬼魂就在众人周围,正不怀好意地盯着邵公等人,一有机会便会拉这些人陪葬。
吴端伸手搓了搓后脖子,把鸡皮疙瘩搓下去。
闫思弦倒泰然自若,“啧啧”两声道:“我就看不上陈水火,活儿干得也忒粗了。”
邵公连连点头,“可不是,我看啊,他这次就算不死在墓里,也没两年好折腾了。干咱们这行,名声要是臭了,迟早得完。”
吴端用眼神询问闫思弦:古尸怎么办?
闫思弦微微摇了下头,告诉他不管。
他们不具备文物或古尸保护的技术,唯一能做的便是维持原状,以免二次破坏现场,后续工作只能等待相关专家了。
众人并没有翻找值钱物件的意思,唯有港台腔在墓室一角摆放的陪葬铜器里翻翻找找,邵公对闫思弦道:“前面耳室通往殉葬坑,陈水火他们就困在一个殉葬坑里,我带你们过去?”
闫思弦客气地道了声谢,众人便往邵公所指的耳室走,依旧是小邵打头。
耳室里有个石台,石台上有一具规格很小的棺材,十分精巧,应该是陪葬的孩子。
棺盖也被打开了。
石台旁的地上有两具死尸,看衣着应该是陈水火一行人。
小邵解释道:“这两个也是老手了,知道陪葬小孩儿的棺材里往往能出极品明器,就动手开棺,却没想到,小孩肚子里装了机关箭弩,嘿,真准,一箭一……”
“个”字还未出口,小邵往那小棺材里看了一眼,突然脸色一变,看向邵公,急切道:“不好!”
邵公也朝那小棺材里看了一眼,惊道:“小孩儿哪儿去了?!”
“什么?”吴端大概知道了他们的意思,却不敢确定。
“棺材里的小孩儿,小孩不见了!”
第二十章 盗墓吹灯(20)
邵公这话一出,队伍里一大半人都变了脸,被周围阴森诡谲的气氛影响,大伙只觉得头皮发麻,冷汗瞬间铺满了后背。m.www.uu234.net
闫思弦不动声色地挪到吴端身旁,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对视一眼,算是互相鼓励。
闫思弦开口道:“会不会你们一起进来的人把小孩尸体带走了?”
邵公连连摇头,“不会,出了人命,没人再敢动那小孩的尸体,而且离开耳室时是我断后,我明明看到它就原封不动在棺材里……”
小邵接话道:“是啊,我也看见了,而且……拿它有什么用……绝不可能,不可能是人拿走的……”
那港台腔情绪已经崩溃,紧张地四下乱看,手电乱晃。
像个第一次独自睡觉的小孩,总觉得黑暗的地方藏着鬼怪。
他拽着一旁的刑警,不断絮叨:“有鬼,有鬼啊……我就说邪乎,那小孩跟活的一样,太邪了……你们都不当回事……现在怎么样?出事了吧……快走……还是走吧!你们想死在这儿吗?……我给钱,给你们很多钱,你们带我走吧……”
刑警被搅得烦躁不安,劈手朵过手电,警告他老实点。
“小孩像活的一样?灌水银死的?”吴端问道。
“应该是,那个年代,无非就那些手段。”邵公道迟疑不定道:“这墓邪得很,小鬼最难缠……”
闫思弦冷笑一声,露出狠色,“小鬼?呵,世上要真有鬼,盗墓行的人早死绝了。别耍花样,继续带路吧。”
小邵深吸几口气,定了定神,看向邵公,邵公脸色很差,却也没反驳闫思弦。
小邵便一咬牙,走进了盗洞里耳室另一侧的通道。
又是一条甬道,这次狭窄了许多,只能容纳众人按顺序鱼贯而入。
甬道微微倾斜向上,走了十余米,进入前方墓室时,地上已经没了积水。
与其说这是一间墓室,不如说是殉葬坑。
殉葬坑一端塌陷了,满地沙子。
使得地上的东西被掩埋了大半。
纵然如此,见到殉葬的东西后,众人还是愣住了。
“这……这是……鸟?”有刑警忍不住发问。
地上的一副骨架极大,仅是其露在土沙外的部分,就和马一样大,它的骨骼铺满了整个殉葬坑。仔细看会发现那东西长着尖嘴,利爪,翅膀位置还有尚未完全腐化的羽毛。
羽毛虽然历经千年,却红彤彤似火,手电光一照,反射出色泽艳丽的光华,又长又柔软的样子。
吴端对鸟类并不了解,但他曾在动物园见过孔雀开屏,只觉得孔雀尾巴上的羽毛与之相比也要黯然失色。
陪葬坑的几块墙砖上刻有文字,闫思弦问邵公能不能看懂,邵公道:“说是神鸟,中山国公主坐化后,这只神鸟从天而降。
原来她的神仙夫君便是神鸟。
神鸟留下旨意,说其肉身与爱妻合葬,之后便在中山国公主的肉身旁俯冲撞地十余次,至死方休。
摆脱了肉身桎梏后,神鸟与爱妻魂魄一同飞升……”
想到一人一鸟结为伴侣,吴端便觉得一阵恶寒,不禁吐槽道:“合着中山国公主嫁了个鸟人。”
邵公大大地摇头,“不可胡言不可胡言啊,不敬墓主,要遭殃的……”
吴端面上做出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心中却在疯狂吐槽:你个盗墓贼跟我聊敬重死者?等你进了监狱,要不要开个普法讲座啊?
闫思弦却提出了质疑:“神鸟说要合葬,可看这情况骸骨被随便堆在地上这明明是殉葬,跟合葬根本就是两码事。”
邵公却指着墓室塌陷的地方道:“是合葬的,棺椁齐全,只是全被埋了,这鸟尸也是从棺材里拖出来的。”
闫思弦一愣,指着那塌陷处问道:“那陈水火他们……”
邵公点头,“也埋里头了。”
闫思弦立即上前,观察起塌陷处的情况,只见大量细沙,便又问道:“流沙机关?”
邵公点头道:“墓室两侧和顶上全是细沙,开馆后不久,墙就塌了,流沙涌入,所有人都被埋了。
你看到的不过是这间墓室的冰山一角,一点用来放鸟尸的地方而已,其实墓室很大,陪葬的东西都在里头呢,也被埋了。”
邵公这话显然有所保留,至少,触动机关的事儿就有可能是他干的。
闫思弦看着黄沙失神片刻,道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刑警们解开身上的绳子,开始挖沙子。
众刑警拿出随身携带的折叠铲,分成两拨轮换着挖,一拨人挖掘沙子时,另一波人则负责看守邵公等人。
沙子柔软,很快便挖开了一大片,发现三具尸体。
三人窒息而亡,口鼻中灌满了沙子,眼珠外凸,满脸的恐惧不甘。
闫思弦问道:“认识他们吗?”
邵公见了死相如此可怖的尸体,也不免心中打颤,哆哆嗦嗦看上几眼,答道:“是陈水火的人。”
他们在旁等了片刻,见众人没有停止挖掘的意思,小邵便试探地问道:“地方帮你们找到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急什么?”闫思弦道:“你就不想看看陈水火究竟死了没?”
“我们不关心这个,朋友,还是有缘再见吧。”
闫思弦:“一起下墓,还是一起出去得好,我还担心你们在背后使绊子呢。”
小邵看向邵公,邵公似乎早料到了这个结果,并不说话,小邵只好闭嘴。
挖掘工作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期间留守地面的刑警下来过两人,他们沿着绳子找了过来,见下墓的同伴一切安好,放下心来,回去通风报信了。
趁挖掘的工夫,吴端忧心忡忡地对闫思弦道:“也不知道文佳大师跑哪儿去了,你说,他不会真出事了吧?”
闫思弦:“万一找不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上报,让上头趁早多派人搜山吧。”
“那你自己呢?”
