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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形骸     罪无可赦txt下载     罪无可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盗墓吹灯(10)

    刑警所指的尸体,正是手指抠在眼窝的那具,死相最为瘆人。

    他身旁还有三四人,亦是脸色煞白,步伐一致地向后退去。

    尸体真动了,不止一个人看到。

    “都别慌。”吴端立即道:“动也正常,尸体腐化本来就会产生……”

    尸体的头又动了一下,吴端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他想说,腐化过程中会产生气体,在特殊条件下,或许能让尸体看起来像是“动了”。

    然而尸体腐化所产生的气体多集中在腹部,脑袋是无论如何都动不起来的。

    况且,刚刚那尸体不过是偏了偏头,就在吴端诧异的瞬间,它的头已经左右摇摆起来,起初很慢,仿佛它在审视围观自己的刑警们,随着摆动的频率不断加快,抠在眼窝里的手指头被甩了出来。

    有那么几秒钟,一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一具尸体疯狂迪斯科。

    吴端心中默念:兄弟啊,你要喜欢就先扭着,我给你鼓掌也行,可千万别跟我们过不去……

    错愕的众人没注意到,一直站在“现场”外围不想干扰警方取证工作的文佳大师走到了近前。

    就在他距离尸体还有五步之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一个东西从那尸体的眼窝里钻了出来。

    食指粗细,近0公分长,很细,行动十分灵活。

    第一眼看,吴端以为是条小蛇,手电光扫了一下,又不像蛇。

    那似乎是一只浑身覆满了甲壳的节状虫子。

    只看清了一眼,虫子便已经迅速窜出了手电的光亮范围。

    “小心!”

    吴端反手推了闫思弦一把,因为他看到那虫子奔着闫思弦所站的地方去了。

    闫思弦抬脚后撤,却还是晚了一步,虫子竟能爬能跳,呲溜一下窜上了闫思弦的鞋面。

    “草!”

    闫思弦很少爆粗口,此刻实在恶心得够呛,猛甩那只爬上了虫子的脚。

    谁知虫子却不为所动,迅速爬上闫思弦裤腿,如履平地。

    看它的速度,要爬上闫思弦脑袋也就眨眼之间。

    闫思弦彻底炸了,又蹦又吼,想拍那虫子,又下不去手。

    吴端反应极快,闫思弦骂娘的同时,他已抄手电朝虫子砸去。

    没砸到,砸在闫思弦小腿上,哐啷一声。

    “你他娘的……”

    话只说了一般,闫思弦就顾不上了,因为虫子爬到了他大腿处,闫思弦明显感觉到虫子的一长排足上仿佛生着尖细的倒刺,竟然刺过他的登山裤,刮得他大腿生痛。

    “握草!”

    感觉到一长溜疼痛正向着自己大腿根处蔓延,闫思弦要疯了。

    就在这时,吴端也吼了一声:“别动!”

    闫思弦已经没有办法,立马听话站定。

    刚一站定,就被吴端一脚踹在了大腿上。

    “靠!”

    闫思弦胯下一凉,差点尿了。

    与此同时文佳大师也喊了一声:“住手……脚!”

    直接被吴端忽略。

    不过,吴端这一脚很准,正揣在虫子身体当间。

    一看踹准了,吴端还就势碾了两下。

    疼!

    但闫思弦不想喊疼。不仅没喊疼,他还绷紧了腿上的肌肉,给吴端垫脚。

    他宁愿现在疼着,也不愿意让那恶心的虫子爬上脸。

    终于,两人都听到了虫子的甲壳断裂声,又狠狠碾了一下,吴端收脚。

    虫子已断成两截。

    后半截全凭神经反射在扭动,因为足上的倒刺还勾在闫思弦裤子里,才没掉下去,眼看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前半截倒还在往上爬,毕竟伤势严重,速度慢了不少。

    吴端又砸了两手电,将两截虫子从闫思弦身上砸下来。

    围终于解了,两人折腾了一身汗。

    那手电质量很好,被吴端一通猛砸,竟还能亮。

    吴端又拿手电去照虫子,此刻段成两截的虫子在地上扭动着,已经没了威胁。

    看到虫子身后有一对尾钳,吴端一愣,惊道:“我擦是耳钻子!绝对!错不了,我见过!”

    知道这种虫子的刑警已经条件反射地抬手去堵耳朵了,还问道:“怎么长这么大?”

    吴端:“我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这玩意儿最多也就小指那么长吧?”

    “到底是什么?”闫思弦一边揉大腿,一边问道。

    吴端道:“耳钻子,老家有种说法,说这玩意贼要命,晚上趁人睡觉,钻人耳朵,在人耳朵里产卵,还以人的脑细胞为食,直到人发疯、死掉。

    长这么大个儿,耳朵是钻不进去了,恐怕是钻眼睛进去的吧。”

    闫思弦心有余悸,要是刚才真让那虫子爬上脸,恐怕自己现在已经跟三位死去的仁兄一样了。

    刑警们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那名死者抠着自己的眼窝,他是想将钻进头腔的虫子抠出来啊。

    众人均是一身鸡皮疙瘩。

    夏洛克:“太邪门了。”

    吴端已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我记得……耳钻子好像……群居……”

    冷汗再次浸湿了众人的衣服。

    沙沙沙……沙沙沙……

    精神高度紧张的刑警们,已经分不清周围究竟是风声还是虫子聚拢的声音。

    在场的所有人都曾幻想过、梦到过自己的死。

    大部分时候,都是与歹徒搏斗的场景。

    他们从没想过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被一群外形恶心的虫子弄死,死后还要扭着头丑陋地迪斯科一番,这完全超出了刑警们的认知范围。

    面对穷凶恶极的歹徒都不曾退缩的他们,此时腿正发着抖。

    他们等着吴端发话。

    发话的却是文佳大师。

    “这边,快走。”

    就在众人讨论耳钻子及不知所措的时候,文佳始终在低头看他的罗盘。

    此刻,他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一马当先朝山顶的方向冲了出去。

    文佳大师看起来文文弱弱,真跑起来,却比谁都利落,脚下生风。

    吴端推了闫思弦一把,“你打头!快!跟上文佳大师。”

    紧接着,吴端又喊道:“快走!都跟紧!别走散了!”

    待到所有人都走了,吴端最后一个跟上,防止中途有人掉队。

    沙沙沙……沙沙沙……

    每个人都跑得气喘吁吁,但又都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好像有东西过来了……听错了吧?……是真的吧?

第十一章 盗墓吹灯(11)

    跑出约莫百米,虫雨呼啸而至。

    是虫雨。

    耳钻子成精了一般,有些自脚边扑向众人,直往人身上爬,有的竟然知道“空降”命中率更高,它们窜上树,又义无反顾地朝着众人脑袋上落。

    众人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头任何能当做兵器的东西,以抵挡从天而降的凶虫。

    吴端抡起一截树枝——爬山时他捡了当做手杖的树枝——将天上来势汹汹的虫子抡飞到一旁。

    可是顾了头便顾不了脚,他感到无数条耳钻子已经自脚下爬上了他的大腿,其他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吴端高声喊道:“火!火!”

    更糟糕的是,前方队伍里有人栽倒,一边翻滚,一边呜呜呜地惨叫,眼看就要被虫子裹起来了。

    一旁的赖相衡想把那人救起来,却也是有心无力,才伸了一下手,头上便落了两条虫子,只好又缩回手去,先把自己头上的虫子扯下来。

    一边扯,他还对那倒地的人喊道:“捂眼啊!它们想钻眼睛!”

    那刑警也是急中生智,倒地时便已经将眼睛捂住,嘴巴也不敢张,还一个劲儿翻滚,试图用自己的体重将身上的虫子挤压死,甚至滚出了“老子要跟这些虫子同归于尽”的气势。

    正因如此,他挺过了生死攸关的几秒。

    几秒后,队伍最前方的文佳大师冲到了倒地的刑警身旁。

    文佳大师身上竟一只耳钻子都没有,与狼狈不堪的众人相比,他绝对是个异类。甚至,文佳大师附近的凶虫竟纷纷后退,转而都扑向别人去了。

    “握草!”吴端叫了一声,“百毒不侵啊!真的啊?!”

    文佳大师往那倒地的刑警身上撒了一把黄色粉末,耳钻子便潮水一般从他身上退去,那刑警如获新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确实感觉身上没有虫子了,才敢打开捂住眼睛的双手。

    地面上,以文佳大师和那撒过粉末的人为圆心,形成了一片没有耳钻子的真空地带,约两三平米。

    刑警们一看有门儿,纷纷挤进那真空地带中。

    文佳大师又往地上撒了几把粉末,扩大出一个让众人都能站进来的区域,空气中隐隐有了一股辛辣之味。

    在众人所站的区域外,虫子却并不退去,而是层层叠叠围拢,地上犹如铺了一张黑压压的地毯,恶心地涌动着,众人则仿佛站在地毯的破洞之上。

    地上的虫子暂时不敢上前,转而都爬上了树,树上往下落的虫子越发多,前赴后继,如一场暴雨。

    刑警们挥舞着手中的匕首、镰刀、树枝,将落下的虫子打翻在地,一到了地上,这些虫子便如见了鬼一般,飞速逃到真空区域以外。

    “大师!”

    “救命啊大师!”

    “怎么办?”

    ……

    一看有门道,众刑警纷纷开口向文佳大师求救。

    “火!点堆火!”文佳也喊道。

    夏洛克一只手将一条耳钻子自头上扯下来,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摸出一瓶汽油,扔给闫思弦。

    进山前,为了点火方便,夏洛克让闫思弦找家里有车的村民,买了一些汽油,用矿泉水瓶装了背在身上,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闫思弦干脆蹲下身来,将后背彻底交给夏洛克和另一名刑警。他试着将手中打虫子用的树枝掰断成几截,可惜树枝不够干燥,纵然掰断了,外面还有一层任韧性好的树皮连着。

    闫思弦顾不上许多,往半断半连的树枝上浇了少许汽油,点了火。

    火苗穿起来的同事,树枝几乎已经伸展开来,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堆”火,说是“一条”火更为贴切。

    文佳大师凑到火前,往那火里撒了一把黄色粉末。

    一经火烤,空气中辛辣的味道暴增,有对气味敏感的刑警,被熏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耳钻子更怕这味道,包围圈轰地一下扩大了至少十余米,头顶树枝上的耳钻子也不敢往下落了,纷纷下树,退开。

    至此,众人终于从这虫雨的包围中得到些许喘息的时间。

    吴端赶忙问道:“大师,这是什么?”

    “雄黄粉,蛇虫之类本就惧怕雄黄,我特制的又比市面上入药的普通雄黄粉效果好十倍不止。”文佳大师介绍起他的宝贝来,面露得色。吴端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终于逮着一个试试自制雄黄粉威力的机会,因此十分兴奋。

    文佳大师也不多解释,只招呼道:“雄黄粉数量有限,大家快来,好好在火旁熏一熏,身上多沾些味道。”

    说着,他又往火里添了一把雄黄粉,耳钻子退得更远了。

    凶虫纵然退远,却依旧不肯散去,虎视眈眈地跟众刑警对峙着。

    纵然流着眼泪鼻涕,刑警们也纷纷凑到火旁,原地转着圈,以让自己身上多沾些味道。

    文佳大师又将剩余的雄黄粉均分给众人,每人分得一小把,小心翼翼装进贴身的口袋里。

    文佳大师再三叮嘱:“千万别弄丢了,回来时候还用得到。”

    众人经过一番奋战,都挂了彩,此刻神经稍微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疼,刚刚被耳钻子爬过的地方,皮肤上全是被虫足刺出来的细小伤口,一排排,红肿起来。

    有人掏出治疗蚊虫叮咬的药物,大家随便喷喷涂涂,寻求点心理安慰。

    待火灭了,刑警们也都熏了一身的雄黄味,文佳大师招呼大家继续赶路。

    前方有无数凶虫,刑警们心中犯怵,不敢离开火堆燃烧的灰烬,还是吴端试着向前走了一截,开了路。

    众人紧张地观望,看到凶虫咕涌着退去,并不攻击吴端,这才迅速跟上。

    队伍开拔后,吴端再次走到队伍最后,还拉上了文佳。

    他低声问文佳道:“大师,咱们离墓还有多远啊?”

    “快了快了。”文佳大师似乎不愿细说,只管加快脚步赶路。

    吴端得承认,他打退堂鼓了。

    要是仅他一个人,追什么样的罪犯,有什么样的凶险,他都不会犹豫。可现在他要对二十条人命负责,尤其刚刚见了同事滚倒在地变成虫球的一幕,吴端后怕得现在还一阵阵后背发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一地。

    他终于理解了赵局的愤怒,从得知他带人进山开始,赵局便一直处于这种焦灼担忧中了吧?

    纵然文佳大师摆明了不愿细说的态度,吴端却少有地执着追问道:“我们都是外行,到时候万一要进墓,里面的种种风险——我也不懂,但听说会有很多机关——防盗墓贼的——那些危险您能应付吗?”

    文佳只是对吴端笑笑,并不答话。

    吴端心中无比烦躁,待他还要再问时,队伍前方又传来夏洛克的惊呼声。

    他说的英文,吴端不明白,瞬间绷紧神经,窜到了队伍最前方,被闫思弦按了一下肩膀才放松下来。

    闫思弦道:“退了!耳钻子退了!”

    只见前方挡路的耳钻子四散开来,纷纷绕到众人背后,继续虎视眈眈。

    众人又向前走了近百米后,身后的耳钻子竟整齐划一地停下,不再跟来,仿佛前方有什么令它们十分惧怕的东西。

    众人神经又紧绷起来,谁也不敢低估这些低等生物的种群智慧。

    这时,文佳大师却突然嘿嘿笑了。

    “墓,找着了。”

第十二章 盗墓吹灯(12)

    “墓,找着了。”

    文佳有些激动地向前走去,他手中拿着罗盘,吴端瞄见罗盘指针稳稳指着前方。

    之前几天文佳使用罗盘时他也曾观察过,那指针始终颤颤巍巍,左右摇摆,绝没有过像今天这般稳定的情况。

    吴端不禁问道:“在附近了?”

    “在附近了。”这次,文佳给出了十分笃定的答案,他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口中叨念着:“要见着了!就要见着了!三生有幸啊!”

    这一消息令众人心中皆十分振奋,这些天的跋涉,目的地终于快到了,有些胆大的,还想见识一下大墓的风采。

    振奋的同时,大家都保持着沉默,放轻了脚步。

    大墓快找到了,是不是意味着,陈清焰那伙盗墓贼也在附近?

