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不敢(17)
20分钟后。www.uu234.net
吴端对刚进办公室的闫思弦道:“孕妇醒了,走吧,聊聊。”
“孕妇?”闫思弦愣了一下,“汪成阳的情人?”
“嗯,据汪成阳交代,杀妻的事儿是这女人教唆的,毒鼠强也是她准备的,她是共犯。
汪成阳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事到临头还想拉个孕妇挡刀。”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她没底线,找个有妇之夫,自食苦果罢了。”
“也对,现在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得想办法验证她是否有共同犯罪的行为。”
两人到小会议室时,孕妇正在会议室门口向外张望。
看到吴端,目光迅速滑向他手里提的包子。
包子是貂芳带来的,吴端怕她饿着,赶紧把包子递给她,又帮她将吸管戳进装豆浆的塑封杯子里。
“慢点吃,真不好意思。你现在不方便,应该我们去你家里询问的。”
孕妇边吃边担忧道:“他怎么样了?”
吴端没回答她,而是问道:“汪成阳要是犯了重罪,要坐牢,甚至可能结果更坏,你怎么办?”
女人冷哼一声,“孩子肯定不能留。”
吴端看着她的大肚子,不免揪心,八个月了,这时候不要,闹不好大人也有生命危险。
“昨天我审完他,他让我给你带句话,他希望你看在你们俩的感情,把孩子生下来。”
“感情?”女人冷笑一声,“生下来他有钱养?还是送到牢里,他有时间带?想得美!”
女人又往嘴里塞了个包子,“我算是受够了!刚怀上的时候我就不想要,他有老婆有孩子,我们怎么可能走到一起?根本不现实。
他就哄我,让我把孩子留下,还说他一定离婚。
那段时间他对我不错,什么都听我的,可就是不跟家里提离婚的事儿。
直到四五个月吧,他托关系带我去做b超,看到是男孩,才跟家里提离婚。
我那时候就心寒了,万一我怀的是个女孩呢?他还不得一脚把我踹了?
可那会儿孩子已经大了,动手术有危险,我就忍了,只要他能把婚离了,好好跟我过日子,我还图什么?
谁知道他家那个蔫了吧唧的黄脸婆心眼那么多,死活不离,非逼得我们孩子都快生了,着急了,才提条件,让汪成阳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开什么玩笑?他净身出户了拿什么养我?
我当初不就是看他开大车有点钱,净身出户了谁还跟他?我疯了吧?”
女人倒也算坦诚。
“说说杀人的事儿吧,谁的主意?”吴端问道。
“他!”
“这么干脆?”
“本来就是,我没杀人,不信你们随便查!”
“那毒鼠强是哪儿来的?”
“毒鼠强?……呵,我知道了,他跟你们说的?他说毒鼠强是我弄来的?……哈,我就知道他得往我身上推!疯狗!他就是条疯狗……还指望我给他养孩子?呸!做他姥姥个梦!我给他生个屁!……”女人一会儿笑,一会儿骂,吃完了三笼包子,又呲溜一下喝完了豆浆。
吴端怕她不够,赶紧又让李八月拿了一盒豆奶,“你慢点喝,别噎着。”
等豆奶也喝完了,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我是问房东要过一点毒鼠强,可那是毒老鼠用的,我们租的房子有老鼠,房东能证明……好吧,我承认,我可能说过几次让他去杀人的话,毒鼠强拿来那天我也说了,我说我马上就去把那个黄脸婆毒死。”
“和他告诉我们的情况差不多。”吴端道。
“我这个人嘴就这样,急了就喊打喊杀的,你们可以找我一块玩的人问,他们都知道。可真让我杀人,我不敢,”女人有些笨拙地起身,“我得走了,我要去医院,孩子一天我都不想留了。”
吴端拦住她,“你还是考虑一下吧,我虽然不太了解,但也知道你都八个月了,肯定有风险。”
“有风险也得冒,我已经想清楚了,让我还没结婚就带个拖油瓶,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
吴端见拦不住,也不敢拦,只好对女人道:“还是让协警开车送你回家吧,你就是去医院,也不急在这一天,昨晚肯定没休息好吧?先回家休息。”
女人想了想,点头,“好吧。”
待孕妇走了,吴端道:“补个案宗,收个尾,我会派人一直盯着这女人,直到检察院接管。”
“你不继续查她?”
“不查了,案发当时孕妇在租住的房子里,不在现场,毒不是她下的,至于那些两口子吵架时的喊打喊杀,只能是一笔糊涂账,反正汪成阳杀人是板上钉钉,其余的让法院去和稀泥吧。”
吴端将小笼包塑料袋和空豆浆杯扔进垃圾桶,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着实没想到这孕妇这么能吃,连他那份早点都一并吃了。
他问闫思弦道:“那习乐乐往肉里下毒的事儿你又是怎么想到的?”
“怎么……想到?”闫思弦斟酌了一下,“就那么想到的。”
吴端:“……”
“破案是个不断验证猜想的过程,你们这些老派刑警恨不得捧在手里的证据,对我来说不过是验证猜想的工具,先得大胆地想,再去验证,想错了是另一回事儿。
当然了,这种联想能力需要经过专业训练,才能在看到碎片线索时,瞬间找出那个可能性最大的推论。还需要一双敏锐的眼睛,来关注别人不注意的细节。”
“呃……挺抽象……”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
第一,习乐乐有过见义勇为事迹;
第二,习敬国是习乐乐的发小,纵然一个进城打工,一个在农村种地,也还是会经常一起喝酒;
第三,案发后习敬国请假回家了,躲起来了竟然是以喝酒喝坏了胃这种理由。
从这三处细节,你能想到什么?
算了别浪费时间了,我直接告诉你吧。
习乐乐开朗豁达,他性格外向,有朋友,遇事也喜欢跟朋友商量。
无疑习敬国正是他的朋友两人打小认识,而且距离并没冲淡他们的关系。
所以习敬国不是喝酒喝坏了胃,而是被吓得藏起来了!什么事儿吓到他了?是习乐乐告诉他的事儿!习乐乐告诉他,他们准备用来偷鸡的毒肉被姐姐和外甥女误食,出人命了!
有的人看见星星便是星星,有的人看见一颗星星便能窥到整个宇宙。”
“还挺玄乎,”吴端的肚子叫了一声,像是在跟主人一起抗议,“可说到底,你这能力还是可以通过专业训练掌握的吧?”
“理论上来说,是的。”
“理论上?”
“反正我是靠的天分。”
吴端:果然,果然啊!闫熊孩子思弦回来了!
两人正说话,吴端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接起来,匆匆应答几声,挂了电话,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东郊废工厂发现女尸!”
第十八章 欠债还钱(1)
上世纪90年代至今,墨城的工业型企业经历过两次集中搬迁。www.uu234.net
第一次是90年代末,新世纪初,几个因为水源污染而形成的癌症村相继被媒体曝光,在全国引起广泛关注。
国家出台相关政策,着手治理污染排放不达标的企业,取缔不具备排污处理能力的小作坊。
墨城响应号召,将污染型企业统一迁往城东新建的工业园。
到了2014年,随着国家经济高速发展,多处城市出现雾霾污染,国家再次狠抓环保,做为首都的卫星城市,墨城可以说占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新政策总是从墨城开始推行。
这次,城东工业园里的企业关闭取缔了一些,余下合格的则被迁往更远的国家级工业园。还提出了一个口号:打造零污染新城。
企业迁走了,按照当年的规划,旧工业园要彻底拆除,建成公园,成为城市之肺,可惜财政方面后续无力,建公园的计划一拖再拖,旧工业园日渐破败,加之人去楼空的萧索之感,被人们称为“鬼城”。
尸体所在的厂房位于鬼城中心,尚算完整,从结构来看,从前应该是一间仓库。
铁皮屋顶上满是红色锈迹,剥落的铁锈掉在地上,屋里像是下过一场血雨。
尸体在仓库一角,白生生的肉在这满地的血雨中,分外扎眼。
那是一具全裸的女尸,尸体的衣服散落周围,凌乱不堪。
她大张着嘴,蝇虫在她的口腔里飞进飞出,散乱的头发将瞪得巨大的眼睛半遮半掩,更显得鬼气森森。
对阅尸无数的刑侦一支队来说,这样的死相还不算太差,可尸体身上的伤却让每个人都不寒而栗。
在尸体的胸腹部,赫然是一个十字状的切口,沿着十字切口,死者的整个肚皮向四面掀开,像一朵开败了的花儿,内脏流了一地。
女人的眼睛正瞪向自己的内脏。
一个想法令吴端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死者不会是被自己身体的这副样子活活吓死的吧?
他本能地伸手想去拍拍闫思弦的肩膀,算是对新人的鼓励和安抚。
没想到新人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闫思弦转身远离那尸体几步,背过身去,手在胸口画着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回身时已是神色如常。
“你没事吧?”吴端问道。
“没事。”闫思弦回到他身边。
“这儿是中国,洋神仙手未必能伸这么长,拿着。”吴端递给他一个闫思弦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东西,似乎是黄纸折成了一个三角形。
“这是什么?”
“问那么多干嘛?带身上就得了,真有什么事儿,本土神仙要保佑你也总得有个凭证不是。”
“算了吧,”闫思弦没接,“不过,谢谢你的好意。”
吴端也不勉强,蹲下身查看散落在地的红酒瓶。
地上共有22只红酒瓶,散落在尸体周围,其中两只被打碎了。
吴端掏出手机,用比价软件扫了几个酒瓶标签上的条码。
“劣势红酒,应该是超市里促销打折的那种,卖价最高不超过20。”
“呃……”闫思弦一脸“世界上真有这么便宜的红酒?”的表情,被吴端瞪了一眼,赶紧摆出一张严肃脸。
吴端的眼睛几乎要贴上红酒瓶了,挨个观察了一轮,他继续道:“从灰尘来看,这些酒瓶是最近被陆续拿到这里的会是凶手拿来的吗?”