吴端沉默了一下,“纪律处分肯定跑不了,大概……停职什么的,可能丢工作吧。”
“要不要考虑给我打工?五险一金包吃包住上五休二……”
吴端是真的担忧,没心思开玩笑,不接话。
闫思弦便继续道:“我觉得文佳不太干净。”
“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也是个盗墓的……或者曾经干过这营生。”
吴端细想与文佳大师接触的种种细节,从他一进山就有意拉拢夏洛克,到他一次不错就找出了中山国公主墓大体位置,再到他偷偷离队,越想越觉得像是那么回事,深以为然。
闫思弦继续道:“所以你不用太担心,那家伙应该是个老手了,连防毒虫都有一套办法,没那么容易中招。就算他真挂在这儿,也怪不到你我头上,谁让他自己贪心不足。”
吴端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可终归是我们把人请来的,要是我们不找他……”
“这可不好说,”闫思弦道:“我托朋友问这个事,原本想着能找个高人指点一二就不错了,并没指望有人会跟我们一起进山。
毕竟风险大,钱少,而且下墓这种事多少总有些晦气……所以,谁知道文佳会不会是毛遂自荐呢?
况且,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有两个人跟着咱们。”
吴端一怔,“你你你是说……”
闫思弦按了一下吴端的肩膀,“嘘!小点声。”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邵公等人,见他们并未注意这边的谈话,才撒开手继续道:“想想陈水火爷爷的故事吧,既然盗墓贼可以混进国家考古队伍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什么就不能混进我们警察的队伍里?
说到底,是我疏忽了。
那两个跟着咱们的人,恐怕就是文佳的同伙,他跟同伙碰头汇合后,要是就此下山离开,一路上保命应该不成问题,就怕他们穷凶恶极,打咱们的主意,那可就……”
吴端犹豫道:“应该不会吧,他救过咱们的命。”
“利益罢了,救咱们,因为需要咱们继续给他趟雷。你信不信,如果先进古墓的不是陈水火一行人,那现在挨算计被埋在沙子底下的,恐怕就是咱们了。”
看着满脸黄沙和绝望的死者,吴端深感后怕,转念一想又道:“可要是这么算下来,文佳很可能已经下过墓了,他下墓的时间就在陈水火和咱们中间的空挡……对了!小孩尸体!”
闫思弦这回直接上手捂了一下吴端的嘴,“小点声!”
吴端拿开他的手,抱歉地缩了缩脖子,继续道:“陪葬小孩儿的尸体不会就是文佳拿走的吧?可他要是来盗墓的,拿那玩意干什么?尸体又不能卖钱。”
闫思弦摇头,“这个我也想不通。”
吴端只觉得跟这事有关的人都邪门得很,退意再次升起,便跟闫思弦商量道:“要不这样,陈水火他们的尸体找到,古墓的事就告一段路,反正墓已经找着了,专家很快就会来接手。
咱们把盗洞填上,分一半人把邵公他们押出去,剩一半人继续找文佳。”
闫思弦:“还找他?”
吴端:“不然呢?总不能就这么不管了。”
闫思弦停顿片刻,表态道:“我直说吧,留下找他,顶多寻求点自我安慰,免得他真出事了良心不安看,是你自己要离队的,你离队以后老子还不离不弃找了你大半天。
可找人没有可操作性,这么大的林子,上哪儿找去。”
“那你带人出去,我留下找。”
“不可能。”
……
两人意见不合,谁也没法说服谁,最终计划只能暂时搁浅,等挖掘寻尸的工作完了再说。
黄沙被整个翻了一遍,共找出六具尸体,却没有陈水火。
有刑警还想再翻找一遍,被闫思弦制止了,闫思弦指着被扒出来的棺椁道:“这套棺椁不对,最里面的一层棺材,还盖着盖子。”
和中山国公主的安葬规格一样,一椁两棺,看来真的是合葬,只是最后一层棺材还盖着盖子。
刚才大家忙着清点尸体,即便注意到了,也并没有细想。
此刻闫思弦指出,大家立即明白了,既然棺材里的大鸟已经被拖了出来,棺盖必然已经打开,盗墓贼可不会费力不讨好地再把它盖回去。
只有一个可能:陈水火在流沙倾泻下来的瞬间躲进了棺材,盖上了棺盖,为自己赢得了一小块生存空间。
闫思弦已经伸手去推棺盖,立即有刑警上前帮忙。
棺材里氧气有限,顶多供一个人呼吸一两个小时,此刻距离墓墙坍塌已过了一天一夜,即便暂时有了藏身之处,陈水火也不可能撑到现在。
即便知道开棺后很可能见到的是个死人,闫思弦还是提醒帮忙开馆的刑警小心。
尸体!
棺材内果然有一具尸体!
尸体呈俯卧姿势,后背朝上。脖颈处有明显的血迹,整个棺材底都有血迹,棺内壁上也有喷溅状的血。
“割喉死的?”吴端疑惑道:“难道无路可逃,氧气又快要耗尽,绝望自杀了?”
闫思弦绕到棺材另一端,看着死人的脸。
他没说话,但只看他的表情,吴端便猜出了结果:棺材里的人,不是陈水火。闫思弦不可置信地开始检查尸体。
他刚刚翻动了一下,便有了发现。
“棺材底有洞!”闫思弦咬牙道:“狠!陈水火你够狠!
流沙倾泻而下的时候,陈水火和这人一起躲进了棺材,并且合力将棺盖盖上了刚刚开馆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沉重的棺盖,一个人可挪不动。
可是棺材里的氧气本来就少,即便只有一个人,也支撑不了多久,陈水火干脆杀了跟他争夺氧气的同伙。
然后他自己挖了个盗洞,现在恐怕已经逃出去了。”
一边说话,闫思弦一边招呼刑警将那人的尸体抬出棺材,露出了棺材下的洞。
邵公却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他摸着石椁道:“且不说两层木棺,光这石椁所用的石材,就坚硬无比,洛阳铲挖在上面,顶多留一个白印子,不信你们试试,短时间内别想把它挖透啊。”
第二十一章 盗墓吹灯(21)
三四道手电灯光一同照向棺材底的洞,闫思弦干脆跳进棺内,蹲在洞口仔细观察。
这一看,他便能回答邵公的问题了。
“石椁和地砖是被炸开的,从外面往里炸的。”
“什么?!”
邵公伸长了脖子往洞口看。
“看来你们不是第一伙到这儿的人。”说着话,闫思弦率先下了洞。
吴端安排五名刑警留下看守邵公等人,自己则带着另外三人紧跟闫思弦之后。
这次的盗洞相对逼仄,人要缩着肩膀才能通过,稍不留神就会撞了脑袋磕了后背。
闫思弦一边前进一边道:“是老盗洞……
我估计,这墓室墙壁和顶上全是沙层,上一伙盗墓贼挖到沙层了,没法继续,就干脆绕着挖,把盗洞打到墓底。
好巧不巧,盗洞正好挖到石椁底下,再也挖不动了,他们就用了炸药。”
遇到一段极窄的盗洞,闫思弦只能全身贴地地蹭过去,说话便有些喘。
吴端待他通过那段狭窄的区域,便问道:“可既然把石椁底都炸穿了,为什么没进墓?”
“盗洞塌了。”
“啊?”
“爆炸的原因,盗洞塌了……”
闫思弦没继续解释,因为众人很快就看到了骸骨,骸骨乱七八糟地被丢在盗洞里。
粗略一看,共有两个头骨,看来被坍塌掩埋在此的盗墓贼至少有两个。
“陈水火就是挖通了这段坍塌的盗洞,才找到了出路,”闫思弦道:“不得不说,这人的确命大。”
爬了没几步,一名体格壮硕的刑警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好像……卡住了。”
吴端就在其身前,赶忙问道:“卡哪里了?”
“肩膀……”
吴端没法掉头,看不见,只听见那人来回拧动身体,似乎是在想办法使自己解困。
听到身后吭哧吭哧了片刻,吴端问道:“怎么样?”
“不行。”那刑警对身后的两人道:“兄弟,不好意思,帮我拽一把。”
他身后两人已经开始后退,并拉着他的脚往后拽。
那刑警又对吴端道:“吴队,给我来一脚吧。”
吴端应了一声“好”,伸出脚蹬在了他肩膀上,又道了一声“不好意思了”。
前后一起用力,那刑警被卡着的肩膀处终于有所松动。
吴端不免再次感慨:胖子真的不适合这行儿,盗墓小说坑死人啊。
就在众人准备加把劲儿把他弄出盗洞时,闫思弦突然压低声音,急促道:“关手电!快!”