    有刑警摸上了后腰处别着的枪,警惕地四下张望。

    又走了约莫15分钟,大家明显感到脚下山坡没那么陡了。

    “好像到山顶了。”闫思弦咕哝了一句。

    夏洛克搭了他的话,这老外刚才被吓得够呛,整个人都愣愣的,此时终于缓过神来。

    闫思弦用英语安慰了他好一会儿,两人便又对接下来可能有的危险展开了探讨。夏洛克连连摇头,看起来自信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他储备的知识已经没法估量前方可能的危险。

    周围的树木逐渐稀疏,偶尔有一些倒下的粗大枯树,树干上长满了苔藓,黑绿黑绿的,像一具具死于中毒的巨大尸体。

    一开始,遇到挡路的枯树,刑警们尚可绕行,又向前走了一截,待到脚下的路完全平坦了,枯树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横在前方。

    刑警们绕无可绕,只好一路攀爬。

    那些枯树的树干足有半人高,又湿又滑,爬起来相当费力。

    刑警们两人一组,相互配合,又是托又是拽,不多时,人人都滚得满身满脸青苔汁水,黑黝黝的,倒也算有了一身保护色。

    吴端和闫思弦走在最前头,两人相互配合,爬的气喘吁吁。

    眼看前方只剩下三五棵还活着的树,闫思弦指着其中一棵最高的道:“上去看看?”

    吴端点点头。

    两人向那棵树爬去。体力严重透支,他们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好在两人足够默契,吴端第一时间便明白了闫思弦的意思。

    到了树下,闫思弦道:“我爬上去,看看前面什么情况。”

    吴端道:“你爬过树?”

    不等闫思弦回答,吴端便做出了决定,“我上去。”

    闫思弦深知此刻不是发扬精神的时候,不再坚持,嘱咐吴端小心。

    “放心吧,我在底下接着你。”闫思弦道。

    “接个屁,”吴端骂道:“走远点,小心我一屁股坐死你。”

    闫思弦只是笑笑,听话地后退几步,吴端刚一爬上树,他便又凑到了近前来。

    恰好吴端手上一滑,闫思弦紧张地伸手瞄准,随时准备接他。

    还好吴端另一只手抓得稳当,并未掉下来,只骂了一句:“奶奶个熊,青苔不要钱啊!玩命儿长!”

    接下来的攀爬,他提了十二分小心,能下手下脚的地方尽是湿滑的,吴端只恨条件不允许,不能如吊环运动员一般往手上狂抹防滑粉。

    十分钟后,吴端终于站上了树顶较粗的一根树杈,再往上的树杈就都比较细了,恐怕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怎么样?看到什么没?”树下的闫思弦问道。

    天快暗下来了,吴端极目远眺,还真让他看到点东西,可他又不太确定。

    “好像……有块平地?……嗯,是平地。”吴端道。

    “平地?什么样的?”

    “就……一毛不拔?可以这么说吧……嗯,就在前头,不太远了。”

    又有刑警问道:“那能看见人吗?盗墓贼什么的。”

    吴端:“不行,只是隐约看见块平地,灰突突的,上面好像什么都没有。”

    “下来吧,小心点。”闫思弦道。

    下树比上树要难,每一次落手落脚吴端都要试探半天,防止打滑。

    待他爬下来,底下的闫思弦已经紧张地汗流了满脖子。

    吴端道:“两个方案,要么一鼓作气走到前面空地安营扎寨,我估计以咱们这速度,还有三四个小时的路程,要么先原地休息,歇好了赶夜路。”

    众人都累得够呛,身体已经急需休息,可是平坦的空地对每个人都是巨大的诱惑,一想到能在帐篷里躺一躺,舒展一下身子,大家便提起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

    “继续走吧。”有人道。

    众人响应,这便决定继续赶路。

    这一路,可谓相当艰苦,吴端一开始还能说两句诸如“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的话,试图鼓舞士气,几十分钟后,他便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树林渐渐被抛在身后,周围全是粗大倒塌的枯树,犹如置身巨人的殉葬坑之中,叫人心情极度压抑沉闷。

    一开始,吴端尚能支配自己的手脚,攀爬到最后,手也僵了,腿也木了。

    他只是机械地托起闫思弦,帮他爬上前方的枯树干——伸手,让闫思弦将自己拉上去——两人一起滑下去——走到下一棵枯树干前——再次将闫思弦托上去……

    这一整套动作已经成了肌肉记忆,他能感觉到,闫思弦的手和自己的一样僵硬,环视一圈,发现几乎每个人都是同样的情况。

    又爬了不知多久,吴端就连精神都开始恍惚,有人提议道:“要不……咱们歇会儿吧。”

    众人几乎同时停下了攀爬。

    “歇!”吴端大喊一声,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纾解胸中的压抑。

    刑警们哪儿还管什么脏不脏,纷纷躺倒在枯树上,大口喘气,缓缓喝水。

    有夏洛克这个野外生存专家在,队伍里的饮水倒真从没缺过,几天的行程过后,刑警们也习惯了不少野外生存法则,比如水一定要小口渴。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满天繁星,与城市里灰蒙蒙的夜空完全不同。

    吴端喝过水,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便对闫思弦道:“你说,咱们这趟图什么?”

    “赶在盗墓贼破坏墓葬前把人抓住。”闫思弦和吴端头顶头躺在一颗枯树上,倒还目标明确,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行程落后整整五天,我看悬,兴许那伙人已经拿完东西跑了。”

    吴端又道:“我很担心。”

    “你是害怕了吧?”

    吴端不否认,闫思弦便继续道:“我觉得前面空地肯定有问题,都走到这儿了,文佳也说墓就在附近,好歹咱们过去看看,要是到了空地还什么都没有,那就不追了。”

    “好,就以前面的空地为界。”

    对吴端来说,有了个小目标,打起退堂鼓来就比较能说服自己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是那个做为小目标的空地,给整支队伍带来了灭顶之灾,几乎要了所有人的命。

第十三章 盗墓吹灯(13)

    队伍修整了约莫二十分钟,吴端觉得不行,他浑身的肌肉都是剧烈运动后的酸胀感,再歇下去,就爬不起来了。

    吴端逼迫自己立即起身,招呼负责无线电通讯的刑警,让他给外面传个消息,告知外面的人他们遇到耳钻子袭击,让后续赶来的特警趁还没有遭遇耳钻子,赶紧撤。

    “不行啊,吴队,没信号。”

    刑警挪了几个地方调试设备,均无法跟外界取得联系。

    众人瞬间陷入了惶恐之中。

    “这……有点悬了吧?”

    “怎么办?还要继续往里吗?”

    “会不会是受大墓影响,我听说埃及金字塔附近就有能干扰信号的电磁波……”

    ……

    吴端的心也悬了起来。通讯畅通的情况下,遇到缺水缺食之类的危险,至少可以等待外界救援,刑警们还是有最后一道倚仗。

    此刻通讯断了,也不知冯笑香还能不能监测到大家的位置,这一队人马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吴端立即公布了他的计划。

    “既然通讯断了,为了保证安全,不宜久留,搜寻工作就持续到前面的空地为止吧,我们搜到空地,要是还没进展,就原路返回,先跟外面取得联络再说。”

    众人没有异议,唯有文佳大师露出些许不甘的神色,却也没有当众反驳。

    待到众人前行了一阵子,文佳大师突然凑到吴端闫思弦跟前,低声道:“你们真要回去?”

    “真的。”

    “墓就在附近,不找找可惜了。”

    吴端喘着粗气道:“别强求,再好的东西,也得有命去见识。”

    见吴端态度坚决,文佳大师便又退而求其次道:“那这样吧,等下你们先撤,给我留点水和干粮就行,我再找找,顶多留个一两天,要是真没那个缘分,我再回去。”

    “先赶路,等会儿咱们再细说吧。”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这次轮到吴端模棱两可,弄得文佳大师没脾气,讪讪走开了。

    他一走,闫思弦小声问道:“你故意气他啊?”

    吴端翻了个白眼,“我有那么闲?”

    “那你打算怎么办?”

    “绝不可能把他一个人留下,出了事算谁的啊?再说,法律也不允许私人发掘古墓,哪怕只是进去看看也不行。

    但我也不好生硬拒绝,毕竟文佳大师……呃……异于常人?”吴端斟酌了一下用词,“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的确有过人之处,所以他有那个单打独斗的自信,我完全理解,再说刚刚他又救了大家的命,我总不好拒绝得太生硬。”

    闫思弦朝着文佳的方向看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道:“我看,他要实在坚持,等咱们撤的时候直接打晕扛走。”

    吴端摇头道:“再说吧,能商量还是尽量别动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以抵抗身体的极度疲劳。

    就在吴端觉得自己的精神又要陷入某种恍惚状态时,闫思弦喘着粗气喊了一声:“快到了!”

    众人站在枯树上仔细一看,真的隐约能看到前方空地了。

    目的地就在眼前,刑警们精神一震,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晚风袭来,凉飕飕的,这还是进入森林后吴端头一次感觉到凉快,心中的郁结之气一扫而光。

    可是越往空地走,吴端就越觉得不对劲,具体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于是吴端问道:“你觉没觉得奇怪?”

    闫思弦“嗯”了一声,分析道:“那块地方……是不是太平整了点?”

    他这么一说,吴端茅塞顿开。

    前方的空地很大,而且非常平整,即便上面有厚厚一层落叶,吴端还是觉得,那块地方平得如同专门修葺过的水泥地,甚至让他想起了城市里的广场。

    那会不会真是一个人工修建出的平台?如果这猜测没错,是不是意味着大墓找到了?

    两人不再多言,拼着最后的力气向空地挺近。终于爬上紧邻空地的枯木。

    他们原本就走在最前方,自然也是第一个到达目的地。

    吴端喘着粗气,“我先下去看……”

    他一边说,一边就从那半人来高的枯木上往下跳。

    闫思弦提醒道:“你小……”

    “心”字还未出口,吴端的话已变成了惊呼。

    呼啦啦……

    扑打翅膀的声音充斥着所有人的耳朵。

    闫思弦只看到那些被他们误认成落叶的东西纷纷起飞,直往人脸上扑。

    其数量之多,遮天蔽日,令人瞠目结舌。

    是某种飞蛾,每一只都足有巴掌大。

    飞蛾阻挡了闫思弦的视线,他看不到天空,看不到枯树,也看不到吴端的情况,目力所及尽是如同枯黄落叶一般的翅膀。

    好在他还能听。

    他听到了水声,吴端似乎掉进了水里。

    还听到吴端的叫骂声音。

    “奶奶个爪!这他娘的……”

    行,还有力气骂人。

    闫思弦伸手扫开自己口鼻附近的飞蛾,高声喊道:“你怎么样?”

    吴端也高声回道:“别下来!”

    他似乎也在拍打驱赶着周围的飞蛾,并断断续续地解释道:“这她娘的……水……冻死爸爸了……”

    吴端话还没说完,闫思弦被一团飞蛾迎面一扑,一个重心不稳,他手臂不断地在空中转着圈,如两只螺旋桨,试图以此保持平衡,可敌不过脚下青苔的湿滑,闷哼一声,终于也掉了下去。

    瞬间,闫思弦如坠冰窟。

    水很凉,甚至,他的指尖好像摸到了冰碴子。

    闫思弦终于明白刚才为何能感觉到凉风了。

    他一入水,吴端便激烈地骂了一声娘,因为闫思弦正好砸他脑袋上。

    水很深,即便在岸边,即便被闫思弦砸到了水下,吴端的脚也碰不到水底。

    好在他游泳技术不错,很快便从一旁浮了出来。

    “这种时候,你他娘……”吴端拍开一只扑向他面门的飞蛾,又吐出一口呛进鼻子里的水,继续道:“就别玩Youjump……Ijump了……”

    闫思弦有口难言,只伸出一只手搭上吴端的肩膀,“少废话……爸爸抽筋了……”

第十四章 盗墓吹灯(14)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刑警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其他18个人虽然没落水,却也被飞蛾扑得晕头转向,空气里满是飞蛾身上扑棱掉的黄粉,犹如刮起了沙尘暴。

    有人将衣角用水浸湿,捂住口鼻,以免吸入这些黄粉,大部分人则只顾得上拍打扑面而来的飞蛾。

    肾上腺素是个好东西,所有人的疲劳感清顷刻间一扫而光,只觉得为了逃命再来几个百米冲刺也不是问题了。

    很快,有人喊道:“没事!不咬人!”

    “是了是了!纸老虎!”赖相衡激动地喊道。

    众人松了口气,一边驱赶飞蛾,一边相互吆喝着凑在一起,不敢掉队。

    接着,他们循声摸到了吴端闫思弦附近,扔出绳子,将两人拽了上来。

    一番折腾后,飞蛾四散而去,大家这才看清,眼前的哪里是什么平地,分明是个静谧的大湖。

    因为将飞蛾错认成了落叶——确实太像了——众人才先入为主地将这块地方当做了平地。

    湖呈正圆形,很大,夜晚视野不太好,要眯起眼睛才能隐约看到对岸。

    湖面平静,折射着月光,像一颗巨大的黑珍珠。

    更奇的是,湖在山顶,如果从上往下俯瞰,会发现这座大山呈火山口形状,如一只巨大的装满了水的碗。

    众人惊诧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时,闫思弦和吴端却全无心情欣赏景色。

    他们冻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湖水凉得刺骨,纵然上了岸,两人还是觉得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两人算是领教了湖的可怕之处,和几个胆子较小的刑警一同后撤了约莫二十米,才暂时安顿下来。

    吴端不禁指着湖骂道:“爸爸要是被你冻出老寒腿,非得……非……”

    他非了几声,也没想到如何报复这面湖。

    闫思弦弱弱地接话道:“非把蓝翔挖掘机专业的全找来,填平了你不可。”

    放完狠话,两人终于满意了,仿佛心理战扳回一城。

    闫思弦的腿还抽着筋,疼得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夏洛克帮他捏了几下,终于好转。

    他又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休息,吴端则起身清点人数。数过几遍,发现一个不少,这才放下心来。

    赖相衡胆大,还站在岸边看来看去,嚷道:“你们看,湖里是不是有东西?”

    “好像……还真别说……那黑影是什么啊?”有人附和。

    “哪有黑影,人吓人吓死人,别胡说啊!”又有人往后缩。

    ……

    众人讨论时,文佳大师探手摸了摸湖水,面露喜色。

    “找到了找到了!”他激动道:“这是活水!”

    众人不明其意,文佳大师便一边解释,一边带着岸边的众人往后撤。

    “咱们国家的几条山脉全是贯通的,脚底下这片就是长白山的支脉。长白山常年积雪,知道吧?”

    吴端答了一声“知道”。他读大学时曾趁暑假去长白山旅游,山里有个小天池,纵然盛夏,水也是冰凉的,因为那是长白山上化下来的雪水。

    文佳道:“这湖看似一潭死水,其实湖底通过地下水脉和长白山的水相连,所以水才会这么凉,活水好,活水好啊……”

    文佳大师连连说了几声好。

    吴端问道:“活水又能说明什么?”

