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罪无可赦TXT下载罪无可赦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罪无可赦全文阅读

作者:形骸     罪无可赦txt下载     罪无可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四章 除夕快乐

    吴端沉思片刻,竟同意了。这有些出乎闫思弦的意料。

    即便张思雨是案件关系人,市局也不该随便抓她,毕竟截止目前,他们所调查的,表面上不过是一起自杀未遂案件。

    直到将张思雨送进留置室,闫思弦道出了心中疑团。

    “她没地方过年,你看出来了吧?”吴端道。

    “怎么?啊?”

    “为自家兄弟着想罢了,”吴端道:“大过年的,我难道还派俩人专门盯着她去?干脆,把她弄市局来。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闫思弦问道。

    看他的样子,应该已经有计划了,在吴端面前,他什么都会写在脸上。

    “要下雪了。”吴端看着窗外道。

    早上的晴空万里,此刻已经被钝重的乌云取代,天空好似随时会压向行人的头顶。

    吴端又道:“你说王博昌是死是活?”

    “我看,大概率还活着。”闫思弦道:“从张思雨的描述,触线犯法的人是王博昌,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干了什么,但他在潜逃。

    而且,他干的坏事,说不定跟吴亦彦有关系,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吴亦彦会被人算计或逼迫跳楼。

    这俩人一定有什么秘密。”

    “那接下来的方向就清楚了,”吴端道:“找王博昌吧,活要见人,既然撬不开吴亦彦的嘴,那就从王博昌身上下手。

    我计划从他家小区和他常去的棋牌室附近的监控查起,看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找到他可能去的地方,可能联络的人。

    这不过快年了,逃回老家父母身边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我联络他老家的警方帮咱们留意一下……”

    吴端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的计划,闫思弦只偶尔点一下头,看来这跟他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吴端是在下班前收到从王博昌老家反馈回来的消息。他的确回家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吴端怕王博昌过完年三十就离家潜逃,当即就要赶往000公里外的王博昌老家。

    可时值春运高峰期,机票、车票,一票难求。

    吴端不肯有丝毫延误,想要连夜开车赶过去,却差点被闫思弦的一句话呛到。

    “慌什么,爸爸是有飞机的人。”

    有飞机很了不起啊?爸爸还会***呢。

    吴端再次忍住了骚话,毕竟接下来还要仰仗闫少爷的财力,面上总得过去。

    这次不同于和赖相衡出行时乘坐的直升机,而是一架正儿八经的私人飞机。

    其内装饰十分豪华。真皮座椅,超大屏的私人影院,专业调酒师,国宴级别的大厨,甚至还有个近二十平米的T型舞台,舞台中央立着一根钢管,一看就是纨绔子弟享乐的场所。

    闫思弦看着那钢管,又看了吴端一眼,面露尴尬之色。

    吴端面上倒是很平静,还对闫思弦道:“崽,不用慌,爸爸什么场面没见过。”

    “那个……本来是要拆了的,这不是……最近没约上合适的设计师……”

    “嗯。”

    吴端满脸“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表情,反倒让闫思弦说不下去了。

    闫思弦听天由命地放平了一张椅子,拉起毛毯,将自己裹成粽子,“吴队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这货也有假装鸵鸟的时候,吴端觉得新奇。

    凌晨1点半,飞机降落在桐城机场。

    下飞机时,吴端道:“今儿晚上就是年三十了。”

    闫思弦睡饱了,精神很好的样子,向吴端打趣道:“大过年的陪着你加班,就没个新年礼物啥的?”

    “有。”

    没想到,吴端回答得一本正经。

    “啊?”闫思弦以为自己听错了。

    “真有,没骗你,虽然感觉你也不缺什么,但……”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提前剧透,吴端适时闭了嘴。

    吴端不说,闫思弦也不问。

    吴端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导航地图道:“咱们离王博昌老家所在村子还有百来公里,直接赶过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好。”

    来之前,闫思弦已联系好了车,似乎是闫氏在桐城的分公司提供的座驾。

    一辆舒适宽敞的商务轿车,本地的经理大半夜带着司机在机场门口等着,显然对太子爷突然驾到十分重视,生怕招待不周。

    双方见面,只交谈了几句,吴端便听出来了,对方打着接受领导检查工作的旗号安排了饭局。

    当然,饭局只是个试探,若是闫少爷有兴趣,接下来还可以安排其它活动。

    可惜,他们要失望了。

    闫思弦要过车钥匙,直接打发两人自己打车回,并承诺第二天去公司还车。打了那经理一个措手不及。

    经理还想客气推辞,闫思弦干脆拿出少爷脾气,作势要发火,对方才战战兢兢地作罢。

    待车子启动,闫思弦小声抱怨道:“真麻烦。”

    见吴端不接话,他又换上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道:“这种环境下我还能改邪归正心如止水,我都觉得自个儿优秀。”

    吴端斜睨他一眼,“给你发朵小红花?”

    “集齐七朵可以召唤神龙拯救世界吗?”

    吴端伸手在闫思弦头顶摸了一把,并到:“有空了好好洗个澡吧。”

    “干嘛?!”闫思弦满脸诧异。

    “你怕不是被人撒了降智粉。”

    令两人没想到的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走走停停,竟磨蹭了将近4个小时。

    许多人选择驾车回家,纵然时值深夜,出城的高速路上车川流不息。

    车一多,速度就难起来,再加上有两处发生了事故,出现排队现象。

    车子排队缓慢向前挪的时候,吴端看到旁边车上有人在吃泡面,顿时馋了。

    他倒不饿,闫总私人飞机上的餐食自然不会差,两人其实刚刚美餐一顿。

    但就是对方车里那热气腾腾的氛围,让他又有了食指大动的欲望。

    闫思弦看着吴端的样子,开始车里四处翻找着。

    “草,这货车上连个口香糖都没有。”闫思弦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吴端突然意识到,闫思弦车里常年备有各种能够充饥的零食,后备箱有个占据一半位置的收纳箱,里面常年放着各种带自热功能的食物,甚至还有女警喜欢的自热小火锅。

    所有跟他一起出过外勤的同事都会称赞闫思弦的绅士风度。他的钱不是大风吹来的,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操心花钱,善良罢了。

    “不是吧,吴队,快擦擦哈喇子,我可不会游泳。”

    闫思弦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瞬间破坏你刚建立起来的美好氛围。

    “滚!”吴端想抬脚踹人。

    隆冬时节,天亮得晚,纵然两人赶到村子时已经将近六点,天幕却还是纯黑的。

    车到了村口,吴端却犹豫了。

    “罪不及父母。”吴端道:“咱们大年三十去叫门,把人家儿子带走,这大喜大悲的,老人家能受得了吗?”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王博昌是家里的幺儿,他上头年龄最大的姐姐已经年近五十,他的父母已经年过七十。

    大过年的,给老人家当头一棒,的确叫人于心不忍。

    “那等等?”闫思弦道。

    “等等吧,最好能找个王博昌落单的机会,悄悄把人抓了,直接突审。”

    闫思弦摇头笑了一下,“有时候我真分不清,你究竟是心善,还是妇人之仁。”’

    不等吴端反驳,他自己又将话圆了回来。

    “不过,怎样都好,有点人情味总是好的。”

    等待总是煎熬的,两人从晨光熹微等到日上三竿,远远看着王博昌家里有人进出,似乎是走亲访友的客人,间或也能看到王博昌在院子里忙碌,为准备年夜饭打下手的样子。

    直到过了晌午,得了空,王博昌才出了家门,向村口的小卖部走去。

    小卖部过年并不休息,因为老板就住在店里,那儿就是他的家。

    王博昌是去买烟的,出来时正低头拆着香烟的包装,并未注意到悄悄靠近的两名刑警。

    直到距离他大约三步远时,吴端低声喊了一句:

    “王博昌!”

    被喊了名字,王博昌一愣,回头,看到两个陌生人,第一反应便是拔腿跑。

    闫思弦哪儿能让已经上桌的鸭子飞了,早就在一旁蓄势,王博昌不过跑了两步,便被他飞起一脚铲倒,摔了个狗啃泥。

    闫思弦顺势跪在他身上,以膝盖抵住他的后背,低声呵道:“你想闹到全村都知道吗?”

    王博昌缩了一下脖子,开口道:“你们到底要干啥?我给钱行不?你们说个数,啥事儿不能坐下谈啊?”

    闫思弦拽起王博昌,并迅速和吴端对视了一眼。

    显然,王博昌并不认为两人是警察。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匆匆忙忙逃回家,要躲的也不是警察,而是另一个目前身份不明的人或势力。

    两人决定将错就错。

    闫思弦继续压低了声音道:“好啊,谈谈。”

    一听有对方松了口,王博昌虽仍然担忧自己的安危,但还是决定试试。

    他一边被押着往轿车的方向走,一边道:“那什么,你们可别乱来,村里全是亲戚,我……我只要喊一嗓子,你们就……”

    走到车跟前,他死活不肯上车,还反而后退了一小步,又做出了随时准备逃命的姿势,并道:“就在这儿谈吧,甭上车了。”

    这是他的底线。

    闫思弦决定先不去碰他的底线,只道:“情况你心里有数吧?”

    “有数有数。”王博昌连连点头。

    于是闫思弦停顿了一下,等着王博昌讲一讲究竟有什么数儿。

    对方却不说话了,看样子也在等闫思弦的下文。

    闫思弦只好道:“那你想怎么整?”

    这不过是垫了一句,之后的问题才是重点。

    “我说,事儿肯定是要命的事儿,就看你态度了。”

    “明白明白。”王博昌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咱们都实诚点,你出个数……多的我给不起,万把块小钱还是有的。

    但咱们说清楚,一锤子买卖,你要是拿了钱,就得保守秘密,别再拿那照片来吓唬我,我服了行不行?”

    王博昌不愧是混棋牌室的老油条,说话圆滑世故。

    两人虽仍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也能大致判断出,王博昌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对方手上,且这把柄可以以照片的形式呈现。

    对方正是以照片来要挟他的。

    他心甘情愿花钱平事,可见这把柄的确在他的命门上。

    照片……照片……

    闫思弦的思绪飞快旋转着。

    他想到了张思雨的一段话。

    张思雨也曾提起一张照片。无意间从王博昌口袋里翻出来的照片。她只看到了照片背面,透过光影轮廓,感觉照片上是个女人。

    难道就是那个?

    闫思弦还不确定,便继续试探道:“我们只要钱,与其怀疑我们,你还是多操心自家后院吧。友情赠送一条消息,你那个女朋友,倒霉娘们儿,被警察抓了。”

    “什么?!”王博昌大吃一惊。

    “警察说不定已经在来找你的路上了。”闫思弦耸耸肩,“所以,其实你现在没得选,要么立马给钱,我们绝不挡着你逃,要么我们把你送给警察,还能落几万块奖励。”

    “别别别……”王博昌明显慌了,“十万,十万怎么样?……不,十二万,我把老爹老娘的棺材本全给你……”

    他心惊胆战地自己先涨了一波价。

    闫思弦痞痞地勾过他的肩膀,“照片呢?拿出来,你怕是看着照片才能想出个实价。”

    王博昌快哭了,“大爷……你们是大爷行吧?别拿死人吓唬我了……她死了,我能不知道吗?”

    死人!

    徘徊在两人心中,始终没敢说出来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又是一条关键线索。

    “你知道就好。”闫思弦拍了拍王博昌的肩膀,“瞅瞅你出的价,打发叫花子呢?”

    “可我……我就能拿出那么多啊……就算问亲戚朋友借……0万,真的,顶破天也就0万……我说了,咱们都实在点,我给你承诺个千八百万的,到时候拿不出来,不也是白瞎?”

    “你一个人是拿不出来,要是加上另外一个呢?”

    闫思弦没把话挑明,他怕推测有误,但他所暗示的另外一个,自然是指吴亦彦。

第九十五章 新年快乐

    “你是说……吴亦彦?”

    两个人终于联系上了!

    闫思弦和吴端同时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高涨,但面上皆是不动声色。吴端伸手扶了一下闫思弦的肩膀,给自己的情绪找到一个支点,也让对方能够得以平复。

    闫思弦微微挑了下眉毛,没有接话,等待着王博昌的下文。

    “不是……你们这是……”王博昌苦笑了一下,“那你们费那个劲儿折腾他干嘛?最后不还是要钱?”

    什么意思?

    闫思弦嘴角挂着笑,碾着几根手指,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大哥你们别玩我了行不?”王博昌道:“吴亦彦啥都跟我说了,表演自杀什么的……大哥,你看啊,咱们商量商量……别的我不懂,但人死了可就啥都没了……我是说,你们可也拿不上钱了。”

    “是这个理儿。”闫思弦好整以暇道:“所以啊,我们这不是改主意了嘛,不然谁乐意跟你扯淡。”

    “是是是。”王博昌想把话题往回扯,继续就钱数拉锯,“那你看,咱们……”

    闫思弦却不急不缓,像揶揄对方似的,道:“哎,我说,你们咋想的?当初何必把人弄死?”

    这是双方开始拉锯一来,他问出的最关键的问题。

    偏偏问出来的时候,这问题显得最为无足轻重,像是一句简单的吹牛打屁。

    对方若是不愿提及,随便搪塞一句也没问题。

    可王博昌并不想随便搪塞。他忌惮着两人,有点想去讨好,因此闫思弦虽然只是“随口一问”,他却还是想给一个令对方满意的答案。

    又或者,那件事在心中压抑了太久,他太需要倾诉了,即便对方存着对他不利的目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倒霉呗,谁没事干了杀人啊,就是玩过了……我他妈根本就不知道咋回事儿,等反应过来,哎!人已经死了。”

    差不多了吧?可以亮明身份了吧?吴端以目光和闫思弦交流。

    闫思弦微微点了下头。

    “如果是你说的这种情况,过失杀人,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离死刑还远,认罪吧。”

    说着话,吴端亮出了警官证。

    王博昌瞬间懵在了原地。

    他呆愣愣地看着吴端的警官证,至少三秒没有动,没说话,没眨眼。

    直到闫思弦掏出手铐。手铐的叮当撞击声似乎惊醒了王博昌。

    他蓄势要逃的腿在地上蹬了一下,也不知是心里太紧张,还是腿绷得太久,他不仅没窜起来,反倒重心不稳,有要倒下的趋势。

    他像一头尥蹶子的毛驴。

    咔嚓……咔嚓……

    直到被铐上,暴怒的情绪就冲天而起,也不管会不会被村民发现,王博昌跳着脚叫骂道:“是不是他?他告发的我?还是吴亦彦那混蛋!坑人精!一群坑!老子被鬼遮了眼……信了吴亦彦的鬼话……”

    两人将他往车里塞,他梗着脖子一直骂,似乎吴亦彦就在车外似的。

    待吴端和王博昌一起上了车后座,关了车门,他终于安静下来,垮着肩膀,低着头,脸上露出了听天由命的神色。

    “不至于的啊,”吴端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不跟你说了吗,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王博昌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道:“谁知道是真是假。”

    “你手机呢?自己查查。”

    王博昌掏出手机,有些迟疑地看着吴端,似乎在询问他真的可以用手机吗?

    吴端点点头,他便查了起来。

    “真的嘿。”

    查询结果令王博昌有了些精神。尤其法条最以还有一句“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吴端顺势拿过他的手机,装进证物袋,“查也查清楚了,说说你的情况吧。”

    闫思弦发动了车子,一直不敢放松警惕,是不是自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座的情况。

    王博昌慌忙问道:“这是……去哪儿?”

    “墨城。”

    “哎别啊,我那个……”意识到自己是一名罪犯,好像没什么提要求的权利,他放软了声音,拿商量的口气道:“能不能让我跟家里说一声?”

    “先交代你的问题吧,”吴端道:“事情说清楚了,你再给家里打电话。”

    吴端想要以此让王博昌分心,分心了,人在说谎时就更容易露出破绽。

    王博昌收敛了一下心神,道:“行,我什么都说,嗯……”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就从死人的事儿说起吧,那天吴亦彦说带个小妞儿,我们一块玩玩,我就去了……”

    吴端打断他道:“具体什么时候的事儿?”

    “10月15。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

    按天我去的时候,他俩已经喝了好些酒——就是吴亦彦和那女的,喝得都有点没人样儿了。

    我就……就……”

    类似那样荒诞的场景,吴亦彦不止一次跟哥们儿吹嘘,如今当着两名刑警的面,王他倒说不出口了。

    闫思弦便替他说道:“你就着吴亦彦留下的战场,又来了一回。”

    闫思弦的说法既不露骨,也不含蓄,纯粹公事公办地陈述。

    见刑警们并未表露出嘲讽鄙夷,至少表面上没有,王博昌放心了些,点点头,继续道:“谁成想她第二天就死了啊……我发誓,我……那什么的时候,她还活着呢,结果,第二天一早,我伸手一摸,草!凉透了都……

    我后来分析吧,可能是喝酒喝的,要么就是有啥急病……反正,人死了,说啥都没用了。

    人一死,吴亦彦酒也醒了,我俩想来想去——我真想过报警自首啥的,真的,可吴亦彦不让啊,他怕万一说不清楚,那可是条命啊,真要为了这事儿吃枪子,可亏死了……

    然后,吴亦彦就说,干脆把尸体……处理掉。”

    王博昌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两名刑警的态度,他很在意对方是否相信他对吴亦彦的控诉。

    闫思弦聚精会神地开着车,偶尔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却也并没有太多情绪,吴端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博昌只好继续道:“然后……我们就把人扶上车——吴亦彦的车,后来我才知道车是他租的……还好那天晚上他们进宾馆的时候,已经喝得不成人样了,我们早上把死人‘扶’出去的时候,也没什么人注意。

    然后我俩就一路抄小道出城……说实话,城外的情况我俩都不熟,只能找个看着差不多的地方,等到天黑,把人扔了。”

    “看着擦不多的地方?”吴端问道。

    “就……一片林子里,感觉没什么人会去,我也说不清。”

    “那现在你还能找到抛尸的地方吗?”

    王博昌苦着脸,看样子是真的说不清楚。

    吴端没再追问,心却沉了下去,墨城的地图就在他脑海中,根据描述,周边有树林的地方他现在就可以在脑海中进行标记,带着两人一处处地去辨认,再撒网一点点地搜,本就是个浩大的工程,若搁在其它季节,这办法虽然笨,好歹还是可行的。

    偏偏现在是冬季,城市里到处都是积雪,更别提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尸体肯定被盖在厚厚的积雪下,搜寻工作恐怕得等待开春才才能开始……

    没有尸体就不能定案,这案子只能不尴不尬地悬着。

    一想到这些,吴端就头大无比。

    他轻轻晃晃脑袋,决定先抛开这些,专注于眼下的突审工作。

    “那处理完尸体之后呢?”吴端问道。

    “之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呗……摊上这种事儿,已经够倒霉的了,我是吃不下睡不着啊,结果……人倒霉了真是处处都坎儿,处处都过不去啊……没两天,我就收着一张照片……就是……那个死人的照片。”

    “什么?!”

    “你们也想不到吧,我他妈现在也想不明白,咋会有这样的事儿?”王博昌道:“有天我回家的时候,在门把手上看见个信封。

    一开始我以为是小广告呢——我住那地方经常有发小广告的——想扔,看了一眼,那信封上写着我的网名呢……”

    “什么网名?”吴端问道。

    “就……QQ昵称。”

    “昌爷有酒,是这个昵称?”

    “嗯嗯。”

    “你这QQ加了一个PUA交流群,群主是吴亦彦,没错吧?”

    “嗯。”

    吴端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

    “继续吧,收到信封之后呢?”

    “之后……我不是看见自个儿QQ昵称了吗,我就……拆开信封看了一眼,结果……

    我他妈快吓死了,死人脸啊,就一张大脸照,眼睛还没闭上,好像要从照片里钻出来找我索命……

    我当时就没敢进家门,拿着照片就去找吴亦彦了。这事儿只有我们俩知道,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他怕不是要坑我?