后面虽看不到状况,但都从闫思弦语气万分紧急,令他们的心瞬间提起,不仅立马关手电,还噤了声。
盗洞里瞬间漆黑一片,每个人都放缓呼吸,竖起耳朵。
细听,前方隐约传来嘻嘻索索的动静。
那声音一开始很远,数秒后逐渐近了,除了爬动的声音,还有低低的说话声。
只听一个声音道:“那帮警察要是不来呢?”
另一个声音答道:“你放心,肯定来,单是防我盗墓,就得来。”
盗洞里回音很大,说话声听得并不真切,但吴端和闫思弦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答话的人正是文佳大师。
文佳又开口道:“你的机关陷阱别出问题就行,关键时刻掉链子,要被你坑死的。”
另一个声音笃定道:“只要他们进那间墓室,保证有去无回。”
此刻,两人的声音已经很近了,闫思弦悄无声息地摸出别在后腰的枪。
他右手拿枪,左手拿折叠产,随时准备暴起一击。
后路被堵,一旦跟对方遭遇,只能是勇者胜。
就在闫思弦绷紧浑身肌肉的时候,对方却停下了爬行,似乎开始原地修整。
“哎兄弟……”陌生的声音再次开口,这一回,闫思弦明显感觉到,对方距离自己已不足5米。
甚至,闫思弦能感觉到因为他们的动作而带起的轻微气流。
对方但凡开一下手电,或者弄出一点光亮来,便是毫无疑问的四目相对短兵相接。
“哎兄弟,我看你挺懂行,要不以后咱们合作,你负责寻龙点穴,我下墓取东西。”
文佳呵呵笑道:“先解决这些警察再说,这帮人不死,你我以后都没好日子,他们应该快到了……”
突然,毫无征兆地,闫思弦动了。
有土拍在吴端脸上,是闫思弦迅速向前爬时蹬起的土,与此同时,有折叠产砸上人腮帮子的声音,文佳的惨叫声,另一个人的骂娘声。
闫思弦的手电亮起时,吴端隐约看到文佳歪倒在盗洞里捂着脸,闫思弦跪压在他身上,上半身前倾,双手稳稳端着枪。众刑警们赶忙开手电。
一枪打在洞底,子弹穿入的地方距离另一个正往反方向爬的人不足半米。
那人吓的整个身体剧烈一抖,终于停下逃窜。
闫思弦从文佳身上爬过去,压得他大呼小叫。
越过文佳后,闫思弦丢下一句“这个交给你们了”,便朝那逃窜的人爬去。
虽看不到那人的脸,但闫思弦知道,他是陈水火。
闫思弦命令道:“后退,退过来。”
陈水火便开始后退。
闫思弦始终端着枪,紧盯他的一举一动。
因此,当陈水火从突然弓腰缩头,从两腿之间探出一把土制手枪来,闫思弦毫不犹豫地再次开枪,并叫了一声“趴下”,提醒身后的刑警小心。
陈水火惨叫一声,一股血自他的小腿渗出,染红了裤管。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开了枪。
距离太近,想要打不中都有难度,闫思弦立马抱头趴下。
子弹正中他后背上方的盗洞顶,若是刚才他趴晚了,就是一枪爆头。
“你他妈……”
身后有刑警骂了一声,可骂还没完全出口,闫思弦便听到头顶传来了声音。
那是大地震颤才会有的声音,算不上响,但摄人心魄,让人由心底生出畏惧来。
“退!盗洞要塌了!”闫思弦大吼着。
与此同时,有土块掉在他的头上脸上。
吴端也吼,睚眦欲裂。
“你回来!”
闫思弦连跪带爬,瞬间追上了向前逃窜的陈水火,与此同时,他刚刚所在的地方,盗洞顶瞬间坍塌。
“小闫!”
第二十二章 盗墓吹灯(22)
又是嘭嘭两声枪响,吴端无从分辨是谁开的枪,似乎陈水火已穷凶恶极,又似乎听到了闫思弦的惨叫声。www.uu234.net
吴端只觉得耳中轰地一声,头都要炸开了,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他亦是从文佳身上越过,双手刨着土,想要将坍塌的位置挖开,可是他越挖,盗洞顶就越是塌陷,不进反退,甚至还差点将他自己埋在了土里。
“小闫!小闫!”吴端大吼着,连盗洞外守候的刑警都听到了他的吼声。
盗洞外负责看守邵公等人的刑警听到枪响,又听吴队叫得如此撕心裂肺,瞬间产生了闫队牺牲的想法。焦急得满头大汗,也不装盗墓贼了,咔咔给嫌犯戴上手铐。两人掏了枪,留下看守,又有三人准备进盗洞增援。
恰在此时盗洞里出来了自己人,原来吴端身后卡主的刑警终于挣脱,将文佳拽出了盗洞。
“怎么样?”
洞外的刑警见两名队长没出来,心下更加觉得不好。
刚出来的人眼圈通红,也顾不上回答,两名骨架相对窄小的刑警再次钻进盗洞。
他们本想去将吴端拽出来,刚一进洞,却见吴端已经退了出来。
吴端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满头满脸的土,左手中指指甲翻起,血肉模糊,后背和膝盖的衣服也蹭破了。
一出盗洞,吴端的目光在众人面前逡巡一圈,锁定了邵公后,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就将邵公拎了起来,拖行两步,就将邵公往盗洞里塞。
他又抄过一把折叠铲,往邵公手里塞,直到这时才发现邵公的手被铐在身后。
吴端粗暴地双手一推邵公肩膀,让他转过身来,又粗暴地掏出手铐钥匙,给他打开。
将折叠产塞给邵公后,吴端又开始将他往盗洞里推。
“你会打盗洞吧?小邵也会吧?啊?你们两个进去挖!……快!快去!他还有救……把他救出来……”吴端口中不断叨念着。
他的样子太吓人,仿佛地狱钻出来的恶鬼,他浑身散发着一种“闫思弦要是出事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的凶恶气场。
即便邵公这样擅长审时度势的老油条,这种时刻也不敢拿闫思弦的性命为筹码跟吴端谈条件,他深知,此刻敢耽误一秒钟,暴走边缘的吴端都有可能直接打断他的腿。
邵公顺从地应了一声,钻进盗洞时只丢下一句:“让小邵来帮忙吧,两个人快点。”
吴端立即解开了小邵的手铐,小邵也拿了一把折叠产,飞快地钻进盗洞。
吴端拿枪指着两人,也往盗洞里钻。
钻进去前,他又回头对那刚才被卡在盗洞里的刑警道:“你沿原路返回,出墓以后跟外面的人说一声,把里面的情况画张图,让他们在外头找找,看有没有其它盗洞口。”
那刑警会意,立即去办。
吴端钻进盗洞后,又有两名相对比较瘦的刑警紧随其后,做为接应。
邵公并没有立即开挖,观察清楚了塌陷状况后,对吴端道:“前面这块不能再挖了,这回坍塌,顶上的土整个松了,再挖下去,可能整个盗洞都要垮,我只能从旁边重新挖一条弯道。”
吴端急道:“要多久?”
邵公和小邵合计了一下道:“要看塌陷的盗洞有多长,少则半小时,多,可能得一两个小时,说不准。”
“只有这个办法?”