    文佳搓着手,显然刚才也被冰到了,“风水风水,这水以曲水为佳。所谓曲水,就是有入口有出口又能存水的潭或者湖。

    这样的水势主藏,能藏水之灵气,活水循环不断,又能将灵气带来,将浊气带走,所以曲水为风水中的上佳水势。

    你看这处水潭,水源入口便是潭底的水脉,出口便是这潭口,涨水时,潭口的水外溢,向山下流去,形成瀑布溪流,这也就是为什么周围有那么多枯树,想来都是涨水时被淹死的。

    这不仅是一处曲水,还是融合了天地、山水的绝佳纵势曲水,葬在这样的地方,福泽子孙数代……”

    吴端嗤之以鼻,能不能福泽后代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古代帝王考虑的恐怕都是如何长生,羽化成仙,在极乐世界继续享受,至于后代……你都皇二代了,江山都给你了,还想要爹娘怎样?

    不知是不是刚才泡了冰水的原因,吴端觉得头有些发沉,竟像是要发烧。

    他知道这时候绝不能病倒,想赶紧换身干衣服,再烤一烤火,便无心再听文佳大师絮叨,只问道:“那照您这意思,咱们要找的墓在湖底下?”

    文佳摇头,指着对岸道:“你看对面的山势……”

    就在这是,有人喊了一句:“喂!干啥呢?!”

    众人循声望去。

    发出喊声的刑警见大家看着自己,便抬手指着水潭道:“他干什么?!回来!”

    语气里有不解,有惶恐。

    众人便又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能看见一名刑警的背影,那刑警正往水潭的方向攀爬,已经爬上了紧邻水潭的枯木。

    紧接着,就在众人的视线中,他噗通一声跳进了水潭,和吴端入水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回来!”

    纵然有人落水,有吴端闫思弦被救上来的前车之鉴,众人也并不太慌,况且,已经有三名刑警朝着湖边攀去,眨眼就能将人救上来。

    唯有闫思弦飞奔向了那刑警落水的地方,他一边攀爬,一边喊道:“拦住他们!”

    他们,是指三名看似去救人的刑警。

    直到他们中又有一人落水,众人终于看明白了,那三人根本不是去救人的,竟也是要往水潭里跳。

    刑警们有的摸绳子,有的奔到岸边救人,这才发现,竟有一大半人都陷入了某种魔怔的状态。

    他们仿佛听不到也看不到,只知道要跳进那冰冷的水潭。

    尚且清醒的赖相衡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吴队!”

    吴端没回答他。

    赖相衡粗略一看,神智还清醒的只剩四五个人了,他们试着拦住攀向湖边的同伴,可同伴的力气极大,根本拦不住。

    此时的吴端,也正机械地朝着水潭走去,他甚至用蛮力将拦他的刑警掀了个跟头。

    “这……咋回事啊?!”

    “中邪了?!”

    “怎么办啊?”

    闫思弦跳入水潭救人,所有人都看向了赖相衡。

第十五章 盗墓吹灯(15)

    还清醒的刑警们瞬间懵了。

    赖相衡摸出腰间挂着的绳子,大声指挥道:“捆起来!都捆树上!别叫他们去岸边!”

    说着,他已经将绳子绕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两人腰间,又去绕第三个人。绕了人,便将绳子往枯树杈上挂,拴马一般。

    余下两个清醒的刑警赶忙照做,夏洛克则奔向岸边,去拦截即将落水的刑警。

    赖相衡想到了自己刚刚看到的湖中的巨大黑影,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这种诡异的时刻,即便从小接受反封建反迷信教育的他,也忍不住往湖里有鬼这个方向去想。

    这种想法将人的恐惧无限放大,赖相衡只有大声嚷嚷,给自己鼓劲儿。

    “动作快点啊!……我这边一个……二……三……都数数,别漏了!……那个交给我,你快去湖边……闫副队什么情况啊?……”

    湖中。

    眼看第一个下水的刑警就要沉底了,闫思弦不得不重新跳进冰冷的湖里。

    一入水,他便飞快地游向那同事,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绕到那人背后——闫思弦受过专业的救生训练,他知道救人时一定要从落水者背后将人托起,一来这样的方式最省力,二来也可以避免被慌乱的落水者缠住,以免两人都溺水。

    闫思弦试探地将人向上托了托,发现对方没有挣扎,才敢靠近,用力将人的头托出水面。

    闫思弦自己也浮出水面,趁着换气的工夫,他看到溺水者双眼紧闭,脸色煞白,伸手一探脖颈,还有脉搏,这才放下心来。

    噗通——噗通——

    “草!”

    闫思弦还没来得及将手上托着的人推上岸,便又有两人跳进了水里,水花四溅,直让闫思弦睁不开眼。

    “别沉!别沉啊!”闫思弦急得冒泡,大骂道:“握草还有清醒的没?!拦着点啊!”

    他拽出腰间的登山绳,捆住刚救起来的人,将绳子勾在岸边的浮木枝丫上。

    回身又是一个深潜,去捞起落水的另外两人。

    许是刚刚落水的缘故,闫思弦捞起的人尚在挣扎,口中还不断地喊道:“等我!等等我!”

    也不知发着怎样的魔怔。

    闫思弦的口鼻几次被他按进水里。与他纠缠片刻,闫思弦惦记着另外一个快要沉底的兄弟,心中暗道一声抱歉,一拳打在他鼻子上,将人打昏,终于拖到了岸边。

    此刻,闫思弦只觉得冷,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颤抖,以帮他获得热量。

    第三个落水的兄弟已经不见了踪影,闫思弦只能凭记忆往他落水的地方潜,祈祷着千万别再往下掉人了。

    水底什么都看不到,那人一定沉往深处了,闫思弦也只能往深处下潜。

    浑身的感官都被放大,感觉到任何东西,都会引得闫思弦一阵摸索。

    摸不到人,他便不停地下潜。水底越发寒冷,闫思弦觉得自己仿佛被禁锢在万年寒冰之中,再也出不去了。

    冷,太冷了。

    水压越来越重,肺仿佛要炸开了。

    闫思弦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浮上去。

    有那么几秒钟,水底的闫思弦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他的手摸到了一个东西。

    感觉非常细微,闫思弦分不清是真的有东西,还是幻觉。

    他又仔细摸了两下。

    是头发!

    找到了!

    闫思弦打起最后一点精神,拽住那人的头发,又摸到肩膀,拽住肩膀处的衣服,两脚拼命划水,向水面浮去。

    真漫长啊……闫思弦这辈子从未走过如此漫长的路,好像无论如何都到不了终点。

    浑身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他便用肩膀顶住那被救的人,所有力气都集中在划水的小腿上。

    可他的小腿还在动吗?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有光,月光,淡淡的,是要到水面了吗?

    快到了……终于快到了……好累啊,休息一下……

    他不知岸上情况如何,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往下跳,最后的意识是:吴端你可别跳啊,爸爸实在没劲儿救你了……

    ……

    岸上。

    赖相衡等人终于将魔怔的同伴全固定住。亏得闫思弦财大气粗,让助理置办进山装备时可劲儿花钱,光是登山绳就人手一捆,不然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忙完,三个尚且清醒的人终于冲到了岸边。

    “闫副队,抓住绳子!这就拉你上来!”赖相衡喊道。

    闫思弦已经浮出水面了吗?他分不清了,他似乎听到了赖相衡的叫喊,似乎也低低地应了一声“哦”,都不记得了。

    他的脑海中满是《泰坦尼克号》杰克沉入冰冷海底的那一幕,他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手抓住绳子,意识也逐渐抽离。

    恍惚间,闫思弦觉得有人跳进了水,将自己往岸边推。

    他很想抱住那人取暖,最后的意识告诫他别那么做,于是他乖乖地任人推着。

    等闫思弦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暖烘烘的火堆旁,身上裹着睡袋,火堆上架着一只野炊专用锅,锅里的香味令他食指大动,他很想立即坐起来吃上一口锅里的东西。

    美好得有些不太真实,有那么十来秒,闫思弦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他既难受又惬意地哼了几声。吴端就立即过来扶他,并叨念着:“总算醒了!”

    闫思弦愣了好一会儿,甚至有点热泪盈眶,才终于道,“怎么?你盼着继承我的遗产呢?”

    说着话,他已经一咕噜坐起来,四下张望着清点人数。

    “嗯,硬盘里的***别忘了留给我。”吴端一边调侃他,一边给他舀了一碗菜汤,“别看了,都没出事,快喝,喝完了再跟你细说。”

    趁着吴端盛汤时,闫思弦抬手抹了一把眼里的泪水。

    活下来了,不容易啊。

    又调侃两句,吴端就要给他解释当时的状况。

    闫思弦却摆摆手,自己问道:“是不是飞蛾身上掉下来的黄粉?”

    “嗯。”吴端道:“当时用湿衣服捂住口鼻的人都没事,我没留意,所以中招了。现在看来,那玩意有致幻的作用,我怀疑其中可能存在一些类似精神类药物的成分。”

    闫思弦有点不好意思,两人共同落水时,他腿抽筋了,一只手搭着吴端的肩膀,另一只手下意识拽起湿衣服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驱赶飞蛾的工作则都交给了吴端,致使吴端没法照应自己。

    闫思弦一边对着碗中的汤吹气,一边问道:“那你在幻觉里看见什么了?”

第十六章 盗墓吹灯(16)

    吴端叹了口气,“我看见你们所有人都掉湖里了,冲我呼救,尤其是你,都沉底了,水面上咕噜噜直冒泡。”

    “就这?”闫思弦露出失望的样子。

    吴端问道:“那你觉得我能看见什么?”

    闫思弦将两手放在自己胸前比划着,“怎么着也得是个大波美女吧……”

    吴端:“滚!”

    闫思弦又嘿嘿笑着问道;“那其他人呢?”

    “都差不多吧,反正就是有一个让我们不得不下湖的理由。”

    “够邪门的,”闫思弦评价一句,继续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清醒的?”

    “我才刚刚清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过一段时间就缓过来了,我想……大概跟药效过了是一样的道理吧。”

    闫思弦喝了半碗汤,看了看手表,凌晨点半,他睡了一个半小时,又喝了汤,觉得力气回来了些,便端着余下的半碗汤从睡袋里钻了出来。

    他四下看看,发现众人依然在湖边,赖相衡找了块大石头,石头顶还算平滑,便成了刑警们的营地。

    此时,许是因为周围静谧下来,那些飞蛾又静悄悄地回到了湖面上,满满的几层,一个摞着一个,竟是一丝湖水反光都没有露出来。

    湖面一被覆盖,看起来跟一块铺满了树叶的平地别无二致。

    “奇了。”

    闫思弦叹了一声,收回目光,还是清点了一下人数,立即发现不对,问吴端道:“文佳大师哪儿去了?”

    吴端撇撇嘴,“别提了,那个叛徒!你听小赖说吧……小赖——”

    赖相衡走上前来,气鼓鼓道:“我们忙着救人的时候,那家伙不帮忙就算了,还把人往湖里推,什么玩意儿啊……

    等我们把人该捆的捆,该捞的捞,他却逃了。

    跑得真快啊,咱们的人立马去追,这种地方,追了半天距离也不见缩短,只能鸣枪示警,人家头都不带回的。

    总不能真开枪击毙吧,击伤也不行啊,这种地方受了枪伤,几天出不去,还不得死啊?

    没办法,还要照看你们,只能眼看着他逃走啊!我真是……”赖相衡气愤道:“你说说,这事儿谁想得到啊,今天他才救过咱们呢……”

    前因后果清楚了,闫思弦思索片刻,问道:“他往哪儿跑的?”

    赖相衡道:“沿着湖边跑的,我跟吴队也商量过了,觉得他好像要去对岸……”

    吴端接过话头道:“我隐约记得,在失去意识之前,文佳最后跟我说的话,大致是墓的方位在湖对岸,所以他应该是想要绕到对岸去。”

    吴端懊恼地对闫思弦道:“早知道就该听你的,把他打晕扛着走。”

    闫思弦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那是信口胡诌的,你还真当个主意了。”

    吴端叹口气道:“幸亏大家没事,不然我还有什么脸回去……”

    夏洛克对闫思弦说了几句英文,闫思弦与他对答几句,待两人谈完了,便解释道:“夏洛克说文佳曾私下里跟他商量,让他一块离队。”

    吴端道:“文佳倒是分得清谁重要,诓骗了这个傻老外,进墓能当打手,出墓还能当个苦力。”

    夏洛克知道吴端是拿他开玩笑,笑着连连摆手,“我可不是傻老外。”

    闫思弦也笑,“多亏夏洛克留了一手,文佳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心理斗争呢,咱们就沿着他走的方向追,这会儿他兴许正走回头路呢。”

    夏洛克献宝似的拿出一个背包,打开,哗啦啦地将东西倒出来。

    只见其内有一个罗盘——正是文佳大师一路几乎不曾离手的罗盘,一沓黄符,上面用红色朱砂画着图案,也不知是什么,几小袋草药,几种叫不上名字颜色不一的粉末,一本线装书。

    刑警们不懂,只觉得那书颇有些年代了,里面据是些古时候的文字,毛笔写的,根本看不懂。

    “好像是本古书?”吴端道。

    闫思弦摇头,表示不懂,不敢妄加揣测。

    吴端便将古书重新装回背包,又开始检查其他东西。

    除以上的物品外,文佳的包里还有一套换洗衣服,衣服显然提前拿雄黄粉之类的东西熏过,有股淡淡的药味。

    闫思弦解释道:“刚刚趁着大家攀爬枯树往湖边赶的时候——当然了,那会儿咱们还以为这儿是块空地——夏洛克就趁帮文佳大师背包的时候,偷偷把他的包给调换了。

    给了他一个装公用物品的背包,里面只有帐篷之类的东西,一瓶水一口吃的都没有。

    幸亏文佳大师来的时候没带个像样的登山包,用的是咱们统一配发的。”

    吴端一听,乐了,“咱们把这老外和古墓一起上交给国家吧。”

    这次,夏洛克没听懂吴端的玩笑,便问闫思弦他是什么意思。

    闫思弦道:“夸你呢。”

    “夸我什么?”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夏洛克:为什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吴端跟大家商量道:“咱们今晚就在这儿扎营,今天事儿多,大家都累了吧,我守第一班夜,你们抓紧时间睡觉。”

    闫思弦举手,“我刚睡醒,不困,跟你一块儿。”

    说完,不给吴端反驳的机会,他已经开始催促其余刑警赶紧进睡袋。

    两人沉默地坐在石头边缘,闫思弦伸手往一个背包里摸,摸了半天,只掏出半盒烟来,不禁咂舌。

    吴端问道:“怎么了?”