    可我刚到他家门口,就看见他家门把手上也有个信封,跟我的一模一样,信封上也写了他的网名。

    我就把信封给他带家去了,我俩当时就懵逼了。

    能是谁啊?还有谁知道死人的事儿?宾馆的人?群里的人?——信封上写的是QQ昵称嘛。

    我俩也想办法在群里试探过几次,啥也没试出来啊。

    商量来商量去,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能有什么办法。

    吴亦彦说要再回一趟丢尸体的地方,看看尸体还在不在。

    可拉倒吧,先不说还能不能找着那地方了,就算能找着,我也不去,太他妈吓人了。反正我是没去,他……我估计他不会自个儿去,他也怕着呢。

    没结果,只能回家等呗,等了几天,我又收着一张照片,不仅有照片,还有一张纸条。”

    “照片和纸条你还留着吗?”

    王博昌摇头,“我留那玩意儿干啥啊,也太……不吉利了。不过我记得纸条上的内容。

    大致就是说想跟我玩一个游戏,只要我按他的要求做一些事儿,死人的事儿他就不会告诉任何人。

    唉我去,我这碰上的都是啥人啊,感觉是个变态啊,跟他妈电影似的。”

    聊了一会儿,王博昌算是放开了,口中脏话不断。

    “那吴亦彦也应该收到同样的纸条了吧?”吴端问道。

    “嗯,他说他要试试看,探探对方的底,还让我跟他一块,说什么俩人力量大点。

    其实他说得也在理,毕竟我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要是被抓了,我也的露馅儿。

    但我就是觉得——我说不上,只是感觉吧,就觉得给我们写纸条的人不靠谱,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都按他说的办,我不成提线木偶了?他要是让我身上捆上炸弹去……”

    “行了,知道你的意思了。”吴端道:“所以你就逃回老家了?”

    “我原打算过完年就出去,想办法换个身份,隐姓埋名,没想到……哎!”

    王博昌的讲述告一段落,吴端问道:“你刚刚提到自杀,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亦彦告诉我的,他说跟对方接上头了。”

    “具体怎么接头的?”吴端问道。

    “大概就是……他先去了一个对方指定的地方,那地方也是对方通过纸条告诉他的。

    对了,纸条和照片出现得莫名其妙,我的是把信封插我家门把手里头,他的,后来好像是夹在他车上——就夹在雨刮器上,我听他提了这么一嘴。

    ……他就按纸条说的,去了人家指定好的地方,好像又拿到纸条了吧……反正有更细的指示,让他去做一些事,具体是什么他没跟我说,只是说那些事儿特别奇怪。

    我也是好奇……哎!逃回来了,就该早早跟他断了联络,可我……有点侥幸吧,盼着他能把这事儿搞定,万一他搞定了呢?

    也想着跟他打探消息,至少能知道他有没有被你们抓住。只要他没被抓住,我就还安全。

    反正,我们最后一次联系,他都告诉我了,他要假跳楼,只要在楼顶上站一个小时,经受住考验,那些人就再也不来找他麻烦了。

    说实话啊,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吴亦彦可能精神出毛病了,要么就是寄照片的人有问题。这都什么要求啊,耍猴玩呢?”

    王博昌摊了一下手,“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第九十六章 本想写平行时空,没控制住

    “我们在吴亦彦家发现了几张欠条,债主是你,你给他借过钱啊?”吴端问道。

    “我靠!那个坑爹货!妈了个……”说起借钱的事,王博昌气不打一处来,“当初看他天天开豪车,还带我……玩儿……”

    王博昌停顿了一下,没好意思说是玩妹子。

    “以为是个多了不起的货色,成天他妈的吹牛,手里这个项目那个项目……妈的就是想从我这儿骗钱。

    有几次,他说在牌桌上呢,现金不够了,让我送点现金,回头就转给我……我本来就干这个生意嘛,还想着大家是朋友,借给他就不算利息了,这他妈上哪儿去问都是没拿他当外人吧?

    他呢?借完钱就不吭声了,后来出事儿,才跟我说实话,说钱还不上,还有点威胁我的意思,妈的!我能拿他怎么样?总不能为了几万块真弄个鱼死网破吧?命都栓一块了,只能认栽,把欠条还他。

    妈的他脑子是不是有病?留着欠条下崽儿啊?”

    落网之后骂同伙的吴端见过不少,王博昌的行为倒也不算多有特点,吴端自动忽略他的低级骂娘,继续问道:“所以,自始至终你都没见过给你照片和纸条的人?”

    “没。”

    “吴亦彦见过吗?”

    “不知道,”王博昌又想了想,补充道:“我估计没吧,见过他应该会跟我说。”

    能看出来,此刻的他是想尽可能多地给警方提供信息,当然,这中间也有一些把罪名推给同伙的水分。

    “行吧。”吴端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吴亦彦穿女装你知道吗?”

    王博昌一脸诧异。

    大概,任何一个直男听说身边人有这样的癖好,都会露出“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表情。

    令王博昌诧异的点却不在这里。

    “你们……也知道啊?”

    所以他是知道的!

    吴端低头掩饰自己眼中的诧异,很快又抬头,示意王博昌就这件事聊一聊。

    王博昌抬手低头,脸上的神色十分怪异,看起来竟好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想要挠头。

    可惜有手铐,挠不到,他便揉了揉鼻子。

    “他就是……那个……想跟我……那什么……”、

    他话说得吞吞吐吐,耳朵尖还泛起了红晕。吴端却听明白了其中关键。

    听明白了,却不太敢相信。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闫思弦一眼,想要跟闫思弦确定一下想法。

    闫思弦接收到信号,开口问道:“既然你说不清楚,咱们就一点一点确认吧。首先,你见过吴亦彦穿女装——确切地说,是萝莉装,对吧?”

    “嗯。”

    “他穿着萝莉装……勾引你?”

    闫思弦得承认,说出这次的时候,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做出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也不算吧,他……挺直白的。”王博昌道。

    “直白?”

    “就是……直接跟我说,让我……呃……上。”

    最后一个字,王博昌说得十分短促,说完,心虚地让目光四处游移,又补充道:“嗨呀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似乎是为了遮羞,王博昌又赶忙道:“不过他也说了,那是任务要求,就是……那个给我们纸条和相片的人,让他做的事儿。”

    “不是……我跟你确认一下,”吴端道:“拿死者照片要挟你们的人,向吴亦彦提出的条件是,让他穿女装跟你……嗯……运动一下。”

    “吴亦彦是这么说的。”像是为了撇清自己,王博昌面红耳赤地骂道:“我就说,那人脑子肯定有病,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妈的活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过这么奇葩的要求。”

    “那你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王博昌羞愤难当,回答的同时戴着手铐的手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腿,“我脑子有病才会答应这种要求!”

    “那这么说来,吴亦彦的任务失败了?”

    王博昌想了想,“不一定吧……要是那个神经病要求他必须跟我……那个……肯定就失败了,但要是他没要求必须是我,只要是个男的就行,说不定……是吧?

    而且……”

    王博昌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他应该是成功了。”

    “哦?”

    “我后来又问过他这事儿咋样了,那货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是成了不好意思说……反正,我感觉是成了。”

    奇怪!太奇怪了!

    此刻,吴端和闫思弦心中皆是疑云翻滚。尤其吴端,从警数年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凶手,这回的这位,要论怪异,绝对能拔得头筹。

    见吴端陷入沉思,王博昌低声道:“我能给家里打个电话吗?大过年的,我突然没影儿了,家里人得急死……”

    “等等,我再问你件事儿,”闫思弦道:“除了这些,那个要挟你们的人还让吴亦彦干什么了?”

    “那我可就不清楚了,他记恨我跑了,跟我说点什么也是藏着掖着……你们直接问他去呗。”

    说话时,王博昌眼睛一直看向被吴端装进证物袋的手机。

    吴端并未立即将手机给他,而是先问道:“你打算怎么跟家里说?”

    “我……”王博昌显然还没想好,为难地沉默思索了片刻,征求吴端的意见道:“我能不能先不告诉他们被抓的事儿,就说……生意上的急事儿,等过完年,家里没那么多亲戚了,再告诉我大姐,我怕……”

    “行。”吴端将手机递给了王博昌,“那你先平复一下情绪吧,别露馅了。”

    王博昌回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通电话不算顺利,家人显然没法接受王博昌在除夕当天离开,王博昌一番苦口婆心,最后甚至搬出了“女朋友家有事”这样的借口。

    好在,和所有被催婚的男青年一样,这样的借口总是比较容易得到谅解,被他糊弄过关。

    吴端在旁边听着,有点想笑,觉得这通电话比刚才的突审还要命。正所谓无论抓人的还是被抓的,都有一颗沧桑的被催婚的心。

    挂了电话,王博昌不好意思地冲吴端笑笑,吴端会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尽在不言中。

    两人先将王博昌送到桐城公安局,考虑到此刻的情况并不符合押送规范,就没有急着带他回墨城,而是将他先暂时“寄存”在了桐城,待春运高峰期过去,能买到车票了,或者公路线不那么堵了,再派人来接他。

    安置好了人,两人被桐城公安局的值班刑警送上车,吴端还在惦记案件。

    “哎,你说,凶手也太奇怪了,逼人穿女装、自杀,还有硬掰性(手动分隔)向什么的……他到底要干嘛?”

    “根据以往的生活经验,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闫思弦道。

    “你说。”

    “Godalloedthemtoindulgetheirshamefulpassions.Theiromenturntheuseof……”

    “等等!”吴端打断道:“你故意的吧?”

    “是圣经里的一段,我想想该怎么翻译,”闫思弦道:“神任凭他们放纵可羞耻的情欲。他们的女人角色颠倒,男人也是如此,弃了女人的用处,欲火攻心,彼此贪恋,男人与男人行可耻的事,就在自己身上受这妄为当得的报应。”

    吴端思索片刻,“你的意识是……圣经反对同(手动分隔)性之间……”

    “向来如此,圣经只允许一男一女的婚姻关系,除此之外,都不是上帝允许的。”

    “可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别急,还有一段呢,翻译过来大致意思是:我们的身体是神的殿宇,神的灵就住在我们的身体里头,若有人毁坏神的殿,神必要毁坏那人,因为神的殿是圣的,这殿就是我们。”

    “啊?”吴端懵了。

    闫思弦便解释道:“圣经新约旧约中都没有明确指出对自杀者的态度,但目前在教徒中有一种流行的解释,自杀就是毁坏神的创造,要下地狱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根据圣经搞了这些玄乎的把戏?所以……凶手是个基督徒?”

    “信教的人嘛,为死后的福祉修行,大家都想进天堂。

    你看凶手的行为,是不是特别像一种恶毒的诅咒:我不仅要你的命,还要在你死后让你下地狱。

    除此以外,我暂时想不到其它的解释。”

    吴端想了想道:“也好验证,回去审吴亦彦,这回他总该撂了,好好问问他对方还要求过什么事儿,如果结果都是下地狱,那你的推测就是对的。”

    看着吴端摩拳擦掌的样子,闫思弦忙道:“不是吧?你要大半夜赶回去审吴亦彦啊?”

    “我算过时间,咱们落地大概晚上10点都,哪儿就半夜了。”

    “今儿除夕,你忘了?”

    吴端一拍自己的脑门,“还真是……哎呀,哎呀呀……你要赶回家过年吧?”

    吴端又开始算时间。

    “你呢?”闫思弦反问。

    “我就算了,回墨城,再往家走,肯定赶不上零点之前了。我跟我妈说过了,今年可能回不去,他们……习惯了。

    那什么……你回家吧,我去审吴亦彦,争取明儿一早一来上班的时候就……”

    闫思弦皱了下眉,打断了吴端道:“我跟家里说了不回。”

    “啊?你能赶上啊,要不你……”

    闫思弦再次打断他:“赶不上,这个年咱俩得一块凑合了。”

    见吴端不吱声,他又问道:“反正回墨城时间很赶……我无所谓,要是你愿意,咱们在桐城过年也行……”

    “回去吧——如果方便得话。”吴端道。

    “方便啊。”闫思弦耸耸肩,“那就直奔机场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扔给吴端,你帮我给张经理拨个电话。

    吴端从通讯记录里找到最近联系过的张经理,拨通了电话,手机连上了车载蓝牙,闫思弦简单跟对方交代几句,报了个时间,让对方去机场等着拿车。

    对方一听闫少爷要走,堆叠出热情,试探拍着马屁,什么闫少爷年三十儿还在外头奔波,实在辛苦,还表示准备了桐城特产,一并送到机场。

    对待下属,尤其是初次见面的下属,闫思弦一如既往地坚冰一块,好像人家欠了他许多钱。

    待他挂了电话,脸上的表情立即破冰,吴端噗嗤一声乐了。

    闫思弦挑挑眉,“干嘛?”

    “装模作样。”吴端评价道。

    “呦,这回不是貌似忠良了?”闫思弦明白他所指,解释道:“工作而已,他把分内的事做好,我不会亏待他,事情做不好,自然会有人考评他的KPI,巴结我没用。

    我也不想给下属留一个好巴结的印象,他们一个学一个,会有后患,干脆就让他们都怕我吧。”

    “啧。”吴端的眼珠转了转,“我有点好奇,你对下属讲话的时候比较可怕,还是审犯人的时候比较可怕。”

    闫思弦故意皱起眉,危险地眯了下眼睛,“你觉得呢?”

    “我觉得……”吴端认真想了想,“好像被人用哈喇子弄湿衣服的时候比较可怕。”

    这回轮到闫思弦乐了,“你是怎么做到如此理直气壮的?”

    吴端一本正经道:“可以犯错,不能怂。”

    直到两人再次坐上闫总的私人飞机,一直踌躇的吴端道:“弄得你大过年回不了家,净在外头奔波……你头一次过这么凄惨的年吧?”

    “瞧你说的,哪儿就凄惨了。

    再者,爸爸是那种扔下搭档独自回家享乐的人吗?我走了你一个人凄凄惨惨,猫被窝里哭啊?”

    “滚!”

    吴端刚刚积攒下来的好心,瞬间没了踪影。

    闫思弦笑着仰倒在座位里。笑完了继续道:“我真没事,早习惯了。我爸忙,我妈对我基本上散养的态度,之前好些年,都是各过各的,我记得有一回,年三十晚上,三个人在三个不同的国家。

    只不过今年有点特殊,都回墨城了。要不是我爸出事儿,你看着吧,他俩才懒得搭理我,人家二人世界过得美着呢。

    所以,你真不用有心理负担。”

    闫思弦笑笑,吴端看不出那是不是苦笑。

    “总之,已经说好不回了。”

    闫思弦没挑明的是,他其实挺期待吴端的新年礼物,想要第一时间拿到。

第九十七章 以至于小吴和小闫今儿才过年

    吴端果然没让闫思弦失望。

    一回家,他就拆了一个前几天收到的快递,将里面的东西连同包装递给了闫思弦。

    “送你的。”

    吴端没什么把握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先说好了啊,别嫌便宜,另外,不喜欢也给老子忍着,要是让我看出来……”

    他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灭口的动作,嘴角眉梢的肉绷紧,表情凶狠。

    闫思弦低低道了一声谢,没点破对方的心虚。

    开始拆礼物。

    沉默令气氛有些尴尬,吴端没事找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又给闫思弦拿了一瓶果汁。

    他尽量放慢了速度,待干完这些,闫思弦终于拆开了礼物。

    是一支钢笔。

    纯黑色磨砂笔身,银色的卡子,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低调内敛。流畅的形状给钢笔增加了一些活跃的元素,并不会觉得是老古板用的东西。

    闫思弦拔开笔帽,发现握位是和卡子一样的银色金属材质,与银色的笔尖浑然一体,是他喜欢的暗尖。握了一下,手感很好。冰冷的金属瞬间被他焐热了。

    有点商务化的礼物,应该不便宜。闫思弦从中品出了些客气的意思。同时他也想起了前两天的一件小事。

    出外勤的途中,吴端突然跟他说家里有个亲戚的小孩儿,今年高考,想送给孩子一支钢笔,让闫思弦的高端眼光帮着参谋一下。

    当时吴端给出的选择五花八门,闫思弦没太上心,只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喜好。

    此刻手上拿着的,虽不是完全按照他的喜好定制的,却也能看出在尽量贴合。

    礼盒里除了钢笔,还有一瓶同品牌的墨水。

    闫思弦小心翼翼地吸了墨水,擦净了笔尖处的悬墨,捞过茶几下方的便签本,龙飞凤舞地写了“吴端”二字。

    阻尼很小,手感顺畅。

    “我很喜欢。”闫思弦冲厨房里的吴端喊道。

    吴端此刻化成鸵鸟,猫在厨房煮饺子,可惜闫总家的开放式厨房,根本没处躲藏,只能背过身去不去看向来挑剔的闫总。

    闫思弦的评价让他长舒了一口气。

    他盖上锅盖,凑上前来看闫思弦写的字。

    “你字挺好看啊。”吴端道。

    闫思弦的字和他的人一样,飞扬跋扈,恨不得写到纸外头去。

    吴端也拿过钢笔,试着写了闫思弦的名字。

    与前者相比,他的字就规矩了很多,虽然也有连笔,但方方正正,和他的娃娃脸属于同款。

    两人的字写在同一张纸上,乍一看,好像一幅抽象线条画作,还带落款的。

    闫思弦收起钢笔,认真道:“以后我就用它签文件了。”

    吴端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暗自松了口气,嘴上强调道:“签不签文件的我不管,主要是……我发现,你怎么老从我那儿顺笔用,以后你可别……”

    “合着你这是破案呢?”闫思弦失笑。

    “你没听说过?办公室第一大案——谁又拿了我的笔。”

    “那……以后不顺你东西了。”

    饺子熟了。

    闫妈妈送来的饺子,有荤有素,三四种馅儿。出锅的时候正好零点。闫思弦拿出瓶红酒,要开,却被吴端拦住了。

    “整口白的呗。”吴端要求道。

    “这么有兴致啊。”闫思弦去酒柜换了瓶白的,又换了最小的白酒杯,“我很少喝白的,这半瓶不知道是啥时候的了。”

    “没事,就意思一下。”吴端招手示意他把酒拿过来,“除夕我要是在家,总要陪我爸喝两杯。”

    闫思弦噗嗤一声乐了。

    “崽,乖。”

    吴端抬脚,在桌下踹了闫思弦一脚。

    “你自己挖的坑啊吴队,我顶多帮你填了点土。”闫思弦根本不躲。

    倒好酒,碰杯。

    “新年快乐,小闫。”

    “你也是,新年快乐。”

    电视里放着春晚,两人却没看,权当是烘托气氛的背景音。

    窗外烟花齐放,万家灯火。

    喜欢烟花的吴端干脆端了盘子,站在落地窗前,边看边吃。

    子午交替之时,吴端长长地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心有所感。

    一年到头,内心有遗憾也有满足,更多的是平静。平凡的成年人在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时,特有的平静。

    即便工作中常常接触大是大非大喜大恶,此刻回想起来,也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疏离感。

    是去年的事情了呢。

    再睁眼,依旧是漫天的火树银花。吴端只有感慨闫思弦家视线好的份儿了。

    “吴队。”

    闫思弦喊他。

    吴端回头。

    咔嚓——

    偷拍成功的闫思弦招手示意他来看照片。

    窗外是大团金色的烟花,窗口的吴端回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还有被饺子撑鼓的腮帮子。

    抓拍得挺好,闫思弦偏要嘴贱道:“洗出来,明儿挂门口辟邪。”

    吴端放下盘子,也去拿手机,对着闫思弦狂拍,“行啊,一人挂一边,看谁更辟邪……”

    一看手机,微信群里消息早刷爆了。闫思弦接连发了几个大红包,以至于一群膜拜的,叩谢的。

    “握草!错亿啊!”