“只有这个办法。”
“干吧。”
邵公开始下铲,吴端森森然道:“我问过你陈水火有没有枪,你说没有是没有,不是不清楚。”
邵公手上的挖掘不敢停,冷汗却已从脑门上淌了下来。
他的确也有过坑害闫思弦一行人的想法,只是他们从未松懈对自己的看守,墓外有沙层保护,墓里可用的机关便非常有限了,所以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现在,吴端是要算总账了吗?邵公心中不免打鼓。
他一辈子都在躲警察,自然听过不少关于警察的负面传闻,肚子上垫个枕头揍人,把人揍得死去活来,却一点伤都验不出来啦,用特殊方法电击,却不留下电流斑啦……
此时那些传闻一桩桩一件件涌上心头,他现在最怕的已经不是被捕,而是吴端突然使出什么极端的手段。
空气静默得令人窒息,只有单调的挖掘声。
吴端等人也没闲着,帮忙将挖出来的土向外刨,以免挖着前面,堵了后面。
出乎所有人意料,自从开始挖掘,吴端一次都没有催促过,他甚至没去看表,只是和大家配合,默默刨土。
越是这样,众人越不敢招惹他。
此时的吴端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闫思弦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如果他被压在塌陷处,那最后的两枪盗洞塌陷后的两枪就根本不可能响。
吴端记得,最后的两枪枪声不同,那分明就是两把枪的声音,说明闫思弦和歹徒各开了一枪。
只要没被塌陷压住,无论枪法,还是与人近身搏斗。
吴端都对闫思弦很有信心。
或者说,此时他必须对闫思弦抱有一种堪称盲目的信心,否则,他的精神将立即垮塌,甚至可能都无法带领队伍安全返回。
盗洞另一端,闫思弦的表现的确对得起吴端的信心,可他所面临的难题并非一个陈水火那么简单。
盗洞坍塌的瞬间,眼见陈水火又要开枪,闫思弦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手脚并用地逃命,又在逃命的间隙抽出一只手来开了枪。
这一切,全是凭借危难时刻人类求生的本能,他的大脑甚至都有些跟不上身体的反应,而空白了一刹那。
就在这一刹那过后,闫思弦看到陈水火的屁股中枪,瞬间炸开了一片血花,同时,一颗子弹穿进了他的肩膀。
闫思弦只觉得左肩受到一股巨力冲击,使得他向前冲的身体都顿了顿。
可他不在乎。
看到陈水火再也跪不住,终于扑倒,回手捂着自己屁股上的伤,枪也脱了手,闫思弦心中说不出的快慰。
他依旧小心地端枪指着陈水火,爬上前去,先捡了陈水火掉在一旁的土制手枪。
此时的陈水火已经昏倒,不省人事。闫思弦给他带上了手铐。
就在闫思弦打算想办法回身检查一下盗洞塌陷处时,他听到前方传来了一种的声音。
这声音令他毛骨悚然。
因为耳钻子追赶众人时,也是这种声音。
第二十三章 盗墓吹灯(23)
闫思弦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贴身口袋,口袋里装着文佳给的雄黄粉,可他只摸到一小团硬块。
这身衣服跟他一同入水还是两次,之后他昏迷,曾有刑警帮他脱下来烤干,再加上连番赶路出汗,雄黄粉便结成了一个小指粗的长条硬块。
这东西还管用吗?
闫思弦将它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味道大不如从前。
手电光照到的地方,耳钻子的先头部队已经三五成群地杀来,来势汹汹,闫思弦和陈水火都受了伤,血腥味令耳钻子异常兴奋,它们高高翘起尾刺,仿佛随时准备往猎物眼睛里钻。
闫思弦几下爬上前去,想要将陈水火拽起,他清楚,两人若是被虫群堵在盗洞,就死定了,唯有趁虫子尚未将路堵死,一鼓作气冲出去,才能博得一丝生机。
偏偏此时陈水火昏得沉,怎么都不醒。
独自逃命,能活下来的几率已经很低了,要是再带上这么个伤员……
闫思弦越过陈水火,向前爬了几步,又一咬牙,退了回去。
“奶奶的!”
他大骂一声,拿腰间的绳子胡乱在陈水火腋下兜了个绳环,将人套住,拖在身后,使出浑身力气向着耳钻子越来越密集的洞口爬去。
“你丫练过千斤坠啊!”闫思弦大骂道:“死狗一样!”
他唯有这样给自己壮胆。
盗洞低矮,爬起来本就费力,再拖一个人,闫思弦几乎是一寸寸地往前蹭,手电掉了,闫思弦也顾不上去捡,绳子勒得他腰腹部生痛,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爬到洞口。
狭窄逼仄的环境却丝毫不影响耳钻子行动,眨眼间它们已是密密麻麻在盗洞上爬了一层,紧接着便是一个摞一个,相互拥挤、踩踏,大有要用身体将洞口堵死的意思。
又向前爬了一米来长,远处,耳钻子已将去路堵死,近处的则爬到了他身前,到处都是蠕动的甲壳,仿佛置身虿盆酷刑之中。
闫思弦终于放弃了爬行。
他后退一步,来到陈水火身边。
人之将死,警察和凶犯其实没什么区别。
“兄弟,没想到是咱俩作伴。”
闫思弦苦笑一下,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盗洞塌陷的地方,终于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突然涌出一个念头:我死后疯狂摇头的样子,八成能承包一支队一整年的笑点吧。
这么一想,闫思弦嘴角便不由自主向上勾了勾。
很害怕,怕得浑身颤抖,狼狈不堪,可他始终保持着向上勾起的嘴角,似乎这样就不太害怕了。
有虫子爬上他的膝盖,闫思弦已不在意被尖锐的虫足刺破皮肤。
刺痛感向着他的腰腹延伸,眨眼就要没过胸膛。
他颤抖地等待,等待着虫子钻进眼睛。
不会疼很久吧,听说只要中枢神经损坏,就感觉不到疼了……
他痛恨这等待,既然要死,就不能来个痛快吗?
来吧来吧……来……嗯?
闫思弦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他发现耳钻子并没有朝他眼睛攀爬的迹象,而是急匆匆地越过他,向他身后爬去。
他的腰腹和腿埋在虫堆里,下身几乎没了知觉,他不敢动,只奋力转头去看身后。
这一看,闫思弦愣住了。
如果说在树林里见到这些凶虫是惊险,那么眼前的这一幕,绝对称得上诡异。
只见无数耳钻子钻到陈水火身下,将昏迷不醒的陈水火抬了起来,稳稳挪向了盗洞口的方向。
闫思弦正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也被抬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扶地,扶住的却是耳钻子,却意外地非常稳当。
在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准备后,闫思弦已经感觉不到害怕了,管理恐惧和绝望的那根神经似乎已经绷断了,他只是茫然。
无数科幻电影情节自他脑海中闪过,什么人虫两族大战啊,什么人类被抓进黏糊糊的异族洞穴,成为培养皿……总之,他能想到都是些恶心巴拉的情节。
脑海中已经转过无数念头,身体却不敢动,身下的耳钻子爬得又快又平稳,冷血动物的原因,甲壳上凉飕飕的,也没有了扎人的刺足,闫思弦竟觉得,让它们抬出盗洞也挺不错的的。
耳钻子们抬着两人,沿盗洞行了约莫两三分钟,并未出去,反倒进了一处山中溶洞。
一开始溶洞低矮,其上倒悬的钟乳石几乎就要戳在人面门上,闫思弦抬了一下头,磕到脑门,疼得够呛。
周围一片漆黑,他不敢再乱动,只觉得耳钻子将他和陈水火并排抬着,他的手臂能时不时碰到陈水火。
也不知行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块光亮,闫思弦定睛一看,这是要出去了。
借着光亮,他看到周围的空间已经十分开阔,仍是不敢多动,只伸手探了一下旁边陈水火的脉搏。
出了山,阳光一照,再加上空气也新鲜了,陈水火哼哼两声,醒了。
他一睁眼,看到闫思弦,咕哝这骂了句脏话,反手就去后腰处摸枪,却只摸到蠕动的甲壳,这才看到地上驮着自己的耳钻子,“嗷”地一声惨叫,险些再次昏倒。
闫思弦丢给他一个“土鳖,没见过世面”的眼神,无奈道:“我还以为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和一群吃人不眨眼的凶虫共处,这两人就算再苦大仇深,也会被环境逼着,暂时结为同盟。
陈水火不敢动,但看他热切的眼神,似乎恨不得能贴在闫思弦身上。闫思弦的泰然自若多少影响了他,使他镇定下来。
陈水火有了些勇气,问道:“你是警察吧?”
“嗯。”
“你得保护我。”
闫思弦:“……”
闫思弦:合着有困难找警察是这么体现的,你真是棒棒的。
闫思弦本想问问他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没,看这样子肯定是没,便换了个问题道:“你出来盗墓,身上带着防虫的东西没?”
“有有有。”陈水火连忙从脖子上摸出一条项链。
棕绳穿了个暗黄色的椭圆形坠子。
坠子微微透亮,像是玛瑙,分量却偏轻,绝不是玛瑙。
闫思弦将那东西放在鼻下闻了闻,没什么味道,不过离近一看那绳子,立即骂道:“草!这尼玛是红绳吧?!你丫……我去愣戴黑了!”