“是!”貂芳给出了答案。
她蹲在尸体身前,检查着散落在地的内脏。
“有什么发现?”吴端和闫思弦同时向她走去。
“等等!”貂芳喝止了两人,“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你们还是先做做心理准备吧,别吐在尸体旁边破坏现场。”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惊。
刚才不近不远地看了几眼尸体,已经觉得惨不忍睹,难道比他们所看到的更惨?
吴端一咬牙一跺脚上前,闫思弦紧随其后。
“这是……”吴端眼看貂芳手中所拎的一只囊袋状的器官,“胃?……不会吧,正常人的胃有这么大?”
他又去检查其它器官,甚至上手去翻找。
晾了多日的内脏已经没了新鲜时的油滑之感,干巴巴的,让吴端想到了超市熟食区售卖的熏肉腊肠。
他强忍呕吐的**,翻了几下,找到了女人的子宫。
子宫还在,那貂芳手里囊袋状的器官便是胃无疑了。
胃是一个舒缩性极强的器官。成年人在饥饿状态时胃可以缩成一根管状,而充满状态时长约20~30厘米,可容纳1~3升,扩大到原来的1~10倍。
可是眼前的胃,竟像个小轮胎,胃壁被撑得极薄,近乎透亮,已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吴端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她年纪不大,从皮肤状态来看,也就20岁出头,大概只有如此年轻的躯体才会如此富有弹性吧,若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胃恐怕早就撑爆了。
那胃里还存有一些液体,貂芳倒出一些,闻了闻。
“红酒!她是被红酒撑死的!……嗯?”
似乎摸到了什么,她从食管口的位置探入两根手指,摸索了一阵子。
听着那胃里被她搅动出的水声,吴端竟有些庆幸,幸好早上没吃东西。闫思弦可就不好受了,两道浓眉几乎拧成一个疙瘩。
终于,貂芳一勾手指,牵出了一段一米来长的塑料软管。
软管透明,直径约1.5厘米。
貂芳道:“想把一个人胃撑到这么大,光逼她自己喝是不行的,得用管子灌。”
“你的意思是……”
“胃镜知道吧?跟那个原理差不多,从嘴里插入软管,直通到胃里,通过这根软管向下灌酒。”
凶手将这个年轻女孩带到厂房,给她灌下22瓶红酒,将她的胃撑得严重走样,又剖开她的肚子,取了胃。
她是谁?为什么遭受如此的非人折磨?
凶手这么做,是出于变态的爱好,还是对死者的恨?
如果是恨,是不是说明两人认识?
……
吴端环视一圈,待自己心绪稍微平静,道:“先想法确定尸源吧。”
第十九章 欠债还钱(2)
吴端捡起散落在附近的衣物,查看翻找。www.uu234.net
“没有钱包,没有手机,没有能证明尸体身份的东西。”吴端道。
貂芳接过话头,“尸体的手指指纹被灼烧过,凶手好像不想让我们这么快找到尸源。”
“好像?”闫思弦问道。
“因为……”貂芳放下尸体的手,去检查面部,“既然不想我们知道死者身份,凶手连毁坏指纹都想到了,没理由想不到毁坏面部特征。
可这俱尸体的面部保存完整,唯有鼻子……鼻子虽然有破损,却是撞击和擦蹭伤……嗯?”
貂芳从尸体鼻子的伤口中取出一块白色的东西,她将那东西装进证物袋,又伸手去摸尸体的耳朵。
“她做过隆鼻手术,鼻尖处用耳朵上的软骨垫高了。”
闫思弦低声道:“处理了指纹,却不处理面部特征,是仇杀。
死者的脸意味着明确的复仇目标,所以凶手不去破坏她的脸。”
貂芳检查尸体时,吴端正对现场凌乱的脚印拍照。
“除死者以外,还有三人来过现场,两男一女。
女性穿高跟鞋,鞋码37号,一名男性,鞋码41号。这两个人脚印极少,分别只有一进一出两行脚印,且未靠近过尸体。
进门时两人步伐距离较小,是从容走进来的,出门时的步伐大且凌乱,是跑出去的。
还有一名男性的脚印,鞋码43号,脚印多,在尸体附近重重叠叠。”
闫思弦问道:“报案人呢?我去跟报案人聊聊。”
“没有报案人。”说完,吴端又自己纠正道:“暂时没有,报案人是从一处公共电话打110报的警。”
“公共电话?”
“我也觉得怪,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公共电话?已经找人查了,网监科的冯笑香,你应该知道吧?”
闫思弦一笑,“印象深刻。”
“别看她看起来年龄小,只要是电脑技术方面的问题,没有她搞不定的。”
闫思弦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知道。”
“你认识?”
闫思弦挑挑眉,“她往云想科技投过简历,而且进了最后一轮面试。”
“所以呢?”
“云想科技是我名下的游戏公司,最后一轮面试,是我亲自面试。”
“开玩笑吧?她很厉害的,你没把她留下?”吴端十分诧异。
“是很想留下,不过我当时问了她一个问题。”
“什么?”
“我问她除了进科技公司,她还想去哪儿工作。她毫不犹豫地说当警察,当个技术类的刑警。
我就告诉她去当警察吧,在我看来,那比做游戏有意义。
我还告诉她,她通过面试了,如果尝试以后发现自己不适合做警察,后悔了,云想科技随时欢迎她。”
“你可真会做人,里外的好事儿都让你做尽了,”吴端咂舌道:“你那时候就知道自己要来市局上班了吧?”
“提前收买人心又不犯法,再说,谁让你们薪水那么低,留不住人才怪我喽?”
闫思弦把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吴端噎得没话说。
貂芳道:“你们谁帮我把尸体收拾一下,我带回去详细尸检。”
“我来。”吴端积极道闫思弦也绅士地表示不需要貂芳动手。
……
现场勘察直到天色暗下来才结束,吴端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蹲着观察地面痕迹而发麻的腿脚。
头晕。
他伸手扶了一下墙,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水米未进了。
“走走走,先填肚子去,再饿一会儿你就得连我一块装尸袋了。”
吴端这么一说,闫思弦方觉得饿。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专注,废寝忘食而不自知了,心中竟觉得很畅快。
吴端驾车,两人进了市区,吴端道:“市局附近有家面馆,挺不错,我带你去尝尝,体察一下民情?”
闫思弦失笑,“下次吧,我刚订了外卖,直接送市局了,咱们还是回去吃吧。”
“也好。”
……
简单的披萨沙拉,貂芳和冯笑香正边吃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案子。见两人进门,冯笑香冲闫思弦挥挥手,算是打招呼。
冯笑香个头偏矮,不足一米六,瘦,给人一种小鸟依人之感,戴着一副与她的小脸不太相称的大眼镜,马尾辫齐刘海让她看起来颇具学生气。
吴端曾开她的玩笑,叫她“童工”,结果自己反被貂芳嘲笑。
“你有什么立场说别人?三十岁的人了,不一样长得像个童工?”
吴端立马转移阵地,和冯笑香站一边,嘲讽貂芳道:“羡慕吧?我们这种不老体质,岂是尔等凡人能体会的?”
冯笑香:前辈们斗嘴总爱捎上我怎么办?急,在线等,我只想做小透明小空气,心好累。
……
此刻,吴端一边往嘴里塞披萨,一边对冯笑香道:“报案人查得怎么样?”
“刚有点眉目。”
“哦?”
“我先定位了那部公共电话的位置。就在案发现场附近,距离废工业区不到2公里有个叫大高的村子,公共电话就在大高村村口。
大高村距离墨城不远,当初市局建天眼系统时那儿也在覆盖范围内,村里有两个摄像头,其中一个正好在村口附近。
我调取了报案时间前后这个摄像头拍摄到的监控画面,发现了一个男人,你看。”
冯笑香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吴端看到定格的监控画面里有个瘦高个的男人。
男人穿深绿色棉衣,深蓝色裤子,黑色棉鞋,他头发胡子略长,看起来很久没修剪打理过了,像个流浪汉。
“报案时间是今天早上10:25,他10:23出现在监控画面中,且正往公共电话的方向走去,他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能看见公共电话了。
报案的那通电话持续了3分钟,10:28结束,而他在10:30再次出现在监控画面中。
要么他去打电话了,要么他刚好看见打电话的人。”
第二十章 欠债还钱(3)
“他走得慢而悠闲,显然是在熟悉的环境里,而且从穿着也能看出,他很可能是本村人。”闫思弦分析道。
吴端道:“打印一张照片,明天去大高村走访。”
“好,我处理一下图像,给你一张最清晰的照片。”
吴端又问道:“跟最近的失踪记录比对过吗?有没有发现?”
冯笑香摇头,“我查了最近一个月的失踪报案,跟咱们这位死者的特征交叉对比,没有特征完全吻合的。”
“看来查找尸源得费些工夫了,貂儿这边呢?尸检有什么新发现?”
貂芳递上两张尸检报告。
“死者女性,年龄在22到24岁,死者的外套和裙子是奢侈品品牌,一身衣服大概要一万五千元,可见生活条件不错。
尸表有少量**绿斑,推测死亡时间已经超过48小时,因为这两天气温变化无常,无法做出特别精准的判断,只能推测死亡时间在三天前。”
“三天前……也就是2月23号。”
“是。”
“死因在于腹部的创口,以及内脏也就是胃被割下,系机械性损伤大出血死亡。”
“被凶手剖开肚子的时候,她是死是活?”吴端问道。
“很不幸,那时她还活着,我在她腹部的创口发现了生活反应,她是活着被人剖开肚皮,切下了胃。”
办公室里的四人同时感到后背发凉。
貂芳搓了搓手臂,将鸡皮疙瘩搓下去,继续道:“我在尸体面部发现了残留的胶质,推测是凶手给她灌红酒时用透明胶封住了她的口腔与软管之间的缝隙,避免回流。”
“胶质有什么特殊的吗?”
