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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形骸     罪无可赦txt下载     罪无可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福音(16)

    老天爷帮忙,后半夜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使得灭火工作事半功倍。

    纵然如此,因为实验室里情况复杂,火彻底扑灭时,天边已泛起了白。

    冒雨一夜,许多刑警都淋透了,好在周围的老百姓人身财产没受损失。

    天亮之后,有两个家庭妇女熬了一大锅姜茶,给忙碌了一夜的火警和刑警们送来,还有人从家里拿出了热腾腾的馒头和白水煮蛋,警民情深,场面很是温馨。

    闫思弦给吴端盛了一杯姜茶,吴端却显然没什么胃口。

    他已回到了闫思弦车上,拍着方向盘道:“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那混蛋只承认协助绑架!还是协助!从犯!其它的一问三不知!……”

    闫思弦将吴端赶下驾驶座,又将他塞进车后座,拎了一个一大早赶来参加善后工作的小警员。

    “往市里开,进市区我告诉你去哪儿。”

    警员小心翼翼地接过闫思弦的车钥匙,通过后视镜打量着后座上的两人。

    闫思弦:“淡定。人家怎么说也是职业干这个的,要是一点法律常识都没有,也太对不起本职工作了,市局那边也开始审了吧?”

    吴端将车窗打开,希望流通的空气带走心中的烦躁。

    “考子也一样,一问三不知,什么事儿都往死去的龙哥身上推。”

    “所以啊,审他俩有什么用呢?他俩的确只实施了绑架——就连兰老也明确指认,杀人的是龙哥——而且,即便是绑架,从兰老的证词来看,这两个人全程听龙哥的,的确是是胁从犯啊。他们的交代没问题啊。”

    “那就审汪彦尧!”

    “好。”

    吴端看着闫思弦,等他的下文。

    谁知闫思弦却对开车的小警员报了自家地址。

    “就去那儿。”闫思弦道。

    “我要回市局!”吴端抗议。

    “你把自己累死,案子就破了?”闫思弦道:“我看那个赖相衡就不错,你能想到的,人家也能,你能审的,人家也能审……诶,当初谁跟我说的,要信任身边的同事?”

    闫思弦不容置疑道:“回家睡觉,睡饱了再说。”

    吴端理亏,只能同意闫思弦的提议,却又狐疑道:“为什么去你家?”

    “因为我懒得单独送你一趟。”

    驾驶位置上的小警员道:“我可以送吴……”

    闫思弦笑眯眯地从后视镜里看了那小警员一眼,小警员的声音越来越小,后半句话终于吞进了肚子里。

    闫思弦满意地微微一点头,吴端又问道:“还有,我车哪儿去了?那天在去宛城高速……”

    “报废了。”闫思弦淡定道。

    “啥?”

    要不是空间不允许,吴端真想现场来一个“震惊得跌倒在地”。

    闫思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也是好心,给你送到一个玩改车的朋友那儿去,想让你鸟枪换炮,可是改车有风险,我那朋友吹牛倒是厉害,手艺着实不怎么样,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受害者……”

    闫总某发小:阿嚏……阿嚏……阿嚏……奇了怪了,闫总吃错药了?他究竟为什么突然送我一辆小破车?让我随便拆,随便练手,还说再也别让他看见那车……好可怕,车主究竟哪里得罪我们闫总了……

    闫思弦继续淡定道:“再说你那车底子本来就差……”

    底子本来就差……

    子本来就差……

    本来就差……

    来就差……

    就差……

    差……

    吴端生无可恋地靠在靠背上,半天憋出一句:“可我的车贷还没还完……”

    “那个啊,你就别管了,剩下的车贷我来还,爸爸是那种搞完了不给钱的男人吗?”

    吴端:泥垢了!!!

    闫思弦又笨拙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车钥匙,“你开这个吧,就算是……在没协商清楚具体的赔偿之前,至少先给你找个代步工具,算我这个过错方主动承担责任。”

    吴端警惕地直起身来,“你干了什么亏心事?是不是疯子团伙那案子……”

    闫思弦:“你能不能别那么草木皆兵?我睡觉了,别吵!”

    闫思弦果然闭上眼睛,任凭吴端再说什么,他那金贵的眼皮再也没抬一下。

    开车的小警员:果然传言都是真的!果然一支队是副支说了算的!果然有钱就是任性啊!

    吴端已经连轴转了近四十八小时,他虽然还想再问问疯子团伙的案子,可那小警员在,有些话总是不太方便的,只好作罢。

    困意很快袭来,待小警员将车开到闫思弦家楼下,吴端睡的正香,竟有些不想下车。

    去他的大床!去他的热水澡!老子不想动!

    最终吴端还是被拽上了楼,安排进了客房。

    这一觉睡得十分沉,闫思弦家厚厚的遮光窗帘使得吴端有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闫思弦进来了两趟,一趟似乎是拿走了他时不时震动一下的手机,另外一趟……吴端只是听到床头柜上有轻微的响声,以为他在找东西,也并不在意。

    吴端醒来时,以为自己没睡多久,直到他拉开窗帘,发现天黑了。

    想看看几点,无奈手机不知被闫思弦拿哪儿去了。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闻起来让人肺腑之间很是舒服,借着月光,吴端看到床头柜上有个十分精巧的金属香炉,大概是闫思弦点了某种安眠的香。

    咕噜咕噜——

    吴端的肚子叫了起来。

    他悄悄地出了客房,下楼,每走一步都带着进入别人领地的拘谨。

    闫思弦并没有回屋,他歪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他自己和吴端的手机就摆在茶几上,旁边还有个笔记本,两部手机都安静了下来,看来他忙了一天,已经将能处理的工作都处理了。

    此时他虽睡着,却还戴着耳机,耳机连着一只平板电脑,不知在听些什么。

    吴端蹑手蹑脚进了开放式厨房,怕弄醒闫思弦,他也不敢开灯,打开冰箱,胡乱地拿出一块面包,打算随便吃两口凑合一下。

    就在他往嘴里狂塞面包时候,突然听到身后闫思弦用发着颤的声音弱弱道了一声:“吴队?”

    这是一个尴尬的时刻,因为吴端被吓得噎到了。

    他没顾上答话,取过一直杯子,接了一大杯直饮水,咕咚咕咚灌下了肚。

    就在他打算解释一下时,闫思弦却突然道:“你……梦游?”

    说话时,闫思弦小心翼翼地挪到刀具架跟前,不动声色地将刀具架抱在了怀里。

    吴端突然觉得好笑,决定骗一骗他。

第十七章 福音(17)

    吴端直勾勾地盯着闫思弦,他走一步,闫思弦就向后退一步。

    “吴……吴队……你别吓唬我……”

    吴端终于走到了闫思弦刚才站的地方,伸手朝原先摆放刀具架的位置摸了摸。

    能看出来,闫思弦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可惜光线不允许,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咦?哪儿去了?”吴端低下头,小声疑惑道。

    唯有低头才能极力忍住笑,他转过身又默默吃了一会儿面包,闫思弦说话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干脆开了一旁阳台的门,往返几趟,将家里的刀具架、刀叉勺、锅铲等利器纷纷倒腾到了阳台上,又将那门锁得严严实实。

    忙完这些,回到屋里时,吴端正点煤气灶玩,听到闫思弦回来,考虑到火光能将他这张憋笑憋到扭曲的脸照得清清楚楚,他赶紧关了火。

    闫思弦如临大敌,赶忙去关了煤气阀门,又顺手拉了电闸——鬼知道吴端会不会干出伸手抠电插板玩的事来。

    吴端实在忍不住笑了,决定回屋继续睡觉。

    他上楼,闫思弦便跟在他背后,既担心他一脚踩空跌下来,又想不明白,他怎么每一步都踩得那么准,究竟怎么做到的?

    吴端终于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闫思弦小心翼翼凑上前来,用打量怪物的目光看着自己。

    “闫思弦。”吴端开口道。

    闫思弦吓得向后跳了一大步。

    “乖儿子。”

    闫思弦眼角和嘴角都在抽搐。

    屋里短暂沉默片刻,吴端觉得自己就要憋笑憋出腹肌了。

    突然,他的手被用力抓了起来,不等他反应……

    咵嚓——咵嚓——

    手腕一凉。

    熟悉的触感告诉他,不妙!非常不妙!

    他睁开眼,看到一条锃亮的手铐,将他拷在了铁艺床头上。

    伟大的思想家苏格拉没有底曾说过: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拉格朗月同学也说过:你今天的作,都是为明天的死埋下伏笔。

    闫思弦如释重负,满意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回屋睡觉去了。

    吴端看着手铐,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究竟是咬牙死扛一晚,还是立即认错,这是个哲学问题……好想抽根烟冷静一下。

    第二天一早,吴端开车,和闫思弦一起赶往市局。

    两人少有地一路无话。快到市局的时候,闫思弦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开口道:“你上大学是住校吧?”

    “嗯。”

    “室友没跟你说过什么?比如……呃……你有些什么怪癖。”

    吴端想了想,“被好多女生喜欢算不算?”

    闫思弦: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市局。

    一支队的大部分刑警都度过了一个不眠夜,眼睛发红,头发凌乱。

    赖相衡刚从审讯室出来,脚下风风火火,脸上喜气洋洋,一看到吴端,立即停下脚步道:“队长真神了!拿到绑匪的口供了!”

    吴端一愣,接过赖相衡递来的口供。

    这时貂芳也来上班了,一大照面就问道:“听说有尸体?昨晚谁负责审人的?尸体在哪儿?”

    赖相衡道:“埋了,刚刚问出埋尸地点,走,我跟你一块找尸体去。”

    两人一走,吴端低声问闫思弦:“你借我的名义干什么了?”

    “当然是好事,爸爸做好事从来不留自己名。”

    吴端想起昨晚喊闫思弦儿子,然后被手铐拷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时分被偷偷摸进屋的闫思弦解开,自知理亏,少有地没反驳,安静等待闫思弦的下文。

    “你不是要从汪彦尧那儿打开突破口吗?总得有点实质性的东西吧?

    两名绑匪只是从犯,这事不假,可对他们来说,承认汪彦尧也是同伙,总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所以,对绑匪的审讯,我让赖相衡转移一下重点,把讯问绑匪们干了什么,变成询问汪彦尧都干了什么,她在整件事中起什么作用。”

    吴端看着案宗点头,“原来如此,看来汪彦尧跟绑匪的利益并不一致,绑匪选择把她卖了以换得减刑机会。”

    闫思弦很想打个指向,可惜条件不允许,只是抬了下熊掌,“现在可以审汪彦尧了。”

    汪彦尧憔悴了不少,眼睛下挂着黑眼圈,法令纹也出来了,脸上冒了不少油,妆容凌乱。

    刚过去的一晚,协警在附近的招待所为她安排了一个房间,供她休息,除了暂时不能和外界联络,一切都和兰向晨一个标准。

    没有审讯,没人跟她说话,她试图跟守在门外的协警沟通,问清状况,还想去看一看兰老,被委婉地拒绝了。

    兰老倒是真的如释重负,跟儿子兰家言见了面,长谈一番,便沉沉睡去。

    但这一晚,也足够她想明白一些事,建立起应对审讯的心理防线。

    审讯室。

    她虽然憔悴狼狈,却并不太慌乱。

    直到见到闫思弦的那一刻。

    “我们又见面了,那天多谢你在西成药业的精彩解说,”闫思弦嘴角带笑,“还真是让我这个外行……”他斟酌着用词,“看清了不少问题。”

    汪彦尧的防线瞬间崩溃。

    闫思弦继续道:“西成药业许给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替他卖命。我猜猜……你最想要的……兰老死后,新药的研发者就是你了……医学界的爱因斯坦……这荣誉和荣誉背后的利益的确够诱人的。”

    汪彦尧放在桌板上的手发着抖,这双取用试剂时精准如量器的手已经很久没发过抖了。

    吴端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追问道:“陈树跟这件事是什么关系?”