陈水火毫不在意道:“这东西可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上百年了,灵呢!下墓只要带着它!邪虫不敢近身……”
闫思弦看了看身下的耳钻子,“火烧眉毛了,还打虚假广告?”
“真的!”陈水火将那项链拿回来,往虫子跟前凑,“以前下墓我从没见过邪虫,就因为……”
他话没说完,因为两人都看到,被那黄色吊坠凑近的一小片耳钻子便异常兴奋,高举起尾刺,甚至有上蹿下跳的意思。
“卧槽不是吧……”
觉察到虫子抬走两人,似乎正是跟吊坠有关,陈水火吓得项链直接脱手,被闫思弦接住。
接住,他便自己收起来,没再还回去。
“它们要干嘛?”陈水火问道,“怎……怎么停了?”
虫群的确停了,闫思弦眯起眼睛看向前方,只见黑压压的一片虫子不,是两片黑压压的两片虫子,中间有一条细细的空地,如象棋里的楚河汉界。
“好像是……打架?”闫思弦也不敢确定。
陈水火颤着声音问道:“咱们现在把项链儿扔了,还来得及吗?”
闫思弦:“虫子喜欢你那项链,我总觉得它们之所以还没攻击咱俩,就是因为项链,你确定扔掉以后不会被吃掉?”
陈水火泄了气,茫然又不甘心地追问道:“怎么办?”
闫思弦问道:“你伤得重吗?”
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状态,陈水火是经提醒才感觉到小腿和屁股疼。
他胡乱在伤口上摸了一把,满不在乎道:“没事,你们那配枪,我知道。”
闫思弦张了张嘴,竟无从反驳,只道:“既然伤得不重,那就……等我口令。”
“什……”
“跑!”
喊出这个字的瞬间,闫思弦一跃而起,见陈水火愣着,他又补了一句:“起来跑啊!”
两拨虫群突破楚河汉界,终于厮杀在了一起。
闫思弦在赌,赌开战以后这些虫子就顾不上自己了。
与人类的战争不同,它们如此静默,整片树林里只有撕咬刺穿甲壳的声音。
正因为静默,反倒如无声的慢镜头,显得这场厮杀格外残忍血腥。
耳钻子前赴后继,不计成本,不畏牺牲,低等生物的习性显露无疑,他们不知道疼,也不懂得死。
反倒闫思弦和张水火像两个大呼小叫的逃兵。
纵然他们做逃兵,也没有一只耳钻子拦阻或追咬,如入无人之境。
“虫子打架……他娘的抓我们干嘛?当啦啦队啊?!”闫思弦大骂。
眼看就要跑出“战区”,他兴奋。
张水火心思也活泛起来,几下解开了闫思弦拖拽他时栓在两人之间的绳子,咧嘴一笑,就要往密林处钻。
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对闫思弦道:“拜拜了您内……”
话音刚落,一只足有3米长的耳钻子突然自他身前拔地而起。
那耳钻子浑身血红,背的每一块甲壳都足有簸箕大,只看甲壳的颜色和质地,就给人一种刀枪不入之感。
甲壳两侧的无数双尖足锋利如刀,高高翘起的两根尾刺被闫思弦脑补出了布零布零的寒光。
他毫不怀疑,那尾刺一下就能将人刺个对穿。
它自枯草下突然钻出来,被掀飞的落叶枯草和普通耳钻子,看起来像是为了迎接主角登场而撒下的装饰物。
“握草握草握草!成精了啊啊啊啊”闫思弦已不知该如何宣泄瞬间爆表的恐惧紧张。
陈水火则一个急刹车滚到虫群中,干脆丧失了语言能力,啊啊嗷嗷地乱叫,被人踩了肾一般。
“小心!”
闫思弦脚猛然蹬地,直将脚下数条耳钻子碾断,整个人如炮弹一般撞向了陈水火。
两人连滚带翻,又砸烂了一片耳钻子。
陈水火刚刚倒坐的地方,地面上被红色耳钻子的尾刺戳出两个深洞。
不待两人爬起来,尾刺再度刺来,这次直向着闫思弦面门招呼。
连翻滚都来不及了,闫思弦只能凭感觉偏了一下脑袋,整个人直愣愣地躺倒。
那尾刺太快,带出了一串虚影,自闫思弦左右两耳旁刺进地面,其中一根还挑破了闫思弦的耳朵。
一击不成,大虫干脆扑上前来想要啃咬闫思弦的肚子。
它长着两对巨大的复眼,口器像蜜蜂,又像蜻蜓,嘴巴分成几瓣,还有些说不上是须还是角的半软不软的东西分布在嘴巴的位置,看着就非常恶心。
砰砰砰
闫思弦弓起身子,两脚轮换着,猛踹大虫的复眼,直踹得它头一颤一颤,嘴巴无法接近闫思弦。
可也仅止于此了。
那对复眼坚硬无比,想踹烂是不可能的。
大虫被闫思弦踹得狂怒,再次举起尾刺,闫思弦总算有了瞬间喘息的工夫。他急忙侧身,摸出了别在后腰的手枪。
尾刺朝着闫思弦胸膛刺下,躲无可躲了。
有腥咸的液体滴在闫思弦脸上,他不敢闭眼去躲,只抬手挡了一下。
透过指缝,他看到大虫的尾刺晃了几晃,终究没刺下来。
大虫踉跄着退了几步,一只眼睛变得浑浊,黑乎乎的血水顺着眼睛上的弹孔流出来。
它不会发声,只有嘴巴处的数瓣口器剧烈羲和。
闫思弦抓紧机会,一骨碌起身,抬手朝大虫的另一只眼睛又是两枪。
双眼皆受伤,大虫狂暴地左冲右突,却再也不能准确攻击了。
闫思弦不敢松懈,略一四下张望,只见数米长的红色大虫足有七八条,它们相互缠斗,有的已经受了伤,断足的、断尾的、甲壳破洞的……
距他约20米的地方,陈水火也陷入了危险的缠斗之中和另一只大虫。
这家伙还试图逃跑,又被拦住了。
他一边狼狈地躲闪,一边拉着哭腔骂道:“滚啊滚啊!追我干什么?!你跟虫打去啊!欺负人算什么……好虫?!”
闫思弦:“……”
余光瞥见闫思弦得以脱身,陈水火又连滚带爬地向他这边躲来,口中喊道:“警察!救命啊警察!”
第二十四章 盗墓吹灯(24)
见闫思弦朝自己冲来,陈水火大喜,离老远就喊道:“开枪啊快开枪!”
闫思弦边跑边换弹夹,到陈水火跟前,一把将他拉到身后,迎着耳钻子的尾刺就是两枪。
陈水火被他死死拽住手臂,却并没有抗拒挣扎。
因为在闫思弦开枪时,他悄悄弯腰,从小腿内侧抽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寒光闪闪,刀背的倒钩和刀身的血槽让人看了后背直发凉。被这样的匕首捅到腹部,说不定连肠子都会勾出来,实在是件凶器。
此时,这把匕首就瞄准了闫思弦的脖子。
陈水火有把握,只要刀刃在闫思弦脖子上一蹭,就能要了这碍事警察的命。
枪还未收,闫思弦便弯腰低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匕首带起的风从他头顶上扫刮过,他顾不得说一个字,转身
咔咔
陈水火只觉得手腕一凉,不用看也知道,是手铐。
另外半只手铐则铐在了闫思弦自己手腕上,如此一来,两人彻底“连体”了。
“你他娘……”
陈水火举刀又刺,被闫思弦捏住手腕。
闫思弦咧嘴冷笑,“钥匙扔了,杀了我,你就得拖着两百斤的尸体跟虫子斗,你试试?”
说完,他便撒开了陈水火的手腕。
陈水火的匕首终究没有刺下来,只恶狠狠骂了一句:“行,你狠。”
言外之意,过了虫子这关,他还是要对闫思弦下手。
闫思弦毫不在意,扯着他道:“还不跑,等着给虫子加餐?”