“没有,就是市面上很普通的透明胶。”
“凶器呢?”
“凶器是一把长约6厘米的刀,刀很薄,推测是普通水果刀。
除此以外,死者的手腕、脚腕有轻微的束缚伤,左侧头部有钝器敲击伤,但不致命。
凶手应该是先敲晕了死者,捆住,然后将其带到城东的废弃工业园……”
“有性|侵痕迹吗?”
“没有。”
“男性,折磨死者,但是没有性|侵迹象。”吴端转向闫思弦:“你有什么看法?”
“现在还不好说,”闫思弦道:“你不是要去大高村吗?明天一起吧。”
第二天一早,地下停车场。
闫思弦:“坐我车吧。”
“你那个尾气排放量大,不环保。”
“我这个防弹。”
吴端:闫有钱人思弦,请收下我的膝盖。
“活得这么小心啊?”
“没办法,怂,怕死。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就一般吧,刚还完车贷,准备买个房继续还房贷。”
“还真是……特别一般。”
吴端瞪了开车的人一眼,对方嘴角带笑,无视他的眼刀。
“你呢?在国外生活很有趣吧?”
“有趣……”闫思弦慢慢品味着,似乎对这个词很陌生,“我不知道,做自己喜欢的事,应该就是有趣了吧。”
“你这回答真做作。”
闫思弦大笑,心情很好的样子,“我比你还无奈啊,好歹我也是个富二代,你见过不沾黄赌毒,智商满溢不被打脸,都二十章了还没个女人的富二代吗?不做作点形骸怕我崩人设……”
吴端一头黑线:“你是作者亲儿子行了吧,你有理你任性……”
……
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倒也很惬意。
立春以后天气开始回暖,艳阳高照,路边的积雪融化,城市里还算干净,越往城外开,道路越是泥泞。
到了大高村,闫思弦锃光瓦亮的车已经变成了泥猴子,吴端看了都替他心疼,他却毫不在意,一下车就拿了照片跟村口晒太阳的老伯询问:
“大爷!您看看,您认识这个人吗?”
他大声问道。
老伯先是一笑,露出干瘪的牙床,“后生,不用那么大声,我耳朵好着呢。”
闫思弦挠头笑笑。
老伯看了一眼照片,“这不是成功吗?我再看看……就是成功。”
“成功?”
“高成功,我们村儿的。”
开门红啊!闫思弦和吴端对视一眼,看来今天运气真不错。
闫思弦继续问道:“您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你们找他啊……”
“嗯。”
“不在家,都不在家。”老人抬手指道:“你们沿这儿走,前头看到没?左拐,四婶儿家丧席,都去吃席了,成功肯定也去了,你们去四婶儿家找吧。”
“多谢您了!”
沿老人所指的路走,几分钟后两人果然看到一户门前摆了花圈的人家。
两人走近,站在门口一瞧。只见院里共摆了12张桌子,桌子有方有圆有大有小有新有旧,看起来是从左邻右舍家挪借来的。
桌上鱼肉齐全,尽是大海碗,是一顿十分丰盛的丧宴。
堂屋停着一口棺材,遗像正对大门,看遗像,死者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应该正是村口老伯所说的四婶儿。
院门口,一个披麻戴孝眼鼻红肿的年轻男人正迎接来往的宾客。
丧礼中,通常由长子负责迎接宾客,看来这位就是四婶的长子。
每个人都会跟他说一句“节哀”,他则机械地道谢,嘱咐别人吃好喝好。
他的身旁有张小桌,一个胖胖的妇女坐在小桌后收礼金,每收一份礼金便在一个本子上记一笔,这便是最明了的人情账了。
根据关系亲疏远近的不同,礼金数额自然也不同,大部分都是三五百,最少的则是一百。
吴端拽着闫思弦到了年轻男人跟前。
“请节哀。”吴端道。
年轻男人疑惑了一下,问道:“你们是?”
吴端不回答他,只问道:“这儿是四婶家吧?”
年轻男人点头。
吴端亮出警官证,“这种时候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来找高成功,询问几个问题。”
年轻男人将院子里细细看了一圈,“成功好像没来。”
他又转向收钱的妇女道:“姐,你见成功了吗?”
“没啊,我还纳闷呢,成功穷得叮当响,最爱蹭饭,咋会没来呢?”
第二十一章 欠债还钱(4)
妇女十分热心,招呼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打发他带两个警察叔叔去高成功家。www.uu234.net
一开始,小男孩挺羞涩,只管跑在前头带路,一言不发。
吴端就去逗他,问他叫什么,是谁家的孩子,有没有兄弟姐妹,还说要把他抓走,小孩儿大惊失色。
一来二去熟了些,小孩便忍不住好奇问道:“成功是个傻子,你们找他干嘛?”
“傻子?”
见引起了警察的兴趣,小孩不无得意地边跑边喊道:“傻成功!傻成功!警察来抓傻成功啦!”
闫思弦追问:“怎么个傻法?”
“大人让我见他绕着走,傻子发起疯要杀人!”
“那你觉得呢?他傻吗?”
“我觉得……嗯……可能不傻吧。”
“可能不傻?”
“反正我没见他犯过傻,他还去小卖部买过东西呢,应该不傻吧。”
小孩的逻辑实在是简单,去小卖部买东西,就算是具备不傻的行为能力了。
他的描述让两人隐隐猜测出了高成功的实际情况。
高成功不傻,至少不是人们普遍意义上所说的傻子。
他游手好闲,又懒又穷,越懒越穷,似乎每个村子里都有一两个这样的人。他们被人瞧不起,任谁都能欺负两下,说他是傻子也是一种欺负他的形式。
到了高成功家门口,小孩想跟着两人进屋,他以为警察要来抓高成功,对“警察抓人”这件事实在是好奇。
吴端不走小孩,只好掏出十块钱来,让小孩自己去小卖部买零食,小孩的心思立马放在了零食上,接过钱拔腿就跑。
高成功家。
在全村基本都修了二层小楼的大环境下,高成功家破破烂烂的一层砖瓦房显得很突兀,乍一看还以为是荒废无人居住的老屋。
屋顶的瓦缺失了很多,缺了瓦片的地方就用一张草席盖住,草席上再堆些茅草,若是下雨天,屋里怕是要成水帘洞。
总共两间房,堂屋一间,尚算端正,堂屋西侧的灶间则歪着,全靠一侧支起的两根木棍撑着,像个塌了肩膀的人,摇摇欲坠。
院门没关,两人进院,透过脏兮兮的窗玻璃看到屋里有个人影一闪,屋门开了。
绿棉袄,蓝棉裤,大黑棉鞋。
高成功似乎只有这么一身行头。
不过这次倒是看清他的长相了。
又黄又稀疏的头发,皮肤黝黑,不到四十岁的样子,体格倒还算强壮。
“你们是谁?”
他虽开口询问,却既不害怕,也不防备是那种知道家里穷,自己烂命一条,所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吴端亮了一下警官证,“警察,有几个问题跟你了解一下。”
高成功凑上前一步,“警察?真的假的?啥事?”
吴端道:“昨天上午你是不是用村口的公共电话打过110?”
“没。”
吴端眯了一下眼睛,“撒谎没用,监控都拍下来了。”
高成功一愣,下一秒,两人怎么也没想到,高成功直接躺地上打起了滚。
一边打滚口中一边念念有词,什么鬼啊怪啊大罗神仙啊。
这是……装疯?
吴端蹲下拽他,“起来,你起来。”
高成功被他拽得上半身离了地,装得更卖力了。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被一样东西吸引住了一张红彤彤的毛爷爷。
目光一沾上钱,便再也摘不下来,也不神神叨叨了,身子也坐直了。
闫思弦将钱在他眼前晃了晃,“好好回答问题,钱就归你。”
高成功舔了舔嘴唇,痛快道:“行,你问吧……昂,是我打的电话。”
关键时刻还是孔方兄面子大,老少通吃。
“你打110报警,说旧厂区里有尸体?”
“嗯。”
“你怎么知道那儿有尸体?”
“就……看见了呗。”
吴端沉默,丢给高成功一个“你打算就这么磨洋工?”的眼神。可惜,高成功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这儿。
闫思弦简单粗暴地将钱揣回了口袋,“好好回答,回答完了不会亏待你。”
高成功终于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目光,“那个……你问的啥?”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废厂房里有尸体?怎么发现的?”
“我去那儿……嗯……遛弯,看见的。”
“遛弯?遛到2公里外?”
高成功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不好意思道:“我是去看……去看……看……”
“看小情侣打野|泡儿?”
吴端用余光瞄了一眼闫思弦,他怎么也没想到闫思弦会冷不丁这么问一句。毫无心理准备啊!
闫思弦神色如常地看着高成功,直到对方点了点头,他又问道:“你经常去那儿偷看?”
高成功挠挠头,“差不多吧。”
高成功似乎习惯了用模棱两可的答案回答问题。
闫思弦便换了个十分具体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前天晚上?”
“怎么发现的?”
“我遛弯过去,看见一个厂房边上停了辆小车就是那个有铁皮顶的老仓库,我就从外头上到楼顶外头有梯子……”
“我们注意到了,是个直上直下的铁梯吧?”