    “他……”汪彦尧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呢?他人呢?他说不会不管我……”

    这个搞了半辈子科研的女人绝不会想到,自己落到这般田地,放声大哭。

    关注这场审讯的人,对她却没有丝毫同情。

    “除了兰老,还有两名科研人员遭到绑架,可惜他们遇害了,你还记得第二个遇害的科研人员吗?他就死在你们的简易实验室里,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兰老本想制造爆炸,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创造逃跑的机会。

    因为你通风报信,绑匪突然决定杀死那名科研人员,给兰老警告和教训。

    最坏事的时候心理素质很好嘛,双面间谍,都能拍电影了,现在哭什么?哭给谁看?”

第十八章 福音(18)

    虽然走上了歧途,但毕竟是个高知,知道自己的犯罪事实已经被两个绑匪供述出来,汪彦尧几乎没什么犹豫,立即选择配合警方。

    她抹了把眼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们问吧。”

    “谁组织你参与这件事的?”

    “陈树,西成制药CEO,”汪彦尧看向闫思弦,“你们前两天还见过。”

    闫思弦点点头,汪彦尧继续道:“我在西成快10年了,一直在抗癌药物研发小组,可是……我们小组一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在我印象里,被炒鱿鱼的组长就有三个。

    直到我当上组长,我知道,公司的投入是有限度的,如果我拿不出成绩,迟早也得走人。

    所以,陈树找到我,说可以帮我出成绩的时候……我其实不相信的,要知道,科研是做不了假的,1就是1,就是,他一个卖货的,能帮我什么,但是……可能病急乱投医吧,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就答应……算是跟他联手吧。”

    “陈树具体怎么跟你说的?”

    “他问我认不认识兰向晨,我说在学术会议上见过,他是国内抗癌领域的顶尖专家。

    陈树告诉我,兰向晨研发出了能治愈癌症的药,并且已经有一例成功治愈的案例——没有手术,也没有传统的放化疗,就是靠他的新药。

    我当时……我真的冲昏头脑了,要知道,这样的科研成果……就像当年发现的青霉素一样,是要载入史册的。

    陈树说他能把我送到兰向晨身边,只要我把他的思路和技术学到手,以后所有荣誉都是我的,公司只要钱……你们能明白吗?那种诱惑……”

    闫思弦点点头,示意她别岔开主要话题。

    汪彦尧继续道:“我也是到了地方才知道……才知道兰老是被绑架的。

    我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了,要是不配合,我也只能死。”

    “绑匪胁迫你了?”吴端问道。

    “这……”

    两人通过耳麦听到了冯笑香的声音:“我插句话,刚刚查到陈树的转账记录,兰老失踪第二天,陈树向汪彦尧的账号里转了一百万。”

    吴端敲了下耳机,意思是听到了。

    “看来不是威逼,是利诱,”吴端道:“但你胃口小了点,那么重要的科研成果,才一百万。”

    汪彦尧想了想道:“我是收钱了,可我没害人,自始至终,我只想拿到研究成果。”

    “但你很清楚,你拿到研究成果,就意味着兰老死期到了,陈树费了这么大工夫,他不会允许除西成制药以外的任何个人或者组织拥有这个技术。”

    汪彦尧不说话了。

    吴端继续问道:“雇佣绑匪的人是陈树吗?”

    “是,肯定!”

    “他明确告诉你了?”

    “那倒没有,但只能是他啊……”

    “看来你这里没有能指向陈树的证据……你们的合作有什么凭证吗?”

    “这……也没有。”

    “除了他转给你的一百万,其余全是口头承诺?”

    汪彦尧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做了陈树的马前卒,简直蠢爆了。

    她愤恨地捏着手。

    吴端继续问道:“新药的事,陈树怎么知道的?”

    “兰向晨自己找他谈的。”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了两人预料,之前两人一直觉得医学科学院有问题。

    “兰向晨找到陈树谈合作……可能谈得不太愉快吧,他的研究成果虽然惊人,足以引起轰动,但兰向晨一个科研人员,要参与市场工作,甚至是定价,我总觉得……怎么说呢,不靠谱,我们这些搞科研的,哪儿玩得过那群商人。

    他们肯定有分歧……呵,陈树那种人,大概眼里只有利润吧……所以最后他决定抢夺研究成果,踢开兰向晨单干。”

    汪彦尧眼睛突然一亮,“我想起来了!利润!……对对对!绑匪——那个龙哥,他也提到过利润!”

    “什么意思?”

    “一开始,龙哥他们也不知道要抢的科研成果究竟是什么,直到兰向晨跟他们说明——我猜兰向晨一方面希望绑匪明白这项研究的重要性,不要贸然将它扼杀,另一方面,兰向晨也想让绑匪跟雇主内讧……”

    闫思弦点头,“明白,雇主有所隐瞒,只告诉雇佣的绑匪去绑架杀死一个老头,可具体实施的时候,绑匪却发现这老头是个活财神,能给他们带来用不完的钱……这种情况下,绑匪很容易心理失衡吧?”

    “我就是这意思,”汪彦尧道:“我无意间听到龙哥跟陈树打电话,提出入股——不是加价,是入股。而且,不包括其他两个劫匪——这件事,是龙哥和陈树私下商量的。

    他打电话的时候,态度还挺强硬,陈树要是不答应,他就把活财神带走,让陈树竹篮打水一场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龙哥打电话的时候没避讳你?”吴端道。

    “他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吧,在他看来,我跟陈树是一边的,他都摊开跟陈树谈了,就没必要避讳我了吧。

    而凭我对陈树的了解——他就是个笑面虎,最会表面一团和气,大家一起赚钱,他就擅长这套。”

    吴端一边思索一边道,“你的意思是,陈树会答应龙哥的要求,至少在掌握制药技术前,先稳住龙哥……而龙哥也不傻,口说无凭,他会留下——或者说,他至少应该试图从陈树那儿搞到一些凭证或者把柄,以防止陈树事后翻脸变卦。”

    汪彦尧期待道:“要是你们找到证据……我是说,要是我刚才提供的线索帮你们找到了证据,我能不能算立功?”

    “先查查看吧。”吴端道。

    闫思弦悄悄将对绑匪考子的审讯记录推到吴端面前,并指了指上面的一句话。

    据考子交代,龙哥在墨城有一处落脚点,他曾经去过一次,三人一起绑架兰老后,龙哥曾回过两次落脚点,只说有事。

    一出审讯室,吴端便对刑侦小组组长钱允亮道:“带上考子!搜龙哥的窝点去!”

    一组刑警迅速行动。

    依旧是吴端和闫思弦同乘一辆车,上车后,闫思弦道:“后续还有一堆麻烦啊。”

    吴端也皱着眉,“你看到他们用的枪了吗?”

    “CZ75,捷克之花,可不是一般的土质手枪,而且从审讯记录来看,枪是龙哥提供的,考子他们并不清楚来路。

    一下子三把,龙哥从哪儿搞到的枪?有必要查下去。”

    “哎!……早知道……”

    “早知道你就不杀他?”闫思弦看了吴端一眼:“咱们改改这找后账的毛病行吗?你还真是……连自己的后账都找。”

    吴端乐了。

    闫思弦继续道:“那么危急的情况,不仅这次,以后碰见了,我们都应该毫不犹豫地开枪。”

第十九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1)

    龙哥住处。

    随着一支录音笔被发现,其内的三段录音分别记录了陈树雇佣他绑架兰老,以及陈树催促他不惜一切手段,快点儿拿到兰老的研究成果,还有两人就入股合作进行的商议。

    陈树被捕,在完成一系列后续工作后,案子移交了检察院。

    市局,刑侦一支队办公室。

    闫思弦的一只手已经拆了纱布,正用一根手指敲击电脑键盘。

    吴端则在整理案宗。

    趁给钢笔吸墨水的间隙,吴端抬头问道:“所以我们冤枉科学院了?”

    “嗯,科学院没问题。”

    “可我不明白。”吴端道:“既然如此,兰老为什么不肯把研究成果在科学院公布。”

    闫思弦想了想,道:“有些小说很精彩,可拍成影视作品就惨不忍睹,你知道为什么吗?”

    吴端摇头,“你就别卖关子了。”

    “因为小说创作是一个人的工作,作者本人足够聪明优秀就行。

    可影视作品是集体的智慧,导演、编剧、投资方,甚至某些演员、关系户,都可以影响最终成果。

    在这个过程中,作者几乎没什么发言权。

    这道理套用在制药行业也是一样的,公布成果之前,一切都是研发者说了算,等进入下一阶段的实验,准备量产,进入的利益方越来越多,比如科学院,制药公司,国家招标、卫生局,甚至社保局都会参与进来……跟国字头的单位相比,一个科研人员哪儿来的发言权……”

    吴端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去找兰老干嘛?”

    闫思弦勾起嘴角一笑,“我以为你想不起来问我……我能干嘛呀?近水楼台先得月呗。”

    “假公济私!你究竟给诺氏药业谋了多少福利?”

    “具体多少……呃……和你想象得差不多吧。

    我承诺以兰老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会,在药物量产后,专门帮扶贫困的癌症患者,至于其他的,我想韩粟知道该怎么干。”

    闫思弦显然不想深聊,移话题道:“枪的来源查到了吗?”

    “只有个大致方向。”

    “哦?”

    “龙哥此人的老窝在越南,以咱们国家对枪支的管控力度,枪应该是从越南经走私线运过来的。

    龙哥从事无本买卖多年,只要能赚钱,杀人、绑架、押送走私物……等等,这些活儿他都接,甚至还干过贩卖人口的事儿,从越南带贫困年轻的姑娘来,卖给这边的人贩子。

    我联络边境缉私警察,他们发来了一份案宗,14年龙哥带三个越南姑娘入境,被警方发现,他只能押着三个姑娘跑路,往山里钻。

    最后为了脱身,每隔一段路,就砍掉一个姑娘的脚,让姑娘的哭喊声吸引警方注意,同时让伤者拖慢警方的追捕速度……”

    向来能很好控制情绪的闫思弦也皱了皱眉。

    吴端继续道:“那之后,龙哥应该是躲回越南,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

    这个龙哥虽然多次在国内犯案,但因为其手段干净老辣,一直没被抓住,警方对他的了解极少,甚至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

    不过,据边境缉私警察反应,他有个哥哥……”

    “哥哥?”闫思弦有点诧异。

    “怎么了?”

    “呃……就是觉得计划生育工作有疏漏啊……”

    吴端:“……”

    吴端:“人家是越南籍,计划生育也管不了他啊……还有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你自己要问的啊。”闫思弦一摊手,十分无辜。

    吴端继续道:“他哥也有个外号,叫唐二。”

    “哦——”闫思弦点头,“听说过,公安部通缉名单里常年排在前二十,你把唐二弟弟打死了……啧啧,感觉要出事啊。”

    吴端翻了个白眼,“感觉?用不用给你找个算命的看看?”

    “你怎么苟到现在的?”

    “啊?”

    “没什么,可能我紧张过头了,”闫思弦深深看了吴端一眼,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你就当是国外生活后遗症吧,毕竟国内相对安全,没有明目张胆的黑帮势力,也不允许平民持枪。”

    “就是嘛,”吴端拍拍闫思弦的肩膀,“你要相信祖国母亲。”

    ……

    一天无事,刑侦一支队少有地按时下班一次。

    临下班前,赵局又来公布了一个好消息。

    轮休一天。

    从接到报案到成功解救兰老,不过两天两夜,但这两天里一支队的刑警几乎不眠不休,现在案子破了,可以说效率奇高,赵局从市里的表彰会回来,亲自通知大家调休。

    “对了,去扛一下防暑用品。”赵局道。

    吴端答应一声,几名有年轻刑警立即出门去搬东西。

    不多时,十来个大纸箱被扛进了办公室。

    吴端组织道:“明天大家休息,别忘了下班儿时候把防暑品带回去。

    绿豆、冰糖一人三袋,白砂糖两袋,茶叶一包,还有防晒霜一人一瓶。”

    闫思弦平生第一次领单位福利,好奇得不得了,凑上前看来看去,问道:“咱们单位还发防晒霜?”