    “我特地带了两条中华,就想着值夜的时候提提神……上次我值夜的时候还有一条多,现在就剩半盒……唉我去还是白沙……”

    吴端:“有白沙抽就不错了,过两天断烟了,你不还得忍着。”

    闫思弦点起一根,小心地抽了一口,长叹一声:“断烟如断粮啊……”

    吴端从他手上拿过那根点燃的烟,也抽了一小口。

    两人像是偷偷吸烟的高中男生,一人一口抽完了一根烟。

    睡袋里不知谁在打呼噜,震天响,旁边的人却根本听不到,睡得极香,这一天真是太累太惊险了。

    就在两人精神有些撑不住,准备抽第二根烟时,湖面突然有了动静。

    一开始,只是对岸湖面一小片飞蛾起飞,扑棱棱地扇着翅膀,声音算不上大。

    可这动静就如往湖水里投了一颗大石头,湖面上千千万万的飞蛾都开始煽动翅膀,一排排一片片地起飞,像是受过训练的空军,井然有序。

    十几秒后湖面上所有飞蛾都飞了起来,竟隐隐有形成龙卷风之势。

    “这也……太……”吴端想象不出合适的形容。

    两人一边看着壮观的情景,一边挨个拍醒了睡觉的同伴,低声提醒大家别出声,赶紧用湿衣服捂住口鼻。

    待所有人都捂好了,吴端低声问闫思弦道:“你刚刚……看见没?”

    闫思弦点头,“对岸……好像有东西下水了。”

第十七章 盗墓吹灯(17)

    飞蛾仿佛会选择攻击对象。

    谁惊扰了它们,它们便围着谁飞个不停。

    这次,刑警们处于飞蛾的攻击圈之外,能够清晰地看到它们围着湖上一块地方俯冲,前赴后继。

    空气中又弥漫了一层黄尘,这次大家早有准备,倒不太慌,安安静静地在大石头上趴成一排,看着飞蛾渐渐散去,湖上一只皮筏子露了出来。

    今晚月光皎洁,能清楚地看到皮筏子上坐着三个人,三个人都在划水。

    “想不到嘿,”吴端轻笑一声,“盗墓的撞咱们手上了嘿。”

    说着,他拍了一下闫思弦的肩膀,领着赖相衡等七八个人从大石背面爬了下去,埋伏在岸边的枯树后,只等皮筏子靠岸。

    石头上的闫思弦占据高处,清楚地看到皮筏子驶到湖心时有个巨大的黑影突然自水下窜了上来。

    赖相衡激动地低声道:“看看看!我说有东西吧,你们还不信!”

    闫思弦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嘘,回去让吴队给你发个最佳夜视奖。”

    “有奖金吗?”赖相衡问道。

    “吴队穷成啥样你心里没点数啊?”闫思弦勾起嘴角笑着,“奖状大红花倒是可以……”

    闫思弦的话没说完,因为他看到皮筏子上的三人合力将一个人扔进了湖。

    是一个人。

    一开始有飞蛾阻挡视线,闫思弦看不清楚,飞蛾散开后倒是能看到了,可那人始终躺在皮筏子里,只能看到半边身子,他只当那是个什么物件。

    直到被推下去的瞬间,才看清了是男个人。

    男人不知是死是昏,全程一动不动,既不挣扎也不呼救。

    就在入水的瞬间,他周围的水面如沸腾了一般,水底黑影耸动,不知是一大群鱼还是什么,争涌着撕扯那人。

    几息之间,他便被扯入水底,再也没了踪迹。

    趁着水底的东西争食,皮筏子迅速划动,离开了湖心。

    闫思弦摸向后腰的手枪,他看了一眼隐蔽在枯树后的吴端。

    吴端隐藏得很好,连他都发现不了,但他隐隐感觉到,吴端也在看他。

    这三个人能干出将人投喂入湖的事,绝非善茬,说不定手中还有刀枪,一定不会束手就擒,岸边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闫思弦暗暗替伏击的同伴担心。

    皮筏子越来越近,已经隐约能听到其上几人的说话声。

    “还是绍公想得周到,拿那小子喂鱼。”一个年轻男声响起。

    因为这些人也用湿布捂住了口鼻,说话的声音不太清晰。

    另一个港台腔的声音阴测测地附和道:“咱们的人不能白死,怎么着也得拉他一个垫背,再说……就算不喂鱼,那小子也出不了林子……”?“就是就是,伤那么重,与其白死,不如让我们物尽其用……”

    港台腔继续道:“可惜这趟,着了陈水火的道,便宜都让他占了……”

    年轻男声赶忙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出去了我就通知弟兄们守住山下,看见陈水火出来,杀!”

    这时,一个第一次开口的声音响起,可惜皮筏子靠岸了,三人从皮筏子往岸上爬,有个人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水声一响,便把那人说话的声音盖住了。

    掉进水里的正是那港台腔,他是个胖子,被其余两个拉上来,直骂着晦气。

    闫思弦看到,吴端几人向着三人上岸的方向包抄了过去,可是湖边全是枯木,想要真正形成合围之势,必然要在枯木上攀爬,调整位置,一旦爬上枯木,必然会被三人发现。

    眼看三人就要从包围圈的缺口走出去了,略一思忖,闫思弦干脆起身,冲三人喊道:“三位朋友,已经探过墓了吗?”

    三人一惊,立即停下脚步,看向闫思弦。

    其中一个扛了最多背包的年轻男人,警觉地问道:“你是谁?”

    “来下墓的,”闫思弦不多跟他纠结身份问题,继续问道:“朋友,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没有恶意,就问一句,陈水火还在墓里?”

    年轻男人看向另外两人。

    港台腔开口了。

    “你找陈水火?”

    闫思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抬手朝自己的脸指了一下,“我这只眼睛,就是被陈水火害瞎的,刚听你们说他也在墓里,正好,老账新账一起算。”

    天黑,闫思弦所站的位置又正好逆着月光,三人根本看不清他所指的眼睛究竟有没有毛病。可他这么一说,可信度便增加了不少。

    果然,港台腔试探道:“不知兄弟是在哪儿着了陈水火的道?”

    闫思弦沉默片刻,最终却只道了一句:“不能告诉你。”

    港台腔一愣,只当是闫思弦也是在墓里被坑,那地方还藏着什么宝贝,所以不能透露位置,正想再问问别的,身后却突然有一股劲风,想闪已经来不及了,被扑了个狗啃泥。

    另外两人也迅速被制服。

    三人大惊,两个跟闫思弦说过话的口中又喊又叫,骂娘的,问闫思弦想干什么的。

    一直没说话的人咳了一声,两人立即闭嘴。

    那人这才开口道:“鄙人不才,略懂些风水,道上兄弟抬爱,给起了个诨号,叫邵公。”

    打过群架的都知道,一般情况下要是开始报名号报大哥,那这架就打不起来了,七拐八绕的,打架双方总能攀上些关系,诸如“原来我大哥和你大哥有一个共同的大哥”“原来你就是某某啊我大哥提过你”。

    邵公自报家门,便是想达到这样的效果。

    邵公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比港台腔大不了几岁,却沉稳老练得多。

    他蓄着胡子,头发束成一个髻,有种须发飘飘仙风道骨之感。

    很瘦,不像港台腔那般大腹便便,若只看他那双眼睛,甚至会给人一种与耄耋老人对视之感。

    正是因为这种感觉,让他举手投足说话都透着不容置疑的领导者气质。

    可惜,他的自报家门对警察毫无效果,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没人吃他这套。

    不过此时闫思弦并不想说破自己这行人的身份,皮笑肉不笑地跟邵公打了一声招呼。

    “久仰久仰,邵公啊,”闫思弦话风一转,对周围的人道:“兄弟们,我就说咱们这趟是出来发财的,老天爷照顾,咱们的风水先生刚当了逃兵,嘿,这就送上门来一个,我不收着都不好意思……”

    家庭环境造就,闫思弦身上本就有股无法无天的狠劲儿,此刻这狠劲儿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倒真像个刀头舔血的盗墓贼。

    吴端一边和众人一起哄堂大笑配合他,一边心道:演技真好,赶明儿就给你发个小金人。

    闫思弦:“三位,既然你们已经下过墓,就劳烦带个路吧。”

第十八章 盗墓吹灯(18)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还是邵公开口道:“兄弟,咱们进山下墓都是为了求财……”

    闫思弦微笑附和:“当然当然。”

    邵公继续道:“荒郊野岭,能碰上就是有缘,给几位带路,不过举手之劳,自然没问题,可到了地方……”

    “我刚听你们的意思,这趟活儿算是白跑了,还折了兄弟?”闫思弦问道。

    邵公不答话,只等着他的下文。

    闫思弦便继续道:“放心,我要你们三条命干什么?又不能换钱。只要你们好好带路,到了地方就放你们走,只不过……”闫思弦拖了个长腔,继续道:“就这么走,邵公你能甘心?”

    邵公还是不说话。

    闫思弦哈哈一笑,也不说破,只道:“天快亮了,该出发了。”

    吴端带来的队伍,原本有0人整,跑了一个文佳大师,还剩19人,现在又添了邵公三人,总共个。

    出发前,吴端派赖相衡带着两名刑警先返回。

    赖相衡不愿走,吴端却道:“后续来支援的特警可不会带着风水先生,更不会随身带雄黄,你不出去报信,万一碰上耳钻子,他们死定了。”

    赖相衡便只好答应下来。

    吴端又嘱咐道:“找个有无线电信号的地方,务必把这里的情况传递出去……文佳大师的事……”

    吴端犹豫了。

    赖相衡建议道:“他的事……我觉得吧,还是先别跟外面说,免得有人揪住鼓吹迷信的小辫子整咱们,再说了,找人不还得咱们自己来。”

    吴端骂了一句“臭小子”,却采纳了赖相衡的建议。

    赖相衡三人离开后,队伍又恢复到了19人。

    皮筏子肯定是坐不下的,只能沿湖边绕道,要费些时间。

    纵然不用皮筏子,吴端还是上前查看了一番,尤其注意船底,发现那皮筏子的底部捆着三节人腰粗的圆木。

    正是圆木的浮力,将皮筏子从水面抬高。

    吴端注意到,圆木底端豁豁牙牙,全是被利齿啃噬的痕迹,皮筏子纵然被圆木抬高,高于水面,前端还是被咬出了几个破口,可以说是勉力支撑几人过了湖,此刻皮筏子的气已经漏光了,看了就让人不由心惊。

    同时吴端又觉得奇怪:为何刑警们落水时没被水中的东西攻击呢?因为在岸边吗?

    众人开拔,邵公等三人被反绑住双手,走得踉踉跄跄,需得旁边有人时不时扶一把,刑警们对这种事轻车熟路,自是不在话下。

    一路上,闫思弦和邵公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两个人精过招,看起来都讨不到什么便宜。

    闫思弦先是指着湖面,直接了当道:“我看见你们把一个人推湖里了。”

    青年立即接话道:“陈水火的人,扔就扔!活该!”

    邵公回头看了那青年一眼,青年缩了缩脖子,低头走路,不敢再多言。

    邵公笑道:“小辈不懂事,见笑了。”

    闫思弦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邵公又道:“扔下去的是陈水火的人没错,不过已经死了,死人嘛,又带不出去,与其扔着发臭,不如拿来救命。

    我们也是逃得匆忙,没吃的,想赶紧过了这段路,才选择渡湖,不然肯定也是从湖边绕道。”

    闫思弦连连点头,“理解理解,不过……你敢走水路,心里不会一点底都没有吧?”

    “不瞒你说,去的时候我们在这湖上死了好几个人。”

    跟闫思弦猜想的一样,于是他又追问道:“湖里吃人的究竟是什么?”

    “耳钻子。”

    什么?

    闫思弦没想到湖里也有那东西,吴端明明告诉过他,那是一种生活在陆地上的昆虫。

    见闫思弦面露惊疑之色,邵公又解释道:“林子里也有,你们也碰着了吧?”

    “碰到一些。”闫思弦道。

    “这种深山老林,出什么都不新奇,我估摸着,耳钻子在山里没有天敌,所以无限繁衍,直到将山里的活物都吃光了,把周围变成一片死山。

    因为没有食物,耳钻子只能自相蚕食,数量又迅速衰减。

    可能有一小撮耳钻子发现湖里有鱼,这湖底下肯定跟地下河相连,便有源源不断的鱼通过地下河游进湖里——湖里的鱼是耳钻子唯一能找到的食物了。

    湖里有食物,为了捕食,这些耳钻子便不断地下水去试,别看这小小的虫子,比人的适应能力强多了,人或许能学会游泳,它们——它们直接进化,有了在水里生存的能力。

    至于奇怪的飞蛾,应该是跟湖里的耳钻子有某种共生关系,飞蛾诱使靠近湖面的一切东西成为湖中耳钻子的食物。不过……它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暂时想不明白。”

    对邵公这番解释,除了觉得新奇,闫思弦并不太放在心上,他更关心盗墓贼的情况。

    “这趟下墓,你们怎么会跟陈水火合作?我可是深有感触,好多跟陈水火合作的人都折在墓里了。”闫思弦道。

    邵公笑了一声,“咱们还不是半斤八两?”

    “哦?”

    “你不也被自己队伍里看风水的给坑了?”

    闫思弦也笑,“说得也是。”

    “我实话跟你说吧,”邵公道:“墓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唯一一样,在我们研究风水的看来,是无价之宝,在你们看来恐怕一文不值。”

    “还有这种东西?”不等邵公回答,闫思弦便又笑道:“那我就拿了你说的那东西,看你愿不愿意倾家荡产跟我买,你们研究风水的,就算矮子里头拔将军,也总能找出几个有钱的吧?”

    邵公一愣,他没想到闫思弦根本不在意他所说的是何物。这个盗墓贼,很不一样。

    闫思弦话锋一转,继续问道:“那你说,陈水火找着你说的那样东西没?”

    “没有。”邵公非常确定。

    “你怎么知道?”

    邵公冷笑道,“我们虽落得狼狈逃窜的境地,陈水火被困在墓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弦外之音是,他们三人逃走前,也给陈水火使了绊子。

    “陈水火还有多少人?”

    “活的,不到十个。”

    闫思弦心中一颤,进山时陈水火的队伍有二十余人,现在只剩不到十个,即便加上这逃走的三人,也不足半数。

    对刑警们来说,嫌犯人数越少,便越好抓捕、押解,可那毕竟都是人命,即便再罪大恶极,也不该暴尸荒野。

    人为财死啊,人可以为了赚钱连命都不要,贪欲是有多可怕。

    邵公的话里有多少水分,闫思弦不得而知,只觉得令他心头十分沉重。

    他便加快速度赶路,还是要等真的见了陈水火,才能弄清状况。

    众人从天亮时分开始赶路,行了一整天,赶着天擦黑的时候,终于找到一处新挖的盗洞。

    下洞前,吴端问闫思弦道:“你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干这个事儿吗?”