“对对对,就是那个梯子。
我早就发现了,屋顶上有个大窟窿,从那儿往下看……啧啧啧……”
“咳咳……”
高成功收起一脸陶醉,继续道:“我一开始也没注意屋角儿有死人,是那女的眼尖,看见了,让那男的去过看看。
男的开始还不同意,但那种时候……男的都得听话……
男的拿手机上的手电筒一照哎妈呀那一下没把我吓死,太吓人了!
然后……然后男的连滚带爬往出跑,也不管那女的了,女的就边跑边骂。
有她在那儿骂还挺好的,我就不太害怕了。
我半夜跑回来,吓得不行,一宿都没睡着,想来想去还是报警吧。
死人一个人躺那儿也怪可怜的是吧,我没发现也就算了,发现了不管,万一鬼魂缠上我……”
“你怎么想到拿那个公用电话报警的?”
“我没事就去玩那个电话,我知道电话通着呢,能打110……再说,我也没手机啊。”
真是个心大的。
思忖片刻,闫思弦开口问道:“听说你最喜欢去红白喜事给人帮忙,顺便吃顿饭,今天四婶家的白事,你怎么没去?”
第二十二章 欠债还钱(5)
“我,我起晚了。顶 点 X 23 U S”高成功往门口跨了一步,“这就去。”
高成功朝闫思弦伸手道:“你们问完了吧?那……”
那就给钱吧。
闫思弦问吴端道:“你问完了吗?”
“嗯。”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死人的事,除了打电话报警,你告诉过别人吗?”
“没。”
“你仔细想想,谁都没告诉过?”
“没。”
“为什么不找个人商量?”
“我……他们也不理我啊……”高成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闫思弦按承诺将一百块钱放他手里,“别让我发现你撒谎。”
“没有没有,不敢,你们随便查。”接过钱,高成功也不锁屋门,眉开眼笑道:“那我吃饭去了。”
说完,小跑出了门。
闫思弦和吴端回到车上,吴端道:“他说的是实话,现场一共三个人的脚印,其中脚印较少的一男一女,应该就是高成功看到的小情侣。
剩下那个就是凶手了。
凶手是一个成年男性,穿43码的鞋,根据刘氏身高系数,推测凶手身高在174到184之间。
他步幅均匀,步伐稳健,能独立劫持一名成年女性,说明他是身体强壮的中青年男性。
另外,足迹方面还有一个细节:现场地面上灰尘极厚,可以说地面条件非常不错,清晰保留了凶手鞋底的花纹,因此我发现凶手鞋底的花纹很浅。”
“磨损?”
“没错,凶手穿了一双磨损严重的鞋子,他经济条件可能不太好。”
闫思弦点头,问道:“现场的红酒瓶呢?”
“关于酒瓶,我有个想法。”吴端道。
闫思弦表示洗耳恭听。
“现场总共发现了三种不同品牌的红酒瓶,而且它们在地上呈三堆,还有就是,凶手曾三次进出厂房,我怀疑22瓶红酒不是一次性带到现场的。
我算了一下,22瓶红酒,每瓶在750毫升左右,总共将近17升,也太多了,一次性灌下去,即便死者的胃被撑到变形,容量也绝不可能有17升那么大。”
吴端继续道:“凶手很可能多次往返于墨城市区和工业园。所以有三个调查方向,其一是交通工具,凶手很可能有交通工具,可以调取出城的路面监控,进行排查;
第二是行凶地点,凶手为什么选这片废弃的工业园做为行凶地点?要么他提前踩过点,要么他在附近生活或者在工业园工作过,对作案地点很熟悉,走访周围群众,或许能发现什么;
第三,红酒,走访市内的超市、烟酒行,尤其最近卖特价红酒的地方,交叉对比在一两天内买过这三种红酒的顾客。”
“分析得挺有道理,”闫思弦道:“但都是笨办法,走访摸排什么的,大海捞针,太耗费人力了。”
“那你有什么办法?”吴端问道。
“办法没有,倒是注意到了一个人。”
“哦?”
“四婶家的葬礼宴席,桌上也有几瓶劣质红酒,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正好三种,和现场发现的一样。”
吴端还真没注意。
“而且,门口迎客的年轻人,我观察了一下,正好是43码的鞋子,身高也在你的推测范围内,年轻力壮,又是附近的当地人,对工业园地形熟悉……”
吴端拉开车门就要下车,被闫思弦一把拉住,“你干嘛去?”
“再去四婶的葬礼看看。”
“如果他是凶手,这会儿应该已经从高成功口中问出我们的来意了,现在回去,就是打草惊蛇,”闫思弦将手机递给吴端,“我刚让冯笑香帮忙查了大高村近一个月的人口死亡记录。
四婶大名王桂柔,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站在院门口迎接宾客的男人,叫高俊,27岁,大学毕业后在墨城一家装修公司做设计。
派协警来盯他吧,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更重要的任务?”
“查尸源,咱们得查清死者跟高俊有没有关系,先从高俊身边的女性查起吧,看看最近有没有失踪的。”
……
3月5日。
距离发现尸体已经过了一周,刑侦一支队的工作却没有任何进展。
会议室里,为了不打击士气,吴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昂。
“我们对与高俊关系密切的女性进行了摸排,包括他的朋友、同事,以及两任前女友,并未发现他身边有人失踪。
走访过程中,收集到一些对高俊的评价。
高俊身边的人普遍认为他工作努力,比较内向,不太擅长与人交际。
高俊工作五年,自己攒了些钱,家里又给他支援了点,三个月前他付了一套郊区小居室的首付。总体来说,他的人生轨迹和大部分年轻人一样,为了在工作的城市安个家,而辛苦打拼。
高俊很孝顺,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回乡下家里探望母亲。买了房子以后,他曾跟朋友说起过,就盼着把母亲接到身边一起住了。
但很遗憾,好日子还没到,他的母亲就心梗去世了。
老太太进城看儿子,母子俩正逛超市,老太太突然倒下了。
医院倒是送得及时,可惜高俊那套房子榨干了家里的钱,他最近一直在靠信用卡度日,没有存款,实在拿不出钱,只能到处打电话找人借。
最终因为交费不及时,老太太没抢救过来。
能算得上跟高俊有仇的,也就只有没及时施救的医院了吧。”
李八月道:“我走访了医院方面,没有异常,没人失踪,当天负责抢救老太太的医护人员的家属也都安好。”
吴端向闫思弦道:“我们的侦查方向可能错了,凶手不是高俊,死者跟高俊没有交集。”
闫思弦皱眉自言自语道:“尸源还是没找到?”
“是啊,尸体身份一直确定不了。”
“不是说她的衣服是奢侈品牌吗?没去专柜问问?说不定能查到会员信息什么的。”
“我和貂儿去问了,”冯笑香道:“我们看走眼了,死者身上穿的是高仿货。”
第二十三章 欠债还钱(6)
“穿假货、整容、年轻女性……”种种细节在闫思弦脑海中闪过,难道真的弄错了?
闫思弦有些不甘心地问道:“高俊的通讯记录查过了吗?所有跟他有联络的人,包括电话联络和社交软件联络,都查过了吗?”
“都查过,他手机上所有女性联系人都过了筛子,死者不在其中,不过有两处疑点,”冯笑香道:“第一,高俊的母亲死于2月17日这是医院下达死亡通知书的时间,可是2月27日才办了葬礼。www.uu234.net
医院的记录显示,高俊的母亲在停尸房里存放了整整九天。
通常亲属在身边的情况下,死者是不会在医院存放那么久的。
可能是高俊在为葬礼筹钱,也可能……他是不是趁这个时间绑架并将死者折磨致死?
第二,2月17日母亲去世,2月18日高俊向一个朋友借了车。隔了一天,从2月20日开始,这辆车不断往返于墨城和大高村,几乎每天都要往返一趟。
跟第一点一样,可能是高俊在为葬礼奔波,也可能他在不断地购买红酒折磨受害人。
我这边的调查结果就是这些。”
“我建议对高俊的调查先告一段落,毕竟家里有人去世,在这种特殊时期,他的反常的行为都解释得通,总不能……硬往案情上套,”吴端问道:“死者的dna提取了吗?”
“提取了,跟dna数据库做过比对,没找到吻合的,死者没有前科。”
“整形机构,”吴端道:“既然巧办法都用过了,不灵,那就上笨办法把,接下来咱们联合卫生局,重点摸排走访市里的整形机构。”
李八月道:“我就纳闷了,那么大一个工业园,就算厂子全迁走了,也不至于连个看门的都不留吧?这才几年,就变鬼城了,一个目击者都找不到。”
“几家公司都想拿那块地方,事情复杂,还牵涉到两桩经济官司,几年下来,那地方就成了三不管。”闫思弦家的地产公司也想拿那块地来着,这话他没说。
简单解释几句,闫思弦又道:“整形机构得话……我看不用那么麻烦,有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
“有正规资质的整形机构肯定会登记患者资料,这些资料就存在各医院的系统里,”闫思弦转向冯笑香,“搞定电脑系统,不是你的强项吗?”
冯笑香看向吴端。
吴端道:“别把违法的事儿说那么好听,一道程序不合法,证据不具备法律效力,很可能导致最后功亏一篑。”
“那就天知,地知,我们五个人知。”
闫思弦的目光自会议室里其余四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李八月,貂芳,冯笑香,最后他看向了吴端。
“怎么?吴队长信不过跟你并肩作战的人?我可记得你说过,什么关键时刻以命相拖托,原来都是骗……”
“没骗人!是真的!”