    吴端顾不上拍照了,手忙脚乱地抢了一轮红包,转手又将抢来的钱全发了出去。

    “哈哈……借花献佛了……”

    两人面对面而坐,保持抱着手机的姿势。

    不多时,吴端道:“年味已经够淡的了,咱们这样不太好吧。”

    闫思弦给吴端转了一笔钱,顺便抢过他的手机,轻车熟路地解锁,行云流水地收钱。

    “哎不是……你干嘛……”

    “压岁钱啊,大侄子。”调侃完,闫思弦将两人的手机一起扔沙发上,拦住了冲上来抢手机的吴端,“我没准备礼物,你再不要钱,让我老脸往哪儿搁?”

    吴端还想推辞,闫思弦岔开话题道:“快吃,吃完咱们也放炮去。”

    “你也买了?”吴端眼睛里开始冒小星星。

    “不多。”闫思弦拿筷子点了一下吴端的盘子,“吃完了去。”

    对面的人明显加快了往嘴里塞饺子速度。

    吃完了饭,闫思弦从书房抱出两箱烟花,吴端忍不住问道:“你啥时候买的?”

    “我哪儿有空买,助理送来的。”

    见吴端面露疑惑,闫思弦补充道:“另外一个助理。”

    “哦……那自杀的那个……”想到医院里可怜的姑娘,吴端总觉得这年过得不踏实。

    闫思弦忙道:“出院回家了,跟家人一起过个年,对治愈心理创伤有好处。”

    “人是该跟亲人朋友多接触,烟火气足了,就不想死了。”吴端露出一个八颗牙的笑容,“我就觉得什么都没有活着好。”

    “我比你贪心点儿,我要活着,并且有钱。”

    吴端一边穿衣服,一边腹诽了一句资本家。

    他想分担一箱烟花,闫思弦却抢在他前头抱起了两个纸箱,“不用你,你开门按电梯去。”

    两人下楼,往小区圈定的烟花燃放点走。

    吴端两手揣在棉衣口袋里,走在前头,闫思弦抱着纸箱走在后面。衣服上的连帽影响了吴端的视线,他几乎是全程夸张地抬头看着附近居民燃放的烟花。偶尔兴奋地指着某一朵,叫闫思弦快看。

    燃放点已经有好几拨人在放烟花,都是父母带着孩子的,这让闫思弦有了一种自己也是出来遛孩子的错觉。

    为了安全起见,闫思弦点了一根烟,再用烟去点烟花。

    待他点着一个,回身想要叫吴端,却看到吴端已经点着三朵烟花,摆在地上。那烟花盛开后有将近两人高,不算大,离近看正好能填满视线,很温暖。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大着胆子凑到吴端身边,看着他点炮。一大一小,竟有一句没一句地交流。

    “哇……这个好看!哥哥这个好看!还有没有这种?”

    吴端好脾气地去纸箱里翻找。

    “有,再点一个?”

    “嗯嗯嗯,”小家伙连连点头,“谢谢哥哥。”

    吴端接连又点了三朵烟花,超额完成了任务,那孩子便开心地直拍手,还搂了一下吴端的大腿。

    孩子的父母在不远处,对吴端做了个“不好意思,打扰了”的手势,吴端则连连摆手,表示不要紧。

    很有小孩缘的样子。

    闫思弦不服,也去逗孩子,被叫了一声“叔叔”,自尊心受到暴击,加上吴端的大声嘲笑,闫思弦认命地默默点炮。

    烟花很快连城了一整片。

    也不知玩了多久,两箱烟花都见了底,还剩下一挂鞭炮。

    “点了吧?听个响儿。”闫思弦道。

    吴端面露不舍之色。

    “别介啊,吴队你这表情犯规啊……你要没玩够,明儿我再弄点……”

    “不用不用,”吴端连连摇头,“就是突然想到小时候跟小伙伴儿一块放炮,在人家放过鞭炮的地方找漏下的。捡到了当个宝贝,换着花样儿地放。”

    “都有什么花样?”闫思弦表示好奇。

    “比如,扔饮料瓶子里——就是那种装汽水的玻璃瓶,或者啤酒瓶。

    炮一炸,瓶子也跟着炸,玻璃碴儿飞得到处都是。现在想想,太危险了,那玩意儿跟个破片手雷似的,能健康长大,没被炸死,真是命大。”

    闫思弦深以为然,“我只能说你是……傻人有傻福。”

    说着话,他手中的烟已经探到了鞭炮引线上。

    “我点了,快捂耳朵!都捂耳朵啦!”

    他这话是冲附近的孩子喊的,吴端却比小孩儿们更快地捂住了耳朵,俨然是个贼精的孩子王。

    ……

    鞭炮声止,吴端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走。

    进屋,被热气一扑,困意登时袭来。吴端握了握闫思弦的手,打着哈欠又道了一句“新年快乐”。

    “你也是。”

    吴端又道:“过完年你就工作满一年吧?”

    “承蒙吴队关照。”闫思弦一手放在胸前,半弯下腰,行了个十分绅士的礼。

    吴端挠挠头,不知该如何回礼,干脆问道:“不发表个感言啥的?”

    闫思弦利索道:“感谢领导栽培。”

    “啧啧。”吴端不满,“一点都不走心。”

    “我还是比较习惯走肾,你这突然让我走心……咳咳……我找找感觉……嗯,来了来了,听好了啊……”

    两人先是笑了一波,指着对方,都觉得对方是大傻子,却看不见自个儿的傻样。

    闫思弦清了清喉咙,站得挺胸抬头,拿出了诗朗诵的架势。

    “啊——我最亲爱的吴队——”

    “握草!停停停!”

    吴端使劲儿搓着胳膊,好不容易才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搓下去。

    “打住!翻篇!”

    直到拉着闫思弦坐下,破了他的朗诵架势,吴端才放下心来。

    又窝在沙发上,各自给家里长辈发了消息,报了平安,闫思弦率先起身上楼。

    “早点睡吧。”闫思弦道:“明儿还有一堆事儿。”

    “嗯,睡。”

    大年初一,清晨。

    这一觉睡得很好。

    闫思弦家够高,因此,他们没被大清早就喧闹起来的鞭炮声吵到。

    直到出了门,吴端才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噼里啪啦。

    空气寒冷,裹挟着新雪的清新气味。街面儿上人很少,好不容易休假的上班族都想多睡会儿。

    进了办公室,吴端将带来的饺子分给昨晚值班的刑警,自己则迫不及待进了审讯室。

    在市局留置室过年的吴亦彦裹着军大衣,一脸生无可恋,很是落寞。

    “昨晚上吃饺子了吗?”吴端问道。

    吴亦彦点了下头,“你们的人带的。”

    “吃了就行。市局条件有限,凑合一下吧,春晚可以看重播的。”

    “嗯。”

    吴亦彦显然没空关心春晚,有更要命的事儿够他操心的。

    “那个,警官……我不想自杀了……害别人自杀,是我不对,错了,我认,道歉,行不?给她赔钱也行——只要别太多。

    还有PUA群,我现在就把群解散了行不行?

    大过年的,你们跟我较劲不值当,真的。”

    这番话显然经过深思熟虑,避重就轻,全是虚招。

    “你说完了?”

    不等对方的答案,吴端继续道:“我们找过王博昌了,照片上的人怎么死的,他都告诉我们了。”

    吴亦彦的眼睛瞪得巨大,像两只牛眼。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短短一天,这些警察怎么可能查到王博昌,还从他那儿取得了如此重大的突破。难道他们有三头六臂?

第九十八章 掐指一算,新年假期没剩几天了

    他们自然没有三头六臂,只是任谁也想不到,这年头,警察办案都用私人飞机了。吴亦彦可能是史上第一个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嫌疑人。

    吴端亮出一张王博昌落网的照片,并道:“你的同伙,过两天就押送回墨城了。没用的,现在通讯技术这么发达,到处都是摄像头,逃到哪儿去都能把他揪出来。”

    吴亦彦用了足足5分钟,才勉强恢复了语言能力。

    “你是说……你意思是……”他磕磕巴巴不知所云。

    “我的意思是,”吴端接过话头,“你们杀了一个女人,王博昌已经承认了,现在就等他带我们去找尸体了。”

    吴端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或者,你带我们去,立功的名额就是你的了。”

    审讯中,囚徒困境总是屡试不爽。

    吴亦彦一开始很犹豫,犹豫再三后,终于想通了,谨防耍诈的可能性不大,能说活出死人的事儿来,八成是王博昌已经撩了。

    栽了。

    没辙,除了好好交代,再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吴亦彦先破口大骂了一通,“孙子!王博昌这个龟孙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妈的他知道个屁!我让他一块回去看看,他都没胆子,就他,能记住死人在哪儿?”

    “你也太低估王博昌了。”吴端故意露出不屑的神色,似乎根本不想继续和吴亦彦讨论。

    “呵,不信你们就去找啊,我明说了吧,死人早就不在那儿了。”

    “你什么意思?”

    “告诉你们也没关系,收到照片我就去看了,死人不见了,肯定是被那个神经病藏起来了……

    他每次给我的照片,那死人都……”

    吴亦彦脸色不太好,还干呕了一下。

    “……反正,最后一张照片,腐烂得都没人形了。”

    “你总共收到几张照片?”吴端问道。

    “三张。”

    “纸条呢?”

    “那就多了。”

    “东西还留着吗?”

    “留那玩意儿干啥?我有病啊。”

    意识到自己态度有问题,吴亦彦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又拿出讨好的嘴脸道:“东西都烧了,每次看完,我就直接烧了,不过内容我都记着呢……呃……能记个大概齐吧。你们问吧,我知道的事儿肯定都说。”

    “第一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具体日子啊?那我可记不清了……大概……人死了没几天。”

    “人是什么时候死的,你还记得吗?”

    “15号,10月15,这日子我忘不了……照片得话,应该不超过半个月。”

    这回答可太宽泛了,见吴端皱眉,吴亦彦苦着脸解释道:“摊上这种事儿,我这一天天心里乱啊,哪儿还顾得上记日子。”

    “先说说人是怎么死的吧。”吴端道。

    “你说那女的啊?那是我叫的小(手动分隔)姐,完全是个意外……”

    吴端打断他道:“你是说,死者是一名妓(手动分隔)女?”

    “是啊。”

    “不是你用PUA那套办法约来的妹子?”

    “那天的不是。”吴亦彦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像是搓掉了一层伪装面具,“行吧,我跟你们交个底。

    PUA那套办法是有点用,我也确实约成过,但那办法约到的……嗨呀,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就想吧,能约到什么正经人?

    反正吧,不正经的是大多数,她们就存着约的心思呢,正经的少。

    就是不正经的,也不是次次都能约上,即便约上了,也不好控制不是。所以,跟学员组局玩的时候,我都是叫小姐,让她们扮演被‘搞定’的妹子……”

    吴端没想到,造假、欺诈已经无孔不入到了这种地步,合着PUA培训还是个一环套一环的精密骗局。

    各行各业的KPI都不好完成啊。

    “……我约王博昌出来玩那几次,就都找的小(手动分隔)姐。我那会儿不是看他干放债的买卖吗,主要想跟他处好关系,搞点钱花花……

    哎!我那天先跟几个哥们儿喝了一局,被灌了,搞完事儿就睡了,中途醒过来一次,撒了泡尿,看见王博昌正……正忙活呢……他还问我要不要一块。

    算了吧,我头疼得厉害,原想看看他……那什么……搞,结果没看两眼就睡得啥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不对,是他把我叫醒,王博昌把我叫醒的,他说人死了……

    你听我说,警官,我知道人是咋死的。”

    吴端本想插话,被王博昌这样一说,便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八成是呛死的,床上被她吐得不成样子,那天早上退房,我给宾馆赔了60块钱呢。

    要么就是心脏病,我可真见过,喝酒,喝着喝着心脏病发了,直愣愣栽桌子上,脸埋碗里头,大伙儿都以为是喝醉了,等临走,叫人的时候,都他妈凉了……”

    吴亦彦所说的的死亡原因,不过是推测和臆想。但他本人深信不疑,并强调道:“真的,人是怎么死的,我一看就知道。”

    好像他是个专业法医。

    吴端不想打击他积极交代问题的态度,只是岔开话题,问道:“那被叫醒了之后呢,你俩怎么商量的。”

    “我要报警啊,出人命了当然得报警,他不同意,说是警察来了肯定说不清楚。

    我看他就是怕了,人说不定是被他搞死的,反正我睡着之前,那女的还活着呢,我还跟她说话呢。”

    “说的什么?”

    “也没啥,就是告诉她,一会儿有个朋友要过来,让她……别露馅了——我不是说过了吗,女的是我找的小姐,我就是怕这事儿露馅儿。”

    “继续吧,决定不报警之后呢?”吴端问道。

    “那就想办法处理死人呗。”

    我背着死人下的楼,他在旁边挡着,怕被人看见——妈的干活的时候往后缩。

    我俩把人送上车,又等着前台清房,床单什么的都搞脏了,就给人家赔钱呗。

    然后,就开车在城里溜达呗,边溜达边想办法。

    他问我妹子在哪儿约的,有没有联系方式,万一她的亲属朋友什么的发现一个大活人失踪,报警,肯定很快就会查到我。

    聊到这份儿上,我也就不瞒着他了,我全摊牌了,怎么找的鸡,怎么骗的人,包括问他借的那几万块钱……反正就是破罐子破摔,他看着办吧。

    他还算识相,没翻脸,认了个倒霉。

    我估计他听说那女的是鸡,也放心了吧……怎么说呢,大家心里都有数,干那行的人都不用真实身份,就算人突然不见了,也不会有人注意……

    我俩就一直转悠到天黑,在郊区找了个树林子,把死人给扔了。

    当时郊区还没有积雪,不过有好多树叶。

    也没个挖坑的工具,我们就拿树叶把人给埋起来了——反正我记得是好大一堆树叶。

    埋完之后,我俩说好了,以后谁也别联系谁,我问他借的钱,他也不要了。我不放心,让他把欠条还我,他没办法,就都还我了。

    之后我确实没联系过他,就是有几次去他混的棋牌室附近转悠了几圈,看他还在那儿放债,没被抓住,我心里就踏实。

    本来以为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等大雪一下,把死人一盖,就妥了。等雪化了,人应该也烂得差不多了吧……过个几年,就剩一具白骨了,还查个屁……

    万没想到,没过两天,就被人发现了……”

    吴亦彦郁闷地叹了口气。

    他点儿是够背的,最怕的警察没找上门,却被一个怪胎发现了要命的秘密。

    “……那天,王博昌来找我,还在我家门上也发现照片了……哎,这叫什么事儿啊……

    王博昌当时就要逃,不在墨城待了,他倒是干净,我他妈还放了一堆外债呢,我能走吗?钱都不要了?

    我说你别走,人家都找到家门口了,咱一走,人家肯定报警,以后咱就成逃犯了,东躲西藏的,那日子能过?咱们等等看,看对方想干啥。

    结果,没过两天,我又收着照片了,那死人已经开始烂了,吓人啊……

    和照片一块送来的,还有张纸条,让我……让我……”

    “让你穿女装?”闫思弦问道。

    “嗯。”吴亦彦低着头,攥着拳头。

    “还让你……去勾搭男人?”

    这回,吴亦彦的答应声和蚊子叫一样尖细。

    吴端其实很好奇这事儿他究竟办成了没,刑警也有猎奇心。但他更知道,过多的窥视欲,会让对方反感不适,影响讯问的推进。

    他陈述了一个事实,同时旁敲侧击了一下。

    “我们跟王博昌了解到,你曾经找过他,希望他帮你完成这个任务。”

    吴亦彦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竟有了一丝狠意。

    已经这般境地,他还有什么可瞒的。

    “是,他没答应,我就找别人了,网上约了个人。”

    “对方怎么知道你真的做了要求的事?”

    “他让我拍下来,还要把照片洗出来,放在他要求的地方。”

    “哪儿?”吴端握紧了手里的笔,准备记录。

    “步行街。他让我去步行街等,我就去了,然后有个要饭的来找我要东西……”

    “要饭的?”

    “就是那种流浪汉……纸条上就只是让我等,说是会有人来取东西,正好又有人来取,我就给了。

    我还跟着要饭的走了一截,结果那人回头跟我说,我要是再跟,可有人要报警了……

    都是王博昌那傻(手动分隔)逼,他要是来帮着我点,换他跟踪,说不定我们已经……”

    “已经找到要挟你们的人,杀人灭口了?”一直没开口的闫思弦接了一句话。

    王博昌的目光瑟缩了一下,或许他真的有过这种想法。

    闫思弦又问道:“要是现在让你回忆那个人的长相——就是取走照片的流浪汉,你还能想起来吗?”

    “我想想……头发挺长的,到这儿……”吴亦彦伸手在自己肩头比划了一下,脸挺脏的,是个长脸……长相得话……五官真记不太清了。”

    “个头呢?”

    吴亦彦起身,就着自己的身高比划了一下。

    “比我高,大概……到这儿。”

    “178到185,长脸。”吴端到:“体型怎么样?胖还是瘦?”

    “不胖,就……中等身材吧。”

    没有明显特点。闫思弦和吴端对视一眼,只能派人去步行街附近的流浪汉聚居点打听了。

    吴端重新拿回了审讯的主动权,问道:“说说你自杀的事儿吧。”

    “也是纸条上要求的,说是我只要去指定地点,在那个围栏外头站上一个小时,就算我通过考验,以后都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指定的地点很具体吗?”

    “特具体,围栏上的第几块玻璃都写得清清楚楚,我数了好几遍呢。”

    许是想起了吴端的救命之恩,吴亦彦向吴端伸了下手,嘴唇也抖了抖,想说什么,顾及到自己此刻的嫌犯身份,说什么都没用,终于作罢。

    “你翻出去的时候,没发现那栏杆做过手脚?”吴端问道。

    “是有点晃悠,我还以为是我压的,毕竟挺沉的一个人。”吴亦彦低头长吁短叹了片刻,“其实,在那上面的时候我就想清楚了,要是再给我一个机会,绝对不干这事儿,太危险了,几分钟手就冻僵了,各种使不上劲儿,等我想往里翻的时候,脚底下也滑得要命,差点掉下去,我就不敢动了,只能等着你们来救……

    我那会儿就想着,只要捡回一条命,立马自首。可是……等得救了吧,又怎么都说不出认罪的话来……哎!”

    这番话虽然令人不喜,至少还算真诚。

    大部分在逃的犯罪分子都会有这种心理,活不下去的时候便会想着自首,靠国家拉扯一把,顺遂平安的时候自然多逍遥一天是一天。吴端已经见怪不怪。

    “跳楼这次他也给你看尸体照片了吗?”

    “看了,我觉得……他可能把人给埋了。”

    “为什么?”

    “脸上有土,头发里也有土,就是……我也说不上,但看那些土,就感觉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照片背景是什么?除了尸体以外,还能看到别的吗?”

    “没别的,就是……地。”

    “什么样的地?”