    闫思弦:“这有什么不敢想的?我连收购马云都想过。”

    吴端:“……”

第十九章 盗墓吹灯(19)

    进入盗洞前,众人对邵公三人已经有了个大致了解,知道邵公干了一辈子盗墓,他带着的年轻人是个本家后辈,也姓邵,给他打下手有三四年了。

    至于港台腔,说好听点,是个古玩商人,其实就是个倒腾明器的。

    这次港台腔跟来,是想开开眼,和刑警们一开始进山时的想法差不多,权当郊游了。

    真正进了老林子,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大部队走。

    他承诺邵公数百万保护费,邵公这才把他从墓里带了出来。说白了,邵公这次主要任务是盗墓,次要任务是给港台腔当导游和保镖。

    主要任务虽然落空了,但还是能赚的一大笔港台腔的买命钱。

    闫思弦之所以知道这些内情,是因为港台腔也给他开了价,承诺只要能把自己带出去,钱都好说。

    这让闫思弦觉得,若不是被自己抓住,这伙盗墓贼里最大的赢家大概会是邵公。

    准备下墓。

    邵公当然建议走原路,他们已经淌过一次雷了,原路的确会相对安全。

    刑警们心里却清楚,下了墓便不可能有绝对的安全。正因为邵公等人熟悉墓里的情况,下手坑害起自己来才能轻车熟路。众人都提着百分之两百的小心。

    吴端和闫思弦商量一番,觉得下墓是个技术活儿,不适宜拼人数,况且墓里空间不会太大,人多了可能反而放不开手脚,顾头失尾。于是在上头留下9人,隐蔽起来看守防范,如果陈水火的人出来,直接抓捕。

    吴端闫思弦等十人跟邵公一同下墓。

    为保险起见,大家身上都拴着绳子,连成一排,这样即便有危险,也不会走散。同时,绳子一端留在盗洞外,万一里面出了什么应付不来的危险,外面的人还可以将他们拽出去。

    下墓。

    众人进洞的顺序是:

    小邵——吴端和三名刑警——港台腔——四名刑警——邵公——闫思弦和一名刑警。

    吴端押着小邵打头阵,闫思弦押着邵公断后。

    港台腔能从墓里捡回一条命,已经烧高香了,如今又让他回去,纵然给他安排了队伍中间相对安全的位置,他还是一万个不乐意。

    盗洞呈之字型,正好能容一人跪爬而过,吴端打着手电观察了一下洞壁,发现这洞挖得尚算平整,挖洞的人显然深谙此道。

    数道手电灯光影影绰绰,将盗洞里众人的影子放大拉长,映在洞壁上,仿佛伺机吞人的鬼怪,令人心慌。

    其他人爬起来并不会太费力,唯有港台腔肚子上的肥肉打着褶,吭哧吭哧,叫苦不迭。

    许是姿势太过憋屈挤压到了肠胃,众人只听到一声屁响,紧接着,跟在港台腔后面的刑警直接炸了,破口大骂。

    噗……

    吴端憋笑憋得很辛苦,想来其他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众人终于明白,为何下盗洞时邵公死活不愿跟在港台腔身后。

    这个人精!

    吴端不禁觉得,这世界对胖子果然不太友好,再有,这胖子竟能活着从墓里出来,运气真好,再再有,为什么盗墓小说里非得都安排一个胖子?胖子真的不适合干这行啊。

    逼仄空间的作用,吴端一边爬,一边控制不住思绪胡思乱想着。

    爬了近十分钟,队伍最前的小邵突然停下。

    “到了。”他对身后的吴端道。

    通过小邵身侧的空隙,吴端看到前方的确有个出口。

    小邵的手电往出口照了照,吴端隐约看到一片色彩,好像是壁画。

    “盗洞打到甬道墙上了,没在墓顶,不高。”

    说着,小邵开始往外爬。

    吴端心里有些紧张,但忍住了没阻拦小邵。进个墓而已,绝不能露怯,他们可是正在假扮盗墓贼。

    小邵跳出盗洞,有水声,墓里应该是积了水。

    小邵见怪不怪,站在盗洞口,弯腰招呼吴端快出来。看起来,盗洞的确不高,约莫只到小邵大腿位置。

    吴端让小邵离洞口远一些,并警告他自己有枪,别耍花样,小邵满口保证地照做,吴端迅速爬了出来。

    地面的确有积水,刚好没住吴端的鞋面,积水下是甬道石砖,踩上石砖的那一刻,吴端心中稍缓,招呼身后的刑警跟上。

    众人挨个往出爬时,吴端迅速扫了一眼甬道内的情况。

    积水经过沉淀还算清澈,在手电的照射下,能看清其下的砖石纹路,有些砖裂开了,但总体还算平整。

    拱顶,顶上也是同样的砖石,其上刻有花纹,似蛇似云。

    两侧墙壁有石雕。几乎每一幅石雕画的主角都是个女人,想来她便是墓主了。

    古人的雕刻手法有些抽象,女人被雕得宽口阔鼻,一双眼睛大得过分,像是开眼角手术割过了头。要搁现在,绝对算不上美女。

    吴端面前的一幅石雕上,女人高举一个锐角三角板状的东西,其身前有一些人跪拜,几乎五体投地,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出那些是正在跪拜的人,而不是一个个板凳。

    看着那三角板,吴端不由想起了中学时候的几何女老师,心下想乐,忍住了。

    吴端进山前没少翻看国内已经挖掘出的古墓资料,什么马王堆三星堆,也算是恶补了一番专业知识,具体朝代他分不清楚,但他知道壁画石雕越是抽象难懂,人物越是不像,就说明历史越久远。好比原始人时期,几个蛤蟆状的岔腿小人儿中间加个圆圈,就是大家围在一起跳舞的意思了。

    虽然看不出具体朝代,但吴端估摸着,这墓年头肯定很久,至少在汉唐以前。

    那就是……秦?或者春秋战国时期?

    吴端其实想问问邵公的,但又不能表现得太外行,便忍了下来,做出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继续观察甬道。

    盗洞的位置几乎在甬道中间,距离左右出口差不多远。

    甬道长约三十米,宽能容纳三人并排通过。如此宽敞,想来是墓中的主通道了,应该有一端直通主墓室,另外一端则可能是重要的陪葬墓室。

    闫思弦问邵公道:“你们把陈水火困在哪儿了?”

    邵公朝左手边一指,“那边。”

    说着,他向小邵使了个眼色,小邵便在前方开路,众人跟着他鱼贯向甬道左侧的出口走去。

    闫思弦也扫了一眼壁画,漫不经心道:“墓主还真是个女人。”

    他又问邵公道:“你们找到铭文了吧?”

    邵公便介绍道:“铭文上说,这墓主人是战国时期中山国的一个公主。

    历史上中山国曾被魏国大将乐洋、吴起所灭国,后中山桓公经过0余年的励精图治,积蓄力量,终于复国。

    墓主人便是桓公的妹妹。

    那场灭国之灾发生时,兄妹俩年纪尚小,又被冲散,分别被两拨忠心的族人保护,并抚养长大,妹妹和族人进了深山,以部落的形式在山中生活,并遇到了……”

    邵公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道:“遇到了某种神灵,神灵看中妹妹的美貌,告诉妹妹只要肯嫁给自己,便帮妹妹复国。

    恰好经过多年探访、寻找,妹妹与中山桓公重逢。

    于是妹妹以帮助哥哥复国为条件,答应嫁给神灵。

    后来中山桓公果然复国,妹妹也如约嫁给了神灵,大婚当天于王殿之中坐化飞升,和那神灵夫君一起做神仙去了。

    中山桓公感念妹妹为复国做出的贡献,因而举全国之力修建其陵墓,并乞求飞升后的妹妹继续护佑中山国。”

    闫思弦沉吟片刻道:“我看,神仙飞升什么的是假,中山桓公发现了妹妹统领的这支部族后,将其收编入自己麾下,从而实现复国,倒是更有可能,甚至,我怀疑妹妹就是中山桓公杀的。”

    邵公嘿嘿一笑,“不无可能,不过……看你的分析,不像盗墓的,倒像考古的。”

    话外之意,盗墓贼可不会如闫思弦这般分析真相。

    闫思弦笑着装傻,“国家要是真收编我,我倒愿意。考古么,会编的故事能自圆其说就行,弄个什么专家学者的名头,活得人五人六,不比提着脑袋赚钱强?”

    说话间,众人已走出甬道,进入一间墓室。

    墓室里的积水比甬道要多,最深处的积水到人的膝盖,墓室中央的巨大棺椁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最外一层为石椁,沉重的石盖已经被撬开,歪在棺椁一侧。

    石盖破了一角,积水下的地砖被它砸坏了好几块,石盖和石椁边沿都留下了崭新的压撬痕迹,显然正是陈水火这伙盗墓贼所为。

    两块木质棺盖斜倒在地,半截泡在水里,显然,石椁里的两层棺材被打开了。

    令众刑警气愤的是,棺盖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湿脚印。

    棺盖上原本有色彩艳丽的漆画,线条流畅唯美,应该是某种图腾。留下脚印的人踩得脆弱的漆画剥落了一大片,露出漆黑的棺盖底色,让吴端瞬间联想到冲入圆明园的八国联军。

    石椁很高,需得站到边上探着脑袋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吴端看了一眼,棺椁里也有积水,最内一层安放尸体的木棺里水几乎是满的,用手电照照,能看到棺材底,却没有尸体。

    绕过棺椁,吴端心中冷笑一声:尸体找着了。

    只见墓室地上的积水里飘着一具残破不全的湿尸。

    尸体身上有些灰色粉末,想来是出水后衣物发生了某种氧化反应,迅速化成了灰。

    尸体已经干瘪得不成样子,若是单单去看那些裸露在外的枯黄皮肤,恐怕会以为是树皮之类的东西。其最明显的人类特征,是漆黑的长发。

    那干尸的头发格外长,飘在水面上,如同某种鲜活的水生植物,仿佛一靠近就要被缠住拖向地狱。

    头发从尸体头顶处向棺椁方向延伸,米不止。

    即便古人蓄长发,吴端也觉得不会有这么长。

    他想起了一个从前听过的传闻。据说人死以后,尸体的保存环境若是满足某些条件,头发指甲还会继续生长数年。

    吴端寻找着尸体的手,想看看有没有长指甲,却发现尸体的双臂都断了,孤零零地飘在水上,断口很新。

    无疑,湿尸是被陈水火这帮盗墓贼硬从棺椁里拖出来的。

    不仅拖出来,还扯开了它的喉咙——吴端估计,是为了拿到墓主人口含的宝物。

    这正是盗墓贼的可恨之处,他们能盗走的东西其实非常有限,抛开需要小心保护的竹简丝帛,太过沉重不好携带的青铜器,携带过程中极易损毁的瓷器,以及其它各种带不走的壁画石雕,盗墓贼往往只选择尸身上佩戴的金玉器、古钱币等小件文物下手。

    可他们的“盗”却带着野蛮的破坏性,仅是挖掘盗洞破坏墓**的气密环境,便足以给所有带不走的文物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坏,更不必说弥足珍贵的古尸。

    墓室里的气氛有些沉重,看到国家宝藏被如此暴殄天物,刑警们恨不得将邵公等人暴打一顿再上交国家。

    墓主人静静地漂在积水中,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墓穴中长眠了数千年,一朝被人残暴地拖出棺椁,吴端总觉得她的鬼魂就在众人周围,正不怀好意地盯着邵公等人,一有机会便会拉这些人陪葬。

    吴端伸手搓了搓后脖子,把鸡皮疙瘩搓下去。

    闫思弦倒泰然自若,“啧啧”两声道:“我就看不上陈水火,活儿干得也忒粗了。”

    邵公连连点头,“可不是,我看啊,他这次就算不死在墓里,也没两年好折腾了。干咱们这行,名声要是臭了,迟早得完。”

    吴端用眼神询问闫思弦:古尸怎么办?

    闫思弦微微摇了下头,告诉他不管。

    他们不具备文物或古尸保护的技术,唯一能做的便是维持原状,以免二次破坏现场,后续工作只能等待相关专家了。

    众人并没有翻找值钱物件的意思,唯有港台腔在墓室一角摆放的陪葬铜器里翻翻找找,邵公对闫思弦道:“前面耳室通往殉葬坑,陈水火他们就困在一个殉葬坑里,我带你们过去?”

    闫思弦客气地道了声谢,众人便往邵公所指的耳室走,依旧是小邵打头。

    耳室里有个石台,石台上有一具规格很小的棺材,十分精巧,应该是陪葬的孩子。

    棺盖也被打开了。

    石台旁的地上有两具死尸,看衣着应该是陈水火一行人。

    小邵解释道:“这两个也是老手了,知道陪葬小孩儿的棺材里往往能出极品明器,就动手开棺,却没想到,小孩肚子里装了机关箭弩,嘿,真准,一箭一……”

    “个”字还未出口,小邵往那小棺材里看了一眼,突然脸色一变,看向邵公,急切道:“不好!”

    邵公也朝那小棺材里看了一眼,惊道:“小孩儿不见了!”

    “什么?”吴端大概知道了他们的意思,却不敢确定。

    “棺材里的小孩儿,哪儿去了?!”

第二十章 盗墓吹灯(20)

    邵公这话一出,队伍里一大半人都变了脸,被周围阴森诡谲的气氛影响,大伙只觉得头皮发麻,冷汗瞬间铺满了后背。

    闫思弦不动声色地挪到吴端身旁,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对视一眼,算是互相鼓励。

    闫思弦开口道:“会不会你们一起进来的人把小孩尸体带走了?”