“那就拿出点诚意来吧。”闫思弦继续道:“当然,我们所能查到的只是具有整形资质的正规医疗机构,还有大量不正规的机构,散落在暗处,说不定真的需要铺人力走访……”
貂芳伸了个懒腰,“我赞成小闫的想法。”
“你的意见不具备参考价值,你只赞成长得帅的!”吴端气恼道。
貂芳毫不在意地捋了捋一头乱毛,“这位老同志,说话要讲证据啊……”
几人说几句闲话的功夫,冯笑香已经有了收获。
“找到了。”
她将笔记本电脑推到桌子中间,却不敢去看吴端。
几人凑到她的电脑跟前,貂芳叹道:“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么快?”
吴端瞪着眼道:“你早这么干了吧?没敢说?”
他又转向闫思弦,“你早就知道了吧?你俩当我们傻子呢?”
闫思弦和冯笑香一起抬头,45度仰望天花板。
不知道啊不知道,请叫我们小透明和小空气……
李八月赶忙打圆场道:“先别管了,大家都是想查案子。”
他又继续读着冯笑香查到的消息:“死者王书梅,24岁,6年前从南方老家来墨城读大专,大专毕业后一直没找工作,看起来她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却租住在一个中档小区。
而且,流动人口登记信息显示,她一个人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租金可不便宜。”
果然,案件本身吸引了吴端的注意力,让他无暇去顾及闫思弦和冯笑香暗地里的小动作。
“收入来源不明,要不……我查查她的银行流水?”
吴端沉默不语,算是默许,冯笑香便噼里啪啦敲起了键盘。
不多时,她喃喃道:“怪了,真怪了。”
“怎么?”
“她没有信用卡,也几乎不用银行卡,更不用移动支付。
唯一的一张银行卡,只是每个季度往里存一笔钱,金额在3万到4万不等,然后给房东转2万一,付清下个季度的房租,剩下的全部转回老家。
她是家里老大,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在上学。
从银行流水来看,她日常的消费都用现金,现金来源我这儿查不到。”
“通讯记录呢?她平时都跟谁联系?”闫思弦问道。
“她……她名下并没有登记手机号码。”
“呵呵,有点意思,”闫思弦道:“只用现金,通讯得话……应该是特意买了未经备案的匿名号码……她究竟有什么秘密?”
第二十四章 欠债还钱(7)
王书梅的住所。
进门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整洁,规矩。
餐桌的花瓶里有一朵百合,两朵粉玫瑰,已经枯萎了,依然彰显着主人是个生活精致的姑娘。
两室一厅的房子,一间卧室,另一间是书房。
闫思弦走到书柜前粗略一看,《曾国藩家书》《囚徒困境》《博弈论》《瓦尔登湖》……涉猎十分广泛。
随便抽出一本,翻开。
闫思弦首先注意到从书侧掉下的几星纸沫。
是新书,新到几乎没被翻动过,应该是拆了包装就一直摆在书架上。
再翻看几本,也是同样的情况。
“你说,什么样的人需要一柜书来撑门面?”
闫思弦没得到回答,此时,吴端正被房东纠缠。
房东是个40岁出头的妇女,纹了眉毛、眼线,涂着大红唇。吴端一直以为“油腻”是用来形容中年男人的,直到看见这张浓墨重彩的脸,才发现原来女人一样适用。
他甚至都有点不忍直视。
可是女房东还在一个劲儿地唠叨。
“警察同志你可别吓我,真死人了?……哎呦喂我这心脏啊,小姑娘看着挺好的……她不是高级白领吗?不是?真的假的?哎呦喂不会是什么不正经的姑娘吧?……反正人不是死在我房子里,你们来看看可以,出去了可别乱说,我这房子还要继续往外租呢……我什么时候能带人来看房啊?这房子空一天我就少一天租金……”
吴端耐心解答女房东的疑问,又拜托她保留现场原貌,给警方留几天缓冲时间,女房东虽然油腻,却通情达理,一口答应了下来。
吴端翻箱倒柜,终于在卧室衣柜抽屉里发现了身份证、毕业证、暂住证三样身份证明,正是王书梅的证件。
他又拿镊子在卫生间的地漏过滤网里捏出了一团头发,装进证物袋。
这时,前去小区物业调取监控的冯笑香回来了。
“小区物业监控可以保留一个月,我全调出来了,回去细看吧,但愿能找出些王书梅的出行规律。”
闫思弦从书房探出脑袋,问房东道:“这台电脑是您家的,还是租客自己的?”
“她的,除了家具和电视,其它东西都是她的。”
“明白了,多谢。”
一听有电脑,冯笑香便主动凑了过去。
“我看看。”
她将一个u盘插在台式电脑上,也不知打开了一个什么程序,开机密码就被轻而易举地破解了。
桌面上有个名为“鱼饵”的文件夹。
打开,里面全是照片,足有一百张。
有精修的艺术照,有在一些旅游景点的照片,还有一些居家照片,居家照片以站在书柜前,或者坐在书桌前翻书的居多。
照片里的女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十分明媚,正是王书梅。
冯笑香又是一番敲打键盘,电脑上自动记录的qq号码登录。
qq分组名字很是奇特:
待宰[2人]
大猪[4人]
小猪[5人]
猪仔[10人]
“这……”冯笑香有些无语,“她是养猪的?”
闫思弦笑道:“你见哪个养猪的会跟猪聊qq?”
冯笑香吐吐舌头,打开了一个“待宰”分组里的聊天记录。
“互发了照片,互相说明了收入情况,看起来……呃,门当户对,正在商量见面,这是……网恋?”她又粗略查看了几个聊天记录,“没错了,同一个套路,可是……见面以后呢?她怎么赚钱?难道……跟他们睡?”
闫思弦伸手在冯笑香头上敲了一下,“小孩儿别学坏。”
冯笑香捂头,一脸委屈。
这一幕恰被吴端看到,吴端上前一步,将冯笑香拉到身后,“你竟然对童工下手,丧心病狂啊!爪子拿开!童工是不会向你的淫威屈服的!”
冯笑香:同事戏太多怎么破?遇到神经病如何自保?谁来给我支个招?
女房东在书房门口探了探头,三人一秒恢复严肃脸,各忙各的。冯笑香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着手查王书梅的网页浏览记录,吴端蹲下身,检查书架最下层的柜子,闫思弦则拉开电脑桌上唯一的一个抽屉。
抽屉里有一个笔记本,翻开一看还真有些发现。
“账本……2月16号,5600;2月13号,3300;2月8号,7800……是收入吗?这么多?”
除了笔记本,抽屉里还有一沓钱,闫思弦拿起数了数,总共一万三千元。
吴端也看到了账本,只道:“她要真是干那个的,这价钱……也太高了点吧?”
闫思弦挑挑眉,“你很懂行情?”
第二十五章 欠债还钱(8)
吴端摇头,“一般懂一般懂……”
闫思弦一笑,不再跟他纠结这个问题,指着笔记本道:“你注意看她记账时用的人民币符号。www.uu234.net”
吴端凑上前来,“这……为什么有的是一横,有的是正确的两横,还有的是……三横?”
闫思弦思忖片刻道:“我想王书梅是故意这么写的。”
“故意的?”
“如果是笔误,情况应该是绝大部分正确,个别的出错。
如果王书梅拿不准这个符号怎么写,又懒得查证,应该选一种对她来说最顺手的写法长期使用比如一横或者两横的人民币符号,三横的怎么看都错得离谱,像个“羊”字似的,不应该出现三横的写法。
可是笔记本里三横的写法占了近一半。
所以她既不是笔误,也不是拿不准,只能是故意为之。”
“可她为什么这么写……区分账目?”闫思弦思忖道:“假如笔记本上记录的是收入,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三个获得收入的渠道。”
“她同时被三个人包养了?”吴端道。
闫思弦实在受不了他一个劲儿往那方面想,正色道:
“王书梅不是干那行的,请你稍微克制一下,原因:
第一,单看照片,她不值这个价;
第二,她的生活整洁规律,当然,我们看到的是表面现象,也有可能因为她有一个好家政,所以,只要检查一个地方就够了……”
闫思弦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且大多是速食食品,摆放得整整齐齐,还有红红绿绿的水果,可见主人虽然不大开火做饭,却还是重视饮食健康的。
“家政是不会连冰箱里头都收拾的,只能说明王书梅本人无论饮食,还是个人卫生,都比较讲究,她不可能是干那行的。”闫思弦给出结论。
“没有证据之前,还是别把话说太绝。”吴端道。
“专业知识告诉我,人的性格决定了其对工作的选择,而反过来,人必然也会受到工作环境的影响,这两方面是相辅相成的。
一个在选择生计时轻贱自己的人,怎么可能在生活上整洁自律,规划饮食?”闫思弦无所谓地掏掏耳朵,“你实在不信我也没办法,上次打赌不是说给我搬桌子吗?到现在也没搬,是不是特别拉不下老脸?要不再赌一次?”
“搬!回去就给你搬!”
“诶,对了,找着王书梅的手机了吗?”闫思弦又问道。
“还有一个地方没找。”吴端来到门口玄关处,玄关处有个鞋柜,鞋柜上放着个很有质感的木盘子,盘子里有钥匙、墨镜、小包纸巾等出门常备的小东西,还有两个小巧的女士手包。
吴端翻看两个手包,“没有,包是空的。”
“看来是被凶手处理掉了。”闫思弦将账本和抽屉里的钱一并装进证物袋,“该通知王书梅的家人了。”
……
王书梅的家人是在一天后赶到的,长期的贫穷生活使她的父母看起来比同龄人苍老憔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坐动车,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坐在市局小会议室里,老两口局促得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此时,dna实验室已经对女尸与王书梅家找到的头发进行了dna比对,确认死者正是王书梅。
既然已经确定死者身份,就省去了认尸环节,闫思弦当即劝吴端道:“先别告诉他们女儿去世的消息,容我问几个问题,不然一会儿认完尸,不知要哭到什么时候。”
吴端知道他的做法不人道,却有效率,想了想,默认。
进入小会议室,闫思弦没开口,两位老人也没敢开口,只是焦急又害怕地看着他。
闫思弦道:“王书梅是你们的大女儿吧?”