    “土地。”

    根据以往的经验,杀人这种事都承认了,其它的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所以,审讯到了这种时候,该撂的吴亦彦已经撂得差不多了。

    当然,这案件一点关键信息尚需要确认,就是死者究竟是死于故意杀害,还是意外或过失。就这一点,吴亦彦和王博昌都说不清,也都有避重就轻的嫌疑。

    因此,眼下有两件重要的事:找到尸体,以及找到凭尸体照片要挟两人的人。

第九十九章 标题有点编不下去了,好难

    市局,会议室。

    若放在其它单位,新年过后总会有一段时间的疲懒混乱期。员工们需要时间,调整回工作状态。

    市局不同。

    纵然大家多少有些变化,比如易胖体质的赖相衡,脸上多了二两肉,向吴端的娃娃脸看齐,再比如女警李芷萱,许是睡饱了美容觉的关系,脸上都不脱粉了。纵然有变化,却并不影响大家第一时间进入工作状态,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案情分析,并回报着自己负责的工作进展。

    此刻,闫思弦正在发言。

    “……吴亦彦指认了抛尸地点,我们也在那附近展开了搜索,暂时还没找到尸体,但确实发现了一些尸体曾经存在的痕迹……”

    投影里播放着照片,只见照片上是一处白雪皑皑的密林。

    树叶早已落光,只有光秃秃的枝丫虬结着向天空延展,干净苍劲,是北方地区特有的景致。

    光是看着那照片,仿佛就有寒冷的气流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震。

    刑警们却没空关心风景。他们的目光落在照片近处被清理了积雪的空地上。

    闫思弦继续道:“警犬搜寻到这处时,表现得异常兴奋,我们就采集了泥土和积雪,送帝都DNA实验室检验,发现了一个完整的DNA样本。

    经过检验,确认样本来自一名女性。好消息是基因库里有这名女性的信息。”

    这件事的顺利程度出乎了刑警们的预料,立即有人问道:“是前科人员吗?”

    “嗯,去年扫黄被抓过。”闫思弦道:“姓名毕青青,年龄19岁……”

    他说出年龄后,在场的刑警大多露出了唏嘘的神色。

    “这么年轻?”

    “咦……小小年纪就……”

    鄙夷的情绪倒没多少,看着投影上毕青青的证件照,那是个白白净净的姑娘,五官清秀,刑警们更多的是惋惜。

    闫思弦拿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毕青青的照片已经给吴亦彦何和王博昌辨认过了,两人确认,她就是死在宾馆房间的小(手动分隔)姐,至于尸体……或许已经找到了。”

    闫思弦很少使用诸如“或许”“可能”这样不确定的词,他的推论从来都是笃定的。

    吴端投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搜寻尸体的工作是闫思弦一手主持的,天冷,他不想吴端在郊区树林里摸爬滚打,便独自大包大揽,没让吴端掺和。因此,一些工作细节吴端并不清楚。

    闫思弦拍了下吴端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并讲解道:“就在咱们刚进会议室的时候,我收到现场刑警发来的消息。

    警犬又发现了一处地方,扒开积雪后,能看出地面的土比较新,应该是不久前被挖过。而且,那块地方四周的五棵树上,被人为做了记号。”

    “记号?”

    “啥样的?”

    刑警们窃窃私语。

    闫思弦切换了投影上的照片,换成了某一截树干的特写。

    树干上被划了一个十字状的痕迹。

    闫思弦接连切换了几张照片,均是同样的痕迹。

    “这是现场发回来的照片,兄弟们已经开挖,估计现在应该……”

    闫思弦看了下手机,挑眉,“找到了!”

    吴端眼里有了光芒,“尸体?”

    “嗯,一具女尸。”闫思弦道:“照片还没传过来,估计顾不上,只是先通知咱们一声,两小时后法医会把尸体带回来。”

    吴端接过话头道:“看来,那个神秘人——就暂且把留下恐吓照片和纸条的人称为神秘人吧——他并没有转移尸体,而是将尸体就地掩埋,尸体一直就藏在吴亦彦他们眼皮子底下。”

    “胆大心细啊。”评价完,闫思弦解释道:“尸体毕竟不是别的东西,它太大太沉,腐臭味道也容易被发现。

    要把一具尸体储藏几个月,再加上运输,可不简单。对神秘人来说,最省事的办法莫过于就地掩埋。

    需要的时候挖来拍照,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吴亦彦收到的照片上,尸体的头部、脸部有新鲜泥土,连吴亦彦都能感觉出尸体是被人挖出来的。

    还有,咱们的人这么快就挖出尸体,说明埋得不深,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神秘人后续有过挖尸行为。因为通常的埋尸案件中,只要时间充裕,凶手会将尸体埋得尽可能深,深了不容易被发现嘛。”

    “但愿能确定死因吧。”有警员道:“要是无法确定死者究竟是他杀,还是死于饮酒引发的疾病或意外,可就麻烦了。”

    另一名警员接话道:“我看难,他杀还要分个故意和过失……”

    这种对量刑有巨大影响,但在刑侦工作中有时候极难区分的因素,往往会成为挡住刑警的最后一堵墙,令他们头痛不已。

    吴端伸出双手,做了个向下按的手势,示意大家不要交头接耳。

    “交给法医吧,等他们有了结果再说。尸体找到了,终归是一桩案件尘埃落定,是好事儿,眼下咱们可以暂时把工作重心放在找神秘人上了。”

    赖相衡举了下手,“我有个想法。”

    闫思弦饶有兴致地冲他点点头,“说。”

    “吴亦彦没死,神秘人能甘心吗?既然咱们找着尸体了,不如守株待兔,如果神秘人还要去拍照片,继续要挟吴亦彦他们,就一定会返回埋尸地点,到时候咱们直接收网。”

    “恐怕神秘人已经知道了。从吴亦彦跳楼被救,直接被咱们带回局里,神秘人就应该有所警觉了——我们甚至可以合理怀疑,神秘人在附近全程观看了吴亦彦那场跳楼闹剧。”吴端思索了几秒钟,既要顾及办案效率,又不想打击赖相衡的积极性,最后他对赖相衡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吧,可以派人去藏尸地点盯着,不过……除非神秘人自己犯错,我们靠这办法抓住他的可能性不大。”

    赖相衡点点头,“明白了,我……再想想。”

    言外之意,他已经基本否定了自己的提议,只是顺着吴端给出的台阶,没将话挑明。

    去年吴端养病期间,赖相衡挑起了很大一部分一支队的工作,进步飞速,而且他的进步表现在方方面面,除了对案件的思考,还有人情世故。

    这让吴端十分欣慰,有种亲生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闫思弦咳嗽一声,打断了吴端继续向赖相衡释放欣赏的眼神。

    “说说我的发现,”闫思弦道:“从得知吴亦彦和王博昌被照片要挟的时候起,我就调了一批人手,对两人的人际关系进行拉网式筛查。

    后来从王博昌那儿得知,用来装相片的信封,上面写的并不是他俩的大名,而是QQ昵称。

    暂且不管现实里是什么关系,这至少说明神秘人是他们的QQ好友——至少大概率是。

    交叉比对过后,跟这俩人同时有交集的QQ好友,除了几个——从聊天记录来判断,应该是他们都约过的妹子——除了这些妹子以外,就只剩一处交集了。”

    “PUA群?”吴端问道。

    “嗯。”

    见闫思弦要继续分析,吴端拽了他一把。

    “我试试。”吴端道。

    “心里侧写?”闫思弦挑眉。

    “嗯。”

    “洗耳恭听。”

    “嗯……说错了你纠正。”吴端搓了下手,跃跃欲试的样子。

    “好。”闫思弦丢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神秘人潜伏在PUA群里,默默观察吴亦彦和王博昌的一举一动——不,他应该只是想针对吴亦彦,因为王博昌逃走后,他没有任何过激行为,甚至都没有对吴亦彦表达过不满,只是继续‘惩罚’吴亦彦。”

    闫思弦微微点头,吴端便放心地继续道:“他小心翼翼地进群,观察着吴亦彦在群里的一言一行,卑微地跟吴亦彦拉关系套近乎,直到在现实里见到吴亦彦。

    这并不难,毕竟PUA群是吴亦彦的摇钱树,不仅进群要收费——叫基础教材费,对吧?”

    “是,50块,付了红包钱,进了群,就能免费看群共享里总结的泡妞儿攻略。”闫思弦道:“当然了,这只是最基础的收费,如果愿意花599,就能享受导师一对一帮助,说白了,就是吴亦彦负责在聊骚,撩到妹子让学员去睡。”

    对这样的事,纵然刑警们事先已经知道,每次听到还是会引起生理上的不适。许多刑警都皱起了眉头。

    闫思弦继续道:“要是花899,就能参加导师组的局,说白了,就是当面看导师怎么泡妞儿。而且还保证帮着交钱的学员也泡上一个。

    其实就是吴亦彦雇小(手动间隔)姐演被PUA那套办法‘搞定’的妹子,营造出‘上了课果然有用,妹子果然前赴后继倒贴’的假象,让一小部分屌丝的幻想得到满足,这些人自然就成了吴亦彦的忠实拥趸,会在群里大肆帮他宣传。

    所以,你说得没错,只要花899,就能见着吴亦彦本尊。”

    闫思弦耐心的阐述让吴端信心大增,他接过话头,继续道:“神秘人不仅见了吴亦彦,还跟踪了他,找到了他家的位置。

    自此,监视从网络另一端平移到了现实生活中。

    我引用一点你的推论:神秘人不仅要吴亦彦死,还要他死后下地狱,他的隐忍和小心筹谋,似乎能反映出,他对吴亦彦有着最恶毒的仇恨……”

    闫思弦笑着摆摆手,“什么引用不引用的,又不是学术论文,我的就是你的,随便用。”

    闫思弦拐了个弯,才没在数十人参加的会议上说出“崽,爸爸的就是你的”这样的话。吴端却从他含着笑意的语气中品出了这层意味。

    顾不上反驳,只翻了个白眼,吴端继续道:“神秘人等待着机会,又或者,如果吴亦彦没有拱手送上自己的命脉,对方或许还有什么其它折磨他杀死他的办法……这些只有等抓到人再说了。

    但三个月前,吴亦彦手上出了一条人命,他处理尸体的过程正好被神秘人监视到。

    这是意外之喜,神秘人显然决定抓住这次机会,开始了一轮动作。

    他先是藏起了尸体,以免吴亦彦他们二次转移尸体,错失机会。

    然后送上了用以威胁的照片……可为什么连同王博昌也要威胁呢?”吴端陷入了沉思。

    钱允亮举了一下手,“会不会是不想浪费时间?”

    “怎么说?”吴端问道。

    “因为,如果只有吴亦彦收到照片,他很可能会认为要挟自己的人就是王博昌,这样一来,他的注意力就会放在跟倒霉同伙扯皮上,神秘人苦心营造的神秘感也会大打折扣——我一直觉得,他之所以能唬住吴亦彦,就是因为神秘感营造得不错,让吴亦彦捉摸不透,人在面对未知事物时恐惧感会翻倍。”

    “不错。”闫思弦拍了下手,“看来这位神秘人不仅心思缜密,还是个认定了目标就一定要达到的死脑筋。

    明明只要给我们打一通举报电话就能搞定的事儿,他偏不。”

    “是啊,”吴端接过话头,“然后就是仅有的一条关于神秘人的线索:在步行街从吴亦彦手里拿到照片的流浪汉……”

    有刑警组长举手道:“走访那附近的流浪汉聚居点的工作是我负责的,倒有一个跟描述相符的人,而且这人不久前失踪了。”

    “说具体点。”吴端道。

    “目前所有信息都是混在那一片的流浪汉口述的,他们既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具体哪一天失踪的,不过有一点倒是几个流浪汉公认的,那就是失踪的人说话有口音,听着是南方口音,江浙那一带的感觉……”

    吴端看向身边的刑警组长,那组长立即会意,一边起身往会议室外走,一边道:“我这就去跟吴亦彦确认口音问题。”

    不多时,那刑警组长苦着一张脸回来了。

    “他记不清了,只说好像有口音。”

    找不到流浪汉,线索就这么断了。好在,吴端手上还有好几张牌。

    吴端先是看向闫思弦,问道:“你组织的人手,不是筛查过PUA群里的人了吗?有什么发现?”

第一百章 谢谢你过去一年对《罪》的支持

    “鱼龙混杂,一言难尽,”闫思弦在投影上打开了一张电子表格,“我就直接说结果吧,发现了一个目标。”

    闫思弦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冯笑香,“你来?”

    冯笑香摆了下手,表示用不惯别人的电脑,接过话头道:“这名单上的109个人,都参加过吴亦彦组织的线下聚会,说白了,就是买过那个899块钱服务的。

    其中,108个人都有转账记录。”

    有刑警道:“一个线下付的款?”

    “是。”

    另一名刑警道:“不想暴露身份?”

    “有这个嫌疑,而且嫌疑不小。”

    不太习惯被人追问,冯笑香整个人都埋在了电脑显示器后,见此,那提出问题的刑警吐了吐舌头,噤声等待着冯笑香的讲述。

    “我研究了这个昵称为龙傲天的qq号,发现它只有吴亦彦一个好友,也只加了吴亦彦的pua群,看起来,这就是一个专为了进群接触龙傲天而建的qq好。

    可惜,神秘人这次弄巧成拙了。”

    “什么意思?”吴端问道。

    “他要是搞个正常点的qq号,混在电子付费的人里,我还真不太好查,可他搞线下付费,实在是……”

    “脱颖而出,一枝独秀啊,这家伙。”赖相衡接道。

    “是,而且当时这事儿还被吴亦彦点名在群里说出来了,被当成了反面教材。意思大概是连电子支付都不用的土鳖,就别出来泡妹子了……”

    “不是……”赖相衡满脸不可的置信,“好歹也是付费用户,而且花了小一千呢,是花钱比较多的那波人了吧,吴亦彦就直接这么嘲讽,不好吧。”

    “不是他,他提了一嘴,其他人讨论的。”冯笑香将话题扯回来,继续道:“重点是,参加过吴亦彦的线下局之后,这个qq号就再没登录过。因为可以在现实监视吴亦彦了。

    我就试着查了一下这号码的历史登录设备,以及历史登录的ip地址。

    移动设备的ip地址查起来比较麻烦,因为是由就近的基站分配的随机ip地址,偶尔出现信号中断之类的情况,ip地址还有可能发生变更,但好在我发现了一个常用的ip地址。

    简单点说吧,就是登陆qq号所用的手机常连的wifi被我发现了,根据那个ip地址,我找到了一个物理地址。”

    “神秘人的住处?”吴端问道,

    “是。”闫思弦接过话头,“可惜据派去盯梢的弟兄反馈,人已经走了,空房一间,等会儿散会了我要过去看看具体情况,一块吗?”

    吴端连连点头,“嗯嗯,一块。”

    闫思弦道:“人虽然还没找着,不过盯梢的兄弟已经开始联络房东,也在走访周围邻居,还调了附近监控,相信永不了多久就能有所收获了。”

    “监控……监控……”吴端翻了两下笔记本,对图侦组组长道:“监控侦查有发现吗?”

    图侦组长从闫思弦那儿接过投影连接线,连上自己的电脑,“有些发现,直接看吧。”

    只看了一眼视频缩略图,众人便知道,这是世纪广场内的监控。

    “这个人,注意,”图侦组组长以红外线笔指了一下视频内的一个人。

    那是个穿着黑色呢子风衣的男人,中等个头儿,视频里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无论穿着,还是那股行色匆匆的劲儿,都会让人觉得他只是个在附近工作的白领。

    唯一能够引起刑警们注意的,是他的目的地。

    六楼,吴亦彦跳楼的那处平台。

    “我要往前拖了,注意时间。”图侦组组长道。

    他将视频进度条向前拖了20余分钟,继续道;“之前我们做了统计,去露台的客人,平均停留时间不会超过10分钟,因为那两天实在太冷了,而且只有七个冰雕,还都不大,毕竟不是一个专门的冰雕展览……实在没什么能吸引客人长时间停留的东西,拍几张照片而已,10分钟足够了……”

    闫思弦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后他低头,以拳挡嘴,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他没记错得话,某天偶然从办公室窗口向下看了一眼,就看到那个光秃秃的露台了,并随口跟汇报工作的运营部调侃了两句那秃头露台真难看之类,没过几天冰雕就摆出来了,原本冬季不对外开放的露台也开了门。

    细算下来,还是他一手给吴亦彦提供的跳楼地点。

    当然,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小圈,就被闫思弦摁死打散。

    他继续看着投影上的监控录像。

    “……首先是时间,目标人物在露台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在其他客人久,然后是他带的东西……注意看,就是这儿……”

    目标人物从露台回来,这次监控拍到了他的正面。

    他低着头,还戴了口罩,丝毫看不到面部特征,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衣服里藏了什么东西。

    因为开门时门帘很沉,他一只手开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风衣,只能用身子去挤两块门帘中间的一条缝。

    风衣前襟被门帘蹭开了些,便能看到,他抱在怀里的似乎是某种金属工具。

    图侦组组长眼疾手快地暂停了视频,又用红外线笔指了一下目标人物。

    “我们找了几位工人帮着辨认,得出了一个比较一致的结果,这是一种上螺丝的工具,也可以将上紧的螺丝拧下来,而且是专门用来拧建筑外框架玻璃幕墙上螺丝的工具。

    简单点说,用以固定玻璃围栏的螺丝之所以松动,很可能就是这家伙带着工具去拧的,正因为他在拧螺丝,所以才在露台上停留了比普通客人更多的时间。

    还不止这个……”

    图侦组组长又切了另一段视频。

    “第二天也就是吴亦彦跳楼的当天一大早这人又来了,拎着一个饮料瓶,注意看他手里的饮料瓶,浅黄的液体对不对,跟瓶子也算搭,至少在监控里看,会以为是茶饮料。

    上露台之前有一整瓶,出来以后瓶子里的东西少了一截。我们怀疑那是油。”

    “能追踪这人的来处和去处吗?”吴端问道。

    “追踪了,但每次他出了商场之后,就会消失在监控盲区,他事先做过充足的功课。”

    吴端一手揉着自己的眉心,此刻他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不会吧,线索又断?

    “那吴亦彦和王博昌家小区的监控呢?”吴端不甘心地追问道:“既然神秘人能把纸条和照片送到他们家门口,监控应该能拍到吧?”

    “我们排查了最近一个月出入过这两家楼门的所有人,交叉比对,确实发现了同一个人看体型,和出现在商场的是同一个人。

    但都是同样的问题,人会消失在视频盲区,他好像……该怎么说呢,我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能三番五次脱离视频监控的人,他好像对咱们的天网系统特别了解,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相关的从业人员。”

    “消失……消失……”闫思弦眯起眼睛,玩味着这个词。

    吴端则对图侦组组长道:“还有什么发现,你都说了吧。”

    “没了,世纪广场、吴亦彦家、王博昌家小区的监控,我们都过了好几遍,再没发现什么了。”

    吴端扫视一圈,问道:“还有什么要沟通汇报的吗?”

    “众人摇头。”

    吴端布置任务道:“虽然看不到全部面部特征,但还是能勉强看到一点眉眼,图侦,把你们这儿能截取到的所有面部截图发给画像,先出幅画像,有胜于无。”

    “得嘞。”

    “其他人去做一件事,一点点地抠吴亦彦的生平履历,我要知道他都干过哪些缺德事儿,得罪或者伤害过什么人……神秘人不仅要他死,还要他死后下地狱,这可不是一般的仇人……”

    有刑警举手提出质疑:“问他本人更容易吧?”

    “可以,”吴端一扬下巴,示意那提出建议的刑警,“你跟小赖一块去审吧,能问出来最好,问不出也不必气馁,估计又是件要命的事儿,没点证据,想让这根老油条自己招,难。”

    吴端继续道:“找吴亦彦的仇家,我知道之前大家已经过了一遍筛子,一定有什么被咱们忽略了。再来一遍,我要更细致的信息。”

    布置完任务,吴端起身,和闫思弦一起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你慌什么?”闫思弦道。

    “快走吧,既然笑笑定位了神秘人的住处,我想赶紧去看看。”

    “我的意思是,刚才开会的时候,你慌什么?”

    “我没……”

    “手脖子上的平安扣,都快被你搓烂了。再次提审吴亦彦这种事儿,我不信你没想到,怎么反倒让别人提醒?”

    被闫思弦点出证据,吴端便不再辩解。

    他上车,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就是到了布置任务的时候,发现有点尴尬。”

    “尴尬?怎么说?”