两人沉默地跑着,这次,终于没有再被巨虫阻拦,跑到了“战区”边缘。
闫思弦以枪指着陈水火,让他丢下匕首,走前头。
陈水火迟疑。
闫思弦毫不犹豫,直接开枪,枪声就在陈水火耳边炸开,震得他耳朵嗡鸣不止。
子弹带出的气流灼得他一侧耳朵生疼。
“警用手枪是不怎么样,你不听话,咱们就试试看,它究竟能不能打死人。”
闫思弦脸上还挂着虫眼爆出来的血浆,面目狰狞,自刚刚跟虫子搏斗,闫思弦浑身都透着彪劲儿,让陈水火一时拿不准这警察的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吓唬他。
终究不敢拿性命开玩笑,陈水火扔了匕首跑在前头。
“闫副队!闫副队!……”
跑出数百米,前方隐约有喊声,闫思弦知道是自己人循着枪声找来了,生怕他们靠近“战区”,被耳钻子攻击,便没吱声,继续跑了约莫两三百米,周围彻底不见耳钻子,才应了声。
刑警们相互呼应着,又跑了近百米,终于碰了头。
不等刑警们询问情况,闫思弦先道:“快走快走,后头虫子打架,躲得越远越好……吴队呢?”
有刑警组长道:“也找你呢,急得什么似的……”
答话的刑警组长转向另一人道:“你快回去,跟大伙都通知一声,闫副队找着了。”
待那先行一步的刑警离开,闫思弦笑问道:“什么似的?”
“啊?”
“你刚才不是说,吴队急得什么似的。”
刑警组长想了想,道:“穿山甲似的。”
闫思弦问道:“挖洞呢?”
“可不是,想找你,也没别的办法啊,吴队就想把坍塌的盗洞重新挖开……你是没见吴队那样子,一身狠劲儿,感觉……要是找不到你,他就要在那墓里住下了,找到为止……”
闫思弦加快了脚步。
每个人都如同刚从炼狱归来,身上全是泥土,汗臭味冲天,人人都挂了彩。
好在,一行人齐齐整整进山,又齐齐整整出来,没有伤亡。
陈清焰抓住了,还顺便抓了邵公一行人,以及算得上自投罗网的文佳大师,任务虽然艰难,但顺利完成,回去总算能有个交代。
众人在盗洞边稍做修整,将那盗洞用土虚填上,又做了记号。
队伍开拔,准备趁天黑之前绕过落满飞蛾的大湖,晚上还去对岸大石头上扎营。
一路无话,无论众刑警还是嫌犯,都累得几乎虚脱,老外夏洛克是这一行人中体能最好的,虽也有疲态,但比其他人好了太多。
他走在闫思弦身边,认真道:“闫,你知道我最想干嘛?”
闫思弦想了想,“吃火锅?”
老外激动地揽住闫思弦肩膀,称赞道:“你真是我肚子的虫……就是吃火锅,压压惊。”
这又是他新学的词,夏洛克的汉语越来越溜了。
闫思弦纠正道:“是肚子里的蛔虫。”
纠正完,又承诺请夏洛克去墨城最正宗的火锅店,好好吃一顿,最后表示了歉意。
“我没想到进山后这么危险,害你也差点丧命,抱歉啊。”
夏洛克却笑道:“no paingain,不冒险,就见识不到中国古墓,我还要谢谢你请我来。”
闫思弦和夏洛克有一句没一句聊天的时候,文佳大师也想法凑到了闫思弦跟前。
“闫少,闫少……”文佳低声喊道。
他这么称呼闫思弦,显然是想攀私人关系,闫思弦就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文佳道:“闫少您看,这趟进山我好歹救过大家的命,再说,我不也没从墓里拿东西吗,看这份儿上,您干脆把我放了……我是您叫来的人,我要是有问题,您这边跟上头交代起来,恐怕也有麻烦吧?”
他这一问,还真是切中了要害。要是个普通刑警队长,恐怕就要掂量一下了。
“是啊,挺麻烦。”闫思弦露出一个炫富专用笑容,话锋一转继续道:“幸好我家有钱,在省厅也有些关系,所以,你这点麻烦,不叫事。”
闫思弦不是普通刑警队长。
文佳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说辞,被闫思弦轻松推翻,脸上表情十分难看。
闫思弦继续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是一开始就憋着坏算计我们的吧?”
文佳不答话,他估摸着,是一开始就有预谋,还是临时见财起意,对他的量刑有影响。
他不说话,闫思弦也不在意,继续问道:“你怎么跟陈清焰搞到一块去了?”
文佳垂头丧气道:“我下墓的时候,他正好从老盗洞挖了个回墓的岔口,我俩在墓里碰见了。”
“所以就合计着设陷阱害我们?”
“墓里本来就有机弩陷阱啊……哎哎你们不是没往那边走吗,再说了,主意不是我出的,事儿也不是我干的啊,都是那个陈清焰。
他不是从流沙里逃了一命吗,人是活下来了,可装备吃的全埋沙子里了,我的包也被你们调换……他就想了个主意,害死你们,抢你们的食物装备……真的真的,我没骗你们……”
闫思弦沉默片刻,又问道:“墓里那具小孩尸体,你们动过?”
文佳一愣,摇头。
闫思弦觉得他有所隐瞒,便又道:“下墓前邵公说过一句话,他说墓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一样,对搞风水玄学的人是无价之宝。
看到那小孩尸体不见了,邵公很着急,情绪激动得不得了,我当时就怀疑那小孩不简单。
现在你也隐瞒,虽然搞不懂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但我猜邵公说的宝贝就是那小孩尸体,你肯定藏起来了吧?”
文佳沉默不语,他很后悔,不该自作主张行此险招。说到底,他太高估自己,而太低估刑警们的智慧和执行能力。
“我要是告诉你真相,能算立功吗?”
“那要看你说的是怎样的真相。”
“三十六棺煞局。”
第二十五章 盗墓吹灯(25)
“三十六棺煞局,你们肯定没听说过,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了相关资料。顶 点 X 23 U S
那次我帮一个老板牵线搭桥,出手一样藏品是不是明器我可不知道啊买卖做得很顺利,那老板很高兴,请我去看家里的藏品,当时我看到了一张战国拓本残页,上面的文字我从没见过,觉得有意思,就偷偷拍下来了。
之后几经辗转,查了些资料,请教了些前辈,才知道那是战国时期中山国一支部落的古文字,有记载了,国内能解读这种文字的,不出5个人。
打听到这份儿上,我也就死心了,可谁成想有人找上我,向我打听拓本的事。
那人外号海蛎子,在道上成名已久,专倒海斗,打捞沉船什么的,名下有好几艘轮船。
这次不知怎么的,却盯上了这个战国墓,而且,他比我消息灵通多了,也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能人,竟然破解了拓本残片上的内容。
拓本残片上记载的,正是三十六棺煞局。
要布成此局,需得用一座实冢和三十五座虚冢,以大地山脉为棋盘,以三十六座墓冢为棋子,目的是破坏风水。
墓若开在龙脉上,甚至可以影响国运。
据拓本残页记载,中山被晋灭国后,中山桓公艰苦复国,复国后他不思强国,反倒打着修长城的旗号,大量征发苦力。
他征发的民力,被编成了数支队伍,深入晋国境内,布置虚冢。
有些地方大动土木,有些地方则是有现成的坟墓,偷天换日便可。
这三十六座墓冢里,全要下葬身份显贵的人,说白了,就是王宫贵胄,所以但凡跟中山桓公沾亲带故的,几乎全被屠杀殆尽,埋进了虚冢,王城一夜间血流成河。
而那座实冢内的墓主,更要命格奇贵,只有这样才能做为阵眼压住邪阵的反噬,为此,中山桓公不惜杀死了自己年幼的儿子……”
闫思弦咂舌道:“你是说,这座墓里的小孩?”
“正是。据说,做为阵眼的小孩正是桓公的幼子,孩子才是真正的墓主。
墓志里写什么下葬自己的妹妹,还编造一系列故事,又是神鸟又是飞升的,不过是中山桓公为了掩人耳目。
之后,中山国很快再次被灭,但因为阵眼中这个孩子命格奇贵奇阴,使阵法终有,晋的国运也终于走商衰败,被三家所分……”
“太牵强了吧?”闫思弦道:“你也想给我讲故事?”