“是,俺娃咋了?”男人问道。
女人的眼泪已经冲出了眼眶,对于子女离世,女人的预感总要更强烈些,大概是数年前十月怀胎让女人与子女多了一些不可言表的联系。
闫思弦没回答男人的问题,只问道:“你们有她的手机号吗?她平时怎么跟家里联系?”
“有,有号有号。”男人立即报出了一窜手机号码。
不用人提醒,门口的冯笑香已经冲回了电脑旁。
“的确是个没备案过机主身份的号码,这个号码使用频繁,几乎每天都有电话呼出呼入。”冯笑香很快圈定了与之联络最为频繁的几个号码,一一查实。
“宋东来,男,45岁,离异,有一个上大学的儿子,独自经营一家咖啡馆,曾因为嫖娼被抓过;
陈敏,女,27岁,未婚,工作状况不明;
李涵,男,34岁,已婚,新南方厨师学校毕业,西餐厨师,跟老婆一起经营一家西餐厅。
与王书梅联系最频繁的就是这三个人了。”
有一个……女的?吴端终于相信,之前关于卖淫、包养的推测很可能错了。
他问道:“这三个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冯笑香噼里啪啦忙活了一阵,调取了三人的通讯记录。
“没有,三人相互之前没有通讯联络。”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人民币符号……”吴端觉得自己似乎就快抓住什么重要的线索了。
他索性凑到电脑前,翻看起死者王书梅与三人的通讯记录。
突然,有灵光自吴端眼中闪过。
“时间!”
他几乎是一跃而起,去翻看从王书梅家带回来的账本。
从后往前翻,翻了几页,吴端便道:“联络时间和记账时间吻合!但凡王书梅跟三人联络过,当天必然记一笔账。
符号!还有账目上使用的人民币符号!
上只有一条横的,是联络宋东来后的记录;有两条横的,是联络陈敏后的记录,有三条横的,是联络李涵后的记录。
这三个人一定跟王书梅有经济往来!问题是,为什么?”
吴端决定立即去走访这三人,向他们问个清楚。
他正准备出门,就听到尸检室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一层楼都听得清清楚楚,令人揪心。
看来闫思弦已经将死讯告诉了王书梅的父母,并出于好心,带他们去见女儿一面。
呜呼!可怜的一对老人!
闫思弦第一次应付这种场面,站在尸检室门口,显得有些慌乱,吴端快走几步。
“让他们哭一会儿吧,哭出来也好,”他转过头对李八月道:“帮着联系殡仪馆吧,毕竟有合作,让殡仪馆给个实惠点的价钱,死者家属不容易。”
第二十六章 欠债还钱(9)
吴端简要说明了新发现,并道:“宋东来、陈敏、李涵跟死者王书梅联系最频繁,我看就从陈敏开始查起。www.uu234.net”
“女性,工作状况不明,关于她的信息最少……行,就按你说的。”闫思弦道。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办公室,闫思弦问冯笑香道:“能查到陈敏的住址吗?”
“有,陈敏没有本地户口,办了暂住证,暂住证上的居住地址我这就可以发给你们。
……
陈敏不在家,闫思弦和吴端便将车停在她的住所楼下,静静等待。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不多时,闫思弦便小鸡啄米,犯起了瞌睡。
“你这样可不行啊,以后执行盯梢任务熬通宵,你可咋整?”
“我昨晚上有事,4点才睡。”闫思弦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吴端便道:“你睡会儿吧,我盯着,人回来了我喊你。”
闫思弦就等他这句话,立马将座椅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整个人摊在上头,秒秒钟进入深度睡眠。
直等到晚上11点多,左邻右舍早已亮起了灯,陈敏家却依然黑灯瞎火。
期间闫思弦的狐朋狗友来过一次电话,叫他参加party,闫思弦不无遗憾地推掉了,可怜巴巴地缩在车里啃着干面包,就着矿泉水。
“我还以为你对那种社交活动没兴趣。”吴端道。
“是没兴趣,我这不是指望着聚会改善一下伙食嘛,”闫思弦苦恼道:“也不知道垃圾食品吃多了智商会不会下降,变成你这样就麻烦了。”
“噗”吴端一口泡面差点喷他脸上。
闫思弦一脸认真,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吴端正准备反驳他,闫思弦一挑下巴道:“看那儿,是不是陈敏回来了?”
只见一个女人扶着一个男人走在小区路上,看样子男人喝多了,明明是平地,却走出了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
女人扶得很是吃力,一直低头看路。
她抬头的瞬间,两人只看了一眼,便十分确定,就是陈敏。
两人下车,挡住了她的去路。
吴端亮出警官证道:“陈敏,我们有些问题需要向你询问,请配合调查。”
陈敏一愣,差点撒手,她扶着的男人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幸好吴端帮着扶了一把。
陈敏犹豫片刻,似乎在回想自己有没有干过违法乱纪的事儿,也不知想清楚了没有,过了一会儿才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有什么事儿?”
吴端扶着男人往前走,“先把他弄回去吧,这是你男朋友?”
“嗯,不用……”见吴端十分坚定,陈敏只好跟上。
她租住的房子在一楼,两室一厅,跟人合租,陈敏和男朋友住在主卧。
另一间次卧的门开着,有个姑娘正在上网,看到陈敏带了陌生人回来,姑娘立即关了屋门,还将门上了锁,看来跟陈敏关系不怎么样。
卧室十分凌乱,玻璃啤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床边的地上,个别瓶子里还有啤酒,洒在地上,进屋只觉得地板粘鞋。
床上除了被子,还有乱七八糟的衣服,陈腐的味道让闫思弦微微皱了皱眉。
也不知陈敏的男朋友是真喝得不省人事,还是不愿面对警察,总之进屋倒头就睡,还拿被子蒙住了头。
安置好男朋友,陈敏也意识到卧室实在没处下脚,便招呼两人在客厅坐下。
“你们要问什么?”
吴端开门见山道:“你认识王书梅吗?”
“不认识,从没听说过。”
“你确定?”
陈敏点头,一脸懵圈,“你们搞错了吧?”
看起来倒真不像是装的。
吴端将王书梅的照片递给她,“你看看,就是这个人。”
陈敏只扫了一眼照片,便是一愣。很快她便伸手接过照片,仔细看起来。
闫思弦道:“不用想这么久吧?上个月你们还隔三差五电话联系,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陈敏踌躇片刻,终于道:“我是认识她,但她不叫王书梅,她叫王媛媛反正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假名?
吴端和闫思弦对视一眼,今天不错,一开场就有收获。
“你们怎么认识的?”吴端道。
“她主动找我的。”
“找你干什么?”
“还不是看我们店适合相亲约会吗?”
“什么店?”
“我们……是个茶馆,也提供餐食,也有酒水。”
“你开的店?”
“不是,我是经理。”
“经理?”闫思弦道:“哪种经理?”
“还能有哪种,就是老板平时不在,店里差不多都我在管。”
闫思弦低头狡黠一笑,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问陈敏道:“你跟王书梅就是你说的王媛媛,合伙在当酒托吧?专门砸王书梅相亲对象的榔头。”
陈敏不说话。
闫思弦便继续道:“不承认也没用了,账本都找着了,况且,除了你,王书梅至少还跟另外两家餐饮商家有类似的违法合作。
立功的机会可就一个,你不说,我们问别人去了。”
第二十七章 欠债还钱(10)
这次,陈敏踌躇的时间更长了。www.uu234.net
终于,她战战兢兢地问道:“要是,要是你说的对,王书梅的确是酒托……会怎么样?”
“你是想问你会怎么样?”
陈敏点点头。
闫思弦问道:“你就不想先问问王书梅怎么样了?”
“她怎么样了?”
“死了,被人灌了许多劣质红酒,折磨致死,死的时候胃被撑到这么大……”闫思弦拿手比划了一下,吓得陈敏一缩脖子,“我们调查的是王书梅死亡案,暂时,你只是做为知情人接受询问。
目前的情况是,有个凶手正在报复诈骗他的人,第一目标王书梅已经死了,接下来,他是停手,还是继续报复跟王书梅有合作关系的商家,谁也说不准。
至于你和王书梅共同诈骗,那是另一码事,暂且不归我们重案的管,不过,你还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做了错事,总要承担后果。”
陈敏已不由自主发起了抖,她无助道:“我们就是弄点钱,没害过人啊……不会吧,怎么可能……死了……”
“没害人?你们坑别人的血汗钱,还有理了?”
陈敏咬着嘴唇,不敢再多言。
闫思弦继续问道:“你最后一次见王书梅是什么时候?”
“大概……我记不清了,对了!她每次来之前都会提前打电话。”陈敏进卧室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看通讯记录,“2月16,她中午打电话,说下午去我店里。她要带个男的来,还按老办法。”
“消费了多少钱,你还记得吗?”
“五千多,挺多的,那男的刷的银行卡。”
“事后你们怎么分赃?”
“她带来的人,消费都不走账,五百用来打发知情的后厨和服务员,剩下的我俩四六分,她六,我四,她那儿和我这儿都有记账,一月一结。”
“你们合作多久了?”
“大概半年多了吧。”
“合作是谁先提出来的?”
“她!她提的!她跟我认识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她跟我说像我这样给人当经理,操不完的心,到头还不是一个月就几千块死工资,跟她合作,一个月轻轻松请就能过万,我就答应了。”
“你靠这个赚了多少钱?”
“没算过。”
“大概呢?”