    邵公连连摇头,“不会,出了人命,没人再敢动那小孩的尸体,而且离开耳室时是我断后,我明明看到它就原封不动在棺材里……”

    小邵接话道:“是啊,我也看见了,而且……拿它有什么用……绝不可能,不可能是人拿走的……”

    那港台腔情绪已经崩溃,紧张地四下乱看,手电乱晃。

    像个第一次独自睡觉的小孩,总觉得黑暗的地方藏着鬼怪。

    他拽着一旁的刑警,不断絮叨:“有鬼,有鬼啊……我就说邪乎,那小孩跟活的一样,太邪了……你们都不当回事……现在怎么样?出事了吧……快走……还是走吧!你们想死在这儿吗?……我给钱,给你们很多钱,你们带我走吧……”

    刑警被搅得烦躁不安,劈手朵过手电,警告他老实点。

    “小孩像活的一样?灌水银死的?”吴端问道。

    “应该是,那个年代,无非就那些手段。”邵公道迟疑不定道:“这墓邪得很,小鬼最难缠……”

    闫思弦冷笑一声,露出狠色,“小鬼?呵,世上要真有鬼,盗墓行的人早死绝了。别耍花样,继续带路吧。”

    小邵深吸几口气,定了定神,看向邵公,邵公脸色很差,却也没反驳闫思弦。

    小邵便一咬牙,走进了盗洞里耳室另一侧的通道。

    又是一条甬道,这次狭窄了许多,只能容纳众人按顺序鱼贯而入。

    甬道微微倾斜向上,走了十余米,进入前方墓室时,地上已经没了积水。

    与其说这是一间墓室,不如说是殉葬坑。

    殉葬坑一端塌陷了,满地沙子。

    使得地上的东西被掩埋了大半。

    纵然如此,见到殉葬的东西后,众人还是愣住了。

    “这……这是……鸟?”有刑警忍不住发问。

    地上的一副骨架极大,仅是其露在土沙外的部分,就和马一样大,它的骨骼铺满了整个殉葬坑。仔细看会发现那东西长着尖嘴,利爪,翅膀位置还有尚未完全腐化的羽毛。

    羽毛虽然历经千年,却红彤彤似火,手电光一照,反射出色泽艳丽的光华,又长又柔软的样子。

    吴端对鸟类并不了解,但他曾在动物园见过孔雀开屏,只觉得孔雀尾巴上的羽毛与之相比也要黯然失色。

    陪葬坑的几块墙砖上刻有文字,闫思弦问邵公能不能看懂,邵公道:“说是神鸟,中山国公主坐化后,这只神鸟从天而降。

    原来她的神仙夫君便是神鸟。

    神鸟留下旨意,说其肉身与爱妻合葬,之后便在中山国公主的肉身旁俯冲撞地十余次,至死方休。

    摆脱了肉身桎梏后,神鸟与爱妻魂魄一同飞升……”

    想到一人一鸟结为伴侣,吴端便觉得一阵恶寒,不禁吐槽道:“合着中山国公主嫁了个鸟人。”

    邵公大大地摇头,“不可胡言不可胡言啊,不敬墓主,要遭殃的……”

    吴端面上做出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心中却在疯狂吐槽:你个盗墓贼跟我聊敬重死者?等你进了监狱,要不要开个普法讲座啊?

    闫思弦却提出了质疑:“神鸟说要合葬,可看这情况——骸骨被随便堆在地上——这明明是殉葬,跟合葬根本就是两码事。”

    邵公却指着墓室塌陷的地方道:“是合葬的,棺椁齐全,只是全被埋了,这鸟尸也是从棺材里拖出来的。”

    闫思弦一愣,指着那塌陷处问道:“那陈水火他们……”

    邵公点头,“也埋里头了。”

    闫思弦立即上前,观察起塌陷处的情况,只见大量细沙,便又问道:“流沙机关?”

    邵公点头道:“墓室两侧和顶上全是细沙,开馆后不久,墙就塌了,流沙涌入,所有人都被埋了。

    你看到的不过是这间墓室的冰山一角,一点用来放鸟尸的地方而已,其实墓室很大,陪葬的东西都在里头呢,也被埋了。”

    邵公这话显然有所保留,至少,触动机关的事儿就有可能是他干的。

    闫思弦看着黄沙失神片刻,道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刑警们解开身上的绳子,开始挖沙子。

    众刑警拿出随身携带的折叠铲,分成两拨轮换着挖,一拨人挖掘沙子时,另一波人则负责看守邵公等人。

    沙子柔软,很快便挖开了一大片,发现三具尸体。

    三人窒息而亡,口鼻中灌满了沙子,眼珠外凸,满脸的恐惧不甘。

    闫思弦问道:“认识他们吗?”

    邵公见了死相如此可怖的尸体,也不免心中打颤,哆哆嗦嗦看上几眼,答道:“是陈水火的人。”

    他们在旁等了片刻,见众人没有停止挖掘的意思,小邵便试探地问道:“地方帮你们找到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急什么?”闫思弦道:“你就不想看看陈水火究竟死了没?”

    “我们不关心这个,朋友,还是有缘再见吧。”

    闫思弦:“一起下墓,还是一起出去得好,我还担心你们在背后使绊子呢。”

    小邵看向邵公,邵公似乎早料到了这个结果,并不说话,小邵只好闭嘴。

    挖掘工作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期间留守地面的刑警下来过两人,他们沿着绳子找了过来,见下墓的同伴一切安好,放下心来,回去通风报信了。

    趁挖掘的工夫,吴端忧心忡忡地对闫思弦道:“也不知道文佳大师跑哪儿去了,你说,他不会真出事了吧?”

    闫思弦:“万一找不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上报,让上头趁早多派人搜山吧。”

    “那你自己呢?”

    吴端沉默了一下,“纪律处分肯定跑不了,大概……停职什么的,可能丢工作吧。”

    “要不要考虑给我打工?五险一金包吃包住上五休二……”

    吴端是真的担忧,没心思开玩笑,不接话。

    闫思弦便继续道:“我觉得文佳不太干净。”

    “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也是个盗墓的……或者曾经干过这营生。”

    吴端细想与文佳大师接触的种种细节,从他一进山就有意拉拢夏洛克,到他一次不错就找出了中山国公主墓大体位置,再到他偷偷离队,越想越觉得像是那么回事,深以为然。

    闫思弦继续道:“所以你不用太担心,那家伙应该是个老手了,连防毒虫都有一套办法,没那么容易中招。就算他真挂在这儿,也怪不到你我头上,谁让他自己贪心不足。”

    吴端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可终归是我们把人请来的,要是我们不找他……”

    “这可不好说,”闫思弦道:“我托朋友问这个事,原本想着能找个高人指点一二就不错了,并没指望有人会跟我们一起进山。

    毕竟风险大,钱少,而且下墓这种事多少总有些晦气……所以,谁知道文佳会不会是毛遂自荐呢?

    况且,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有两个人跟着咱们。”

    吴端一怔,“你你你是说……”

    闫思弦按了一下吴端的肩膀,“嘘!小点声。”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邵公等人,见他们并未注意这边的谈话,才撒开手继续道:“想想陈水火爷爷的故事吧,既然盗墓贼可以混进国家考古队伍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什么就不能混进我们警察的队伍里?

    说到底,是我疏忽了。

    那两个跟着咱们的人,恐怕就是文佳的同伙,他跟同伙碰头汇合后,要是就此下山离开,一路上保命应该不成问题,就怕他们穷凶恶极,打咱们的主意,那可就……”

    吴端犹豫道:“应该不会吧,他救过咱们的命。”

    “利益罢了,救咱们,因为需要咱们继续给他趟雷。你信不信,如果先进古墓的不是陈水火一行人,那现在挨算计被埋在沙子底下的,恐怕就是咱们了。”

    看着满脸黄沙和绝望的死者,吴端深感后怕,转念一想又道:“可要是这么算下来,文佳很可能已经下过墓了,他下墓的时间就在陈水火和咱们中间的空挡……对了!小孩尸体!”

    闫思弦这回直接上手捂了一下吴端的嘴,“小点声!”

    吴端拿开他的手,抱歉地缩了缩脖子,继续道:“陪葬小孩儿的尸体不会就是文佳拿走的吧?可他要是来盗墓的,拿那玩意干什么?尸体又不能卖钱。”

    闫思弦摇头,“这个我也想不通。”

    吴端只觉得跟这事有关的人都邪门得很,退意再次升起,便跟闫思弦商量道:“要不这样,陈水火他们的尸体找到,古墓的事就告一段路,反正墓已经找着了,专家很快就会来接手。

    咱们把盗洞填上,分一半人把邵公他们押出去,剩一半人继续找文佳。”

    闫思弦:“还找他?”

    吴端:“不然呢?总不能就这么不管了。”

    闫思弦停顿片刻,表态道:“我直说吧,留下找他,顶多寻求点自我安慰,免得他真出事了良心不安——看,是你自己要离队的,你离队以后老子还不离不弃找了你大半天。

    可找人没有可操作性,这么大的林子,上哪儿找去。”

    “那你带人出去,我留下找。”

    “不可能。”

    ……

    两人意见不合,谁也没法说服谁,最终计划只能暂时搁浅,等挖掘寻尸的工作完了再说。

    黄沙被整个翻了一遍,共找出六具尸体,却没有陈水火。

    有刑警还想再翻找一遍,被闫思弦制止了,闫思弦指着被扒出来的棺椁道:“这套棺椁不对,最里面的一层棺材,还盖着盖子。”

    和中山国公主的安葬规格一样,一椁两棺,看来真的是合葬,只是最后一层棺材还盖着盖子。

    刚才大家忙着清点尸体,即便注意到了,也并没有细想。

    此刻闫思弦指出,大家立即明白了,既然棺材里的大鸟已经被拖了出来,棺盖必然已经打开,盗墓贼可不会费力不讨好地再把它盖回去。

    只有一个可能:陈水火在流沙倾泻下来的瞬间躲进了棺材,盖上了棺盖,为自己赢得了一小块生存空间。

    闫思弦已经伸手去推棺盖,立即有刑警上前帮忙。

    棺材里氧气有限,顶多供一个人呼吸一两个小时,此刻距离墓墙坍塌已过了一天一夜,即便暂时有了藏身之处,陈水火也不可能撑到现在。

    即便知道开棺后很可能见到的是个死人,闫思弦还是提醒帮忙开馆的刑警小心。

    尸体!

    棺材内果然有一具尸体!

    尸体呈俯卧姿势,后背朝上。脖颈处有明显的血迹,整个棺材底都有血迹,棺内壁上也有喷溅状的血。

    “割喉死的?”吴端疑惑道:“难道无路可逃,氧气又快要耗尽,绝望自杀了?”

    闫思弦绕到棺材另一端,看着死人的脸。

    他没说话,但只看他的表情,吴端便猜出了结果:棺材里的人,不是陈水火。?闫思弦不可置信地开始检查尸体。

    他刚刚翻动了一下,便有了发现。

    “棺材底有洞!”闫思弦咬牙道:“狠!陈水火你够狠!

    流沙倾泻而下的时候,陈水火和这人一起躲进了棺材,并且合力将棺盖盖上了——刚刚开馆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沉重的棺盖,一个人可挪不动。

    可是棺材里的氧气本来就少,即便只有一个人,也支撑不了多久,陈水火干脆杀了跟他争夺氧气的同伙。

    然后他自己挖了个盗洞,现在恐怕已经逃出去了。”

    一边说话,闫思弦一边招呼刑警将那人的尸体抬出棺材,露出了棺材下的洞。

    邵公却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他摸着石椁道:“且不说两层木棺,光这石椁所用的石材,就坚硬无比,洛阳铲挖在上面,顶多留一个白印子,不信你们试试,短时间内别想把它挖透啊。”

第二十一章 盗墓吹灯(21)

    三四道手电灯光一同照向棺材底的洞,闫思弦干脆跳进棺内,蹲在洞口仔细观察。

    这一看,他便能回答邵公的问题了。

    “石椁和地砖是被炸开的,从外面往里炸的。”

    “什么?!”

    邵公伸长了脖子往洞口看。

    “看来你们不是第一伙到这儿的人。”说着话,闫思弦率先下了洞。

    吴端安排五名刑警留下看守邵公等人,自己则带着另外三人紧跟闫思弦之后。

    这次的盗洞相对逼仄,人要缩着肩膀才能通过,稍不留神就会撞了脑袋磕了后背。

    闫思弦一边前进一边道:“是老盗洞……

    我估计,这墓室墙壁和顶上全是沙层,上一伙盗墓贼挖到沙层了,没法继续,就干脆绕着挖,把盗洞打到墓底。

    好巧不巧,盗洞正好挖到石椁底下,再也挖不动了,他们就用了炸药。”

    遇到一段极窄的盗洞,闫思弦只能全身贴地地蹭过去,说话便有些喘。

    吴端待他通过那段狭窄的区域,便问道:“可既然把石椁底都炸穿了,为什么没进墓?”

    “盗洞塌了。”

    “啊?”

    “爆炸的原因,盗洞塌了……”

    闫思弦没继续解释,因为众人很快就看到了骸骨,骸骨乱七八糟地被丢在盗洞里。

    粗略一看,共有两个头骨,看来被坍塌掩埋在此的盗墓贼至少有两个。

    “陈水火就是挖通了这段坍塌的盗洞,才找到了出路,”闫思弦道:“不得不说,这人的确命大。”

    爬了没几步,一名体格壮硕的刑警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好像……卡住了。”

    吴端就在其身前,赶忙问道:“卡哪里了?”

    “肩膀……”

    吴端没法掉头,看不见,只听见那人来回拧动身体,似乎是在想办法使自己解困。

    听到身后吭哧吭哧了片刻,吴端问道:“怎么样?”

    “不行。”那刑警对身后的两人道:“兄弟,不好意思,帮我拽一把。”

    他身后两人已经开始后退,并拉着他的脚往后拽。

    那刑警又对吴端道:“吴队,给我来一脚吧。”

    吴端应了一声“好”,伸出脚蹬在了他肩膀上,又道了一声“不好意思了”。

    前后一起用力,那刑警被卡着的肩膀处终于有所松动。

    吴端不免再次感慨:胖子真的不适合这行儿,盗墓小说坑死人啊。

    就在众人准备加把劲儿把他弄出盗洞时,闫思弦突然压低声音,急促道:“关手电!快!”

    后面虽看不到状况,但都从闫思弦语气万分紧急,令他们的心瞬间提起,不仅立马关手电,还噤了声。

    盗洞里瞬间漆黑一片,每个人都放缓呼吸,竖起耳朵。

    细听,前方隐约传来嘻嘻索索的动静。

    那声音一开始很远,数秒后逐渐近了,除了爬动的声音,还有低低的说话声。

    只听一个声音道:“那帮警察要是不来呢?”