    “乍一看,好像所有工作都取得了进展,可信息汇总下来发现,能够继续推进的线索几乎没有,比如图侦方面,只能继续看监控,重点排查嫌疑人消失路段的监控视频图侦的工作,说白了就是跟视频死磕。

    笑笑那边任务基本完成了。

    至于其他人,我是真没想好有什么任务可以布置,只能让他们再去筛吴亦彦的人际关系。

    你说得对,那会儿我是慌了。每次遇到这种不知道布置什么任务的时候,就慌得一匹。”

    “没想到,吴队还有管理上搞不定的时候。”

    吴端瞪了他一眼,“少说风凉话。”

    “风凉话不白说,我教你一招怎么样?”

    吴端眼睛一亮,“你说。”

    “我接管闫氏以后,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大家都太忙了。”

    吴端已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却没将心中的问题说出来,他知道闫思弦会解释。

    “忙,是因为之前所有人都受我爸领导,而我爸的习惯,是他一开始经商时养成的,那会儿经济不宽裕,捉襟见肘,控制成本是首要人物,最早的一波领导的最求也相对简单粗暴,那就是尽量用最少的人干最多的活儿,说难听点,就是压榨员工。”

    “这我知道。”吴端道:“好多公司都有加班文化。”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吧。管理层就是见不得员工闲着,如果哪个员工闲着,那可吃了大亏了,好像付出去的工资没买回来相应的劳动,看在眼里比割肉还疼。

    是不是跟你今天的行为有点像?只不过,让你肉疼的是时间和效率,在你看来,如果手下的人闲着,甚至只是没有新的任务,就意味着侦查工作停滞不前。”

    “你这么一说,倒真有点像。”吴端道。

    此刻的他满脸求知欲,让闫思弦想到了那种下课了还要追着老师提问的三好学生。

    闫思弦话锋一转道:“我的心态就不一样,我没经历过一块钱掰成两半花的创业阶段,没有凡事都要把成本预算放在第一位的习惯。

    接管闫氏以后,我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杜绝加班。仔细想想,有多少加班是做给领导看的,又有多少加班是明明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只是迫于‘大家都没走呢我走了是不是显得不太努力’的职场环境。

    我可不想跟一群靠加班取悦领导,净搞些表面文章的人共事,干脆硬性规定,谁加班,谁就去跟直属领导述职,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工作时间完不成任务。

    这只是整顿计划的冰山一角,我的目的是让员工闲下来,让管理层学会做减法,不要拿忙碌程度衡量效率。”

    “你想让我也做减法,别没事找事儿?”

第一百零一章 闫总小课堂开讲了(大改)

    恰逢红绿灯,闫思弦趁着等绿灯,拿起手机,用语音回复了几条消息,听内容是跟在神秘人家附近走访的刑警沟通。

    沟通完,红灯刚好结束,他发动了车子。

    待车行驶平稳,吴端问道:“有进展了?”

    “确实发现点有趣的东西。”闫思弦将手机递给了吴端。

    只见有警员通过微信发来了几张照片,吴端将照片放大。

    “这是……我去,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第一张照片上是一张遍布正面墙的思维导图,其中有照片,还有各种文字。

    其中一张最大的照片,被固定在整个思维导图的中心,任谁看了第一眼都会注意到照片上的人。

    是吴亦彦。

    闫思弦解释道:“以吴亦彦为中心,神秘人挖出了PUA群里参与过线下局的十几个人,这上面有他们的详细信息,包括家庭住址、手机号码,甚至有一些还关联到了家人,这是一张不小的辐射网。”

    “拔出萝卜带出泥啊,吴亦彦就是那根萝卜。”吴端道。

    “所以,查过往生平,查不出吴亦彦的仇家,而他本人也供不出什么要命的脏事儿,就解释得通了……我的问题,我一开始的判断方向错了。”闫思弦道。

    吴端思索着,接过了话头:“神秘人仇视的是整个PUA群体,吴亦彦只是因为其导师身份,又恰好被神秘人撞上了死人的事儿,所以率先被当成了靶子,其实……”

    吴端又去翻看照片,“其实这些人会逐个落入神秘人的圈套,否则他没必要收集这么详细的信息……

    典型的陌生人作案啊,有难度了。”

    嘴上说着难,实际上却在思考对策的吴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给留守市局的赖相衡去了电话。

    “小赖,任务有变。”

    “得嘞,老大你说。”

    “查旧案,近3年来,所有跟男女情感相关的人命案,重点排查有女性自杀、自残,或者被暴力伤害的案件。包括走法律程序的,以及因为涉及情感问题,最终的接警处理结果是双方自行协商解决的……”

    电话那头,赖相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为难,“家务事儿,小情侣吵架什么的……这种接警可就多了……”

    “那就挨个查,”吴端道:“之前布置的所有任务,可以暂停,眼下把人力全放在这事儿上。”

    吴端将新发现,以及他跟闫思弦刚刚做出的推论讲给赖相衡,使他清楚新任务的重要性。

    赖相衡仿佛也在繁琐的文件检索工作中看到了破案的希望,终于重新点燃斗志,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待一通电话打完了,吴端见闫思弦嘴角带着笑,不禁问道:“我……工作又没安排明白?”

    “没啊,挺好的。”

    “那你乐什么?”

    “就是想到一件小事儿。”闫思弦揉了揉鼻子,道:“吴亦彦的电脑桌面,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就他那张……握草!”吴端反应了过来,“有猫腻儿啊!”

    “是不是很奇怪?”闫思弦道:“难道神秘人还能逼他拿自己的女装照当桌面背景图?”

    “吴亦彦撒谎了?!”吴端紧张起来。

    事情开始一波三折,刚刚有了点头绪,就又出现了不确定因素,这令吴端十分焦虑,生怕刚刚下达的任务又是无效的。

    闫思弦伸手在吴端后脖颈处捏了几下。自从吴端受伤,陪护时他时常帮着捏捏这儿,揉揉那儿,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别紧张。”闫思弦道:“我倒觉得是另外一种可能性。”

    “什么?”

    “吴队,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种说法,穿女装这种事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哈?”

    “意思大概就是,一旦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真的假的?”吴端满脸不信任地又给赖相衡发了条消息,让他就此事去问问吴亦彦。

    发完了消息,他才继续对闫思弦道:“不是吧小闫,这种事你怎么知道的?穿过女装啊?你还有这癖好?”

    他实在没法想象闫思弦近1米9的身高,加上一身匀称的腱子肉,穿上女装得有多辣眼睛。

    闫思弦却有意逗他道:“这有什么的,回头借你两身。”

    吴端的下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掉在了地上,眼珠子也瞪得滚圆。

    “不是……那什么……你真的……咳,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啊,穿什么当然是你的自由,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就是……咳咳,一块住了这么长时间,以前一点都不知道啊……”

    在说出实话和继续骗下去之间,闫思弦选了更有趣的后者。不过此刻,他并不打算就此事深聊。

    好在,车已到了神秘人的住处附近,他们已顾不上案件之外的任何事。

    神秘人的住处在一栋筒子楼里,不足40平米,小套间,是出租屋。

    其实那里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筒子楼。

    两栋孤零零的高层建筑,原本是墨城第一批的廉租房项目,建设中途,曾因为不可言说的原因被迫停工。

    资金跟不上,政府先是拖垮了一家地产公司,之后干脆将地皮和两栋已经起了一半的楼打包卖给了闫氏地产。

    闫氏盖好楼,政府又出面,想以一个让闫氏亏钱的低价回收土地和建筑。说白了,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赔点钱倒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闫父深知,一旦答应下来,被当成了软柿子,后续的麻烦将无穷无尽,却又不好撕破脸来拒绝,于是变相提出了条件:

    除了政府的出价,闫氏还要三年房屋使用权。

    几次谈判下来,领导们摸清了对方油盐不进的套路,那简直就是个活刘备。

    刘皇叔擅长哭,闫父擅长哭穷。好好的一个企业老总,愣被他演成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落魄户,就差领着老婆孩子去领导家吃住了。

    这特么是个硬茬儿。

    市领导终于做出让步,答应了闫父的要求。

    房子地段不错,收了三年房租,回了本儿,闫氏根据合约,将房子交还给了政府,廉租房终于对外公开出租了。

    “听说那儿租金很便宜,每月200都不到。”闫思弦道。

    “真是那样就好了,咱们就能查到租客的身份信息了。”

    “看来这里面有猫腻?”

第一百零二章 优质客人

    说几件重要的事情:

    1、上一章大改了,是全文删除重写的那种大改,因此,若您所看的上一章章节名称后面不带(大改)二字,您可能需要刷新重看(不会产生额外费用)。抱歉,耽误您时间了。

    2、今后我要存稿,避免此类现象。

    3、因为花了很长时间改稿,今天还是只更2000字,抱歉。明天恢复4000字更新。

    4、感谢昨天指出问题的陆尔祢侯、不如撸猫两位同学,欢迎继续监督,是你们使我自省,非常感谢。

    —————以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楼门,见吴端不答话,闫思弦便重复了一遍问题。

    吴端简要道:“有中间商赚差价。”

    “你的意思是……”

    “嘘——”吴端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白了闫思弦一眼,“想封书啊?”

    闫思弦吐了下舌头,“算了算了,说案子。”

    ……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神秘人的1207号房间。

    几名刑警正在勘验屋内两间窄小的卧室,以及厨房、卫生间。

    一名刑警组长正在客厅,跟个一个中年妇女谈话。

    那中年妇女穿了身并不合身的衣服,乍一看土里土气,闫思弦却看出,她全身上下全是过时的名牌。

    脚上的鞋子除外,鞋子是一双普通的黑色短腰靴子。

    她有一双不算粗糙但绝对很粗壮的手,与人对视时,会露出农村人的羞怯,更多的则是融入城市后的市井气。

    她无时无刻都在揣测对方的目的,以免自身利益受到触犯。

    见到闫思弦和吴端,那刑警组长起身,向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房东。”

    所谓的中间商?闫思弦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领导家的亲戚?还是保姆?”闫思弦缓缓踱步,围着那女人转了半圈,“嗯,是保姆,女主人淘汰下来的衣服可不太适合你,你比她瘦,也比她高。

    你帮他们打理名下的廉租房出租事宜,你的工资就从这里面出的吧?否则,警方传你来开门,你不会不告诉雇主,而是自己急匆匆跑来。

    接到通知的时候你正在做饭吧?围裙都没顾上取,就直接穿在外套里头了。

    你害怕雇主收回你向外租赁廉租房的权限,那样就挣不到外快了。”

    闫思弦停下脚步,站在那女人面前,只看了一眼女人的表情,他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吴端则跟那刑警组长对视了一眼。刑警组长轻轻摇了下头,意思是之前询问的时候,这妇女比较难搞,可没问出这些信息。

    吴端在心里给闫思弦跳了一下大拇指,似乎有所感觉,闫思弦冲他挑了挑眉。

    “别担心,我们对你的雇主没什么兴趣。”闫思弦道:“好好配合,这房子你还能继续往外租。”

    女人两手一摊,“你也要问租客的身份啊?我就知道是个年轻人,哎呀也不是很年轻,有三十了吧?可能三十多了……男的嘛,年龄不大看得出来……至于长相,算不上多帅吧,但看着让人不讨厌,有点斯文,眼睛挺大的……其它我可真不知道了。”

    “没登记?”

    “哪儿能啊,登记了,不过……”女人眼珠转了转,“就是拍了张身份证照片,这不巧了吗,前段时间我手机丢了,照片全没了。”

    她在撒谎!她根本没登记租客身份信息,又知道这么干不合法,就编了一通谎言。

    吴端并不拆穿她,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他遗憾地问道:“那租金呢?他怎么给你付的?转账还是现金?”

    “现金,一下子付了半年的,他钱倒给得挺痛快,又是一付半年,还有一个月押金,不像那帮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的老赖。”

    追查银行账户没戏,吴端不死心地继续问道:“那手机号呢?您总得留个他的联系方式吧?”

    “没留,我记得……”女人斜视着天花板,陷入了回忆,“……好像我当初问他要过手机号,他说刚来墨城,老家的手机号已经停机不用了,新号还没办出来,让我把号码写给他,我就拿笔写的,不过他一直没联系过我。”

    通讯记录也没有。

    高手啊。吴端不禁在心里盘算着:这是精密筹谋下的犯罪,关键细似乎都被那神秘人算计到了。

    吴端克制住心中焦灼,继续问道:“那有没有什么能表明租客身份的东西?或者,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麻烦您好好回忆一下。”

    为了杜绝对方消极怠工应付了事,吴端又补了一句:“好好想想吧,您这儿出了嫌疑犯,真要彻查起来,这些房子有没有问题,您自个儿心里清楚,到时候把您和雇主都牵扯出来,可不好看。”

    果然,那女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问道:“是不是我配合,你们就不来查房子的事儿了?”

    “我们自然不想管闲事。”

    “咱们可先说好了,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能不能抓着人,是你们的事儿,抓不住人可别往拿我撒气。”

    多余的保证只会显得苍白,吴端沉默等待着女人的下文。

    “我们这楼上,14层还是15层来着,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有几个姑娘,就是那种姑娘,不正经……你们知道吧?

    那什么,我有一回来收租金,好巧不巧,进楼门之前挺长一截路,正好走那几个姑娘后头,我听见她们说话,她们说那什么……

    嗨呀就是说1207住的人……我一听1207不是我租出去的吗,就听了几句她们的话,什么那人很古怪啦,很好啦,很大方了……总体好像是说,那是她们的客人,还是个挺好的客人,那些姑娘都愿意跟他做生意……嗯……”

    女人又翻着眼睛想了想,“再没别的了,我俩总共就见了一回面儿,就是他搬过来那次,实在是……没啥印象了。”

    见问出不什么了,吴端便交代道:“行吧,1207的钥匙留一把,这间房子我们需要征用几天,做详细的现场勘验。”

    女人一边从提包里掏钥匙,一边强调道:“可说好了,房子的事儿你们别管。”

    “好。”

    女人很快便离开了,似乎嫌这里是不祥之地。

    吴端对闫思弦道:“走吧,上楼,找那几个姑娘谈谈?”

第一百零三章 好好先生

    要在一栋鱼龙混杂的高层建筑里找到几个从事特殊行业的姑娘,并不难,尤其左邻右舍总是热衷于将她们当做饭后的谈资,指指点点。

    于是在几名邻居的指点下,吴端和闫思弦得知了一个房号,1511。

    等电梯时,闫思弦道:“刚刚给咱们提供信息的男人,找她们消费过。”

    “啊?”

    “我询问知不知道楼上几个从事特殊行业的姑娘,其他邻居都是下意识地上扬目光,只有他,侧身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

    回答问题的时候,他也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有啥说啥,他的重点完全不在回答问题上,倒是反复强调,一切都是听说来的,他本人啥也不知道,还刻意痛骂那些姑娘……”

    吴端“啧”了一声,“其实我也感觉那人有点不对劲儿,看破不说破啊兄弟。”

    “这不是跟你闲扯嘛……虽说嫖(手动分隔)客跟妓(手动分隔)女没什么感情可言,但还是觉得……提上裤子就翻脸,这事儿有点……”闫思弦直摇头。

    “这就是你没见识了,啥样的嫖(手动分隔)客没有啊。以前在派出所实习的时候,我们所抓过一个14岁的小孩儿,嫖完了电子转账,然后拿着电子转账记录,当场翻脸,敲诈妓(手动分隔)女。

    嫖一次才500,他问人家要5000。”

    “握草!”

    “人家说得有理有据,14岁嫖(手动分隔)娼也不会被抓,一旦报警,卖(手动分隔)淫的小姐可是要被抓的。”

    “这特么……还有这种操作?!”闫思弦目瞪口呆,“最后咋处理的?”

    “那妓(手动分隔)女可没惯着他,纠集几个姐妹,把熊孩子一顿暴打,后来几个人全抓我们所儿了,我负责联络熊孩子的家长,一提找家长,好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打着滚儿地哭啊……

    家长也真不容易,来了听说这事儿,咋说都不信……正常人谁能信啊?说什么还在在家可乖了……”

    “噗……”闫思弦道:“这波我站妓(手动分隔)女,小姐姐刚得漂亮。”

    吴端斜睨着他,“我看你是一见了妹子,心里的天平就斜了。”

    ……

    两人扯着皮走到了1511门口。

    吴端敲门,半天屋里才有个女声问道:“谁?”

    吴端刚想答话,亮明警察身份,却被闫思弦拽了一把。

    闫思弦模棱两可道:“有事儿,楼下的。”

    “楼下哪个?”

    这次,除了人声,还能听到一些的声音,似乎是那说话的人起床了。

    闫思弦并不答话,只是催促道:“开门吧。”

    里面有人应着“来了来了”,又听见里面的人小声讨论着究竟是楼下哪个人。

    不多时,门终于开了,一个微胖的小眼睛中年女人光着身子套了件羽绒服,打量着门口的两人。

    她羽绒服的拉链并未拉上,只是拿手拽住两片前襟,以至于不会露出前胸。

    嘴角还挂着睡觉时流口水的痕迹。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起床气令她皱着眉,可是看到闫思弦和吴端的长相,她的眉头瞬间就舒展开了。

    “哎呦,哎呦喂……”中年女人手拍了一把闫思弦的胸口,“我可没见这片儿住过你这么帅的小伙子……”

    闫思弦脸不红心不跳地跟她打趣,“那姐姐给我找个漂亮点的呗。”

    女人会意,“看你说的,我们这儿哪个不漂亮?以前可都是混帝豪的。”

    帝豪,墨城最出名的几处销金窟之一。

    混帝豪的,代表了她手下姑娘的质量。

    女人回头,冲屋里催促道:“赶紧收拾,一个个磨叽的小样儿,有财神爷不知道出来伺候?”

    接着,她又转头问闫思弦道:“您二位是走钟还是遛马?”

    走钟,就是特殊行业常说的“一个钟”“两个钟”,遛马,则是把姑娘带走,通常要过夜。

    女人故意拿黑话试探,就是想看看这俩人是此间老手,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遛马,”闫思弦驾轻就熟,压低了声音道:“楼下1207推荐的,我找去过1207的妹子,其她的不要。”

    女人会意地眨了下眼睛,“哎呦喂,他介绍您来的?明白明白。”

    “小芬儿!快点的!”

    一个姑娘从卧室探出头来,“来了来了!”

    不难看。

    闫思弦在心里给她打了个5分。

    女人又将目光转向了吴端,“小帅哥,你呢?姐姐给你推荐一个……”

    她伸手去拍吴端胸口,被闫思弦拦住了。

    “我这兄弟脸皮薄,你别吓着他。”

    说话时,闫思弦看向吴端的眼神中满是揶揄。

    果然,那女人一边掩嘴笑,一边对吴端挤眉弄眼道:“一回生二回熟,就那点事儿,有啥不好意思的……”

    吴端不失礼貌地微笑。

    不多时,在中年女人付了600块钱后,闫思弦和吴端带了两个妹子出门。

    一出门,两个姑娘便温顺地挽上了他们的手臂。

    那个被叫做小芬儿的姑娘还没话找话道:“是1207的人介绍你来的呀?”

    这可好,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闫思弦便顺势接话道:“他对你很满意。”

    小芬儿“哦”了一声。

    闫思弦故意露出痞子气来,贱兮兮地问道:“你怎么让他满意的?”

    小芬儿还没答话,另外一个姑娘夸张地笑了起来,“下次再叫一个姐妹,你们一块玩不就知道了?”