    吴端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便多解释了两句。

    “前两年还发啤酒呢,一人一箱。好像因为市局要救活一个啤酒厂。”

    “这也可以?”

    “前些年个单位都搞三产,啤酒厂就是市局的三产,谁知道经营不善,都转成内销了,今年不发啤酒,看样子已经倒……”

    吴端话还没说完,就见有刑警扛着啤酒回来了。

    吴端:“说曹操曹操到哈。”

    闫思弦:“你这张嘴真的开过光吧?”

    下午六点,吴端将自己的那份防暑品搬上车,原本决定早点回家,中途想了想,停车买了些水果,调转了方向。

    李八月家。

    吴端没想到,他赶去的时候闫思弦已经在屋里跟女主人说了一会儿话。

    闫思弦道:“嫂子,以后有什么困难,您尽管打招呼。”

    闫思弦很诚恳,女主人态度却是冷冷的。

    她在一个月内先后失去孩子和老公,原本幸福的家支离破碎,这样的打击彻彻底底改变了一个人,似乎她的情绪一下子全用光了,再也无法给予外界任何回应。

    吴端将水果及单位发的防暑品全留给了八月媳妇,坐了一会儿,和闫思弦一同离开。

    两人心里都不是滋味,闫思弦站在李八月家楼下,点了根烟,吴端也没急着走,站在他身边。

    闫思弦道:“当年研究生第一堂课,教授说让我小心,因为’太近了’,我现在才理解。”

    “太近了?”

    “距离犯罪,距离受害者,距离那些常人难以看到的创伤,都太近了,人会被环境和情绪影响,甚至吞噬。”

    闫思弦给吴端递了根烟:“你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吗?我是说,在面对受害者的惨状后,如何避免自我怀疑。”

    “我从不自我怀疑。”吴端想了想,“事情办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其它情绪全是自欺欺人。”

第二十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2)

    抽完烟,闫思弦却十分自然地上了他借给吴端的那辆车。

    “你干嘛?”吴端问道。

    “明儿休息,你有什么打算。”

    “在家睡觉,打游戏。”

    “无趣。”闫思弦评价道。

    吴端:关你屁事。

    闫思弦:“我倒有个想法。”

    吴端:关我屁事。

    为了同事间的团结友爱,吴端忍住了没说出那两句话,礼节性地丢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闫思弦懒得计较他的疑问中有多少敷衍的成分,继续道:“去乡下透透气吧,反正这个点回家也是高峰期,说不定要在路上挪一两个小时。”

    吴端无奈道:“你就不能稍微发扬一下富二代精神,约个网红嫩模什么的?爸爸最近真的累,感觉身体被掏空……”

    被铐了一晚上,他能不累吗……

    闫思弦勾起嘴角笑了笑,只报了一个地址。

    “霍家村。”

    吴端一愣,脱口而出道:“你要干嘛?”

    说完这话,他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态度太生硬了点,即便闫思弦说出了他的老家所在,也没必要急赤白脸,毕竟他的资料是可以在公安内网查到。

    闫思弦却问道:“你就不想去看看父母?”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和今天谈论起唐二时一样,充满了担忧。

    吴端会意,发动了车子。

    “我能问个问题吗?”闫思弦道。

    “说。”

    “你们那个村叫霍家村,可你姓吴,所以,你们家在村里属于外来户?”

    “大部分村民都姓吴,我家得话……至少从我太爷爷那辈就住在村里了。”

    “那倒奇怪了,为什么叫霍家村?”

    “那可是大有来历……”

    闫思弦将副驾驶的椅背放了个舒适的角度,半躺着,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放松。车内空间足够大,即便是他近一米九的个子,也并不显得局促。

    看来,这是要将吴端的讲述当成睡前故事了。

    “……据说以前我们那儿是两个村子,一个叫霍家村,一个叫吴家村。

    抗战期间各村组织民兵,霍家村和吴家村也组建了民兵团。因为两个村子离得太近,而且村民本来就不多,民兵团就组织在了一处。

    后来抗日时候,鬼子来扫荡,相当惨烈……”

    闫思弦没答话,看样子是睡着了。

    一个半小时后,他的手机响起。

    吴端本以为有人给他打电话,一看却发现是闹钟。

    闫思弦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看了看车窗外,此时车已在高速上行驶了近一个小时,两旁是农田,深的浅的绿色连城一片,十分开阔,一马平川,夕阳还剩下最后一点余辉,景色好,感觉空气也很好。

    闫思弦伸手开了车顶的天窗。

    “别……”

    吴端没来得及制止,车内突然飘进一股臭味。

    “地里应该刚上过肥。”吴端道。

    “好肥。”闫思弦默默关上了天窗。

    他看了一眼手机导航,“还得一个多小时,你靠边停,我开会儿。”

    “算了吧,你那手,行不行?”

    自从那日闫思弦被给他拆纱布的妖娆女医生质疑“行不行”,这就成了吴端调侃他的梗,好好一句话,吴端非来个断句,以强调最后的疑问。

    闫思弦瞪他一眼:皮一下你很开心?

    吴端:好开心好开心。

    “手不是问题,你要相信爸爸的技术。”

    吴端终究拗不过闫思弦,在一处应急停车带停下,两人换了位置。

    车重新发动,行了两三分钟后,闫思弦道:“相当惨烈,然后呢?”

    过了几秒,吴端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追问刚才的故事。

    吴端笑笑,心情变得很好,觉得这样的闲聊很能让人放松。

    他就着闫思弦刚刚调整过角度的座椅,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继续道:“具体情况我不也知道,但那个战争年代,或许每天都在发生伟大的牺牲吧。

    听老人讲,当时为了护着老百姓逃命,霍家村的那批民兵留下抵抗,最后全部牺牲,霍家村几乎只剩下老弱病残和妇女孩子。

    从那之后,两个村就合成了一个,吴家村的人照顾和赡养了霍家村剩下的人,即便是三年自然灾害,粮食极度匮乏的时期,也是大家一起挨饿,没出现过欺负霍家村人的情况。

    至于村名,为了纪念牺牲的人,老一辈保留了霍家村这个村名,从我爸爸那一辈开始,就慢慢叫开了,没人再叫吴家村了。”

    “真好。”闫思弦叹道,他看着前方路况的眼神无比柔和,转而又笑道:“或许只有那样的地方,能养出你这样的人吧。”

    “我这样?”吴端费解。

    “跟深渊对视,能让深渊满脸羞涩转过身去……嗯,就是你这样的人。”

    “就当你夸我喽。”吴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有点没心没肺。

    他又试着开了一下天窗,此时已经没有味道了,空气十分新鲜。

    晚风袭来,似乎能卷走所有烦恼。

    一小时后,车子开进了霍家村。

    霍家村响应国家新农业的号召,1年起逐步用花卉种植代替了传统的庄稼种植,一进村,空气里满是花香味。

    吴端的工作,忙起来两三个月都没有休息,算一算,他连今年过年都没能回家,上一次回家还是去临市执行联合任务,顺便路过,回程时匆匆看了一眼。

    此时,天已经黑了,吴端还是有些激动地指着窗外道:“那那那!快看!那是我们家的地!”

    闫思弦看了一眼,并不能看清,但总觉得吴端所指的那块大棚里的植物长势更好一些。

    又行了几分钟……

    “前头右拐,拐过弯第一个就是我家。”吴端指点道。

    “就是这家?”闫思弦努了努下巴。

    “对对对……”

    车拐过弯去,吴端觉得自己眼花了,他似乎看到一个人影翻过了自家院墙。而且,那人身手还相当敏捷。

    “你看到没?”

    吴端有点不敢相信。

    毕竟,霍家村是出了名的治安好,连续多年的文明村,可以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闫思弦则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吴端。

    他一脚踩下刹车,并递给了吴端一把枪。

    “你拿吧,快走,进去看看。”

第二十一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3)

    吴端知道有很多耸人听闻的警察故事,大都讲述警察如何被坏人报复、折磨。

    他也曾多次梦到,自己某日走在街上,被一个突然从背后窜出来的人几刀捅成血葫芦。周围路人冷漠地看着他,任凭趴在地上呼救,大家只会躲开。

    刚开始,这种梦令他手脚发凉,浑身发颤,后来似乎是习惯了,翻个身,暗骂一句“老子弄死你”,便继续睡去。

    他从没想过,因为工作,乡下的父母会受牵连,直到他真真正正地看到那翻墙而入的人影举起了枪,枪口正对着厨房里忙碌的母亲。

    和大部分农村家庭一样,吴端家有个小院,进院门先是一面影壁墙,墙上是瓷砖贴出来的迎客松,过了影壁墙,便是两侧摆满了花架的院子,院子正当中的过道两侧种了葡萄,过道上方是葡萄架,天已热了起来,正是葡萄藤茁壮成长的时候,绿叶爬满了葡萄架。

    想来有这绿伞遮盖,即便正午时分从院子里进出,也不会觉得晒。

    正对过道的是一栋二层小楼,外立面贴着白色的瓷砖,不新也不旧。

    为了通风乘凉,屋子正门敞开着,隐约能听到电视里正在播晚间新闻,主播的声音字正腔圆。

    “观众朋友,以上就是今天的新闻内容,祝您……”

    正对着堂屋门,饭桌已经摆了出来,其上形状不一材质不一的碗盘里冒着热气,饭香味十分诱人。

    那就是所谓家的味道吧。

    堂屋左侧的一间平房便是家中的厨房了,此时门也敞开着。

    厨房里灶台很大,灶台上的铁锅也很大,给人一种乡下特有的质朴实在之感觉。

    此刻,吴端的母亲正用锅铲翻搅着什么,她背对着厨房门,根本无法察觉身后正有个歹徒用手枪瞄准她。

    吴端的父亲则坐在灶台旁,拿着一把蒲扇,往灶坑里舔柴火,时不时用蒲扇扇两下,以达到火借风威的效果。

    “咋还没回来?”吴端的母亲问道,“快了吧?”

    “快了。”他的父亲答道,“要不我上村口看看?”

    父亲显然已有些坐不住了。

    母亲却道:“算了吧,万一你们爷俩走岔了,没碰上,他回来还得找你去。”

    话虽这么说。

    母亲却还是回过头,似乎是要朝着院门口的方向张望。

    就在这时……

    砰——

    吴端听到锅铲乒乓落地的声音。

    没人希望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开枪,即便是出于正义——对一个母亲来说,眼看自己的孩子对别人开枪——有可能剥夺他人的生命,那是相当残忍的。

    可吴端知道,歹徒不会手软。

    歹徒是个三十多岁的健壮男人,他手臂中枪,狼狈地踉跄了一步。

    可他的枪并未脱手,那是一把土制手枪,枪口上有一个用矿泉水瓶做成的简易消音器——看来是个用枪的老手。

    那歹徒心理素质相当过硬,踉跄的瞬间抬枪,朝着吴端和闫思弦所在的院门口方向便是几下点射,硬是将吴端即将脱口而出的“警察!放下枪!”挡了回去。

    吴端和闫思弦向左右扑倒,躲闪着。与此同时吴端又开了一枪,他听到歹徒骂了一句脏话,似乎是被打中了哪里。

    子弹有限,歹徒并不恋战,“清理”出门口的通道后,他便大步飞奔出了院子。

    吴端心中百感交集,终究还是让父母见识到了他工作的危险性,还是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

    他叫了一声“妈!没事!”算是安抚,再也顾不上多说什么,转身便和闫思弦一起追出了门。

    一出门,正看见被歹徒吓了一跳,紧贴路边墙根呆若木鸡的邻居两口子。

    吴端大喊道:“叔!帮我报警,他要杀人!”