    另一个声音答道:“你放心,肯定来,单是防我盗墓,就得来。”

    盗洞里回音很大,说话声听得并不真切,但吴端和闫思弦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答话的人正是文佳大师。

    文佳又开口道:“你的机关陷阱别出问题就行,关键时刻掉链子,要被你坑死的。”

    另一个声音笃定道:“只要他们进那间墓室,保证有去无回。”

    此刻,两人的声音已经很近了,闫思弦悄无声息地摸出别在后腰的枪。

    他右手拿枪,左手拿折叠产,随时准备暴起一击。

    后路被堵,一旦跟对方遭遇,只能是勇者胜。

    就在闫思弦绷紧浑身肌肉的时候,对方却停下了爬行,似乎开始原地修整。

    “哎兄弟……”陌生的声音再次开口,这一回,闫思弦明显感觉到,对方距离自己已不足5米。

    甚至,闫思弦能感觉到因为他们的动作而带起的轻微气流。

    对方但凡开一下手电,或者弄出一点光亮来,便是毫无疑问的四目相对短兵相接。

    “哎兄弟,我看你挺懂行,要不以后咱们合作,你负责寻龙点穴,我下墓取东西。”

    文佳呵呵笑道:“先解决这些警察再说,这帮人不死,你我以后都没好日子,他们应该快到了……”

    突然,毫无征兆地,闫思弦动了。

    有土拍在吴端脸上,是闫思弦迅速向前爬时蹬起的土,与此同时,有折叠产砸上人腮帮子的声音,文佳的惨叫声,另一个人的骂娘声。

    闫思弦的手电亮起时,吴端隐约看到文佳歪倒在盗洞里捂着脸,闫思弦跪压在他身上,上半身前倾,双手稳稳端着枪。众刑警们赶忙开手电。

    嘭——

    一枪打在洞底,子弹穿入的地方距离另一个正往反方向爬的人不足半米。

    那人吓的整个身体剧烈一抖,终于停下逃窜。

    闫思弦从文佳身上爬过去,压得他大呼小叫。

    越过文佳后,闫思弦丢下一句“这个交给你们了”,便朝那逃窜的人爬去。

    虽看不到那人的脸,但闫思弦知道,他是陈水火。

    闫思弦命令道:“后退,退过来。”

    陈水火便开始后退。

    闫思弦始终端着枪,紧盯他的一举一动。

    因此,当陈水火从突然弓腰缩头,从两腿之间探出一把土制手枪来,闫思弦毫不犹豫地再次开枪,并叫了一声“趴下”,提醒身后的刑警小心。

    嘭——

    陈水火惨叫一声,一股血自他的小腿渗出,染红了裤管。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开了枪。

    嘭——

    距离太近,想要打不中都有难度,闫思弦立马抱头趴下。

    子弹正中他后背上方的盗洞顶,若是刚才他趴晚了,就是一枪爆头。

    “你他妈……”

    身后有刑警骂了一声,可骂还没完全出口,闫思弦便听到头顶传来了声音。

    那是大地震颤才会有的声音,算不上响,但摄人心魄,让人由心底生出畏惧来。

    “退!盗洞要塌了!”闫思弦大吼着。

    与此同时,有土块掉在他的头上脸上。

    吴端也吼,睚眦欲裂。

    “你回来!”

    闫思弦连跪带爬,瞬间追上了向前逃窜的陈水火,与此同时,他刚刚所在的地方,盗洞顶瞬间坍塌。

    “小闫!”

第二十二章 盗墓吹灯(22)

    又是嘭嘭两声枪响,吴端无从分辨是谁开的枪,似乎陈水火已穷凶恶极,又似乎听到了闫思弦的惨叫声。

    吴端只觉得耳中轰地一声,头都要炸开了,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他亦是从文佳身上越过,双手刨着土,想要将坍塌的位置挖开,可是他越挖,盗洞顶就越是塌陷,不进反退,甚至还差点将他自己埋在了土里。

    “小闫!小闫!”吴端大吼着,连盗洞外守候的刑警都听到了他的吼声。

    盗洞外负责看守邵公等人的刑警听到枪响,又听吴队叫得如此撕心裂肺,瞬间产生了闫队牺牲的想法。焦急得满头大汗,也不装盗墓贼了,咔咔给嫌犯戴上手铐。两人掏了枪,留下看守,又有三人准备进盗洞增援。

    恰在此时盗洞里出来了自己人,原来吴端身后卡主的刑警终于挣脱,将文佳拽出了盗洞。

    “怎么样?”

    洞外的刑警见两名队长没出来,心下更加觉得不好。

    刚出来的人眼圈通红,也顾不上回答,两名骨架相对窄小的刑警再次钻进盗洞。

    他们本想去将吴端拽出来,刚一进洞,却见吴端已经退了出来。

    吴端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满头满脸的土,左手中指指甲翻起,血肉模糊,后背和膝盖的衣服也蹭破了。

    一出盗洞,吴端的目光在众人面前逡巡一圈,锁定了邵公后,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就将邵公拎了起来,拖行两步,就将邵公往盗洞里塞。

    他又抄过一把折叠铲,往邵公手里塞,直到这时才发现邵公的手被铐在身后。

    吴端粗暴地双手一推邵公肩膀,让他转过身来,又粗暴地掏出手铐钥匙,给他打开。

    将折叠产塞给邵公后,吴端又开始将他往盗洞里推。

    “你会打盗洞吧?小邵也会吧?啊?你们两个进去挖!……快!快去!他还有救……把他救出来……”吴端口中不断叨念着。

    他的样子太吓人,仿佛地狱钻出来的恶鬼,他浑身散发着一种“闫思弦要是出事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的凶恶气场。

    即便邵公这样擅长审时度势的老油条,这种时刻也不敢拿闫思弦的性命为筹码跟吴端谈条件,他深知,此刻敢耽误一秒钟,暴走边缘的吴端都有可能直接打断他的腿。

    邵公顺从地应了一声,钻进盗洞时只丢下一句:“让小邵来帮忙吧,两个人快点。”

    吴端立即解开了小邵的手铐,小邵也拿了一把折叠产,飞快地钻进盗洞。

    吴端拿枪指着两人,也往盗洞里钻。

    钻进去前,他又回头对那刚才被卡在盗洞里的刑警道:“你沿原路返回,出墓以后跟外面的人说一声,把里面的情况画张图,让他们在外头找找,看有没有其它盗洞口。”

    那刑警会意,立即去办。

    吴端钻进盗洞后,又有两名相对比较瘦的刑警紧随其后,做为接应。

    邵公并没有立即开挖,观察清楚了塌陷状况后,对吴端道:“前面这块不能再挖了,这回坍塌,顶上的土整个松了,再挖下去,可能整个盗洞都要垮,我只能从旁边重新挖一条弯道。”

    吴端急道:“要多久?”

    邵公和小邵合计了一下道:“要看塌陷的盗洞有多长,少则半小时,多,可能得一两个小时,说不准。”

    “只有这个办法?”

    “只有这个办法。”

    “干吧。”

    邵公开始下铲,吴端森森然道:“我问过你陈水火有没有枪,你说没有——是没有,不是不清楚。”

    邵公手上的挖掘不敢停,冷汗却已从脑门上淌了下来。

    他的确也有过坑害闫思弦一行人的想法,只是他们从未松懈对自己的看守,墓外有沙层保护,墓里可用的机关便非常有限了,所以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现在,吴端是要算总账了吗?邵公心中不免打鼓。

    他一辈子都在躲警察,自然听过不少关于警察的负面传闻,肚子上垫个枕头揍人,把人揍得死去活来,却一点伤都验不出来啦,用特殊方法电击,却不留下电流斑啦……

    此时那些传闻一桩桩一件件涌上心头,他现在最怕的已经不是被捕,而是吴端突然使出什么极端的手段。

    空气静默得令人窒息,只有单调的挖掘声。

    吴端等人也没闲着,帮忙将挖出来的土向外刨,以免挖着前面,堵了后面。

    出乎所有人意料,自从开始挖掘,吴端一次都没有催促过,他甚至没去看表,只是和大家配合,默默刨土。

    越是这样,众人越不敢招惹他。

    此时的吴端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闫思弦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如果他被压在塌陷处,那最后的两枪——盗洞塌陷后的两枪——就根本不可能响。

    吴端记得,最后的两枪枪声不同,那分明就是两把枪的声音,说明闫思弦和歹徒各开了一枪。

    只要没被塌陷压住,无论枪法,还是与人近身搏斗。

    吴端都对闫思弦很有信心。

    或者说,此时他必须对闫思弦抱有一种堪称盲目的信心,否则,他的精神将立即垮塌,甚至可能都无法带领队伍安全返回。

    盗洞另一端,闫思弦的表现的确对得起吴端的信心,可他所面临的难题并非一个陈水火那么简单。

    盗洞坍塌的瞬间,眼见陈水火又要开枪,闫思弦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手脚并用地逃命,又在逃命的间隙抽出一只手来开了枪。

    这一切,全是凭借危难时刻人类求生的本能,他的大脑甚至都有些跟不上身体的反应,而空白了一刹那。

    就在这一刹那过后,闫思弦看到陈水火的屁股中枪,瞬间炸开了一片血花,同时,一颗子弹穿进了他的肩膀。

    闫思弦只觉得左肩受到一股巨力冲击,使得他向前冲的身体都顿了顿。

    可他不在乎。

    看到陈水火再也跪不住,终于扑倒,回手捂着自己屁股上的伤,枪也脱了手,闫思弦心中说不出的快慰。

    他依旧小心地端枪指着陈水火,爬上前去,先捡了陈水火掉在一旁的土制手枪。

    此时的陈水火已经昏倒,不省人事。闫思弦给他带上了手铐。

    就在闫思弦打算想办法回身检查一下盗洞塌陷处时,他听到前方传来了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声音令他毛骨悚然。

    因为耳钻子追赶众人时,也是这种声音。

第二十三章 盗墓吹灯(23)

    闫思弦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贴身口袋,口袋里装着文佳给的雄黄粉,可他只摸到一小团硬块。

    这身衣服跟他一同入水——还是两次,之后他昏迷,曾有刑警帮他脱下来烤干,再加上连番赶路出汗,雄黄粉便结成了一个小指粗的长条硬块。

    这东西还管用吗?

    闫思弦将它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味道大不如从前。

    手电光照到的地方,耳钻子的先头部队已经三五成群地杀来,来势汹汹,闫思弦和陈水火都受了伤,血腥味令耳钻子异常兴奋,它们高高翘起尾刺,仿佛随时准备往猎物眼睛里钻。

    闫思弦几下爬上前去,想要将陈水火拽起,他清楚,两人若是被虫群堵在盗洞,就死定了,唯有趁虫子尚未将路堵死,一鼓作气冲出去,才能博得一丝生机。

    偏偏此时陈水火昏得沉,怎么都不醒。

    独自逃命,能活下来的几率已经很低了,要是再带上这么个伤员……

    闫思弦越过陈水火,向前爬了几步,又一咬牙,退了回去。

    “奶奶的!”

    他大骂一声,拿腰间的绳子胡乱在陈水火腋下兜了个绳环,将人套住,拖在身后,使出浑身力气向着耳钻子越来越密集的洞口爬去。

    “你丫练过千斤坠啊!”闫思弦大骂道:“死狗一样!”

    他唯有这样给自己壮胆。

    盗洞低矮,爬起来本就费力,再拖一个人,闫思弦几乎是一寸寸地往前蹭,手电掉了,闫思弦也顾不上去捡,绳子勒得他腰腹部生痛,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爬到洞口。

    狭窄逼仄的环境却丝毫不影响耳钻子行动,眨眼间它们已是密密麻麻在盗洞上爬了一层,紧接着便是一个摞一个,相互拥挤、踩踏,大有要用身体将洞口堵死的意思。

    又向前爬了一米来长,远处,耳钻子已将去路堵死,近处的则爬到了他身前,到处都是蠕动的甲壳,仿佛置身虿盆酷刑之中。

    闫思弦终于放弃了爬行。

    他后退一步,来到陈水火身边。

    人之将死,警察和凶犯其实没什么区别。

    “兄弟,没想到是咱俩作伴。”

    闫思弦苦笑一下,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盗洞塌陷的地方,终于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突然涌出一个念头:我死后疯狂摇头的样子,八成能承包一支队一整年的笑点吧。

    这么一想,闫思弦嘴角便不由自主向上勾了勾。

    很害怕,怕得浑身颤抖,狼狈不堪,可他始终保持着向上勾起的嘴角,似乎这样就不太害怕了。

    有虫子爬上他的膝盖,闫思弦已不在意被尖锐的虫足刺破皮肤。

    刺痛感向着他的腰腹延伸,眨眼就要没过胸膛。

    他颤抖地等待,等待着虫子钻进眼睛。

    不会疼很久吧,听说只要中枢神经损坏,就感觉不到疼了……

    他痛恨这等待,既然要死,就不能来个痛快吗?

    来吧来吧……来……嗯?

    闫思弦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他发现耳钻子并没有朝他眼睛攀爬的迹象,而是急匆匆地越过他,向他身后爬去。

    他的腰腹和腿埋在虫堆里,下身几乎没了知觉,他不敢动,只奋力转头去看身后。

    这一看,闫思弦愣住了。

    如果说在树林里见到这些凶虫是惊险,那么眼前的这一幕,绝对称得上诡异。

    只见无数耳钻子钻到陈水火身下,将昏迷不醒的陈水火抬了起来,稳稳挪向了盗洞口的方向。

    闫思弦正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也被抬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扶地,扶住的却是耳钻子,却意外地非常稳当。

    在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准备后,闫思弦已经感觉不到害怕了,管理恐惧和绝望的那根神经似乎已经绷断了,他只是茫然。

    无数科幻电影情节自他脑海中闪过,什么人虫两族大战啊,什么人类被抓进黏糊糊的异族洞穴,成为培养皿……总之,他能想到都是些恶心巴拉的情节。

    脑海中已经转过无数念头,身体却不敢动,身下的耳钻子爬得又快又平稳,冷血动物的原因,甲壳上凉飕飕的,也没有了扎人的刺足,闫思弦竟觉得,让它们抬出盗洞也挺不错的的。

    耳钻子们抬着两人,沿盗洞行了约莫两三分钟,并未出去,反倒进了一处山中溶洞。

    一开始溶洞低矮,其上倒悬的钟乳石几乎就要戳在人面门上,闫思弦抬了一下头,磕到脑门,疼得够呛。

    周围一片漆黑,他不敢再乱动,只觉得耳钻子将他和陈水火并排抬着,他的手臂能时不时碰到陈水火。

    也不知行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块光亮,闫思弦定睛一看,这是要出去了。

    借着光亮,他看到周围的空间已经十分开阔,仍是不敢多动,只伸手探了一下旁边陈水火的脉搏。

    出了山,阳光一照,再加上空气也新鲜了,陈水火哼哼两声,醒了。

    他一睁眼,看到闫思弦,咕哝这骂了句脏话,反手就去后腰处摸枪,却只摸到蠕动的甲壳,这才看到地上驮着自己的耳钻子,“嗷”地一声惨叫,险些再次昏倒。

    闫思弦丢给他一个“土鳖,没见过世面”的眼神,无奈道:“我还以为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和一群吃人不眨眼的凶虫共处,这两人就算再苦大仇深,也会被环境逼着,暂时结为同盟。

    陈水火不敢动,但看他热切的眼神,似乎恨不得能贴在闫思弦身上。闫思弦的泰然自若多少影响了他,使他镇定下来。

    陈水火有了些勇气,问道:“你是警察吧?”

    “嗯。”

    “你得保护我。”

    闫思弦:“……”

    闫思弦:合着有困难找警察是这么体现的,你真是棒棒的。

    闫思弦本想问问他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没,看这样子肯定是没,便换了个问题道:“你出来盗墓,身上带着防虫的东西没?”

    “有有有。”陈水火连忙从脖子上摸出一条项链。

    棕绳穿了个暗黄色的椭圆形坠子。

    坠子微微透亮,像是玛瑙,分量却偏轻,绝不是玛瑙。

    闫思弦将那东西放在鼻下闻了闻,没什么味道,不过离近一看那绳子,立即骂道:“草!这尼玛是红绳吧?!你丫……我去愣戴黑了!”