    这倒是个认真做生意的主儿,还知道帮别的姐妹打广告。

    谈笑间,几人上了闫思弦的车。

    一直不太适应被人挽胳膊的吴端抢先钻进了驾驶位置,剩下闫思弦和两个姑娘在后座,颇有左拥右抱的架势。

    闫思弦继续跟小芬儿调笑,追问她刚刚的问题。

    小芬儿选了一个聪明的答案。

    “我看翟先生说话什么的,跟那些大老粗可不一样,怪不得,他有你这么有钱的朋友。”

    说到“有钱”二字,小芬儿拍了拍她面前的真皮座椅靠背,意思是看闫思弦的车得出了这个结论。

    既夸赞了从前的客,又拍了闫思弦马屁。

    “你叫他翟先生?”闫思弦问道。

    “他说自个儿姓翟。”

    小芬儿眼中有疑问,难道翟先生告诉她的假名?不像啊……

    疑问的眼神转瞬即逝,被某种心照不宣取代,其实小芬儿也是个假名,干见不得人的事儿,穿个马甲很正常。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闫思弦饶有兴致道。

    “你警察啊?”小芬调笑道:“查户口啊?再说,我怎么让他满意的,你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闫思弦坏笑,向吴端使了一个眼色。

    吴端亮了一下警官证,“真是警察。”

    空气突然安静。

    只有小芬儿伸手去开车门时发出的声音。

    闫思弦紧了紧搂在她肩头的手,“别想了,车门锁了。”

    另一个姑娘反应更快,她直接攀住了闫思弦的肩膀,整个人几乎是挂在闫思弦身上,“哎呦,警察啊,是我们不懂事儿,警察哥哥来玩儿,收什么钱,我把钱退……”

    说着,她就掏出了手机,要给闫思弦电子转账。

    闫思弦揽住她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还是你懂事儿。”

    这的态度让两个姑娘放了心,只要不是来抓人的,怎么都好说。闫思弦要的就是她们这样的心态,好展开询问。

    他推了一把那姑娘的手机,“钱就不用退回来了,看你们接下来表现吧。”

    “不不不,”姑娘坚持道:“哪儿能要你们的钱。咋的?警察哥哥不放心啊?怕我们姐妹不卖力气?”

    她坚持要给闫思弦退钱,甚至开始上下其手地在闫思弦身上摸手机。

    知道她们担心碰上钓鱼执法的,办完事儿翻脸抓人,闫思弦没再坚持,掏出手机,让那姑娘转了600块。

    “这下你们放心了?”闫思弦调侃道。

    “看您说的,”给闫思弦转账的姑娘始终攀在他身上,胸前两团软肉在他手臂上蹭个不停,“姐妹们以后还指望您罩着,哪儿能对您不放心。”

    她一边说话,一边给小芬儿使眼色,与其相比。小芬儿的反应就慢了许多,此刻才稍稍放下心来,攀住了闫思弦另一边肩膀。

    后座上的情形,让吴端脑海中飘过了四个字:

    有伤风化。

    “姐姐,今儿我有任务,玩儿的事儿就改天吧,不过,我得耽误你们点时间,跟你们打听点事儿。”

    “你要打听翟先生?”小芬儿问道。

    闫思弦在她鼻尖点了一下,“聪明。”

    小芬儿低头沉默了片刻,那给闫思弦转账的姑娘催促道:“你快说啊。”

    “我……没跟他睡过。”

    “啥玩意儿?!你俩……那么多回……干啥呢?”

    另一个姑娘诧异得说话都开启了卡顿模式。

    也好,她倒是帮两人问了不太好问出口的问题。

    “就是……聊天,然后做饭给他吃……他让我喊他哥。”似乎有些羞于启齿,小芬降低了声音道:“他还哄我睡觉,就是……啥也没干的那种睡觉。”

    “那他都跟你聊些什么?”

    “就……一些小时候的事儿,感觉他确实有个妹妹,我猜的……是不是他妹妹出了什么事儿,精神不太正常了,拿我代替呢。”

    这推测和两名刑警的想法不谋而合。

    闫思弦道:“除了姓翟,他告诉过你其它的身份信息吗?比如全名叫什么?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妹妹叫什么?”

    小芬儿摇头,“没,他还挺注意这块儿的,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儿,一句都不多嘴,就翟这个姓,是他无意间说漏嘴了,我才知道的。”

    “说漏嘴?”

    “就有一次,他喊了我一句翟老二,我想着……妹妹嘛,在家排行老二,姓翟……我就知道了。

    当时我还问他,原来你姓翟啊。他脸色就不太好看。

    我也知道,好多客人不愿意透露姓名啥的,可不想触霉头。赶紧跟他保证,我知道了也当没知道,转头就忘,而且肯定不跟人说。

    那天跟他好说歹说半天,那张脸才解冻。

    不过说真的,他人不错,后头还跟我道歉,说那次态度不好,让我别害怕……

    除了姓翟,他就再没透露过别的信息了。”

    “那他都跟你讲过什么事儿?”闫思弦问道。

    “挺多的……什么小时候妹妹被人欺负,他去出头,把同一个大院里的小孩给打啦……还有妹妹把零花钱给他,帮他凑钱买球鞋,还有他追学校里的女生,妹妹觉得有人要抢走哥哥,跟他生气,一个礼拜没理他……挺多事儿的,一遍遍跟我讲……”

    “都是学生年代的事儿吗?”

    “基本都是。”

    “他们在哪儿上的学?”

    “没说过。”

    “大院长大的……哪儿的大院说了吗?”

    小芬儿依旧摇头,“没啊。”

    吴端接过话头,换了个问法道:“那他有没有提起过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地方?比如公园啊之类的。”

    果然,这问题奏效了,小芬儿受到启发,答道:“少年宫……他说有一个暑假,父母给他们报了兴趣班,他在少年宫学书法,妹妹学的舞蹈,俩人天天结伴,吃完中午饭就往少年宫去。”

    “走着去?”

    “嗯,说的是走。”

    吴端点头,又问道:“还去过别的地方吗?”

    “海洋馆和动物园,还讲过父母带他们去海洋馆和动物园的事儿,不过没细说,我……记不太清了。”

    吴端看了闫思弦一眼,意思是他问完了,让闫思弦继续。

    闫副队任劳任怨地接过话头道:“那从学校出来以后的事儿呢?有没有提过?”

    “说过一次。那回我跟他开玩笑熟了嘛,在他面前就没那么绷着了,偶尔开两句玩笑。

    那回我说了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大猪蹄子……

    他就……就抱了我一下,还说什么都过去了……

    哎呀原话我想不起来了,不过我大概听懂他的意思了……好像是说,他妹妹以前结过婚,又离了,那男的对他妹妹不好,让他妹妹受委屈了呗……哎呀他当时就抱着我一顿安慰,弄得我……怪不得劲儿的,还得陪着他演。

    他那天说了好多遍,什么离婚了也不怕,他养我什么的……

    除了那次,他再没提过学校以外的事儿,我记得是没有。”

    姓翟,家中同辈至少有兄妹两人,小时候的住处距离少年宫比较近,妹妹结过婚,又离了,或者分居了。

第一百零四章 俗套情节

    信息越来越全面,闫思弦在心里估摸着:翟这个姓可不算常见,在墨城展开搜索,应该很快会有结果。当然,要是兄妹俩不是墨城人,就另说了。

    他投给吴端一个询问的眼神,意思是有没有什么问题了。

    吴端点了下头,拿出一张照片,给小芬儿辨认,“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说的翟先生?”

    世纪广场监控里拍到的黑衣男子,只能看到模糊的眉眼轮廓,但对熟人来说,足够辨认了。

    果然,小芬儿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是他,没错。”

    小芬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这是干嘛呢?”

    显然,她知道那位奇怪的恩客肯定出事儿了。看不出她这询问是出于担忧,还是怕自己受到牵连,亦或者只是八卦好奇。

    两名刑警还没答话,另一个姑娘很有眼色地拍了小芬儿一把,“瞎问什么呢,警察哥哥的事儿是你能打听的?让你说什么你说就得了。”

    小芬儿“哦”了一声,似乎习惯了被人颐指气使。

    闫思弦再次看向吴端,吴端对闫思弦道:“你看着她俩,我下车打个电话。”

    下车,拨通了冯笑香的电话,将刚刚获得的关于翟姓男子的信息告诉她,让她以此为筛选标准,试着找出嫌疑人。

    他本想挂了电话等待结果,却低估了冯笑香的速度。

    “你别挂,结果这就出来了。”冯笑香道。

    吴端答应着,抬眼去看车里的闫思弦。

    只见闫思弦正招呼两个抱着证物箱下楼的刑警,“哎哎,哥俩儿,帮我看会儿人。”

    见两个姑娘交给同事看管,闫思弦下车凑到了吴端跟前,指着他的手机,“开个免提呗。”

    吴端开启免提时,冯笑香的声音正好响起。

    “找到了。”

    “你说。”

    “姓名翟阳,男,1岁,未婚,有个小他三岁的妹妹。他的最后一份工作是一家培训机构的老师,兼课程销售,收入还算不错,每月都有万把块。

    017年5月,他妹妹报了失踪,杳无音信,接警的派出所的记录显示,自那之后,翟阳三天两头去问寻人结果,倒是这兄妹俩的父母,只来过几次,没怎么露过面。

    018年月,翟阳离职,之后再也没有过工作记录,派出所去得也少了。

    翟阳小时候的住处,确实在少年宫附近,妹妹有过婚史,后来离婚了,这一家符合你们提供的筛选条件。”

    闫思弦问道:“翟阳信仰宗教吗?”

    “没查到相关信息。”

    吴端道:“发一份详细资料给我,包括翟阳妹妹的失踪细节——报案记录上应该写了吧?”

    “嗯,有的。”

    “还有他父母的联系方式,他妹妹的前夫……”

    “明白了,我会把你们接下来可能要走访的人员信息全发过去。”

    “多谢。”

    吴端最先收到的,是一张翟阳的照片。

    他跟闫思弦对视了一眼,一起回到了车里。

    吴端将有照片的手机亮到小芬儿眼前,“你再看看这个人……”

    “是了是了……”吴端的话还没说完,小芬儿便连连点头道:“就是他,翟先生。”

    事情的顺利出乎两人预料,在小芬儿的串连下,警方已经可以初步确认,妹妹失踪的翟阳,就是廉租房107号房间的翟先生,也是两次出现在吴亦彦跳楼现场的黑风衣男子。

    神秘人终于浮出水面了。

    眼下,还有两个姑娘需要处理。

    吴端对小芬儿道:“你身份证呢?”

    “干啥?”小芬儿瞬间警觉起来,显然对可能留下卖(手动分隔)淫案底的事非常敏感。

    她的姐妹,那个给闫思弦退钱的姑娘,也紧张起来,硬撑起笑容,对闫思弦道:“警察哥哥,别啊,我们就是混口饭吃,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这姑娘虽然颐指气使,对别的姐妹倒也照顾。

    “后续可能还需要你配合,留个身份信息,好找你。”吴端绷着脸,说出的话不容置疑,“报个身份证号。”

    为防止小芬儿撒谎,他还接通了办公室的电话,让一名值班刑警实时联网查询身份信息。

    小芬儿只好报出一串身份证号码,经比对,身份证照片是她本人。

    吴端这才松了口,“你不用担心,我们只查翟先生,对其它事儿没兴趣。”

    他递上一张自己的名片,“你要是想起什么,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两个姑娘半信半疑地接了名片,又战战兢兢地下了车。

    待她们离开,吴端忍无可忍,伸手指着闫思弦,“你能不能……”

    “不能。”闫思弦道:“再让我选一回,我还是会假装嫖(手动分隔)客,咱们没抓住人家卖(手动分隔)淫的现行,你要是一上来就亮证件,她们只会跟你打马虎眼。”

    “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看不惯,但我只是为了破案,你想想看,承认向姓翟的提供过服务,不就等于承认她们在卖(手动分隔)淫了吗?那帮姑娘又不傻。”

    “你说完了吗?”吴端黑着脸问道。

    “完了。”

    “我是想说,下次这种情况,咱能不能提前对对词儿?你倒是一秒入戏,毫无障碍,能不能稍微照顾一下我这种够不上影帝级别的小警察?干啥啊?演员的诞生啊?”

    吴端本就有意见,又连续被打岔两次,此刻简直气急败坏。

    “呃……啊?”闫思弦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你……没意见?”

    “我为什么要有意见?就你有智商?”

    “不是……”闫思弦尴尬地咂了咂嘴,强行忍住辩解,决定迅速揭过这个话题。

    “我错了,我改,老大息怒。”

    认错三连果然奏效,吴端不再理他,而是对那两名被叫住临时看管倆姑娘的刑警道:“有什么发现?”

    一名刑警急忙拍着证物箱答道:“采集到一些指纹和毛发样本,先回去送检……哦,还有墙上那张思维导图,上面的照片啦便利贴啦,全收这儿了。”

    “还有别的吗?”

    “暂时没有。”

    “思维导图上的东西直接给我吧。”

    拿着一只证物箱回到车上,发现闫思弦已经坐进了驾驶位置。

    “你坐后头去。”吴端道。

    “干啥?”

    “身上香死了,熏得人头晕眼花。”

    闫思弦讪讪答应。

    等他下车,换到了后座,吴端又道:“我开会儿窗户。”

    他拿两个姑娘身上浓烈的香水味说事儿,冲闫思弦翻了个大白眼,显然还在责怪对方行动前不予沟通。

    “我真错了,老大,你这是公报私仇,”闫思弦抬手闻了闻自己腋下,“没味儿啊,要不我撒点孜然,再来点辣子面儿?”

    吴端不再找他麻烦,一边翻看证物箱里的东西,一边道:“我想不明白,从翟阳的作案风格来看,他有充分的筹谋准备,又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那这些能够帮我们指明思路的东西,逃走之前应该销毁,怎么会大喇喇地留在墙上?”

    “他不敢回来了。”闫思弦道。

    “怎么说?”

    “就在吴亦彦跳楼当天,这栋廉租楼里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案子。

    一对过年没回家的小情侣,实在没钱吃饭了,看周围好些邻居都回老家了,房子空下来,干起了溜门撬锁的活儿。

    他们也没指望能偷钱,只要能找着点吃的就满足了。

    好巧不巧,这事儿让另一个没回家的邻居看见了,一边儿是喊抓贼的,一边儿不想让他喊,撕打起来,见了血,最后报警……我看出警记录上的时间,正好就是吴亦彦跳楼之后不久。”

    “你的意思是,神秘人回来,正好碰上警察在附近处理打架斗殴的事儿,出于心虚,怕跟警方打照面,他就没回家。”

    “这是一种可能性,我暂时没发现别的解释。不过,暂时不用为这事儿操心,还是想想怎么找翟阳吧,找到他,有什么想不通的,直接问。”

    “那先去他父母那儿看看?”吴端道。

    “我倒对他妹妹的前夫更感兴趣。”闫思弦道:“关系越近的人越想粉饰太平,反倒有矛盾的人,容易爆出猛料。”

    吴端将自己的手机丢给后座的闫思弦,“笑笑应该发了地址,导个航。”

    “得嘞。”

    即便不开车,也不得闲的人肉导航仪尽职尽责地分析道:“翟阳的妹妹,翟向阳……这兄妹俩名字够奇葩的嘿……妹夫,不,前妹夫叫张瑜,保险理赔员,这个点儿应该正上班呢,咱们直奔他单位?”

    “行。”

    闫思弦报了个保险公司的地址,吴端表示熟路,不需要导航了。

    两人赶到那保险公司时,张瑜正指导一名前来理赔的车主填写表格。

    两人并未立即上前,而是站在办公室门口观察着张瑜本人。

    “服务还挺专业的。”闫思弦道,“看样子工作挺努力。”

    吴端眼尖,努了努嘴,“你看他的鞋。”

    皮鞋,很旧,鞋面儿已经打了褶,后鞋掌的位置也磨得很薄,因此钉了一层胶垫。

    闫思弦注意到,张瑜使用的手机也很旧,边缘的黑漆已经磨损得差不多,屏幕上也有裂痕。

    与两人的设想出入不大,张瑜,芸芸众生之一,和每个家庭条件不太好的青年一样,纵然努力工作,经济状况却还是每每捉襟见肘。

    注意到门口的两人,张瑜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的微笑,“二位也是来办理赔的?之前电话沟通过吗?”

    吴端招招手,示意张瑜出来。

    他向那正在填表的车主嘱咐了两句,出了门。

    “有什么能帮两位的?”

    吴端亮了一下警官证。

    张瑜一愣,但下一秒他便道:“哦,我知道了……保险诈骗那案子是不是?有进展了?我们公司的钱能追回来吗?……哎呦这事儿你得找我们主管,办公室在……”

    “我们找你,了解一些关于你前妻的事儿。”吴端道。

    “诶?”

    吴端不做过多解释,直接道:“你们当初为什么离婚?”

    张瑜显然还没从自己的思维中绕出来。

    “那个……是找着她了吗?她怎么样了?”

    答非所问。

    吴端眯了下眼睛,意思是“兄弟,现在问话的是我”。

    “哦哦,离婚啊……就是,他父母搅和呗,日子过不下去,就离了。”

    “具体点。”

    “我上的大专,她上的大学,我家农村的,她家城里的,她父母有退休金,我父母都是农民,啥也没有。

    就是嫌弃这些呗,从我们谈恋爱起,她父母就不答应,我第一次上她家……哎别多惨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这么夸张?”

    “一点不夸张,直接说我吃软饭,想靠着他们家在城里有房子,少奋斗10年0年的,还说什么他家就两套房,一套老两口住,一套是给向阳她哥结婚用的,没我们的份儿……

    谁还不争口气啊,我当时也急了,说要是占他们一分钱便宜,就不是人。

    向阳也就是看上我那会儿的骨气了……”张瑜苦笑一下,“除了骨气,我也没什么了。”

    说到这里,张瑜眼眶微微湿润了。

    他仰起头来,不想让眼泪流下来,还使劲儿抽了抽鼻子。

    吴端不忍催促,只等他忍下了眼泪,继续道:“为了跟我结婚,向阳跟家里闹掰了。她从家里搬到我当初租的房子——特别小的一间房,床也小,夏天俩人挤床上,热得半宿半宿睡不着……”

    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张瑜抬手抹了一把,继续道:“有那么半年吧,日子过得真不错,我俩都在外头工作,拼命工作。

    那会儿日子有盼头啊,每月能攒下来小三千块,就感觉,熬个几年,我们就能首付一套自己的小房子,到那时候我们都能扬眉吐气,让她父母看看,她找了一个——不说潜力股,至少是个靠谱的男人。

    可还没过多久,我家就出事儿了,我爸查出来癌症。

    那病……哎!没俩月家里的钱就掏空了。我这边,一开始向阳挺大方挺贤惠的,她把我俩攒的钱拿出来,让我爸看病。

    我很感谢她,真的,我到现在也感谢她,说到底,还是我占了她的便宜,无论上钱上,还是其它的……我还耽误了她两年多……

    所以我一点也不怨她,她跟我离婚,我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跟你提的离婚?”

第一百零五章 下个故事就恢复编号命名章节

    虽然明白这种毫无希望的日子对人的精神是多么巨大的消耗,吴端还是期盼能有一个贫贱夫妻相互扶持的结果。

    “挺好的,她提了,挺好。”张瑜道:“我的日子已经没指望了,难道还要拖着她一块苦熬?那我也太……不是东西……

    那段时间,我着急上火,脾气特差,老跟她吵架,有一回,我还差点打她……她说了一句只有等我爸死了,我们的日子才能回到正轨。

    原话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提到‘死’这个字了。

    现在想想,我当然知道,她不是想咒我爸死,她就是……太害怕了,怕以后都要被穷缠上……

    可我当时……哎,当局者迷,脑子一热,只顾着生气了,抬手就我没打,看见她那眼神,还有她手上的创可贴我现在都记得那个创可贴……”张瑜指了指自己右手食指的位置,“给我做饭,切着手了,她连一个创可贴都舍不得买,还是我看不下去给她买的……

    哎……她跟着我,过的是人的日子吗?我对不起她啊。

    就我抬手那回,她第一次回娘家住,我们结婚那么长时间,她从没动过回娘家的念头,我是真让她失望了……”

    吴端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问一下,她不是跟娘家闹翻了吗?还回得去?”