    “诶诶!”那被吴端叫叔的中年男人如梦方醒,掏出了手机。

    歹徒跑得极快,且显然是提前选好了逃跑路线,他一边跑,一边不时向后开一枪,以震慑追赶的两人。

    此时正是刚刚吃完晚饭的时候,村民们喜欢在这出来遛弯,男人们抽着烟,有的还凑了牌桌,妇女三五成群地聚在院门口,一边干着手里的零活,一边东家长西家短地拉闲话。

    见有村民,歹徒十分嚣张,不管不顾地冲着几个妇女聚集的地方就开了一枪。

    妇女应声倒地,吴端急得冒泡,大喊道“进院!他有枪!快进院!”

    许是因为他用了方言,村民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往就近的院子里窜,也算是反应迅速。

    吴端再也不敢紧追,停下脚步,检查那妇女的伤势,闫思弦略一犹豫,远远追着那歹徒。

    中枪的妇女捂着腿,嘴里吱哇乱叫。

    只见其左侧大腿中弹,鲜血瞬间在地上淌了一大片,看样子伤及股动脉。

    吴端让她就地躺下,心脏与腿部伤口处于同一水平,以降低伤口处的血压。

    他一边大叫,指挥一名胆大的男性村民去卫生院叫大夫,一边脱下自己的衬衣,紧紧系在伤口上方,还在拨打10电话时亮明了警察身份。

    做完这些,村卫生院的大夫赶来了。

    吴端认得那大夫,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他给瞧,论起辈分,他还得叫那人一声伯。

    大夫接替吴端,替伤者按住伤口,道了一句“交给我”,一脸天将降大任的表情。

    吴端虽然担忧那妇女的安危,但深知自己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加之他牵挂这闫思弦,心中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终于起身朝着歹徒逃走的方向追去。

    刚追出十几米,又是两声沉闷的枪响——那是装了简易消音器后特有的枪声。

    吴端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他知道闫思弦手无寸铁,且手上还有伤。

    他循着枪声的方向猛跑,口中大喊着:“小闫!小闫你怎么样?在哪儿呢?!……小闫!回话!”

    没有回应,吴端登时乱了阵脚。

    后山,后山的方向。

    他只能朝着那地方狂奔,目光不确定地四处游移,既希望快点看到闫思弦,又害怕看到他倒在血泊里生命垂危。

    小闫!无论如何要活着啊!小闫!

第二十二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4)

    “这儿!”

    吴端终于听到了闫思弦的回应,只有简短的一个字,他却瞬间判断出,这一声答应中气十足,闫思弦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转过一处拐角,他看到闫思弦有些狼狈地安抚一个肩膀受伤的女人。

    又是中弹!

    中弹的是个年轻女人,直在地上打滚,口中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喊着自己的胳膊断了,感觉不到胳膊了,她脸上眼泪鼻涕汗水混杂,几乎看不出面貌。

    但看衣着,吴端几乎可以确定,她不是本村人。

    闫思弦想要按住女人,以免她打滚时将伤口扯开,无奈手上有伤,根本使不上劲儿。

    吴端按住了女人,检查之下发现并无对穿伤口,看来子弹还留在她肩膀处。

    “别动,10就快来了。”吴端道。

    女人大哭,道:“这穷乡僻壤的,救护车能来吗?……我的胳膊要废了……啊啊啊啊……”

    在一些城里人印象中,农村可以直接跟穷乡僻壤画上等号。

    吴端一言不发,扶起女人,几乎是半扛半拽地把她往村卫生所的方向带。

    好在,两个胆大的村民赶来,吴端立即将人交给了村民,嘱咐道:“把两个伤员集中在一块,方便救护车一趟都接走。”

    “放心,交给我们。”

    两个村民小心翼翼地哄着那女人走了。

    “人钻林子里了?”吴端问道。

    闫思弦看着后山上的茫茫树海,“嗯,我没敢往前追。”

    贸然去追危险重重,对方有枪,一进林子便是敌在暗我在明的局势。

    吴端点头表示赞同他的做法,又问道:“唐二会找我父母报复,你一早就在想到了?”

    “不难猜,毕竟人家相依为命的弟弟死在你手上,我要是唐二,也会找你最亲近最在意的人报复。”

    吴端低头沉默片刻,诚恳道:“今天多亏你,要不是你让我回家,我真想不到会怎么样……”

    闫思弦捂着手,看来是刚才救治伤者时牵扯到伤口,疼了。

    他挑起嘴角笑笑,“不客气,这都是爸爸应该做的。”

    吴端的父亲拎着一把菜刀追了过来,恰好听到闫思弦的话,面露疑惑。

    闫思弦:叔叔我错了,我再也不作死了……

    吴端的父亲,吴道远,戴着一副近视镜,那眼镜颇有些年头了,银框的颜色已经磨损得七七八八,露出了里面的铁红色,一侧镜腿上还缠着胶布。

    他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老派知识分子的感觉,文质彬彬的,穿件白衬衫你就会以为他是个老教室,戴个蓝套袖你就会以为他是个老会计。

    总之,很难将他跟花农画上等号。

    他后背挺直,身板消瘦,是那种“有钱难买老来瘦”的瘦,很健康的感觉。

    看到吴道远,吴端立即道:“爸,你咋来了?我妈呢?”

    “放心,我们都没事。”

    虽然吴端也知道歹徒并未冲他母亲开枪,但听了这句话心才放下来。

    吴道远继续道:“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吴端不敢隐瞒,点了点头。

    吴道远也点点头,平静道:“不怕的。”

    这让闫思弦十分诧异,他没想到吴父在面对这种事情时,竟是如此淡定。就好像……自从儿子做了警察,他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今天的场面,他似乎已在心中预想过。

    许是为了让儿子放心,吴道远继续道:“那人是冲我们来的,却害别人受伤,你妈过意不去,去卫生所了,起码先看看人家是什么情况。”

    吴端不知该接什么话,他内心极度愧疚,在他的印象中,霍家村连偷鸡摸狗的事都没出过,更别说恶性伤人事件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给原本幸福的人们带来了恐惧和灾难。

    村卫生所。

    村民将这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村支书拿着一支扩音喇叭喊来喊去,让村民们给救护车让出路来,无奈村民们好奇心太重,怎么喊都没用,直到村支书骂了脏话,又抬脚踹了几个后生的屁股,人群这才逐渐散开,卫生所外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渐渐小了。

    受伤妇女的家人赶来,她丈夫焦急地跟医生说着什么,嗓门很大,她最小的孩子才八九岁,立在母亲病床前,看到母亲的裤子整个被血染红,白色的床单和底下的褥子也被染红了一大片,吓得嚎啕大哭。

    那妇女原本十分软弱,可一见自己的孩子,便又坚强起来,咬着牙告诉自己千万挺住,还伸手帮孩子擦擦眼泪,低声说着自己没事。

    与她相比,临床那个倒霉的城里女人十分安静。

    她伤势并不重,在医生的简单处理下,已经止住了血,闭目等待着救护车。

    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表示着对卫生条件很一般的霍家村卫生所的嫌弃,拒人千里之外,淳朴的村民们并不敢上前来跟她说话。

    直到吴端的母亲进门,问大夫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城里女人的眼皮终于动了一下,睁开一条小缝。

    她看了一眼吴端的母亲,又看了一眼卫生院开着的后门。

    她已计划好,动手后先逃出后门,后门连着个院子,院里有一栋三层小楼,看样子是医生的家。

    侧面的院门开着,几步就能逃出去,从另一条通往后山的路上山,想办法跟同伙汇合。

    想清楚了计划,女人紧了紧握在手中的一枚刀片。

    一跃而起扑向吴端的母亲时,女人在心中骂了同伙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后山山脚下。

    好在,吴端被复杂的情绪左右,几乎丧失思考能力时,闫思弦却还在琢磨着刚才发生的事。

    “不好!”闫思弦突然道。

    “不好!”闫思突然弦拔腿就跑,并问吴端道:“伤员是送卫生所了吗?”

    “没错啊!”吴端赶紧跟上,往卫生所带路,并问道:“怎么了?”

    闫思弦面沉似水,“越南黑帮规矩森严,一个没完成任务的杀手,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他还敢回来?现在?”

    “不,那女的……”闫思弦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鲜血——那是从肩膀受伤的女伤者身上沾到的,“她不是你们村人吧?那她是从哪儿来的?大晚上去后山干嘛?”

    他这么一问,吴端登时出了一身白毛汗。

    后山可不是一座山,而是连绵的一条山脉,其上植被、地形复杂,有些地方还十分陡峭。

    小时候家人可没少拿后山的熊瞎子、野狼,甚至女鬼吓唬吴端,目的就是不让他往后山上跑。

    这大半夜的,一个外来女人在后山附近徘徊,且恰好出现在歹徒逃跑路线中出村的地方,吴端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她跟歹徒是一伙的,负责接应,或者在歹徒一击失手后进行补救。

第二十三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5)

    霍家村卫生所。

    就在城里女人一跃而起,扑向吴端的母亲时,一个人影飞也似的冲进了屋。

    “蹲!妈!”

    因为焦急,吴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尖锐,加之他用了方言,这一句喊话如一颗炸裂的子弹,竟是有些刺耳。

    吴端的母亲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儿子的声音,她毫不迟疑,迅速照做。

    这或许就是血缘的微妙之处,毫无保留的信任。

    刀片在吴端母亲头顶一厘米的位置划过。

    哐啷啷——

    吴端一下子扑倒了那女人,惯性太大,女人的头撞在墙壁上,晕了过去。

    “操你大爷!”

    面对要杀他父母的人,吴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破口大骂,要不是做为男人和警察的底线,他真恨不得立即就手撕了这女人。

    闫思弦紧跟而来,看到吴端将人救下,长长松了口气,扶起吴端,“你没事吧?”

    吴端摇头,给女人戴上了手铐,又搜了身,确定她没再藏什么凶器。

    救护车和警车先后赶来,受伤的妇女被送走,吴家过意不去,吴道远将家里的一千多元现金全部塞给了伤者家属,吴端也将身上的钱给了人家,并再三嘱咐家属,需要用钱就找他,他来想办法。

    女人被押上警车,送往县派出所。

    她的同伙逃进了后山,特警迅速赶到,开始组织搜山。

    霍家村并不属于墨城管辖范围,但因为两地相邻,曾联合行动数次,吴端跟当地公安局的两三个人十分熟稔。

    恰好负责他这案子的,就是个熟人。

    对方不敢怠慢,消息很快传回了墨城,刑侦一支队的微信群里炸开了锅,正在休假的众人纷纷请求赶来支援,被吴端劝住,局长赵正也在知悉情况后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询问吴端父母的安危。

    赵正的语气里不无担忧,“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又涉枪,干脆把父母接到墨城来,局里负责保障两位老人的安全。”

    吴端道了谢,向父母说明情况。

    母子两人都看向吴道远,显然,关键时刻,家里还是父亲说了算的。

    吴道远却一摊手,“你们看我干啥?”

    他转向吴端:“该怎么处理,你们单位没个规矩?就按规矩办。”

    吴端赶紧应下。

    吴道远又对自己媳妇道:“明儿个一早我要去医院看看道坤媳妇,人家是因为咱们才受了无妄之灾,给点钱就了事,咱们成啥人了。”

    道坤,大名吴道坤,他媳妇便是那腿部中枪的妇女。

    “哎哎,”吴端的母亲连连答应,“那我把卡带上,咱们到县城顺便娶点钱。”

    吴道远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对闫思弦伸出了手,“你是吴端的同事吧?”

    闫思弦赶忙伸手,毕恭毕敬跟吴道远握了一下,“叔叔好。”

    “好。”吴道远道:“走吧,回家吃饭。”

    家肯定是回不了了,做为第一现场,吴端家院门口拉了警戒带,院子里打了大灯,四五名痕检刑警正在检验痕迹,搜集弹壳。

    吴端抬起警戒带,走进院子,问道:“怎么样?有发现吗?”