    陈水火毫不在意道:“这东西可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上百年了,灵呢!下墓只要带着它!邪虫不敢近身……”

    闫思弦看了看身下的耳钻子,“火烧眉毛了,还打虚假广告?”

    “真的!”陈水火将那项链拿回来,往虫子跟前凑,“以前下墓我从没见过邪虫,就因为……”

    他话没说完,因为两人都看到,被那黄色吊坠凑近的一小片耳钻子便异常兴奋,高举起尾刺,甚至有上蹿下跳的意思。

    “卧槽不是吧……”

    觉察到虫子抬走两人,似乎正是跟吊坠有关,陈水火吓得项链直接脱手,被闫思弦接住。

    接住,他便自己收起来,没再还回去。

    “它们要干嘛?”陈水火问道,“怎……怎么停了?”

    虫群的确停了,闫思弦眯起眼睛看向前方,只见黑压压的一片虫子——不,是两片——黑压压的两片虫子,中间有一条细细的空地,如象棋里的楚河汉界。

    “好像是……打架?”闫思弦也不敢确定。

    陈水火颤着声音问道:“咱们现在把项链儿扔了,还来得及吗?”

    闫思弦:“虫子喜欢你那项链,我总觉得它们之所以还没攻击咱俩,就是因为项链,你确定扔掉以后不会被吃掉?”

    陈水火泄了气,茫然又不甘心地追问道:“怎么办?”

    闫思弦问道:“你伤得重吗?”

    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状态,陈水火是经提醒才感觉到小腿和屁股疼。

    他胡乱在伤口上摸了一把,满不在乎道:“没事,你们那配枪,我知道。”

    闫思弦张了张嘴,竟无从反驳,只道:“既然伤得不重,那就……等我口令。”

    “什……”

    “跑!”

    喊出这个字的瞬间,闫思弦一跃而起,见陈水火愣着,他又补了一句:“起来——跑啊!”

    两拨虫群突破楚河汉界,终于厮杀在了一起。

    闫思弦在赌,赌开战以后这些虫子就顾不上自己了。

    与人类的战争不同,它们如此静默,整片树林里只有撕咬刺穿甲壳的声音。

    正因为静默,反倒如无声的慢镜头,显得这场厮杀格外残忍血腥。

    耳钻子前赴后继,不计成本,不畏牺牲,低等生物的习性显露无疑,他们不知道疼,也不懂得死。

    反倒闫思弦和张水火像两个大呼小叫的逃兵。

    纵然他们做逃兵,也没有一只耳钻子拦阻或追咬,如入无人之境。

    “虫子打架……他娘的抓我们干嘛?当啦啦队啊?!”闫思弦大骂。

    眼看就要跑出“战区”,他兴奋。

    张水火心思也活泛起来,几下解开了闫思弦拖拽他时栓在两人之间的绳子,咧嘴一笑,就要往密林处钻。

    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对闫思弦道:“拜拜了您内……”

    呼——

    话音刚落,一只足有米长的耳钻子突然自他身前拔地而起。

    那耳钻子浑身血红,背的每一块甲壳都足有簸箕大,只看甲壳的颜色和质地,就给人一种刀枪不入之感。

    甲壳两侧的无数双尖足锋利如刀,高高翘起的两根尾刺被闫思弦脑补出了布零布零的寒光。

    他毫不怀疑,那尾刺一下就能将人刺个对穿。

    它自枯草下突然钻出来,被掀飞的落叶枯草和普通耳钻子,看起来像是为了迎接主角登场而撒下的装饰物。

    “握草握草握草!成精了啊啊啊啊——”闫思弦已不知该如何宣泄瞬间爆表的恐惧紧张。

    陈水火则一个急刹车滚到虫群中,干脆丧失了语言能力,啊啊嗷嗷地乱叫,被人踩了肾一般。

    嗖——

    “小心!”

    闫思弦脚猛然蹬地,直将脚下数条耳钻子碾断,整个人如炮弹一般撞向了陈水火。

    轰——

    两人连滚带翻,又砸烂了一片耳钻子。

    陈水火刚刚倒坐的地方,地面上被红色耳钻子的尾刺戳出两个深洞。

    不待两人爬起来,尾刺再度刺来,这次直向着闫思弦面门招呼。

    连翻滚都来不及了,闫思弦只能凭感觉偏了一下脑袋,整个人直愣愣地躺倒。

    噌——

    那尾刺太快,带出了一串虚影,自闫思弦左右两耳旁刺进地面,其中一根还挑破了闫思弦的耳朵。

    一击不成,大虫干脆扑上前来想要啃咬闫思弦的肚子。

    它长着两对巨大的复眼,口器像蜜蜂,又像蜻蜓,嘴巴分成几瓣,还有些说不上是须还是角的半软不软的东西分布在嘴巴的位置,看着就非常恶心。

    砰砰砰——

    闫思弦弓起身子,两脚轮换着,猛踹大虫的复眼,直踹得它头一颤一颤,嘴巴无法接近闫思弦。

    可也仅止于此了。

    那对复眼坚硬无比,想踹烂是不可能的。

    大虫被闫思弦踹得狂怒,再次举起尾刺,闫思弦总算有了瞬间喘息的工夫。他急忙侧身,摸出了别在后腰的手枪。

    嗖——

    尾刺朝着闫思弦胸膛刺下,躲无可躲了。

    嘭——

    有腥咸的液体滴在闫思弦脸上,他不敢闭眼去躲,只抬手挡了一下。

    透过指缝,他看到大虫的尾刺晃了几晃,终究没刺下来。

    大虫踉跄着退了几步,一只眼睛变得浑浊,黑乎乎的血水顺着眼睛上的弹孔流出来。

    它不会发声,只有嘴巴处的数瓣口器剧烈羲和。

    闫思弦抓紧机会,一骨碌起身,抬手朝大虫的另一只眼睛又是两枪。

    双眼皆受伤,大虫狂暴地左冲右突,却再也不能准确攻击了。

    闫思弦不敢松懈,略一四下张望,只见数米长的红色大虫足有七八条,它们相互缠斗,有的已经受了伤,断足的、断尾的、甲壳破洞的……

    距他约0米的地方,陈水火也陷入了危险的缠斗之中——和另一只大虫。

    这家伙还试图逃跑,又被拦住了。

    他一边狼狈地躲闪,一边拉着哭腔骂道:“滚啊滚啊!追我干什么?!你跟虫打去啊!欺负人算什么……好虫?!”

    闫思弦:“……”

    余光瞥见闫思弦得以脱身,陈水火又连滚带爬地向他这边躲来,口中喊道:“警察!救命啊警察!”

第二十四章 盗墓吹灯(24)

    见闫思弦朝自己冲来,陈水火大喜,离老远就喊道:“开枪啊快开枪!”

    闫思弦边跑边换弹夹,到陈水火跟前,一把将他拉到身后,迎着耳钻子的尾刺就是两枪。

    陈水火被他死死拽住手臂,却并没有抗拒挣扎。

    因为在闫思弦开枪时,他悄悄弯腰,从小腿内侧抽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寒光闪闪,刀背的倒钩和刀身的血槽让人看了后背直发凉。被这样的匕首捅到腹部,说不定连肠子都会勾出来,实在是件凶器。

    此时,这把匕首就瞄准了闫思弦的脖子。

    陈水火有把握,只要刀刃在闫思弦脖子上一蹭,就能要了这碍事警察的命。

    嗖——

    枪还未收,闫思弦便弯腰低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匕首带起的风从他头顶上扫刮过,他顾不得说一个字,转身——

    咔咔——

    陈水火只觉得手腕一凉,不用看也知道,是手铐。

    另外半只手铐则铐在了闫思弦自己手腕上,如此一来,两人彻底“连体”了。

    “你他娘……”

    陈水火举刀又刺,被闫思弦捏住手腕。

    闫思弦咧嘴冷笑,“钥匙扔了,杀了我,你就得拖着两百斤的尸体跟虫子斗,你试试?”

    说完,他便撒开了陈水火的手腕。

    陈水火的匕首终究没有刺下来,只恶狠狠骂了一句:“行,你狠。”

    言外之意,过了虫子这关,他还是要对闫思弦下手。

    闫思弦毫不在意,扯着他道:“还不跑,等着给虫子加餐?”

    两人沉默地跑着,这次,终于没有再被巨虫阻拦,跑到了“战区”边缘。

    闫思弦以枪指着陈水火,让他走丢下匕首,走前头。

    陈水火犹豫。

    嘭——

    闫思弦毫不犹豫,直接开枪,枪声就在陈水火耳边炸开,震得他耳朵嗡鸣不止。

    子弹带出的气流灼得他一侧耳朵生疼。

    “警用手枪是不怎么样,你不听话,咱们就试试看,它究竟能不能打死人。”

    闫思弦脸上还挂着虫眼爆出来的血浆,面目狰狞,自刚刚跟虫子搏斗,闫思弦浑身都透着彪劲儿,让陈水火一时拿不准这警察的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吓唬他。

    终究不敢拿性命开玩笑,陈水火扔了匕首跑在前头。

    “闫副队!闫副队!……”

    跑出数百米,前方隐约有喊声,闫思弦知道是自己人循着枪声找来了,生怕他们靠近“战区”,被耳钻子攻击,便没吱声,继续跑了约莫两三百米,周围彻底不见耳钻子,才应了声。

    刑警们相互呼应着,又跑了近百米,终于碰了头。

    不等刑警们询问情况,闫思弦先道:“快走快走,后头虫子打架,躲得越远越好……吴队呢?”

    有刑警组长道:“也找你呢,急得什么似的……”

    答话的刑警组长转向另一人道:“你快回去,跟大伙都通知一声,闫副队找着了。”

    待那先行一步的刑警离开,闫思弦笑问道:“什么似的?”

    “啊?”

    “你刚才不是说,吴队急得什么似的。”

    刑警组长想了想,道:“穿山甲似的。”

    闫思弦问道:“挖洞呢?”

    “可不是,想找你,也没别的办法啊,吴队就想把坍塌的盗洞重新挖开……你是没见吴队那样子,一身狠劲儿,感觉……要是找不到你,他就要在那墓里住下了,找到为止……”

    闫思弦加快了脚步。

    每个人都如同刚从炼狱归来,身上全是泥土,汗臭味冲天,人人都挂了彩。

    好在,一行人齐齐整整进山,又齐齐整整出来,没有伤亡。

    陈清焰抓住了,还顺便抓了邵公一行人,以及算得上自投罗网的文佳大师,任务虽然艰难,但顺利完成,回去总算能有个交代。

    众人在盗洞边稍做修整,将那盗洞用土虚填上,又做了记号。

    队伍开拔,准备趁天黑之前绕过落满飞蛾的大湖,晚上还去对岸大石头上扎营。

    一路无话,无论众刑警还是嫌犯,都累得几乎虚脱,老外夏洛克是这一行人中体能最好的,虽也有疲态,但比其他人好了太多。

    他走在闫思弦身边,认真道:“闫,你知道我最想干嘛?”

    闫思弦想了想,“吃火锅?”

    老外激动地拦住闫思弦肩膀,称赞道:“你真是我肚子的虫……就是吃火锅,压压惊。”

    这又是他新学的词,这夏洛克的汉语越来越溜了。

    闫思弦纠正道:“是肚子里的蛔虫。”

    纠正完,又承诺请夏洛克去墨城最正宗的火锅店,好好吃一顿,最后表示了歉意。

    “我没想到进山后这么危险,害你也差点丧命,抱歉啊。”

    夏洛克却笑道:“Nopainnogain,不冒险,就见识不到中国古墓,我还要谢谢你请我来。”

    闫思弦和夏洛克有一句没一句聊天的时候,文佳大师也想法凑到了闫思弦跟前。

    “闫少,闫少……”文佳低声喊道。

    他这么称呼闫思弦,显然是想攀私人关系,闫思弦就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文佳道:“闫少您看,这趟进山我好歹救过大家的命,再说,我不也没从墓里拿东西吗,看这份儿上,您干脆把我放了……我是您叫来的人,我要是有问题,您这边跟上头交代起来,恐怕也有麻烦吧?”

    他这一问,还真是切中了要害。要是个普通刑警队长,恐怕就要掂量一下了。

    “是啊,挺麻烦。”闫思弦露出一个炫富专用笑容,话锋一转继续道:“幸好我家有钱,在省厅也有些关系,所以,你这点麻烦,不叫事。”

    闫思弦不是普通刑警队长。

    文佳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说辞,被闫思弦轻松推翻,脸上表情十分难看。

    闫思弦继续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是一开始就憋着坏算计我们的吧?”

    文佳不答话,他估摸着,是一开始就有预谋,还是临时见财起意,对他的量刑有影响。

    他不说话,闫思弦也不在意,继续问道:“你怎么跟陈清焰搞到一块去了?”

    文佳垂头丧气道道:“我下墓的时候,他正好从老盗洞挖了个回墓的岔口,我俩在墓里碰见了。”

    “所以就合计着设陷阱害我们?”

    “你们不是没往有机弩陷阱的那边走吗,再说了,主意真不是我出的,事儿也不是我干的,都是那个陈清焰。

    他不是从流沙里逃了一命吗,人是活下来了,可装备吃的全埋沙子里了,我的包也被你们调换……他就想了个主意,害死你们,抢你们的食物装备……真的真的,我没骗你们……”

    闫思弦沉默片刻,又问道:“墓里那具小孩尸体,你们动过?”

    文佳一愣,摇头。

    闫思弦觉得他有所隐瞒,便又道:“下墓前邵公说过一句话,他说墓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一样,对搞风水玄学的人是无价之宝。

    看到那小孩尸体不见了,邵公很着急,情绪激动得不得了,我当时就怀疑那小孩不简单。

    现在你也隐瞒,虽然搞不懂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但我猜邵公说的宝贝就是那小孩尸体,你肯定藏起来了吧?”

    文佳沉默不语,他很后悔,不该自作主张行此险招。说到底,他太高估自己,而太低估刑警们的智慧和执行能力。

    “我要是告诉你真相,能算立功吗?”

    “那要看你说的是怎样的真相。”

    “三十六棺煞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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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介绍:
“我死去,并不是你们的胜利,顶多证明庸才对天才发动了可怕的战争……你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剿灭异己,颠倒黑白……你们笔下的史书记录我鲸吞一切,横行霸道,压制弱小。多年后,我的优点会变成缺点,唯有借我之手得到正义的人,将铭记我的功德。”——摘自本世纪最负盛名的犯罪天才语录。
墨城公安局刑侦副队长闫思弦:“狗屁!这混蛋还挺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墨城公安局刑侦支队长吴端:“人都被你抓住了,你还不让她逞会儿口舌之快?”
罪无可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罪无可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罪无可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