    “不是回她爸妈那儿,是她哥那儿。”

    吴端点头,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过了两天,我大舅哥,就是翟阳,来找我。

    他对向阳很好的,好多次偷偷给向阳塞钱,我知道了还生气爱面子嘛,争那一口气嘛……”

    张瑜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这让吴端和闫思弦始料未及。

    吴端立即按住了他的手,以免他有进一步的自残行为。

    “你控制一下情绪。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吴端道。

    “不好意思……”

    有张瑜的同事从三人面前走过,张瑜转过身,不想被人看见脸上的泪水。

    待同事们离开,他才转过来,接过吴端递来的纸巾,飞快地擦了眼泪鼻涕。

    “没事,我没事了。”

    他深呼吸着调整情绪,又咧了下嘴,露出一个职业微笑。

    那练习过的,原本缺乏情感的微笑,因为他此刻压抑的情绪而柔软下来,看得人揪心。

    “你刚刚说到你的大舅哥,翟阳来找你。”吴端提醒道。

    “是,他来找我,劝我离婚,还说那是向阳的意思。

    我不死心啊,说实话,我现在是接受了,可搁在当时,真是晴天霹雳。

    向阳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太阳,你能理解吗?……我没法想象,她走了,我的世界就是一片黑,啥奔头都没了。

    我哭啊,求翟阳啊,真的,我跪下求他,只要向阳别离开我,让我干啥都行。

    挺跌份儿的……呵,我还跟翟阳耍赖,非要向阳亲自来跟我谈……

    我俩那天坐在屋里,抽了整整两包烟。

    翟阳让我别逼他妹妹,他妹妹脸皮薄,好胜心又强,不好意思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提离婚,所以他才来的。

    有道理啊,他说什么都有道理。我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烂。

    我大哭了一场,答应离婚。

    手续第二天就办了,毕竟我俩既没钱,也没孩子,她来的时候还带了点自己的存款,还有一些日用品,走的时候两手空空,我是真……哎!男人做到这份儿上,没有比我更失败的了吧。”

    张瑜想点一根烟,手却剧烈颤抖着,打火机上的火苗怎么也对不准。吴端掏出自己的打火机,帮他点上。

    “谢谢。”他大口吸烟,被呛得剧烈咳嗽,咳完,又露出一个满是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好长时间没想过那些事儿了,我以为忘了,猛一提起来,还是……哎!”

    没事,吴端问道:“说说你们办离婚手续的情形吧,当时聊了些什么?”

    “没聊啥,见面了就去办手续,之后……她就跟她哥回去了。

    哦哦,对了,我问她打算怎么跟父母说,跟我离婚了,父母那边能接纳她吗……她怎么答的,我都忘了。好像也没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可能她当时情绪也挺复杂的,不知道说啥好吧……”

    张瑜苦笑一下,“看我吧,一激动,净说了些没用的……”

    “不,对我们很有帮助。”吴端道:“那离婚之后呢?你还见过翟向阳吗?”

    “没,我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想去看她,她不让我去……也对,见面干嘛啊?尴尬。

    后来我就不联系她了,没时间,家里等着用钱呢,除了赚钱,我没空想别的。”

    “那你们离婚之后,翟向阳的生活情况,你还知道什么?”

    “她的生活……哦哦,我没见过她,倒是见了她哥一回。他来给车办保险理赔,一次小刮蹭……就侧面问了一下,向阳好像过得还不赖。

    嗨,跟着她哥,总比跟着我强得多。

    不过,好像一直没跟父母和好,她父母……怎么说呢,太爱面子,觉得她嫁得不好,又离婚了,脸上没光,一直不让向阳回家……用他们的话来说,有辱门风。啥门风不门风啊,还真拿自个儿当大户人家了?”

    张瑜又想了想,补充道:“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了。”

    “不对!”他自己又纠正道:“怎么把重要的忘了。后来向阳失踪了,她哥还来问过我,他以为向阳在我这儿呢……没啊,我们都多久没见过面了。

    我一开始没当回事儿,那么大人了,又倔,又一直跟家里不和,出走了也说不定啊,后来警察来找我,我才觉出事情不对劲儿。

    一晃,哎呦,快一年了吧……警察同志,是找着向阳了吗?她……怎么样?”

    张瑜想问的是,她是死是活,能看出来,他不敢问出那个可怕的结果。

    “还在找。”吴端搪塞一句,继续问道:“说说你大舅哥吧,翟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张瑜答道。

    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太过笼统,张瑜迅速补充道:“他特实在,肯跟我来往的娘家人就他一个。我跟他妹领证的时候,他就一个要求,对向阳好。

    我其实有点怕他,人家大学毕业,工作又好,赚钱又多,还帮我介绍过工作,分析过出路。

    虽说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妹妹吧他自己这么说的,帮我纯粹是为了不让他妹妹受穷……

    他对向阳是真的好,周末了就把我俩叫出去吃饭,改善伙食我挺感谢他的,哎!怎么说也是我花过人家的钱……”

    闫思弦问道:“那翟阳的感情经历呢?你了解吗?”

    “他?别提了!”张瑜连连摆手,“别人家都是孩子坑爹,他们家反过来了,爹娘坑孩子,往死里坑。”

    “怎么说?”

    “用现代的话来说,翟阳就是一凤凰男。

    当然了,不是他本人凤凰,主要是他父母。

    他没换工作之前,就是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流水线工人,一个月五六千,累成狗,要我说也没啥可优越的。

    他父母可不这么想啊,牛气着呢,好像自儿子分分钟就要升管理,年薪百万,拿分红,哎呦喂,你们是没见过那嘴脸。

    翟阳倒是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吹了,就因为父母实在……太烦人了。

    姑娘见完他父母,一出门就提分手。”

    “不至于吧?”

    吴端的目光在闫思弦身上逡巡了几个来回,即便闫思弦这样的家庭条件,父母也很谦和,甚至闫妈妈还以贬损儿子为乐。实在想不通,男方父母得有多奇葩,才能把人姑娘逼到当即提分手的份儿上。

    “是真的!我们吃饭的时候,他还拿这事儿诉苦,我算是开了眼了。

    姑娘第一天上家去,吃饭不让上桌,你们见过这种事儿?”

    “啊?”吴端一脸懵逼。

    “啥?”闫思弦二脸懵逼。

    还是吴端先反应过来,道:“那什么,我是听说有些落后地区重男轻女,女性社会地位比较低,所以不让上桌吃饭,都是老爷们儿上桌,女人做完饭在厨房随便吃两口得了。”

    “他们家不是女人地位低,是不拿儿媳妇当人看。这都啥年头了,说实在的,我家农村的,也没这种事儿啊……

    翟阳讲这事儿的时候,我都以为穿越到清朝了。

    谁能忍啊,这还光是初次见面,真嫁过去指不定得怎么受气……呵,反正我挺理解那姑娘的。

    一通折腾下来,翟阳也有那么点心灰意冷的意思反正我感觉是也不找对象了,自个儿过吧,反正找了也得被他父母气跑。

    诶对了,他跟我们诉苦那次,已经不是头一个被气走的女朋友了,向阳后来跟我说起过,之前还有一个,情况差不多。”

    吴端“啧”了一声,觉得自己实在是词穷,竟想不到一个能形容这对父母的词来。

    闫思弦则问道:“你前妻他们家,信宗教吗?”

    “信钱算不算?”

    张瑜这人倒有几分自来熟的本事,交谈几句过后,便试着玩笑起来。

    可这玩笑并不好笑,闫思弦绷着脸,强调道:“你好好想想。”

    张瑜立马也严肃起来,“应该不信吧,反正我老婆……”

    他一愣,旋即苦笑了一下,喃喃道:“什么老婆啊,早离了……不好意思……”

    闫思弦摇摇头,“没事儿,理解。”

    张瑜继续道:“反正向阳不信那个,我们结婚那两年,没见她神神叨叨过。至于她们家……没听她说起过啊,应该没人信那个吧……对了,啥教啊?”

    “西洋教派,基督教或者下面的分支教派。”

    张瑜连连摇头,“不可能,应该不可能啊……”

    看来他是真的不清楚。

    确定闫思弦已经问完了问题,吴端伸手跟张瑜握了一下,“多谢你的配合了,以后可能还得来找你了解情况,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瑜拍着胸脯,“本来就是服务行业嘛,对了,两位,有需要上保险的车吗?找我啊,我这儿理赔快……”

    张瑜将自己的名片往两人手里递。

    闫思弦问道:“卖保险的事儿你也干啊?你们售前和售后理赔不是分开的?”

    张瑜挠头,“是分开的,这不是……我帮销售介绍生意,销售给我分提成嘛……没辙啊,家里缺钱。”

    闫思弦晃晃手里的名片,“行,知道了,那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不打扰,不打扰。”张瑜硬是将两人送出了保险公司大楼。

    上了车,吴端感慨道:“哪行都不容易啊。”

    闫思弦没答话,只是皱着眉,看样子陷入了难题中。

    吴端猜道:“如果不是宗教方向,翟阳苦心促成吴亦彦跳楼和性(手动分隔)向扭曲,就解释不通了。”

    这正是闫思弦想不明白的。被点破,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死结。

    “先找地儿吃饭吧。”闫思弦道:“饿了。”

    吴端知道他胃不好,不敢怠慢,一边放慢速度开车,一边留意沿街的饭馆。

    “你想吃面还是想吃米啊?要不先吃两口饼干垫垫?”吴端顺手便递上一袋饼干。

    闫思弦的车里就这点好处,零食储备永远充裕。

    “不用,”闫思弦笑道:“没那么严重。”

    吴端又道:“你也别太纠结了,翟阳家我已经派了人去搜了,通缉文件也出来了,现在搞不定的问题,等人抓住了直接问吧。我倒是对他父母挺好奇。”

    “那吃完饭去看看呗。”闫思弦挑挑眉,“不过咱先说好,询问他父母可靠你了,我最没耐心应付势利小人。”

    “知道。”

    闫思弦嘴上虽那么说,心里却在打着主意,他可不想让队长在旁人处吃瘪。

    走访询问过的人无数,还没见面就让刑警心里发毛的,实在不多,这一对老夫妇是其中之一。

    “对了,还有一件事。”闫思弦道:“咱们还得找一个男人。”

    “什么?”

    “你看啊,张瑜和翟向阳离婚后,他的前大舅哥还去找过他,这说明什么?”

    “说明虽然分手了,但双方还算体面,没撕破脸。”

    “所以,翟向阳并不太痛恨张瑜,对吧?而且,他的下手目标围绕着pua组织,这又说明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 这标题我想了15分钟了……

    吴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还有一段感情!离婚之后,翟向阳又开始了一段感情!一个男人用pua那些手段骗了她,以至于她下落不明是被害、自杀,还是精神失常走失,不得而知。总之,在翟向阳失踪半年后,一向关心她的哥哥辞职……”

    吴端看了一眼闫思弦,之后的推测,两人的想法是一致的,因为闫思弦的眉头舒展开了。

    但他还是将话说完了。

    “……辞职后,翟阳花了些时间追查那个伤害了他妹妹的男人,但进展并不顺利。

    出于某种压力或契机,他开始向所有组织和积极参与pua培训的人展开报复。”

    “差不多,我也这么想的。”闫思弦道:“连环扣啊,刚挖出来一个翟阳,却还有一个藏在更深处的。”

    吴端将车停在一家面馆门口,“咱们的调查挖到这程度,可以告一段落了。

    毕竟逼迫吴亦彦跳楼的是翟阳,他才是咱们追捕的目标,先找到他,再……”

    “不好意思,”闫思弦晃了晃手机,“我已经把相关情况发给笑笑和负责勘验翟阳家的兄弟,让他们留意这个新出现的神秘人……”

    话说到最后,闫思弦低头笑了一下。

    “你干啥?”吴端跟在他身后往面馆走。

    待两人落座,点完了餐,闫思弦才解释道:“就是突然想到一个画面。”

    “啥?”

    “咱这要是《柯南》那样的动漫,这个案件里小黑人的出场频率可是相当高。”

    吴端缩了缩脖子,“别提他,童年阴影。”

    闫思弦饶有兴致道:“你还怕那个?”

    “小时候谁还没被他吓过啊,我记得有一段时间,吓得我晚上不敢睡,总觉得那玩意儿不是在门后藏着,就是在柜子里,要么就在床底下……小黑咧着嘴笑的经典画面,哪儿那么容易忘。

    后来我就把家里养的狗放屋里,天天晚上陪着我。我家那狗不带客气的,每次半夜醒,就发现它不知道啥时候钻我被窝了。

    有狗陪着倒是能睡着了,可是农村的土狗身上长虱子……结果就不用我说了吧,泡了一夏天药澡,还剃了个光头,和尚修仙似的。”

    “噗……”闫思弦表示那画面不敢想,不敢想啊。

    “上次去你家,没见有狗啊。”闫思弦道。

    “丢了。”吴端表情有些落寞,“狗最忠心,不会自己走丢,小时候我妈骗我说它走丢了,后来长大我才明白,肯定被人抓走吃肉了。

    那之后也有几次养狗的机会,想想,算了吧,我有什么能力为一条命负责?”

    热腾腾的面上了桌。

    吴端笑笑,“快吃吧,吃完了还要去走访翟阳父母呢。”

    闫思弦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等见了翟阳的父母,两人却发现,他们并不似想象中那样可怕。

    那是一对单看外貌乏善可陈的夫妇。

    确切来说,应该是老年夫妇,但因为染了头发,满头的黑发又让人没法将他们划拨到老年人的范畴中去。

    让两人印象最深的,还是老两口凌乱局促的家。

    不是年轻人不爱收拾的那种凌乱,而是家里实在堆了太多东西。

    粗略一看,餐厅靠墙放着三个编织袋,里面净是踩扁了的饮料瓶,几个塑料油壶排在餐桌不常坐人的那一面下方,若是凑上前去闻,会发现里面的黑色液体都是酱油和醋。

    他们还在吃散装的调料,而不是超市里售卖的瓶装调料。

    除此以外,屋里但凡能堆放东西的地方,全是堆满的,目力所及的环境让两人觉得身陷一辆超载的货车内。

    看来,老两口不仅生活简朴,还有囤东西的习惯,自家旧破烂儿不舍得扔,走在外头看到能卖钱的破烂儿,还要往家捡。

    在吴端亮出证件后,他们的态度始终诚惶诚恐。

    老太太小心翼翼地给两人让座,又小心翼翼地支使老头子给两人泡茶,还刻意强把家里的好茶拿出来,退休前从单位主管那儿偷拿的好茶。一点看不出欺负人的架势。

    民怕官,上欺下,硬欺软,特色传统在这两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吴端有些看不下去,让两人别忙活了,待四人全都坐定,他问道:“您儿子,翟阳,最近回过家吗?”

    老两口面面相觑。警察上门,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为了女儿失踪的事儿,万没想到率先被提及的竟然是儿子。

    两人既迷茫又焦灼。

    “阳阳咋了啊?”老太太问道。

    吴端没回答,而是换了个问法。“他最后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老太太六神无主地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讪讪地挪了挪屁股,“那什么,他挺长时间没回家了。”

    “那电话联系呢?”

    “也挺少的。”

    吴端眯了一下眼睛,“闹矛盾了?”

    “没有没有。”老两口一起摆手摇头。

    老太太忙接过话头道:“他就是忙,忙着挣钱……年轻人嘛,忙点好。”

    跟儿女关系不睦,在他们看来是很丢人的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对外承认。

    然而,此刻已经由不得他们顾及个人脸面。

    吴端叹了口气。

    “你儿子也失踪了。”吴端道:“确切来说,是潜逃。”

    老两口愣了足足十秒,还是老爷子先回过神来。

    “啥?”老爷子的屁股又挪了挪,“啥潜逃啊?”

    “就是犯了罪,逃了。”

    这回,老爷子干脆站起身,在屋里踱着步。

    “不可能!不可能!”老太太的声音尖锐起来,拿出了吵架的架势,“你们啥意思啊?”

    吴端问道:“翟向阳离婚以后,一直在哥哥家住,是吗?”

    提起女儿,老太太瘪了瘪嘴,“是啊,咋了?”

    “去年翟向阳失踪,你们曾经报警,也没错吧?”

    “她……她一直跟我们合不来嘛,我们以为她是为了争一口气,走了。”老太太向老爷子招招手,“你说啊,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嗯。”老爷子点了下头,“那回我们和阳阳打电话,提起闺女,说了几句本来就是嘛,当初不让她嫁那个人,她偏不听,结果呢,年轻轻就离婚了,贬值啊,谁还要她?自己弄成这样,还不让做父母的说两句了?

    跟她哥说了两句,也不知道咋就让她听见了,在电话那头又是叫又是骂的,还说什么没我们这样的父母,听那意思,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呗。

    我们那年代,做儿女的可不敢这样,啥世道啊……”

    眼看老爷子要开启抱怨模式,吴端赶忙道:“那次吵架,是你们最后一回和翟向阳联系吗?”

    “是了,那之后没过两天,阳阳来电话,说他妹妹不见了,要报警。

    要我说,不用,我生的闺女,心里能没数?从小就倔,爱跟人赌气,这准是跟我们吵完架,自己出去闯了,不闯出个人样不会主动联系家里……结婚时候不就是这样吗?说啥也不回来,她真回来了,服个软,家里能不给她台阶下?”

    吴端深感这话里有水分。他和闫思弦对视了一眼,默默在心中叹气。

    这世上,大部分家长都不明白,他们只是自以为了解孩子。

    “那翟向阳失踪以后,翟阳有没有什么变化?比如……花费很多精力找妹妹?”

    “有啊。”老太太道:“工作都不干了,真死个气人啊……闺女真是讨债鬼,一个人日子过不好,自己活该,连她哥一块坑,这不是作孽吗?我就当没有这闺女,白养啦……”

    还是老爷子记起了重点,他重新坐在老太太身边,伸手在老太太胳膊上拍了一把,让她闭嘴,然后问道:“警官你们别开玩笑啊,我们家阳阳……他咋了?”

    “我们有理由怀疑……”吴端犹豫了一下。

    闫思弦察觉到了他犹豫的原因,利落地接过话头道:“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一直在追查妹妹的下落,并且查出了一些眉目,因为他已经着手对一些人展开了报复。也正因为如此,翟阳现在身处险境。

    简单来说,他跟一些很危险的人发生了不愉快,现在人又找不到……”

    闫思弦这一套说辞,可谓滴水不漏。

    他没撒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放大了另一部分。他深知,此刻最要紧的是找到翟阳,警方需要老两口提供儿子可能的去向,而不是隐瞒去向,为儿子的犯罪行为开脱。

    果然,意识到儿子有危险,老爷子又开始踱步。

    “……所以,请你们仔细想想,翟阳最近有没有反常行为,他可能去哪儿……”

    老太太声泪俱下,心啊肝啊地嚷嚷,还一把抓住了吴端的手,语不成句地求吴端救救她的宝贝儿子。

    “行了你,闭嘴吧,吵死人。”老爷子瞪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却哭得更凶了,甚至委屈地整个人从沙发上滑到了地上,边哭边蹬腿,吴端坐立不安,扶又扶不起来伸手扶她,她一个劲儿地往下坠。

    “倒霉玩意儿!”老爷子又指着老太太骂了两句,烦躁地对吴端道:“我说实话吧,儿子跟我们关系也不好。

    他找的女朋友,我俩看不上,吵了几回。

    可这也叫事儿?我们不也是为他好吗?他妹妹就是前车之鉴,不听父母的话,结果呢?……”

    很难想象,这对父母心中究竟有多少怨气和自以为是,到了儿子性命攸关的时刻,还能跑题,一味替自己辩解。

    或许,沟通实在太少,他们有太多话积攒在心头。

    这样想着,吴端又觉得他们可怜。

    闫思弦控制情绪的能力则更胜一筹,受惯了西式教育的他,对眼下这对父母,这种家庭模式,实在理解无能。

    他及时打断了老爷子,“咱们一点一点来说吧,先从翟阳辞了工作开始,你们怎么知道他辞工作的?”