    立即有相熟的刑警跟他打招呼。

    “吴队!”刑警道:“找到两枚弹壳,其余的……暂时没发现。”

    吴端径直进了厨房。

    锅里正炖着一直鸡,刚好到了该出锅的时候,香气四溢。

    吴端用一只不锈钢饭盆盛走了一半,又和父亲吴道远一起进屋端走了一盘牛肉,一盘西红柿炒蛋,一盘青菜。

    临出门,吴端对现场忙碌的刑警道:“歹徒只在院子里停留,没进屋,也没在我家开枪,当时他从这里翻墙进院,在葡萄架底下,欲向厨房开枪,被我打断了……厨房锅里还有菜,桌上的菜也留给你们,兄弟们晚上加个餐,太晚就别回了,楼上两间卧室,还有客厅沙发,随便凑合一下吧。”

    刑警们风餐露宿惯了,也不跟吴端客气。

    吴道远带着吴端和闫思弦往另一处院子走,并道:“今晚你俩哪儿也别去了,先上你爷爷家住一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吴端看了一眼闫思弦,见他没异议,便答应下来。

    爷爷家的格局跟吴端家差不多,只是房子看起来老旧一些。

    见宝贝孙子回来,老人家十分开心,又担心儿子儿媳的安危,拄着拐杖非要亲自进厨房,给他们加两个菜,并放话抓住凶手前一家人就住他家,哪儿都不准去,颇有“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的意思。

    为了不让吴端担忧,饭桌上,长辈们努力营造热闹的氛围,两个小辈尽力配合。

    吴妈妈——靳(jin,四声)花花女士,十分热心地询问闫思弦。

    “小伙子长的好俊,多大了?”

    “父母身体好吗?”

    “有女朋友吗?”

    “没有啊,我二姐的表舅的邻居的孙女条件很不错哦,也在墨城上班,护士,正式工哦,要不你们认识一下,这是她的微信……”

    ……

    遭受了靳花花的相亲十连后,受惯了西式教育的闫思弦终于招架不住,败下阵来,任由靳花花拉着他的胳膊,语重心长地从结婚聊到了二胎。

    闫思弦眼神有些呆滞,低头苦苦刨饭,饭量竟是以往的两倍不止,似乎是化郁闷为饭量了。

    吴端想笑,说真的,他挺感激闫思弦,这次回家,闫思弦显然帮他挡下了一大波攻势。

    热热闹闹吃完一顿饭,留下睡觉是不可能了,吴端牵挂着案情进展,想立即赶往县公安局,参与对那女歹徒的突审。

    他帮家里锁好门,又叮嘱负责保护吴道远、靳花花的三名民警,让他们晚上务必打起精神。三民该民警承诺倒班值守,至少保证两个人处于清醒状态。

    上了车,闫思弦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无奈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开光嘴,还是柯南体质。”

    吴端只能苦笑。

    闫思弦也不忍再多挖苦他,便道:“阿姨说的事儿,你怎么想?”

    阿姨自然是指吴端的母亲靳花花女士。

    “什么?”吴端不解。

    “关于结婚生孩子什么的……你有0了吧?还不结婚?”

    吴端怒道:“9!还没到0呢!”

    转而又道:“今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连父母的安危都没法保证,况且是女朋友或者妻子呢?

    咱们干这行的,说不好听点,指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光棍一条,没牵挂挺好的,免得拖累别人,反正……我没想过结婚。”

    闫思弦沉默,吴端反问:“我倒觉得奇怪,你那种豪门家庭,就没催着你赶紧……呃……配种,毕竟传宗接代是大事啊。”

    闫思弦挑挑眉,“你很了解我这种豪门家庭?”

    “八卦新闻总看过嘛,女明星嫁了豪门不都拼命生儿子保地位吗,有的生了儿子还进不了门呢。”

    闫思弦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了一声“肤浅”便闭目不再说话。

第二十四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6)

    布县。

    虽只是个县,因为在皇城边上,布县的老百姓便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对外向来宣称自己是帝都人。

    布县公安局位于县城唯二的商业街交汇处,左边是并排的家银行,右边不出100米有4家金店,挨着公安局似乎能给商家带来不少心理安慰。

    吴端和闫思弦赶到布县公安局时,已是后半夜。

    一进门,正碰见个认识的刑警队长在审讯室外灭烟。

    走廊上烟雾缭绕,垃圾桶上放的灭烟槽里插了十几支烟蒂。

    那刑警队长作势又要掏烟点,被吴端按了一下一把拿打火机的手臂。

    “少抽点吧。”吴端道。

    那人便不再掏烟,“也对,一辈子熬下来,要是老了熬出个肺癌,太亏了。”

    “怎么样?”吴端朝着审讯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身份问出来了吗?”

    “进来就说过一句话,’故意杀人,未遂,判不了死刑。’妈的再问就什么都不说了,亡命徒啊……”那刑警队长问吴端道:“你这是得罪谁了?竟然要杀你全家?”

    “一个……大佬?”吴端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带有神秘色彩的唐二。

    他拍拍那刑警队长的肩膀,“不好意思,兄弟,给你添麻烦了,已经通知墨城公安局过来接人,明儿一早我们就把人带走。”

    “诶诶你说哪儿去了,”那刑警队长忙道:“我是这意思吗。”

    吴端道:“我明白,可人是冲着我来的,这案子有多危险,有多麻烦,难说,兄弟们挣点奖金不容易,我不能把烂摊子铺得到处都是。”

    那刑警队长不再坚持,只道了一句“那你放心,你父母那边,我派人照应。”

    “多谢。”

    吴端指指审讯室,刑警队长点点头,他便和闫思弦一同走了进去。

    审讯室里坐着的女人应该有二十七八岁,皮肤偏黑,相貌并不出众,身材却十分吸引人。

    她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凹凸有致,而是一种十分敏捷健壮的感觉,你看着她,便会联想到非洲草原上野生的猫科动物,或者一辆兼具流线型和肌肉感的超跑。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却给人一种正在积蓄力量的感觉。吴端甚至有一瞬间慌神,他怀疑自己真的从这女人手上将母亲救了下来吗?

    闫思弦却并未被对方的气场所影响,他从容落座,道:“听说你不喜欢说话。”

    女人用沉默回答了他。

    “没关系。”闫思弦随意地指着吴端道:“你应该早就了解过他了吧?你们要杀的就是他父母,你行动失手,是因为他及时赶到,就不用多介绍了吧?”

    女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我能打听个题外话吗?买两条命,雇主付了多少钱?”

    没想到,这次女人却答话了。

    “0万。”

    “啧啧,”闫思弦道:“便宜了。”

    “我也觉得。”女人的视线不经意地从吴端脸上扫过。

    “所以你们只是雇佣关系,严格来说,你不是唐二的人,那为什么要替他保秘?”

    听到“唐二”,女人恢复了沉默。

    闫思弦知道,绝不能陷入僵持,于是他继续道:“好吧,不说唐二,说说你……呃……无名氏小姐?”

    女人显然并不打算接话补全自己的名字。

    “你刚刚说什么?故意杀人未遂,判不了死刑,是吗?

    话倒没错,看来你很了解中国法律,但你应该并不了解中国警察,这是你第一次跟我们打交到吧?

    指纹库和DNA库里都没有你的信息——即便你装出老手的样子,但老手可不会像你这么干。

    一上来就承认故意杀人未遂?呵呵,老手会百般抵赖,为了脱罪,连’不小心跌倒,正好倒向那个妇女’这样的谎言都编得出来……”

    闫思弦注意到,女人神色微变,眼中有了懊悔之色。

    但她的情绪波动转瞬即逝。

    “哦……no……”闫思弦摇头,“现在改口恐怕晚了……况且,你该考虑的也不是改口的问题。

    不妨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查出你的身份,揪出你之前做过的案子。

    这不是你第一次杀人吧?你们的计划还有后手,可不像新手的做法。

    就算这次是未遂,那之前呢?

    啧啧……你不会以为之前的每一次犯案都天衣无缝吧?……我说了,那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调查,甚至包括向监狱里的服刑犯打探消息,或者花钱向国际掮客购买消息……你觉得我们不会?那些欧美刑侦片里酷炫的事我们干不出来?那真可惜,据我所知,无知者只配跟失败作伴。

    你觉得我危言耸听?看来你不了解中国警察,对警察下手要付出代价的。

    我很好奇,这一点,你的雇主竟然没告诉你,他应该很有经验啊,他弟弟的死就是前车之鉴……

    说回你的秘密吧,你真以为犯过的罪能藏住?”

    女人依旧沉默,但此刻的沉默与一开始不同。

    一开始,她的沉默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这种心态,在第一次被捕的重犯里比较常见。

    可是现在,闫思弦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她从没想过——或者说她根本不敢想的那种结果,她有了顾虑。不堪一击的侥幸心理被狠狠砸烂,女人既害怕又迷茫,但拜她超强的心理素质所赐,她还能故作镇定地强撑着。

    闫思弦和吴端对视一眼。

    闫思弦: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嘴炮了,要是这还搞不定,我也没辙。

    吴端:别介啊,你怎么可能没辙,你可是闫思弦,来来来,大声告诉爸爸,你有没有信心?

    闫思弦:滚!

    两人的眼神交流只在一瞬,吴端很快接过了话头。

    “你不是中国人吧?国籍在哪儿?也是越南?”吴端从那女人的眼神中看出了答案,“看来是了,怪不得你盼着以故意杀人未遂入狱,你接了唐二的活,却搞砸了,对你来说中国监狱是个安全的好地方吧?

    可是,我们凭什么花纳税人的钱给一个外国人提供保护?引渡像你这样的犯人,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买卖,等你被引渡回越南,唐二自然会收拾你。

    哦,我忘了,你不是故意杀人未遂,你只是不小心跌倒,倒向了那名妇女,我们可不会胡乱抓人……不过你的护照或者入境方式没问题吗?……没问题也不要紧,想找出点问题不难,不如引渡流程也省了,直接把你驱逐回越南,顺便给唐二放点风声,你觉得怎么样?”

    “我可以……我……”

    女人终于说话了,一开口却在犹豫。

    吴端和闫思弦耐心等待着她在心里将账算清楚。

第二十五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7)

    “我说了,你们就能保我的命?”女人问道。

    “能。”吴端直截了当地给出答案。

    “以前的事……也不追究了?中国可是有死刑的。”显然,女人手上还有其他命案。

    “你运气不错,我们的目标是唐二。”

    女人又低头沉默,显然这决定十分艰难。

    “你不想得罪唐二也行,还有个办法,”吴端道:“知道你同伙躲在哪儿吗?带我们去找他。”

    这次,只思索几秒钟,女人便答应下来。

    依旧是后半夜,一名当地民警开车送吴端和闫思弦回霍家村,不过0分钟车程。

    两人一坐上后座,闭眼便睡着了,实在是累极了。

    临睡前,吴端听到闫思弦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别流口水……”

    进村有一截土路,车子颠簸,吴端被颠醒,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闫思弦已经醒了,正皱眉看着车窗外。

    “下雨了。”闫思弦道。

    “下雨了。”吴端也皱起眉头。

    野外大范围的搜捕,往往要借助警犬帮忙。

    而雨水会掩盖嫌疑人的气味,使得警犬无用武之地。

    两人到霍家村后山时,果然看到四五条警犬刚被领下山,毛都湿了,乖乖蹲坐在车里。

    其中两条还从车窗探出个脑袋,似乎在享受少有的雨水带来的清新空气。

    训犬员正跟负责搜捕任务的布县特警队长说着什么,两人都是愁眉不展。

    见到吴端,特警队长上前几步,拍着吴端的肩膀道:“家里没出事就好,凶手总能抓住。”

    吴端道了声谢,指了指从后一辆面包车下来的女人道:“她会带咱们找到同伙。”

    “那太好了。”

    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女歹徒,她道:“我们踩点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山洞。很隐蔽,要不是机缘巧合,不可能找得到。

    作案时间也是故意挑的昨晚,因为天气预报说有雨,下雨有利于躲避警犬追踪。”

    “带路吧。”闫思弦道。

    女歹徒被两名特警押着上了山,闫思弦和吴端紧随其后,他们身后是一队荷枪实弹的特警。

    涉枪,特警们打起了1分的精神,拿出了双倍的小心。

    山路曲折。

    一开始还有一条羊肠小路,说是小路,不过是被人踩出来的草比较稀疏的地方,走了约莫0分钟,路便没了,草长莺飞。

    草叶上的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裤脚,有点难受。

    好在,即便下雨,北方的山林也是干脆凌冽的,并不似南方的树林那般粘腻潮湿危机四伏。

    一队人沉默地走着,中途没有休息,有特警拿出随身携带的压缩饼干和水壶,大家一边前行,一边解决了午饭。

    女歹徒体力很好,脚下步伐丝毫不露疲态。

    她在赶时间。

    走了近三个小时,闫思弦突然问道:“你们约的几点?”