“十几万总是有的吧。”
“钱呢?”
“钱……钱……”陈敏吞吞吐吐。
闫思弦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钱没往家寄多少,都花到男人身上了吧?”
陈敏低着头,许久才抬起头接了一句:“我就是……一直往家寄钱,感觉我就是家里一台挣钱的机器,你们没过过那种日子,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大家子都压在我身上,我真的太累了……我想赚点钱,为自己活着,有什么错?”
闫思弦懒得跟她理论,抬脚就走。
吴端还想在说两句,几乎直接被闫思弦拎起来出了门。
“你干嘛?!”吴端道。
“要把有限的时间用在刀刃上,那种人不值得浪费时间,我们的工作是抓凶手,改造的事儿交给监狱。”
“你这人有时候还真是……”吴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只能笼统道:“奇怪。”
“你是想说不近人情?”
“差不多吧。”
“没点个性,我怕活不过一百章啊。”
吴端:你戏真多。
闫思弦又道,“所以你一定要抱住我大腿,毕竟哥可以用主角光环罩你,保你活到最后,王子跟公主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什么的……”
“滚!”
言归正传,吴端继续问道:“下一步怎么办?重点排查被王书梅坑过钱财的受害者?”
“嗯。”
第二十八章 欠债还钱(11)
一周后。www.uu234.net
市局会议室。
由于大量排查视频、电子资料,刑侦一支队的几人眼睛里满是血丝,一个个精神萎靡。
吴端给大家打鸡血道:“我知道大伙都累,再坚持坚持,咱们都已经看见胜利的曙光了,等结案了大家一起放假。接下来就说说这几天的筛查结果吧。”
李八月接过话头道:“那我说一下大家汇总的信息。
首先是王书梅的诈骗行为。
通过一位最近才上过当的陈先生,我们发现了王书梅的另一个手机号码。
她总共有两个未经实名认证的号码,其一用来跟有合作的餐饮商家联络,另一个则用来联络目标男性。
找到这个号码后,我们顺腾摸瓜,总共找到了104位受害者,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前年。”
有刑警举了一下手,问道:“这么多受害人,就没一个报警的?”
“要面子,”吴端道:“被骗,还是约会被骗,对一个男人来说,总是上不了台面的事儿。而且王书梅诈骗也是挑人的,她选的人经济条件普遍不错,损失千把块钱,也就心疼几天,还不至于揭不开锅,所以容忍度较高。”
李八月继续道:“我们对104位受害人进行了网式筛查,我就直接说结果吧:那个高俊也在受害人行列中。”
李八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大高村那个高俊?我们一开始查过,却查不出他跟死者有什么关联的高俊?”吴端问道。
“对,我们还调了监控,发现他的确在陈敏店里跟王书梅约会过,当时他付的是现金。”
“高俊有重大作案嫌疑!”吴端道。
李八月继续道:“为了更全面地了解高俊这个人,我联系了高俊的两个前女友,她们从侧面印证了高俊的作案动机,大家可以听听电话录音。
高俊的第一个女朋友是上大学谈的,和大部分校园恋爱一样,毕业就分手了。女孩现在不在墨城,能提供的信息有限。
第二个女朋友,是高俊工作后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叫熊希。
这姑娘倒是个爽快人,说她跟高俊分手主要就一个原因:高俊实在太抠门了,你们自己听吧。”
说着,李八月开始播放自己手机里的一段通话录音:
熊希:“喂?”
李八月:“喂?您好,是熊希吗?”
熊希:“您哪位?”
李八月:“我是墨城公安局刑侦一支队的,我姓李。”
熊希:“公安局?……”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听起来是熊希将手机拿远去看李八月的来点号码了。
熊希:“不会是骗子吧?”
李八月:“放心,我不问您要钱,现在有一桩刑事案件,可能跟您的前男友高俊有关,我们希望跟您了解一些情况。”
熊希:“他啊,我们已经分手了。”
李八月:“为很么分手呢?”
熊希:“他太抠了。”
李八月:“抠?”
熊希:“说好听点是艰苦节约,其实不就是抠吗?”
李八月:“您能具体说说吗?”
熊希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那就从他买房子说起吧。买个那么小的房子,对我还跟防贼似的呢,他钱不够,我说帮他垫点钱吧,他就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想往房本上写我的名字。
得,我也不帮他了,免得做好事还惹一身骚,没钱就自己想办法凑呗,把家里榨干。
之后的事才来气呢,自从他付了首付,开始还房贷,那就更抠了,看个电影,抢不到9块9的特价票就不看,吃个凉皮子麻辣烫都巴不得跟我aa制呢。
行吧,我忍了,我也不图他的钱,再说经济紧张总能过去吧,可人家也没时间陪我啊,一到周末就去乡下老家帮他妈干活去了……我就搞不懂了,就算在乡下,也没有那么多活儿吧?
这么一个男朋友,要钱没有,要时间也没有,那我图个什么?最后就分手了。”
李八月:“分手后你们还联系过吗?”
熊希:“他主动联系过我两回,看样子是要和好,我没同意。
对了,还有一次,他打给我,跟我哭哭啼啼的,说还是我好,还说他被人骗了。”
李八月:“什么时候?”
熊希报了一个日期,李八月暂停了通话,解释道:“注意这个时间,跟高俊被王书梅骗是同一天。被骗了几千块,高俊肯定心疼坏了。”
李八月继续播放电话录音。
熊希:“我还觉得稀罕呢,就他那一毛不拔的样儿,还能被人骗?但我是真不想跟他和好,所以我也不想安慰他什么的,免得他还抱有希望,我就跟他说清楚了,让他以后别再联系我……”
李八月:“请您仔细想想,关于被骗的事,高俊具体是怎么说的?”
熊希:“这……大概就是骂骗子祖宗八辈不得好死什么的……他那点破事,我真没留意……”
李八月:“他有没有表示要报复骗子?”
熊希:“当然了,还说后空了就要去被骗的地方守着,等骗子来了好好教训她一下……不会吧,他不会是杀人了吧?……哎呦我的天,你可别吓我……不过,他那么抠的人,钱在他眼里不是钱,那是命啊,要说他为了钱杀人,我还真信……”
第二十九章 欠债还钱(12)
“动机和嫌疑是有了,可是没证据。”吴端道:“我们却能够定罪的关键证据。”
吴端这话,让众人刚刚兴奋起来的情绪又低落了。
此时,貂芳却道:“我这儿有个新发现,或许有用。”
她将一张尸检报告补充文件分发给几人,并道:“尸体昨天刚被殡仪馆接走,怕有遗漏,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有新发现:
我在尸体食道内壁发现了一根毛发,带有毛囊,经dna比对,是猫毛。”
“猫?”
“嗯,那根毛太细太软,藏在食管褶皱里,被血一浸,跟周围组织一个颜色,所以没发现,这次还是机缘巧合,在一个特殊的角度下才看到。
我想,会不会是……凶手给死者灌红酒的软管上粘了这根猫毛,它就随着软管粘在了死者食道上。”
吴端皱眉道:“高俊家不养猫啊。”
李八月却若有所思,问坐在他旁边的刑警道:“我记得给高俊借车的那个同事……他家有猫吧?咱们去走访的时候,不是在他家看见猫了吗?”
刑警道:“没错,他家有一只灰色折耳。”
“灰色!”貂芳眼睛一亮,“死者食道里的猫毛就是灰色的!”
“那同事叫什么名字?”吴端问道。
李八月一边翻自己的笔记本,一边道:“我看看……他叫……张立群……”
吴端又问貂芳道:“要是我们去拿到了猫的dna样本,能做比对吗?”
“动物的dna比对技术,现在还不成熟,咱们省做不了,得送国家级实验室,能做,就是耗时比较长。”
“做!多久都做!”吴端已经起身,一边安排工作一边往门口走:“小闫和貂儿去采集dna样本,我负责盯梢高俊,”他指着一名刑警组长道:“钱允亮,你带几个人跟我一起,咱们24小时轮流蹲守,一旦固定证据,立即抓人!”
……
张立群家。
见到警察,又听闻警察是来询问高俊相关情况的,张立群几乎热泪盈眶。
他激动地握住闫思弦的手道:“警察同志,你们可管管吧,我被坑惨了。”
“有什么事儿慢慢说,别着急。”
“高俊可坑死我了!
他借钱,在公司借了个遍,关系好的就借三五千,关系一般的借一两千……
我最惨,给他借了一万!”
“什么?!”
闫思弦赶忙拨通了吴端的电话,焦急道:“高俊很可能已经逃了,他问同事借了一大笔钱。”
“怪不得家里没人,公司也没看见他,”吴端遗憾地“嗨”了一声,“早知道应该一直派人盯着他!我这就发布追逃信息……”
挂了电话,闫思弦问张立群道:“高俊总共借了多少钱?你们统计过吗?”
“总共……五六万总是有的。”
“不是个小数啊。”闫思弦道。
“是啊,谁能想到他借完钱转天就不来上班了……我们是装修公司,他连装修工人的钱都借,人家卖点苦力容易吗?……哎,一点也看不出来啊……他是这样的人……前几天我给他借过车,没想到转脸就坑我啊……”
“你们怎么不报警?”
“报了,警察也来了解过情况了,但是……好像没下文了……”
借钱问题,闫思弦也不敢给出一定能把钱追回来的承诺,只道:“人我们肯定要抓,钱尽量帮你们追。我来是跟你确认一件事,你养猫,对吧?”
“嗯。”
“灰色的?”
“是啊,”
“我需要从你家猫身上提取一些dna样本,也就是抽点血。”
“啊?”
貂芳已经戴上塑胶手套,从尸检箱里拿出了一根细细的针管。
“这……到底怎么?”