文佳一笑,“这煞局能不能误国,晋的衰落究竟跟它有没有关系,现在都不得而知,你当它是个故事,也好,但我要说的重点是,拓片残页上记载,墓主就是那个孩子身上,藏着三十六棺煞局的分布图。
想想看,只要得得到分布图,就等于掌握了其余三十五座古墓的位置,那里面的陪葬品……”
闫思弦道:“中山国积贫积弱,即便倾全国之力,墓里能有多少好东西?”
“话不能这么说啊,”文佳连连摇头,“自周朝礼乐崩坏,便有了以墓养墓的先例。穷,陪葬品不够,没关系,从别人墓里偷就行了,那年代就已经有官方倒斗了……”
“所以,你找到分布图了?”这下,闫思弦明白了文佳的筹码,又问道:“你想怎么样?”
见闫思弦重视,文佳心下松了口气,道:“我觉得你们可以先把这个情况跟文物保护相关部门说明一下,看看他们对这个事儿有多重视,再评定我这个消息算多大的功劳。”
“也好。”闫思弦看吴端向自己挥了挥手,便不再跟文佳多说,站在原地等着吴端追上来。
“你在审陈清焰?”闫思弦问道。
“是啊,差点把最初那个案子给忘了。”吴端道:“咱们发现盗墓贼进山,是因为他们请的那名向导梁涛遇害了。”
“陈清焰怎么说?”闫思弦问道。
“梁涛不是他的人杀的,而是自己逃走的。”
“你相信?”
“我信。”
闫思弦挑挑眉。
吴端解释道:“陈清焰承认棺材里那人是他杀的就是底下有盗洞的棺材。
和你推测的情况差不多,为了争夺棺材里有限的氧气杀人。
除此以外,他还承认了之前的三次杀人。
陈清焰知道自己死罪难逃,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不仅承认自己的罪行,还咬出了一大堆参与过盗墓同行,摆明了是要拉人陪葬。
这样一个人,如果梁涛是他或者他的手下杀的,他没理由不承认吧?”
闫思弦点点头,“也在理,看来梁涛的死要把这伙盗墓贼排除在外,从头查起了。”
“那是出去以后的事儿了。”吴端皱眉看着漫漫长路,喘息声越来越重。
不仅他,每个人都很疲惫,腿灌了铅一般,与来时不同,来时众人带着对未知的新奇,还有抓捕盗墓贼的目标,即便身体疲惫,心里还有股气儿撑着,此时可谓身心俱疲。
闫思弦伸手摸了一下口袋,口袋里装着他从陈清焰那儿弄来的奇怪项链。
他正犹豫要不要跟吴端说这个事儿,吴端倒又开口了,“你伤怎么样?”
自然是盗洞塌陷后,他中的那一枪。
“没事,”闫思弦道:“他那土枪,比橡皮弹威力强点有限。”
吴端给他清理的伤口,自然知道他说的跟实际情况差不多。
沉默。
吴端踌躇片刻,突然道了一句:“我也想吃火锅。”
闫思弦一愣,笑道:“不带这样的啊,吴队什么时候学会听墙根了?”
吴端:“你给我找堵墙来,我明明听得光明正大。”
闫思弦:“你应该改个名,吴有理挺适合你的。”
吴端没力气翻白眼,只用沉默表示抗议。
闫思弦:“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吴端还不说话。
闫思弦便道:“行行行,出去了咱顿顿吃火锅,吃它个一年半载,吃到你见了火锅就想吐为止,成不?”
“抱歉。”吴端突然道。
闫思弦如临大敌:“你干嘛?……我跟你说啊,爸爸现在身心俱疲,不适合煽情。”
“赵局让我别管这事,是我坚持要进山,下那盗洞的时候,我应该先进去……要是你真出事……”吴端似乎没怎么组织好语言,“总之,抱歉。”
“你听清楚,我自己乐意,是死是残,不用别人负责。”
这话十分不近人情,让吴端有些不可思议。
“还有,因为一个人的安危就自乱阵脚,置整支队伍不顾,”闫思弦深深看了吴端一眼:“我对你有点失望。”
吴端:!!!
直到出了林子,吴端都没能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
我这么差劲儿?我竟然这么差劲儿?有那么几个瞬间,吴端甚至觉得,他不能继续胜任现在的工作了。
第二十六章 盗墓吹灯(26)
刑警们察觉到正队和副队之间好像不大对劲儿,平时凡事都有商有量,动不动就相互取笑的两人,赶路时一个开路,一个断后,隔得老远。顶 点 X 23 U S
晚上扎营休息,两人的帐篷也故意支在营地两端,吃饭都是一先一后,尽量不打照面,可是单独看来,两人却又都是神色如常,在必须交流的时候,还是照样交流,可就是……跟以往不一样。
这使得队伍里的气氛更加压抑,好在回程的第三天时信号恢复,冯笑香重新定位到了一行人的位置,很快就有一队等待接应的特警找到了他们。
特警们接手了押解嫌犯的任务,刑警们绷紧的弦总算能够稍微放松,只盼着赶紧出林子。
出了林子,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好好地冲个澡,第二件事便是睡上个一天一夜。
等真出了林子,发现村里十分热闹,赶集一般。
这一行人太脏,身上味儿太大,看起来比叫花子还惨,村民们都不敢靠近,吴端拽了一个穿刑警制服的人来问情况。
那刑警是南城分局的,认得吴端,赶忙敬礼,并解释道:“进暑伏天了,村民都忙着进山采药,那些是刚从山里回来的第一波村民,听他们说,今年药材长势好,价钱也好,家家户户都很积极……
这边这几辆车附近的是国家调派来的考古队和专家,人还没齐呢,也就这两天了,人一齐就要进山挖掘古墓,市里调派了上百名特警护送他们……”
吴端朝文佳大师招招手,立即有两名特警将他押到了跟前。
吴端带着文佳到考古队的车附近,抓了个小年轻问道:“你们这儿谁是负责人?”
小年轻见吴端浑身脏兮兮,不免嫌弃,摆手就欲打发人,却有一名戴眼镜的老者下了车,老者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来,也不顾脏,握住吴端的手便道:“是吴队吧?我们都等你呢。”
吴端有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将文佳大师往前一推道:“他有重要情况跟你们反映,你们是现在先聊着,还是等他洗个澡收拾一下?”
老者显然并不在意这些细节,立即请文佳上车,两名负责押解看守的刑警不敢怠慢,也跟着上了车。
离开前,吴端又叮嘱道:“他们在墓里设了些机关,进墓的时候可能有危险,这个务必让他详细说说。”
“哎哎,多谢提醒。”
双方交接完人,约定文佳的衣食住行暂时由考古队负责,晚些时候聊完了墓里的情况,人再转移到市局。
安排完其余嫌犯,吴端又跟始终配合他们行动的冯笑香打了个招呼,带队直奔镇招待所。
招待所不大,总共二十余间房,被南城分局和考古队各包下一半。
吴端进招待所,亮了一下警官证,前台虽也嫌弃这一行人,却没敢表现出来,给他们拿了房卡。
吴端交代一声“两人一间,赶紧轮换洗澡,洗完啥都别想,只管睡觉。”
说着,吴端已拿门卡刷开了一间房,闫思弦跟着他进了屋。
见吴端看自己,闫思弦道:“不是两人一间房吗?”
吴端拿他没办法,只能道:“你先洗吧。”
闫思弦也不推让,钻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狭**仄,还有股霉味儿,招待所提供的洗漱用品也皆是最差的,闫思弦却顾不上那么多,扯开两袋简易包装的洗发水,一股脑全倒在了头上,还喊道:“你再去前台多要点洗发水什么的吧,完全不够用啊。”
吴端出门时,正碰上两个同样去前台要洗漱用品的刑警,几人相视一笑,瞬间明了。
前台老板娘刀子嘴豆腐心,一边抱怨物价飞涨,让刑警们加钱,一边却又一人给他们塞了两大把洗漱用品。
三人上楼,挨个敲门,将要来的洗漱用品分发了,这才各自回到自己房间。
一进屋,就听见闫思弦喊道:“哎你回来了?再给我拿点洗发水。”
说着,卫生间门锁啪嗒一声,已经打开了。
吴端开门,伸手将洗漱用品递过去,没忍住瞄了一眼闫思弦的身材,看到闫思弦别扭地用一只手洗着头,洗手台里有一块浸了血的纱布,忙问道:“你伤怎么样了?”