    “早上10点。”女歹徒道。

    吴端不明所以。

    闫思弦解释道:“歹徒不可能无限期地在山洞等着同伴,超过某个期限如果她还没出现,那歹徒就会认为她落网了,独自逃命。”

    吴端了然。

    闫思弦继续道:“他们时间选得很好,一夜搜寻,正是特警人困马乏放松警惕的时候,10点钟出逃,能逃脱的可能性最大。

    但他应该不会乖乖等到10点,毕竟,时间过去得越久,同伙这边的不确定越大。”

    闫思弦看看手表,叹道:“8点49了。”

    吴端有些焦急,问那女歹徒道:“还要走多久?”

    女歹徒看着前路,估算道:“大概……半小时吧。”

    路滑,一行人此刻相当狼狈,走几步就有人滑倒,那女歹徒戴着手铐,重心最为不稳,要不是两旁的人扶着,不知要跌多少跤,但她始终没提出打开手铐的请求。

    众人坚持着,又走了近40分钟,女歹徒停下脚步,轻生道:“快了,就在前头。”

    她转过头,看着吴端和闫思弦,细细描述道:“前面有个土坡,土坡上垂下来很多藤蔓,坡底下草也很高,洞就在土坡下面,被植物盖得很严实。

    我们在上面搭了块木板,人就算踩上去,也不会发现。”

    女歹徒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不能就这么带你们过去,他有枪,又能看见外面的情况,万一把他逼急了……”

    她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她想独自去山洞跟同伙交流。

    考验信任的时候到了,吴端和闫思弦交换这眼神。

    闫思弦似乎早已料到这一结果,淡定道:“谁都不用去,等吧,等到10点,他要是还在,自己会出来。”

    说完,闫思弦便蹲下身休息——怕有蛇虫,他不敢坐。

    特警队长用高倍望远镜观察了前方片刻,得出结论:“的确有个土坡。”

    他有些踌躇,跟手下低声商量一会儿,对吴端和闫思弦道:“我带两个人绕到土坡上头去,等会儿要是有人出来,也要第一时间制服他。”

    又过了约莫15分钟,吴端透过高倍望远镜看到了前去包抄的三人。

    沙沙沙……哗哗哗……

    风雨帮他们掩盖了脚步声,三人很快选定位置,在土坡上趴了下来。

    在这堪称原始的地方,一切都是寂静的,时间似乎过得很慢。

    吴端听到闫思弦“嘿”了一声,便凑到他跟前,只见闫思弦在一截朽木上发现了几朵蘑菇。

    五谷不分的闫总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伸手摘了两只蘑菇,随便擦擦,便装进了价值不菲的上衣口袋里。

    吴端在心中骂了一句“败家玩意儿”,嘴上却说:“少做亏心事。”

    闫思弦:???

    吴端指着那节焦黑的朽木,“容易遭雷劈。”

    闫思弦!!!

    好在,天上只是飘着小雨,并没有电闪雷鸣。看着闫思弦被骗得一愣,吴端勾起了嘴角,这家伙只是间歇性的智商高吧?

    10:0

    通过望远镜,吴端看到原本趴在地上隐蔽的特警队长突然抬了一下头,他向两名特警队员打手势,朝着自己左下方大约七八米的地方指了一下。

    “出来了!”吴端有些激动,“咱们也摸过去?”

第二十六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8)

    “来不及了。”闫思弦道:“等吧,他们三个人,够了。”

    吴端按捺下焦急,因为视线受阻,他并不能看到那男歹徒的位置,只是隐隐看到特警队长低着头,紧紧盯着一个方向,撑在地上的手臂肌肉似乎十分紧绷,随时准备——他的确扑了上去。

    砰——

    听到枪响的瞬间,吴端竟奇迹般冷静下来,他指着那女歹徒,对闫思弦道:“你!还有你们俩!留下!看好她!”

    闫思弦已经奔到了女歹徒身旁,对吴端道:“放心去!”

    其余特警立即跟吴端一同奔向枪响的地方。

    “没事!”

    看到吴端一脸担忧,特警队长将那已经被戴上手铐的歹徒从地上揪起来。

    “奶奶的,差点着了这小子的道。”他指了指自己腿侧被子弹刮破了的裤子,“幸亏裤子肥,真他娘的险!”

    吴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听到耳麦中闫思弦的声音。

    “我先带女的走了,”闫思弦道:“考虑到接下来的审讯?,暂时别让俩人见面吧。”

    吴端立即会意。

    “那你小心。”

    “不要紧,后援离咱们很近了,十分钟就能汇合。”

    “好。”

    布县公安局,审讯室。

    布县公安局总共有三间审讯室,其中一间装了单面玻璃。

    此刻,女歹徒就坐在有单面玻璃的审讯室里。

    闫思弦在她对面,看起来是放松亲切的。

    “所以,你还是选择保唐二?”

    “我不能把他供出来,你们不会懂的……”女歹徒担忧道,“我已经帮你们抓到人了,你们不能……”

    闫思弦点头,并伸出一只手向下按了按,“别激动,我们没打算出尔反尔……”

    他将那男歹徒的一张照片摊在桌上,又拿出一张警方仅有的面目模糊的唐二的照片。

    “你干嘛?!”

    看到唐二的照片,女歹徒抗拒地向椅背上靠了靠。

    “闲聊几句,不介意吧?我保证不提唐二……要不这样,你还有什么疑问,也可以……”

    审讯室外。

    吴端站在单面玻璃旁看着里面明显没聊到主题的两人,两名布县刑警押着男歹徒往相邻的审讯室里,却被吴端叫住了。

    “谁让你们把这杂碎带来的?”吴端锐利的目光从那男歹徒脸上扫过,“女的都交代完了,他还有个屁用,送看守所去!让他等着遣送回国!搞我家人?好啊……我双手把你还给唐二……”

    “可是……”负责押解的刑警道:“吴哥,咱们办事得按规矩,这人不审就……”

    “规矩?!屁!他杀人的时候讲规矩吗?……老子拧断他脖子之前,赶紧让他滚!”

    吴端注意到,在他跟刑警对话时,男歹徒的目光偷偷看向了单面玻璃。

    他能清楚地看到审讯室里的女歹徒,以及桌上专门被放大了的他自己的照片。

    看不出这男歹徒的情绪,吴端决定加一把火,他假模假式地冲着耳麦喊道:“报告上面批下来了?……好!流程的事儿尽快!能省就省!……对!遣送回越南的……关个屁!妈的别想花咱们纳税人的钱在中国吃白饭……这种杂碎,就该送他回去吃枪子!……女的留下!女的帮我们抓着同伙,就是诚意,我们只跟有诚意的人合作……对,给她算立功,给点甜头,后头抓唐二还用得着……”

    吴端扭头,发现那男歹徒竟然还在,厌恶道:“还不弄走?!妈的都聋了吗?要不要给他开个欢送会?!……他是你们家亲戚啊?!”

    吴端瞪着眼爆喝,押送男歹徒的刑警便不说话了,显然不想触霉头。

    “走!”他们按着男歹徒的肩膀,想让他调头。

    “等等!等等!”男歹徒突然开始用力挣脱,“我说!我也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活儿是我接的!……你们想抓唐二?啊?用我!用我啊!”

    “屁!”吴端挥手,“带走带走!你算什么东西?老子用得着你?!”

    “别!别!……给我个机会……唐二叫唐且歌!”男歹徒几乎是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扣住地砖缝隙,巴不得自己手上长出章鱼吸盘。

    唐且歌。

    吴端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蹲下,看着男歹徒,似乎在估量他的价值。

    男歹徒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恨,他曾试图杀死眼前这个刑警的家人,所以他当然恨,但他恨得十分隐忍,他知道敌人是唐二,在抓住唐二之前,他什么都能忍。

    这样的人,什么事都能做成。

    男歹徒突然有些后悔,或许不该接这单生意。

    大约两三秒的估量,吴端终于有了结果。

    他摇了摇头。

    立即有四只手按上了男歹徒的肩膀和后背,瞬间他汗如雨下,“不不不……别送我回去!我有用……我能帮你们!……对不起!对不起行吗?……我也是受人指使啊!……我知道唐二在哪儿!他就在中国!”

    吴端终于又分了一点余光给那男歹徒,他指了指旁边的审讯室,“分钟,你只有分钟,证明你的价值,我会重新考虑遣送文件上写谁的名字。”

    男歹徒如获大赦,被送进了隔壁的审讯室。

    吴端没急着跟进去,透过耳麦,他低声道:“多谢大家配合……小闫,出来吧,不用演了。”

    “所以,不用等几年之后,我们抓住唐二,你回国也不会有什么危……”

    闫思弦的话戛然而止,他起身,收起桌上的照片,十分绅士地对女歹徒道:“跟你聊天很愉快。”

    那女歹徒注意到,出门时闫思弦勾了勾嘴角,似乎真的很愉快。

    一出审讯室的门,正好看到吴端,两人相视一笑,闫思弦朝隔壁的审讯室努了努嘴,道:“你不进去审?”

    吴端摇头,“我不会给他谈条件的机会,要让他觉得,我根本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如果他不努力争取,机会瞬间就会失去。”

    闫思弦摸摸肚子:“饿了。”

    “走,吃饭,我看公安局旁边就是牛肉面。”

    闫思弦撇撇嘴,“我想吃炖鸡,牛肉,西红柿炒鸡蛋,青菜……”

第二十七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9)

    从布县回来后,吴端被赵局单独叫去谈了一回话。

    赵局的意思是让吴端接受局里4小时保护,直到抓住唐二。

    “仗还没打我就先当缩头乌龟,岂不是涨他的士气灭咱们警察的威风?”

    吴端拒绝得十分果断,赵局知道再劝下去没有意义,便问道:“你父母现在怎么样?”

    “已经接到我的住处了,派了一组刑警专门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吴端苦笑一下,“以前总想着把他们接来一起住,没想到是以这种原因。”

    “人平安就好,事总会解决。”赵局一转话题道:“我看了审讯记录,据杀手交代,唐二常年在中越边境活动,每次干完非法勾当就躲回越南,这是他的老套路了,但碰到大买卖的时候,他也会亲自往内地走一走。”

    “是啊,现在他就来内地了。”

    “为了报复你?”

    这原本是个陈述句,最后赵局还是扬了扬调子,将它变成了疑问句。

    吴端知道赵局在困惑什么,这个问题也同样困惑着他。

    崇岭市离墨城有近一千公里,如果是报复吴端,为什么选在那么远的地方落脚?唐二会不会还有别的打算?

    赵局拿指关节敲了敲桌上的审讯记录,“崇岭市,你觉得这消息可信吗?”