“就是为了帮你把钱追回来。”闫思弦道:“请你配合。”
貂芳也道:“只抽几毫升,不会影响你家猫的健康。”
张立群看了看他家肥嘟嘟的猫,猫似乎感觉到了铲屎奴才图谋不轨,竖起了背上的毛。
张立群背过脸去,十足的不忍。
“行,你们抽吧。”
麻利地抽了血,两人告辞。
回程路上闫思弦道:“你们法医都身怀绝技?兽医的活儿也干得来呀。”
貂芳第一次跟闫思弦独处,被他一夸,有点不好意思,嘴上却还倔得很,“当然了,我们法医可是就着死人下过饭,陪着白骨爆过肝的,区区一只猫算什么。”
闫思弦:“……”
闫思弦:服了服了,您是大佬。
第三十章 欠债还钱(13)
回到市局,闫思弦收到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www.uu234.net
坏消息是,高俊真的潜逃了。好消息是,现在公共交通工具都是实名制,冯笑香很快查到了高俊的去向。
“高俊逃往外省的丹阳市了,他是用自己的身份证订的火车票。”
“丹阳……他在丹阳市有什么可投奔的亲戚朋友吗?”
“没有,之前筛过他的人际关系网,丹阳没有熟人,不过,高俊是用自己身份证购买的火车票,他应该知道,我们能查到,所以我怀疑丹阳并不是他的目的地。”
“你是说,他会在中途下车?”吴端问道。
“很有可能,图侦经开始查沿线各火车站的出站监控,但人流量太大,要找到高俊,还得费些时间。
另外,他的手机卡应该也换了新的,之前的手机卡这两天一直是不在服务区状态。”
“盯住他姐的电话,”闫思弦对冯笑香道:“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最有可能联络的人。”
五个小时后,图侦办公室。
一名图侦刑警指着电脑屏幕道:“这人……是高俊吧?”
吴端和闫思弦立马凑上前来。
画面中的男人穿着牛仔裤,运动鞋,修身款型的米色风衣。
刑警之所以不敢确定,因为他身边有个姑娘,两人有说有笑,很亲密的样子,使得画面中的男人看起来毫无逃亡之感。
冯笑香放大了画面,又在不同的几处监控中提取到了这名男人的画面,能看出,他始终微微低着头,似乎有意躲避摄像头,但终于还是找到一段可以模模糊糊看到面部的视频。
冯笑香立即对视频进行了清晰锐化处理。
正是高俊!
他身边怎么会跟了个女人?
“能看清她的脸吗?”闫思弦指着女人道。
不难看出,高俊虽然在刻意躲避摄像头,那女人却十分自然,走起路来抬头挺胸,谈笑风生,多处摄像头都拍到了她的面部特征。
那是个挺好看的女人,高俊的长相也算帅气,两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对俊男美女。
冯笑香截取了这趟列车上的乘客资料。
“这女的叫苏沐熏,是个医药公司的销售,看过往的出行经历……应该经常全国各地出差。苏沐熏此行,是在首发站京北市上的车,的目的地是枣城,中途正好经过墨城。高俊跟她一起在枣城下的车。”
“能查到她跟高俊的关系吗?”吴端问道。
“目前看不出交集。”
“看来高俊运气不错,在车上结识了一个暧昧对象,正好给他打掩护。”吴端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道:“我这就联系枣城警方,发布协查通告……照片麻烦发我一张。”
“好。”
挂了电话,吴端道:“现在就等枣城那边的消息了,我想带一组人过去。”
“我跟你一块。”闫思弦道。
“行,”吴端又问道:“你们采集dna样本怎么样?顺利吗?”
“很顺利,貂芳已经坐车往京北市赶了,她要第一时间拿到检测结果,争取早点固定证据。”
一路紧赶慢赶,深夜时分,墨城刑警终于进了枣城地界,吴端中途接到了枣城警方的电话,说是人在宾馆落网了,刑警们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
枣城公安局。
枣城刑侦副支接待了风尘仆仆的吴端一行人,并介绍情况道:“女的问完话了,俩人就是一夜情,高俊利也承认了,他就是用的女的身份证开房,免得被查到。
不过人还没放,看你们还用不用再审审。”
吴端忙道:“多谢了,我们就带高俊走。”
“行,那女的我等会儿就放了。”
拘留室内,高俊坐在铁凳上,神情木讷。
能看出来,从被捕那一刻起,他的精神就彻底垮了。
直到办理完嫌疑人交接手续,被带上警车,他都是一言不发。
一上车,吴端便对他开展了突审。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高俊:“……”
他不说话,吴端也不恼,只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俩?你母亲的丧宴,我们去过。”
提起母亲,高俊终于抬眼看了看吴端,喃喃道:“是你……是你啊……”
他肯开口说话,就是好事。
吴端又追问道:“那时候有警察找上门,你一点紧张都看不出来,心里素质不错嘛。”
高俊苦笑一下,“那时候……你们要是把我抓走就好了……”
“怎么说?”
“我本来计划着,给我妈办完葬礼就自首去,可是……办完葬礼,我又想多守几天丧,还想再帮我姐种一季地,还想找个女人生个孩子我要是被抓进去,不死也得关个几十年吧,怕是再也没机会……我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可我不能连个孩子都没有……”
“你根本就不想自首吧?别骗自己了。”闫思弦鄙夷道:“不仅如此,你还想拖一个女人下水。”
“不!一开始我真想自首的,你们相信我!”高俊的语速变得急速,“我就是……哎!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能逃一年算一年吧,逃够10年我就赚了,真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们抓住了……早知道,应该自首的。”
“早知道,早知道你还会杀人吗?”
高俊摇头,“还是要杀的,我不后悔杀她。”
第三十一章 欠债还钱(14)
见他打开了话匣子,吴端趁热打铁道:“说说吧,为什么杀她?”
“她骗我钱,”高俊强调道:“我手头最紧的时候,她骗我钱!”
“是,我们查到她骗了你6200元……全是现金,你身上干嘛带那么多现金?”
“那些钱是从我姐那儿借的,我姐给我的时候就是现金,本来我是要用那些钱周转信用卡,被她一下全骗光了……光是钱也就算了,事赶事,我妈偏偏心梗了。
要不是她骗走我的钱,我不至于周转不开,交不上医药费,我妈也不会因为抢救不及时早早走了。
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害的!”
“她骗完你的钱,应该就跟你断了联系吧?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我知道她肯定跟茶馆的人狼狈为奸,她还会再把人带到茶馆去,我就在那附近盯着,没过几天就让我找着了。”
“找着以后呢?”
“我开车跟着她,在一个没人也没监控的地方跟她’偶遇’,我用提前准备好的木棍把她打晕,拖上车,带到家附近的老厂房里。
她不是跟店家合伙,拿一瓶死贵死贵的红酒坑我的钱吗?那我就让她喝个够!
我也不知道总共买了多少红酒全是最便宜的,我让她自己喝,她才喝了两瓶,就跟我哭天抢地。
我想到老家村里有一户养猪的,每年卖猪之前,为了压秤,都要给猪喂一次沙子。
我见过一次给猪喂沙子,他们直接把管子插猪嘴里灌。
我就找了一根软管,给她灌酒,果然是个好办法。
灌了她三回,到最后,她的肚皮撑得跟孕妇一样大,人也昏过去了。
没意思,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很想看看她的胃究竟有多大,我就……”
“你就把她的肚皮割开,还切下了她的胃在她活着的时候。”
“怎么了?那还不够呢!我就是要让她受罪!谁让她害死我妈?!该!她就该受这个罪!”
复仇者的身份令高俊情绪失控,开始咆哮。
但很快,杀人犯还是被捕的杀人犯这一身份又让他垂下头来。
案情终于明了,回程路上,吴端疲惫地靠在副驾驶位置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待吴端睡熟了,闫思弦又低声问高俊道:“你怎么不处理尸体?找个地方埋了,总比把尸体晾在厂房里不容易被发现。”
“来不及了,你们已经知道了。”
“什么意思?”
“我们村那个傻子,鬼知道他怎么看见了,还报警。我想等丧宴结束再处理尸体,可丧宴上我问傻子警察为啥来找他,他说他在鬼城发现尸体,已经报警了。”
……
案情水落石出,刑侦一支队得以放假两天。
貂芳提议道:“晚上咱们一块撸串去吧,反正今天星期三,不像周末哪儿哪儿都是人。”
“好啊,好久没聚餐了,走走走。”吴端响应,“八月,冯笑香,闫思弦,一块来吧。”
……
夜幕刚刚降临,某烧烤店,吴端豪爽地冲老板喊道:“再来三十个肉串,一打啤酒!”
吴端心情很好,尤其是看到闫思弦被微醺的李八月勾住肩膀,一个劲儿称兄道弟,嚷嚷着:“博士就是不一样,你一来,我们这破案效率,蹭蹭地往上窜……”
除了李八月,他还被一脸迷妹相的貂芳盯住脸看。
唯有冯笑香最老实老实得有点过分了,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烧烤。
实在是个诡异的画面。
闫思弦好脾气地照单全收,嘴角挂着笑意,能看出他很享受跟这些同事相处。
李八月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吴端。一边摇晃两人,一边道:“你们怎么认识的?说说呗。”
“你们……之前就认识?”貂芳也很诧异,“吴队你不仗义啊,认识帅哥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吴端:“又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儿,有什么好说的。”
闫思弦却不认同,“怎么不长脸了?那应该是你第一次参与警方的正式行动吧?而且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啊。”
他这么一说,貂芳更好奇了,吵着非要吴端讲。
吴端摸摸鼻子,冲闫思弦抬抬下巴,“你们想听就让他讲。”
“乐意之至。”闫思弦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