“恢复得挺好,这两天已经开始痒了,就是还不敢沾水,怕发炎。”
吴端走进卫生间,接过淋浴喷头道:“我来吧,你低点。”
闫思弦干脆蹲下身任由吴端帮他冲着头发。
吴端的声音自他头顶位置响起,混着水声,听起来闷闷的。
“我仔细想了,你说得有道理,我没好好评估大家可能遇到的危险,贸然带人进山,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找来了文佳和夏洛克,我都……”
闫思弦噗嗤一声乐了。
吴端:“怎么了?”
闫思弦:“你继续,继续。”
吴端:“你笑什么?”
“你先说,你说完了我再跟你说。”
吴端便继续道:“要不是你找来他们,或许一队人都要全军覆没,这次行动虽然大家没出事,但呀纯粹是侥幸和运气,我的决策和指挥存在重大失误,差点就把你害死了……
回市局以后,我会立马跟赵局和大家检讨,该停职还是处分,我都心服口服。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希望……”吴端的语气更加郑重,“我希望你不要对我失望,看我今后的改变。”
闫思弦叹了口气。
吴端不无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闫思弦指了指吴端手里的淋浴喷头,“你能先把这玩意儿放下吗?”
他怕等下吴端拿那喷头敲他脑袋。
“我没想到你脑子里拐了这么多道弯。”
吴端:???
闫思弦:“我就是有点不习惯你跟我自责、客气,我的天,你是谁,你可是吴有理,什么时候跟我自责过?
当时大概就是看你在那儿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想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才那么说的……呃……我累得说实话,脑子里好像装的是浆糊,我都不知道自己说的啥……总之,无论我说了什么,都是胡诌的,你别往心里去,真的。”
闫思弦抬头,脸上写满了“你看我多真诚,我真不是故意的哇哇哇,吴队你不会从此就被玩坏了吧……”
吴端的大脑有片刻空白。
两个人头对头蹲在卫生间,一个浑身脏兮兮,一个虽然洗了一半却也没好到哪儿去,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十秒后,吴端大脑重启,闫思弦看他眨了眨眼,等待着暴风雨来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受完。
吴端却只道:“反正还是我的问题,我刚才跟你说的意思不变。”
闫思弦:队友反省过头了怎么办?从没遇到这种情况,有没有老司机带带我?
第二十七章 盗墓吹灯(27)
吴端沉默帮他洗了第二遍头,直到冲干净了头发,闫思弦一直忐忑地没敢动弹,水温很舒适,氤氲的热气让他的思维慢了下来。m.www.uu234.net
吴端起身,正好看到闫思弦的整个后背,又拿过沐浴液,帮他把后背搓出泡沫来。
看着顶了满背泡沫的闫思弦,吴端满意地点点头,洗了手,准备退出卫生间。
“剩下的你自己没问题吧?”
“嗯。”
闫思弦洗完澡,只觉得头重脚轻十分疲倦,一沾枕头,眼皮就像涂了蜂蜜,怎么都睁不开了。
偏偏他的思绪又无法落定,一会儿模模糊糊梦到跟巨型耳钻子搏斗,一会儿又梦到吴端被陈水火布置的机关害死了。
直到吴端也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
他看闫思弦已经睡着了,便将脚步放得很轻。
终究不太放心,吴端从急救箱里拿出酒精和纱布,想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伤口一沾上酒精,闫思弦瞬间皱起了眉,梦呓两声,醒了。
他坐起来,把吴端吓了一跳。
“我要跟你谈谈。”闫思弦突然道。
“先睡觉,睡醒了再说。”
“不行,不说我睡不踏实。”
吴端拿着纱布比划两下,开始往闫思弦肩膀上缠,“那你说吧。”
“我一直站在你这边的,你说过,一支队的刑警,要有把后背交给同伴的觉悟,”闫思弦道:“我交给你了,你却担不起责任了?”
“我不是……”吴端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从没这么害怕过。”
“怎么说?”
“以前无论跟什么样的歹徒搏斗,我都没害怕过,对方再厉害,我心里也有能打败他的信念。
可这次不一样……那些虫子啊什么的……那些东西打不败,你明白吗?”
“明白,我当时也快吓尿了。”
吴端继续道:“第一次被耳钻子围攻,我就生出退意了。
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能活着,一步也不能往前走了,马上回去。
可是耳钻子被文佳大师的雄黄粉驱散了,我觉得或许有文佳在,不会有事,就改了主意,继续往前走。
等到在湖边出事,文佳也跑了,我又想着不能往前走了,过了夜就回。
可夜里正好抓住往外逃的邵公等人,他们已经下过墓,由他们带路,只要多加防范,应该没问题吧,我就又改了主意。
直到你出事,我才意识到,这一趟我简直是……反复无常当断不断,我根本就不配……”
闫思弦见吴端越说话越重,便打断他道:“在那种老林子里,反复无常犹豫不决才是常态,毕竟你的决定关乎大家生死,谁能预想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你不过就是审时度势,做最符合当下情况的选择。
至于事先没有预想到的,我看就一件事。”
“什么?”吴端问道。
“即便你的决策在当下看来是可行的,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决策是对的,也有可能因为一些不可控的原因出岔子,所有心理负担都要你来承受,所以现在你情绪崩溃,我能理解。
但我建议,你这观念需要转一转。”
闫思弦举例道:“就好比从前法律对交通事故的判决,即便行人全责,但因为行人属于弱势一方,法官往往会行使自由裁量的权利,判处司机高额民事赔偿。
这显然有失公允,所以后来规定就改了,如果行人全责,那么司机一分钱都不用陪。
你看,法律尚且在发展完善,你也一样。”
对闫思弦的劝说,吴端未置可否,他需要些时间来消化巨大的后怕,以及由着后怕牵扯出来的自责、自我怀疑。
末了,闫思弦只问了一句:“你真没觉得失望?”
“从来没有,我很庆幸当初来墨城,来一支队。”闫思弦重新躺下,“睡了睡了。”
吴端也躺下,不再说话。
他听见闫思弦临睡前叨念了一句:“停职是不可能……这辈子都……跟省厅打招呼去……”
吴端:“……”
这一觉直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是半夜,吴端腹中空空,便躺床上拿手机点了外卖。
真要感谢我国发达的订餐业,即便是小镇的凌晨,也可以订到热米线。
吴端将送来的米线跟其它房间的刑警分过之后,拎着两份回到自己房间,闫思弦也醒了,吴端一进门,就看见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如临大敌。
“做噩梦了?”吴端问道。
看见吴端提着的一次性餐盒,闫思弦才放下心来。
闫思弦:“还以为你梦游了,大半夜人生地不熟的,我都准备让笑笑调监控了。”
吴端想到自己在闫思弦家假装梦游,觉得好笑,招呼道:“醒了正好,赶紧来趁热吃。”
两人开始吸溜米线时,吴端又道:“梁涛的死,我又回想了一下,我觉得有个人不对劲儿。”
“村主任?”闫思弦问道。
“嗯,进山前,我就提出过梁涛不见得是盗墓贼害死的,当时就是纯粹例行询问,不想先入为主而已,可是村主任一口否定,而且当时还有点不愉快。”
闫思弦补充道:“别忘了村主任给你画的那张简易地图,他标记出来四处有水源的地方,咱们可一滴水都没找到,夏洛克的专业意见:村主任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这么干?”吴端一边思考一边道:“没有水,我们就不敢进入深山,可能一两天就得撤回来,那样得话……就抓不到盗墓贼了……”
闫思弦接过话头道:“这就是村支书的目的,不过,他可不是为了包庇盗墓贼,他是想包庇杀死梁涛的凶手。
万一盗墓贼落网,一对质,我们很快就会发现,梁涛不是这伙盗墓贼杀的,可要是盗墓贼跑了,查无可查,任谁都会把梁涛的死算在他们头上。”
吴端放下白面饼,腾出一只手去拿梁涛的尸检报告,“我看围绕村支书展开调查,可能见效比较快。”
闫思弦将脑袋凑过来,想跟吴端一块看尸检报告,吴端看他伸得难受,干脆将重要内容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