    “只能姑且信之,因为没有别的消息来源了。我打算去一趟崇岭市,查一查。”

    赵局沉默片刻道:“要干咱们就下定决心,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管他在越南多牛逼,敢在咱们的地盘撒野,就让他有来无回!”

    “领导英明!”吴端开启贱兮兮的拍马屁模式,收获赵局白眼一枚。

    “什么时候出发?”赵局问道。

    “计划是今天,最迟明天。”

    工作中,吴端很少给出不确定的答案。

    “明天吧。”赵局帮他做了决定,“好不容易家人团聚,今天给你放假,陪陪父母,明天走。”

    “好。”吴端答应下来。

    赵局又道:“用不用我跟崇岭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

    吴端摇头,“我跟闫思弦过去的事儿,暂时保密吧,对局里同事,我都说是进安全屋接受保护了,我怀疑……”吴端咽了一下口水,“唐二选在崇岭市落脚,我怀疑崇岭市公安系统有唐二的人。”

    赵局皱眉思索片刻,“所以,你们俩过去的事,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你这是要……秘密调查?”

    “是。”

    赵局不说话了,吴端试探道:“那……您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赵局点点头。

    他刚走到门口,只听赵局道:“你父母那儿,再派一组人。干咱们这行不能有后顾之忧,心里不踏实容易出事儿。”

    “哎,知道了。”

    翌日,赶往崇岭市的动车上。

    闫思弦打着“方便说话”的旗号,眼都不眨地直接包下了一个软卧包厢,吴端本想以“局里没法报销”为由劝一波,但感觉这理由十分苍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而衰三而竭,最终话被他咽回了肚子。

    他真怕闫思弦回一句“那算了,反正不能报销,还是坐我的私人飞机吧。”

    崇岭市距离墨城有5个多小时车程,两人最近几天可谓枕戈待旦,都没休息好。一上车,一人占据了一张下铺,几乎瞬间就睡了过去。

    五个小时后,吴端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醒了。

    “该下车了。”闫思弦低声道。

    吴端揉着眼睛,“你知道吗,我上次睡觉大概是香港回归以前。”

    闫思弦笑笑不说话,吴端伸了下懒腰,叹道:“哎妈呀真想跟***一样躺着就把钱赚了……”

    这回,闫思弦真没忍住,一口矿泉水喷了出来。

    “她也不光躺着……吧?”

    吴端:“……”

    吴端:我擦这货是谁这货跟黄心萝莉学坏了我不认识这货!

    车窗外开始出现零星的建筑,已到了城市边缘,两人收拾好东西,但距离停车还有几分钟。

    闫思弦在床铺上坐下道:“崇岭市00万人口,你想过吗,怎么从00万人里把一个人找出来。”

    “先不找他,我要先搞清楚他为什么去崇岭市。”

    “有头绪了?”

    “还没有,但我看了一些资料。”

    “哦?”

    “唐二每年都要来几次内地,做所谓的大买卖……绑架、黑吃黑、走私货物等等,你懂的,但他绝不会在同一座城市出现两次,除了崇岭市……这是他第二次来这儿——如果那杀手的供述没错得话。”

    “他上次去崇岭干嘛?绑架杀人?”闫思弦道:“我记得绑了一个回家祭祖的美国华侨,敲诈了上千万美元,最后还是撕票了——作案手法非常专业,看起来他和手下至少筹备了半年以上。”

    “是啊,你知道他们的筹备精细到什么程度吗?甚至连死者回家祭祖的决定,都是因为受到他们的影响。

    死者生前十分迷信风水,他是听从一名风水大师的建议回家祭祖的,风水大师说只有如此才能化解大煞之兆。

    而有证据表明,那风水大师跟唐二有某种联系,他收过唐二的——很可能是一大笔现金,是唐二指使他那样建议的。”

    “风水大师没抓住?”闫思弦问道。

    “怎么抓?因为鼓吹迷信吗?”吴端苦笑一下,“那大师也是个美国华侨,而且案发时他人在美国,处理起来相当麻烦,再加上……案发时中美关系比较紧张,稍微不慎就会上升成国际问题。

    我这么说吧,这案子当时基本是搁置状态,就这么搁置到现在,因为查起来太麻烦。也不知道是出于默契,还是提前打过招呼,两边媒体对外公布的说法都是病逝。”

    “这也行?受害者家人就没意见?据我所知,那位在美国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还给某位州长提供过参选资金。”

    “家属各怀鬼胎,两个前妻和现任妻子只顾着为遗产打官司,没人管他,真真的人走茶凉。”

    “啧。”闫思弦撇撇嘴。

    “怎么?同为富豪阶层的兔死狐悲?”吴端还有心思开他的玩笑,“放心,你要是挂了,我肯定帮你抓凶手。”

    闫思弦翻了个白眼,“借您吉言。”

    动车进站了。

    打开卧铺包厢门的前一刻,吴端转过头,低声道:“两个警察在那次人质解救行动中牺牲了。”

    闫思弦没说话,只伸手拍了一下吴端的肩膀。

第二十八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10)

    酒店房间。

    托闫思弦的福,吴端第一次住进五星级酒店,据说,某落马官员从前风光时经常带着各色女人光顾吴端现在所住的房间,一掷千金,可谓极尽奢华。

    房间主卧有一张大床,大到……吴端觉得那床好像比自家整个卧室还大。

    此刻,床上铺满了案件材料,包括一男一女两名杀手的口供、唐二以前犯过的案子,尤其是他在崇岭市犯过的绑架案案宗。

    吴端和闫思弦则分别坐在大床左右两侧的地毯上。

    “那个男人,你注意到了吗?”吴端看着手中的案宗,头也不抬道。

    “得跟他聊聊。”闫思弦应了一声。

    “为什么唐二撕了那华裔富商的票,却饶过了一同绑来的——怎么称呼他合适呢?负责看守老房子的管家?还是……弟弟?”吴端道,“或许唐二觉得这个小人物无关紧要?”

    “或许吧,”闫思弦将一个男人的照片摆在床上最显眼的位置,“可从唐二以往的犯罪风格来看……”

    闫思弦没将话说完,吴端接过话头道:“心狠手辣。唐二办事向来心狠手辣,且相当严谨,绝对的不留活口,属于杀完了人临走还要再朝脑袋补几枪的,这个叫李天行的人却能逃过一劫,我们该去找他聊聊。”

    “是得好好聊聊,尤其在他的两次询问笔录前后存在矛盾的情况下。”吴端抬手看了下表,“9点40,还不算太晚,如果我们现在去找李天行……”

    闫思弦问道:“今天要是没见到李天行,你晚上是不是就睡不踏实?”

    吴端点头。

    闫思弦起身,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那走吧。”

    吴端:“你哪儿来的车?”

    闫思弦:“呃……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家还做汽车生意,崇岭市算是正好有业务吧,就……打了个招呼,借一辆先用着。”

    吴端有点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他应该知道,通常此类问题的答案都可以用“有钱”二字概括。

    正是崇岭市华灯初上的时候,两人路过了一条夜市街,街道两旁全是卖食物的摊贩,烤串的,烤鱼的,炒海鲜的,炒粉的应有尽有。

    吴端抽了抽鼻子,叹了一句真香。

    闫思弦问:“你想吃?”

    吴端盯着那卖啤酒的小摊,问道:“你酒量好吗?”

    “干嘛突然问这个?”

    “就……随便问问,上次聚餐你好像只喝了一点。”

    闫思弦耸耸肩,“所以喽,酒量差,酒品还不好,据说干过喝醉酒满大街撒钱的事儿。”

    吴端:“……”

    崇岭市不大,两人很快找到了案宗上记录的地址。

    那是位于老城区的一套平房,坐北朝南,独门独院。无论是门环,还是屋顶的瓦片,都给人深深的沧桑感。若是在旅游城市,这样的建筑兴许还会圈起来,做为旅游景点售票收费。

    吴端不由多看了几眼那油漆斑驳的木头院门,随着现代化城市建设,这样的建筑真是越来越少了。

    吴端敲门,总共敲了三次,每次时隔十几秒。

    敲完三次,屋里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

    闫思弦秒懂了吴端的意思,低声道:“真要进去?”

    吴端一边观察周围,寻找着左邻右舍的视线死角,一边道:“敌人都欺负到我老娘头上了,我就用点非常手段吧。”

    说着,他已摸到了院墙侧面。

    那是一条狭长的巷子,没有路灯,没有监控,两面都是高高的院墙,左手边就是李天行家。

    闫思弦望着那近三米高的院墙,默默蹲下了身。

    “踩吧。”

    吴端看着他身上那件人模狗样款定制衬衣,问道:“要不你踩我?”

    闫思弦:“少废话。”

    “哎哎哎。”吴端踩上了他的后背。

    闫思弦:为什么总觉得这货刚才只是客气一下?

    “站稳,我要起来了。”

    不得不说,闫思弦的身体素质还是相当过硬的,十分平稳地将吴端送到了合适的高度。

    手一攀上墙檐,吴端一个引体向上,便将自己提了上去。

    他骑在墙上,尽量压低身体,观察了一下院子,确定没有危险,便弯腰伸手。

    闫思弦一个助跑,以腿蹬墙,高高跃起,吴端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手上有伤,所以吴端并不敢抓他的手。

    借助闫思弦跳起的惯性,吴端只用了一下寸劲,便将他捞上了墙头。

    闫思弦刚一坐稳,吴端便焦急地问道:“手怎么样?”

    “没事,走吧,下去。”闫思弦率先跳进了院子。

    院子总共两进,搁在旧社会,也算个大户人家了。

    吴端低声道:“看来那个被绑架的华侨出国前家底就很殷实了,怪不得,那个年代能留洋念大学,不简单啊。”

    闫思弦赞同道:“收养孩子给自家小孩当伴读,也是大户人家才干得出来的事儿啊,李天行不就是华侨的伴读吗。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跟华侨一块去美国读大学。”

    “费用太贵?”吴端问道。

    闫思弦摇头,没再说话,因为两人已进入了空无一人的前厅。

    前厅门没锁,两人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地上的陶瓷碎片——桌上有一只茶碗,另一只则已经摔碎在地。

    出于痕检的职业习惯,吴端蹲下身仔细观察着。

    “看这个。”

    他以衣角垫在手前,伸手捏起了一块陶瓷碎片。

    “血!”

    已经凝固的血迹在白花花的瓷片上,格外明显。

    地上也有血迹,亦是凝固的,已经发黑。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向了后院——主人的卧室便在那里。

    “没人,已经没人了。”几分钟后,吴端给出了结论,并补充道:“但从血液凝固和屋里的积灰程度来看,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他郁闷地在后院走来走去,压着声音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们仅凭资料就找到了线索,超出想象的顺利,却晚了一步?要是早点来……”

    闫思弦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同样压低了声音,“你冷静点!”

    吴端不再说话,但看样子依旧烦躁。

    “你听我说,仅凭这个,还不能确定是唐二干的,即便是唐二,李天行也不一定死,没有尸体!记得唐二的做事风格吗?他可从不会处理尸体,他要拿尸体跟警方炫耀!”

    有道理。

    吴端很快恢复了冷静。

    闫思弦使劲捏了一下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道:“现在我们原路返回,把进院子以后可能留下的痕迹全部擦掉,这需要你的专业判断,你不会出错吧?嗯?”

    吴端点点头。

    闫思弦再次跟他确认:“你确定?没问题吧。”

    吴端:“跟紧,我来清理痕迹,你给冯笑香打电话,让她调取这房子附近的所有监控。”

第二十九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11)

    “监控已经调出来了,正给你发离线文件,你们到酒店就能接收了,我也会在这边帮你们过监控内容,虽说那一片是老城区,但崇岭市天网系统覆盖率极高,还是有希望看到些朱蛛丝马迹的。

    还有,我匿名报了警,警察等下就会赶到李天行的住处,我会监听案件负责人的电话,调查有任何进展第一时间跟你们通气……”

    不得不说,冯笑香人虽然不在,却还是能起到相当大的作用。

    黑客萝莉,居家旅行必备佳品。

    一回酒店,闫思弦占据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台电脑。

    直到吴端洗完澡出来,他仍在电脑前看着监控视频。

    “我看会儿。”吴端道。

    “上百个小时的视频,有些探头没有夜视功能,夜里拍到的内容一片模糊,且得仔细看呢,你先睡觉去吧,半夜我叫你,我们轮换着来。”

    吴端想了想,答应下来。

    这一整天算不上疲惫,却有点熬人,尤其发现李天行失踪,对吴端来说实在是种精神折磨。

    躺上床,他很快就睡着了。一觉直睡到天亮。

    在酒店华丽的房间醒来,吴端莫名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

    他坐起来,愣了一秒钟,冲到隔壁房间——闫思弦订了一套家庭客房,他就睡在隔壁的次卧,也是刚刚起床。

    看到吴端,他打招呼道:“早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你怎么不喊我?”吴端道。

    “有崇岭市刑警帮咱们筛监控内容,我觉得这活儿咱们就不用干了吧,人手有限,重复的机械式劳动就算了。再说……”

    门铃响起,闫思弦开门,让侍者将早餐送进来,摆上桌,待侍者走了,他继续道:“再说,某人不是说了吗,自香港回归以后再没睡过觉,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我怎么好意思叫你。”

    吴端想到了闫思弦那1米9的个头缩在沙发角伤心落泪的情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狂往嘴里塞面包。

    闫思弦:“有一个消息,我也不知是好是坏。”

    “什么?”

    “不久前,边境巡警抓获一支从越南往中国来的人贩队伍,其中负责押运的团伙头子是个越南人,名字翻译过来叫阮宏,据越南方面提供的信息,这个阮宏是唐二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双方在越南境内曾有过一次大规模火拼。”

    “对手?或许对手才是最了解唐二的人?”

    “没错,”闫思弦道:“但是——算了,直接说结果吧——警方想办法撬开了阮宏的嘴,可他说自己也不知道唐二在哪儿,他只知道唐二最近身体不好,去国外治病了,跟他一起去的,很可能还有两个心腹手下。”

    闫思弦起身,从他的房间里拿出两张照片。

    吴端接过,只见第一张照片上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他梳着油头,看起来毫无特点,属于人群里擦肩而过你绝不会想看他第二眼的那种。

    闫思弦介绍道:“这个,宋飞,算是唐二手下的军师吧,一直呆在越南,实施犯罪时他从不出面,但多起大案都是他策划和筹备的。”

    吴端记住了宋飞的长相,将他的照片切到后面,露出下一张照片。

    那是个长相坚毅的男人,年轻,看起来5、6岁。他五官棱角分明,有一双褐色的眼睛,头发微卷。

    这明显不是亚洲人传统长相,但也因此有了几分异域的帅气之感。

    “外国人?”吴端问道。

    闫思弦介绍道:“嗯,混血,名字就一个字,金,相关资料很少,只知道他曾在中东某特种部队服役,边境冲突时上过战场——你知道,中东那些国家乱七八糟的,动不动就起冲突,我也不大能搞清楚。”

    “嗯,明白你的意思。”吴端道。

    闫思弦便继续道:“金的枪法很准,格斗也厉害,曾经在边境被我国警方追捕,跟他一同入境的走私队伍全部被捕,只有他一人在受伤的情况下甩掉了追捕,逃回越南。

    据阮宏交代,陪唐二一起出国治病的,就是金和宋飞,他们是唐二的心腹,跟随唐二多年,忠心耿耿。”

    “生病?唐二他……病了?……”吴端放下手中的牛奶杯子,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

    他需要点时间来消化这条消息。

    “你觉得阮宏的交代可信吗?”吴端问道。

    “大概率可信,”闫思弦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之前我就在想,为什么唐二没亲自动手报复你,不难看出,做大案的时候他喜欢亲自动手,况且,你杀了他相依为命的弟弟,难道不应该亲手报仇?可他没去,而是花钱雇了两个——虽然手艺还可以,但显然算不上拔尖的杀手。

    显得有点……匆忙,似乎——似乎是受了某种不可抗力的影响。

    没有证据,我之前只是有这么个模模糊糊的感觉,就没跟你说。

    如果唐二病了,而且病到需要专门出国就医,我的想法就能说得通了。”

    吴端点点头,把玩着手里的餐刀,“这可算不上好消息,无论是唐二可能病死,就此永远逃脱法律的惩罚,还是他有可能根本就不在崇岭市——毕竟,崇岭算不上什么大城市,医疗水平显然没法跟北上广这些地方相比,真要治病,唐二没理由来这么个地方啊。”

    闫思弦皱着眉,显然这一点他也想不通。

    吴端没了主意,一时间两人陷入沉默。

    大约一分钟后,闫思弦喝完最后一口橙汁,解决了自己的早饭。

    他道:“哦,对了,笑笑托我给你报声平安,你父母现在很安全,除了惦记家里种的花,总想回去看看。”

    总算有个能让吴端感到安慰的消息,他唇角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一点。

    “接下来怎么办?”吴端道,“只能等了吗?”

    “只能等,等崇岭警方的监控调查进展,还有笑笑那边——我让她帮着查崇岭市医院、诊所收治的病人。

    唐二入境的事已经上报公安部,全国范围内的协查通告今天就能发出来。”

    闫思弦伸手捏了一下吴端的肩膀,“考验我们耐心的时候到了。”

第三十章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12)

    “你能坐一会儿吗?我快被你晃晕了。”

    起居室里,闫思弦以一个舒适的姿势窝在沙发上,一本书已经被他从59页看到了159页。

    这本是个十分惬意的状态……呃……要是没有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就好了。

    吴端如丢了魂儿一般,四处踱步。

    “好吧。”他终于停下脚步,“牵涉到我的家人,他们要杀我父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还在这儿……”

    吴端抬头环视华丽的房间,最终目光落在起居室地上的北极熊皮地毯上。

    此刻,闫思弦正光脚踩着那地毯。

    “……我还在这儿享受。”吴端的声音很轻,似乎整间房子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我明白了,”闫思弦点点头,“你觉得在这里无所事事是种罪过,那你有什么建议吗?关于寻找唐二。”

    吴端沉默。

    “还是说,如果我们搬到一家50块一晚的破旅馆,闻着屋子里的霉味,吃着地沟油做出来的食物,你就能好受点。”

    吴端蹲下,痛苦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抱歉,我不是针对你,我的情绪……”

    闫思弦在他对面蹲下,打断他道:“嘿,你的情绪没问题,换了谁都会着急,你知道关心则乱,没有刚愎自用,而是常常询问我的意见,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我只是想告诉你……”

    闫思弦的手机响起,两人同时看向来电显示,是冯笑香的号码。

    闫思弦松了口气,显然这通电话比任何安慰都会有用。

    他立即接通电话,并按了免提键。

    “崇岭警方有突破了!视频!”冯笑香道。

    吴端赶忙凑上前去,竖起耳朵。

    “他们发现李天行了,但情况不太妙。”

    “哦?”

    “018年6月1日凌晨:14,一处距离李天行家500米的监控拍到,他朝着跟家相反的方向奔逃,而且是瘸的,看起来腿受伤了。

    在监控范围内,他回头向身后看了两次,似乎是怕有人追过来。

    但并没发现有人追他,之后他跑过了两条街……我把他的逃跑路线发你手机上……”

    吴端的手机收到冯笑香发来的微信消息,打开一看,只见是一张崇岭市地图,地图上用红线标注了一截路段。

    “收到,多谢。”

    冯笑香继续道:“再之后,李天行就消失了,最后一处拍到他的监控位于长春路。”

    “同一时间段附近监控有没有拍到可疑的人?”吴端问道。

    “目前没发现,崇岭警方已经将几处监控录像送到省厅,正在进行清晰锐化处理,图侦方向想要有进展,恐怕还得几天时间……哦,对了,我监听负责案件的刑警队长的手机,还有一个发现。

    在犯罪现场发现了血迹,可是经过比对,不是李天行的血。”

    “什么?”

    “你没听错,现场提取的是B型血,而李天行是AB型,那个B型血的——很可能就是害李天行大半夜逃出自己家的人。”

    “这么说,我们要找的人受伤了。”

    “没错,虽然不知道伤得重不重,但有了这一线索,崇岭警方已经开始大范围走访市里的医院、诊所,寻找6月1日因为外伤就医的人。”

    “恐怕是白忙活,看屋里的血迹,那人出血量不大,应该只是小伤,”闫思弦问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了,目前就这些,我会继续留意。”

    “多谢。麻烦把李天行逃跑路径上的监控发我一份。”

    “好,这就发你,”通话到了尾声,冯笑香加快语速,轻声道:“你们……嗯……注意安全。”

    说完,她有些匆忙地挂了电话。

    对社交障碍的冯笑香来说,主动对别人表示关心的确需要勇气。

    吴端道:“有什么我们能干的吗?”

    “有,不过得等晚上,至少天黑以后吧。”闫思弦抬手看了看表,“方便打电话叫个午饭吗?”他指了指边桌上的酒店电话。

    案子有了进展,再加上晚上有活儿干,吴端烦躁的情绪减轻了大半。

    闫思弦拿过吴端的手机,看着地图上那条红线,他将地图放到了最大,一点点查看李天行的逃跑轨迹。

    突然,闫思弦“嗯?”了一声。

    “怎么?”吴端放下电话,凑了过来。

    “你看,在他的逃跑路径上,有一个街道派出所……很明显他害怕身后追他的人,却没进派出所寻求帮助……”

    “或许只顾着跑,没发现,”吴端道,“这种情况以前的案例中也出现过。”

    闫思弦打开了冯笑香发来的监控视频文件夹,其中一个视频名为“黑龙江路派出所”。

    视频里,李天行一瘸一拐地从远处跑来。

    “这里,他到派出所大门口了。”闫思弦道。

    只见李天行突然停下脚步,转向了监控的方向。

    “他看到派出所了。”闫思弦眯起眼睛,紧盯着屏幕上模糊的小人,仿佛在透过屏幕与他对视。

    两三秒后,李天行继续沿路奔跑。

    “他看到派出所了,犹豫了,可最后没进去……连警察都躲,为什么?”

    “他干了什么亏心事?还是说……”吴端迟疑着道:“还是说——我希望不是那样……”

    “你觉得崇岭警方有人被唐二买通了,而李天行——或许是上次被唐二绑架的时候,李天行知道了警方内部有问题,所以他不敢向警方求助。”

    沉默片刻,吴端道:“我希望不是这样。”

    又是沉默,吴端问道:“晚上你计划干什么去?找李天行吗?你有办法找到他?”

    “我不需要办法,”闫思弦勾起嘴角,“李天行现在就在我们手上……”

    “什么?!”吴端大惊,“他他他……你什么时候……”

    闫思弦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评估眼前的人。

    “你干什么?”吴端被他盯得后背发毛,向后退了一步。

    “我在想,你的智商能不能支撑起这个弥天大谎。”

    “有话快……”吴端一愣,“你不会是要……”

    “就是你想的那样,既然有人想找李天行,我们就给他一个足够逼真的鱼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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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介绍:
“我死去,并不是你们的胜利,顶多证明庸才对天才发动了可怕的战争……你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剿灭异己,颠倒黑白……你们笔下的史书记录我鲸吞一切,横行霸道,压制弱小。多年后,我的优点会变成缺点,唯有借我之手得到正义的人,将铭记我的功德。”——摘自本世纪最负盛名的犯罪天才语录。
墨城公安局刑侦副队长闫思弦:“狗屁!这混蛋还挺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墨城公安局刑侦支队长吴端:“人都被你抓住了,你还不让她逞会儿口舌之快?”
罪无可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罪无可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罪无可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