    此刻,老太太的大哭已经变成了低声抽噎,她抢着答道:“就我们楼上的,有一家想送孩子出国,知道我儿子是搞教育培训的,有出国英语这一块,来找我打听。

    邻里之间,互相帮忙呗,我就跟他说阳阳在哪儿上班,让他们带小孩儿过去,报翟阳的名儿,兴许还能打个折啥的。咱是出于好心啊。

    后来又见面,我还追着人家问去了没有,啥情况,结果……呵呵,搞得人家还怪不好意思的,跟我说去倒是去了,可我儿子早不在那儿上班了。

    哎呦喂我这张老脸啊,可算掉地上了。

    儿子换工作,我还是从邻居那儿知道的,什么事儿啊……

    那天我俩就去阳阳家里,跟他理论了一通。

    他是魔怔了,彻底魔怔了,非说他妹让人给害了,我们是真劝不动……”

    吴端打断她道:“翟**体怎么说的?他有没有提起妹妹是怎么被害的?”

    “我们也问了啊。”老太太两手一摊,“我们不是那种不讲理的父母,只要他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哎!是,我们是说了点狠话,跟闺女断绝关系啥的,可那毕竟是自个儿的孩子,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真有个三长两短……哎!”

    直到此刻,吴端才从垂泪的老太太身上看出了一个母亲的样子。

    她习惯了刀子嘴,将豆腐心藏得太深,又或者,她不能往那坏处去想,一想,精神支柱就要坍塌了。

    她对子女的爱,既懦弱,又锋利。

    “所以,就为什么认为妹妹是被害,翟阳最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吴端问道。

    “没。”老太太摇头,“不会吧……应该不会,我的俩孩子,都老实,从小就不会惹是生非,那些坏事……不会的,不会找上她……”

    “那之后呢?你们又见过面,或者通过电话没有?”

    老太太又是摇头,神情十分落寞,“过年也不回来……哎!”

    老头子却插话道:“那个小兔崽子,年三十那天给我来了个电话。”

    说话时,他偷偷瞄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脸诧异,一瞬之后,她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

    “我咋不知道?阳阳打电话我咋不知道?你为啥不说?!”

    她尖叫着扑向了老头子,要不是吴端在旁拽着,此刻老头子的脸恐怕已经被挠破了。

第一百零七章 慈善闫

    “什么时候了?!就知道闹!要不要儿子了?!”闫思弦大喝一声。

    老太太身子一软,颓然将自己砸进沙发,瞪着老爷子抹眼泪。

    老爷子尴尬地以拳捂嘴,咳嗽了几声,“儿子打电话,态度挺好,跟我认错了,本来要跟你说的……哎!”

    老爷子避开了老太太的目光,甚至还侧了下身,试图让两名警察帮他挡一挡。

    “他还给我转了一万多块钱,说是自己存下来的,给我俩过年用,还说等过完年他就去找份工作,不瞎混了。

    主要是那钱……钱我……哎!钱让老家弟弟借走了,赶上心脏搭桥手术,钱不够,人家开了这个口,我当哥哥的,能不给?”他指了指老太太,“怕她跟我吵,干脆啥也没说。”

    老太太此刻的喘气声呼哧呼哧,显然气得够呛。

    她既因为老头子不跟她商量就往外借钱而生气,又因为老头子无意间指责她脾气大而羞愤。

    双重的恼怒让她嘴唇发着抖,满眼都是“你给我等着,等没人了的,咱们慢慢算账”的意思。

    闫思弦实在不想再被老两口的情绪影响询问进度。

    干脆挡在两人中间,硬生生将他们冒着火星子的目光阻隔开,冲老爷子问道:“您好好回忆一下,那通电话里,翟阳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事啥,我刚不是说了吗,认错的,可能……想开了?还是因为快过年了,不想跟家里闹了……”老头子一边回忆,一边道:“说什么之前不懂事,对不起我和他妈,让我们别跟他计较……”

    “过年的事儿呢?”闫思弦问道:“他没有工作,应该很闲才对,为什么过年不回家?”

    “我问了,他……”老爷子想要看看老太太的态度,可惜闫思弦太高,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怎么说?”闫思弦追问道。

    “他……嗨,被他搪塞过去了……我一问,他直接说钱的事儿,又问我要卡号,等给他报完卡号,他就着急挂电话,我……我把过年的事儿给忘了。”

    老头子想挤出一个讪笑,却比哭还难看,他替自己辩解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闫思弦抬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情地拍了拍老爷子的肩膀。

    “那翟阳有没有提起过年期间他有什么计划,打算干什么?”

    “他?早钻钱眼儿里去了,还能顾得上儿子?”老太太阴阳怪气道。

    老爷子缩了缩肩膀,微微摇头,看向闫思弦的目光里满是乞求,意思是“我真不知道了,你可别再问下去了”。

    “行吧,最后一个问题。”闫思弦转向老太太,“你们家信宗教吗?西方宗教。”

    原本愤怒的老太太,此刻一脸迷茫,怀疑自己听错了,警察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啊?这……跟我们家阳阳有什么关系吗?”

    已经看出他们的答案了,闫思弦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分。

    他也不回答,只对吴端道:“走?”

    吴端点头,闫思弦便率先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身后的吴端又向老两口嘱咐了一句:“这几天请不要出远门,如果翟阳联系二位,或者他回家了,请联系我们。”

    虽然对此并不抱希望,吴端还是留下了一张名片。

    出门,吴端快走几步,追上闫思弦,低声道:“这案子有信息断层。”

    “是啊。”闫思弦道:“将近两年了,翟家兄妹俩一直一起生活,他们跟父母关系差到几乎不来往,跟翟向阳的前夫也是形同陌路……”

    “去翟阳家吧。”吴端道:“看来只有现场勘察这条路……”

    “别这么悲观嘛,”闫思弦道:“家人不知道的信息,说不定朋友同事知道呢。”

    “你的意思是……”

    “我看,咱们就把走访摸排这条路走到黑吧,翟阳家已经有人在勘验了,现在赶过去,未必能起多大作用。”

    “也对,”吴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我看看笑笑发来的信息,找一个跟翟阳联络最频繁的……呃……韦德……”

    这个给人一种异域感的名字,让闫思弦愣了一下。

    随即,他接话道:“翟阳的同事,翟阳辞职前跟他联络最频繁的人,还和他一块去过派出所为了打听翟向阳失踪案的下落去的。”

    “没错,咱们这就去见见他。”吴端启动了车子,一边往出小区的方向开,一边道:“笑笑没给韦德的地址,你问问?”

    “嗯,在问了。”闫思弦懊恼道:“早知道直接去走访翟阳的朋友,前两个走访对象,几乎没给咱们带来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吴端忙安抚他道:“谁能想到这家人这么奇葩,按理说,好歹闺女失踪了,当父母的怕是早就找人找疯了,找他们了解情况,应该是捷径……我算是涨见识了。”

    见闫思弦还是皱着眉,吴端又道:“是我提议去翟阳父母那儿的,还提了两回,要怨也该怨我。”

    闫思弦连连摇头说“不是”,觉得自己情绪化,让队长操心了,赶紧转移话题道:“赵局没给你施压吧?”

    “你是说咱们揽了一桩没沾上人命的案子?”

    “是啊,市局不是有破案指标吗?为了达到指标,咱们只接命案,吴亦彦虽说要死要活了一通,但毕竟没死……”

    “还好,”吴端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受伤之后,赵局对一支队就抓得松了,再说,年会后领导们都忙着抢人呢,应届毕业生快来实习了,他们暂时顾不上管别的。”

    闫思弦“啧”了一声,“要我说,警察公子也忒低了,像你吧,辛辛苦苦七八年,眼看从小鲜肉熬成大龄剩男,连一套房子首付都凑不出来,你还算运气不错的,毕业就碰上赵局这么个贵人,年轻轻就升支队长,管着上百号人,下面小赖他们更没指望……”

    吴端做了个抬手抹眼泪的动作,“闫老板,不谈钱我们还能做朋友。”

    闫思弦拍拍吴端的肩膀,“我知道你们是因为喜欢这工作。”

    “习惯就好,”吴端道:“慢慢熬着吧,好歹工资每年还涨点呢……对了,今年涨了460,算是个好年头,你……”

    意识到闫思弦根本不会在意这点小钱,吴端讪讪闭了嘴。

    他没想到的是,闫思弦反倒接过话头,继续道:“我警衔没你高,入职时间也比你短,只涨了282,我看今年的文件了,意思是要从工资涨幅上拉开新老警员的收入,干了一辈子的老刑警跟那些生瓜蛋子拿一样的薪水,不合理。”

    吴端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张成了一个o形。

    闫思弦笑道:“喂喂,小心牙晒黑了。”

    吴端闭上嘴,让思绪归位,“那什么,你……”

    “我给几所贫困小学捐了图书室,就用当刑警的工资,你可能无法想象,一间简易的图书室,加上一些图书,成本能低成什么样。基本上,我一个半月工资就够建一间的。”

    “你还亲力亲为啊?”吴端道:“我以为你们搞慈善,都是找什么基金会之类的。”

    “我可不想把血汗钱交给那帮干洗钱买卖的。”说完这话,觉得不妥,闫思弦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他们全部,是大部分。”

    “思想觉悟这么高,小时候没少得小红花吧?”吴端拿他打趣。

    闫思弦笑道:“是没少得,不过,每次扯女生小辫子,老师就收回去一朵,我没记错得话,现在还欠了老师几十朵……”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目的地。

    世纪广场。

    是的,又是世纪广场。

    韦德工作的培训机构,便在商场区租了近百平米的商铺面积,专门用作幼儿英语辅导。

    在这间幼儿英语辅导教室周围,遍布着幼儿服务机构,什么教孩子跳舞的,游泳的,亲子互动的,甚至带着孩子冥想的……五花八门,让人对生命起源油然而生敬畏之情。

    毕竟,养个孩子太特么贵了!

    天冷,吴端本以为家长不太愿意带孩子出门,这一整片的儿童服务机构,会呈现门可罗雀的势态。

    真实情况却与他的想法截然相反。

    吴端不禁咂舌,“攀比心害死人啊,别人去了,自个儿孩子不去,就输在起跑线上了,可真是……”

    吴端暗暗发誓:“以后要是有孩子,绝不来这种地方。”

    闫思弦笑道:“别想了,换你你也得来,这特么是人性,开培训机构的早把家长那点想法研究透了。”

    吴端不服,但因为两人已经看到了韦德,不好再扯题外话,终于集中了注意力。

    “韦德?”吴端先开口打招呼。

    被叫了名字的男人,看样子三十出头,常常笑的原因,眼角的鱼尾纹特别深。

    在吴端叫他的名字之前,他正对着来看孩子上课的家长笑,熟络,讨好,看到吴端,立即换上了带有试探意味的笑。

    “是我是我。”韦德迎了上来,伸手,跟吴端握了握,“两位来给孩子报名?是看过我们的宣传单吗?谁家的孩子啊?还是……”

    在对方问出奇怪的问题之前,吴端亮出警官证,打断了他,“警察,跟你了解点情况。”

    韦德下意识地去看附近的几名家长,生怕他们注意到自己在跟警察打交道,这或许会留下坏印象,从而使他以后的课程销售工作受挫。

    好在,吴端十分注意分寸,压低了声音,并未让旁人发现异常。

    “咱们……出去聊?”韦德道。

    他率先向门外走去。

    待走到一段消防通道,周围没了人,韦德才停下脚步,紧张地问道:“警察同志,出什么事儿了吗?”

    “跟你打听点关于翟阳的事儿。”

    吴端的话一出口,韦德先是叹了一声“哎!”接着有些焦灼道:“我就知道没好事儿!”

    吴端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搓了搓,他知道,这回问对人了。

    闫思弦看到他的小动作,觉得有趣,挑了挑眉毛。

    “什么没好事儿?你具体说说。”吴端道。

    “就前两天,大中午,他突然来培训教室找我就这个教室。

    其实我们挺长时间没联系了,他辞职了,专心找他妹妹嘛,也没啥交集啊。

    他来的时候我正忙着呢,没顾上聊几句。他说出门忘带钥匙了,家里父母回老家,没法去拿备用钥匙,晚上只能住宾馆了,可是出来又没带身份证,想借我身份证用用,还说好了,第二天就来还。

    这不,好几天了,打他电话是关机……”

    韦德突然警觉起来,“警察同志,你们可查清楚了,他要是用我的身份为非作歹,可跟我没关系……”

    闫思弦低头给冯笑香发着消息,吴端则继续询问。

    他先安抚韦德道:“你别瞎想,情况警方已经了解了,不会冤枉你。”

    “不行不行,”韦德竟掏出手机,对着吴端拍了起来,“警官,麻烦你一下,咱们把刚刚的事儿再说一遍,证明我确实跟你们反映过借出去身份证的情况。”

    他这一出,倒是把吴端整蒙了。好在吴端阅人无数,很快做出了判断:眼下,顺着对方的意思来比较容易取得信任。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佩戴的录像设备,“你可以全程拍摄,我警方也有执法记录仪,双重保险,只不过,案件正在侦破阶段,一些信息还没有对外公布,你拍到的内容,不可对外传播,万一传播出去,你要负法律责任。”

    如此一来,韦德终于放下心,他继续举着手机,“那你问吧。”

第一百零八章 逗你玩儿

    “翟阳跟你聊起过他妹妹吗?”

    “说过啊。”韦德点头,“经常说,要我感觉啊,翟阳可能有点妹控。三十好几的人了,不找对象,跟妹妹一块儿住……有的人背地说过他坏话呢,可难听了。”

    “都说了些什么?我是说,关于妹妹,翟阳都跟你说过什么?麻烦你仔细想想。”

    “就是日子过得不好嘛……嗨,还不是穷闹得,贫贱夫妻百事衰,不信你看我们这儿的家长,一个月花四五千让小孩儿学英语的,就没那么多破事儿……”

    意识到话题扯远了,韦德停顿几秒,想了一下吴端的问题,继续道:“他妹离婚以后,翟阳想撮合我跟他妹……我没答应我可不是嫌弃她离过婚啊,离过婚的人也有权利追求爱情,对吧,我就觉得……感情不是儿戏,翟阳这么急吼吼地撮合,怕不是拿我当疗伤药了,想让我给他妹当替代品。

    凭什么啊?我欠他们家的啊?

    因为这个,我就不太想跟他深交了,怎么说呢,感觉他这人有点不择手段,你就是再心疼你妹,也不能把旁人往火坑里推吧。”

    “你直接拒绝他了?”吴端问道。

    “这种事儿……不用直接说吧?暗示一下就明白了。”

    “那被你拒绝之后呢?翟阳还提起过他妹妹吗?”

    “倒不提了,不过……就是出于礼貌,我问过一回打招呼寒暄似的,顺嘴提了一句,你妹的终身大事儿咋样了?

    他说毁我手上了。

    哎妈呀,吓我一跳,我说你可别开这种玩笑。

    他就在那儿唉声叹气,说他妹妹碰上个渣男,被骗了,要是当初我答应去跟他妹相亲,说不定就把妹子救了。这不就是毁我手上了?

    我也没心思计较他这歪理邪说,就是有点好奇。

    这种事儿嘛,谁没个好奇心,想多八卦两句来着,可他好像不想细说,感觉就是……就……好像事儿挺严重,说出来挺丢人的。

    过了挺长时间,我才知道事儿究竟有多严重。

    他那段时间签单量不行,业绩都掉到最后三名了,之前虽说也没多拔尖,就是个中游水平吧,可这业绩一掉,还是被经理骂了一回,骂惨了都。

    有回我俩一块发传单以前出去发传单,都是我俩搭伴儿的他明显就不想干活儿,烟一根接一根,那形象啊,往我旁边一站,都影响我找客户。

    我生气啊,我就问他咋的了,活儿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早说。

    他突然就来了一句他妹精神出问题了。

    唉我去,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花了挺长时间才整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大事儿啊,人命关天,还发什么传单。

    我直接把他拽一家排挡,整了几瓶啤酒,才撬开这货的嘴。

    他妹妹,翟向阳是这个名字吧,我记得这兄妹俩的名字挺奇怪的是被专门骗人感情的渣男给骗了,骗得渣都不剩啊。

    钱啊色啊的就不说了吧,其实,他妹要钱没钱,还离过婚,不可能有多大的损失。

    但用翟阳的话来说,翟向阳就剩下感情了,感情上还贼要强,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呢,非要找个像样的男人,让家里好好看看。

    结果,真找着一个好男人包装出来的好男人,那看着可不就是哪儿哪儿都好吗,定制版的啊。

    我听说好像是一个什么老板,前半生放荡不羁,已经玩够了,想找个好女人安定下来成家……骗人的套路嘛,警官,你们肯定知道哈……”

    吴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韦德换了一只手,去拿正在摄像的手机,“梦想太美好了,梦一破灭,骗局一拆穿,翟向阳就有点受不了……”

    韦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受刺激了呗,成天要死要活的,得有个人24小时看着她,不然就自杀,你说多可怕?

    怪不得翟阳业绩下滑,有时候去店里点个卯儿就往家跑。

    我俩喝酒的时候,他家已经换了三个保姆了。他白天得上班啊,不然俩人吃啥喝啥,请了保姆,只干一件事:看好他妹妹。可这活儿也太奇葩了,人家都嫌得慌,也不敢为人命负责了,都是干个三五天,就要走。

    我跟他建议,要不把他妹送父母那儿去,谁照顾也比不上自个儿父母上心啊。翟阳就只知道在那儿叹气,不愿意多聊他的父母,感觉家里是不是不和睦啊?我也没细打听。

    我还劝他趁早带妹妹去看看病……我也没直说精神病啊,多不好听……注意着呢,还是把翟阳给惹恼了。

    不能提,压根不能提‘病’这个字儿,他对他妹也是真好,就感觉吧……太钻牛角尖了。人家不让提,我就不提了呗。

    那之后,我帮他介绍了一个保姆,挺负责任的大姐,当初我姐生孩子,就请她当的月嫂,跟我家关系一直不错。

    好说歹说,那大姐才接了这烫手的活儿,我还陪着翟阳去过几次派出所,打听寻找他妹的进度我这朋友,做到这份儿上,不错了吧?”

    “不错。”

    回答完,吴端发现,这分明就是个肯定句,对方压根不需要他的回答。

    “再后来,他妹就失踪了,他请了好几天假去找人,我还帮着找了呢,光派出所……我没记错得话,应该是陪他一块去了三回。

    嗨,去派出所也没用,警察每次都说找了,也不说细节,感觉就是拖着不给好好办事。”

    许是有录像的原因,韦德的表演型人格开始占据主导地位,他大段大段的讲述,也并不忌讳向警察吐糟警察,甚至,他仿佛化身记者,还将正在录像的手机向前凑了凑,好像希望吴端就他所陈述的懒(手动分隔)政现象给出回应。

    吴端的回应简单直接,他略过了这个问题。

    “那翟阳为什么辞职,你知道吗?”吴端道。

    “找他妹呗……说真的啊,警官,我们后来关系也就一般吧,公司新弄了个幼儿英语教育的业务,我过来做新业务的销售,翟阳还在旗舰店干以前那摊活儿我们旗舰店在光明路,做成人英语培训的,就是考研啊出国那一块的……

    不在一个地方上班嘛,关系就慢慢淡了,他辞职也没跟我说啊,特突然,我去旗舰店开大会的时候才知道。

    知道他辞职,我还打了个电话,问他是不是跳槽了,待遇咋样。

    他整个人……怎么说呢,说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

    我估计还是为了他妹的事儿,辞职之前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儿了,我都想劝他去看看精神科……

    我这人吧,就是心软,他那样对我,我还非去贴这个冷屁股。咋说也是条人命啊,我可不想哪天突然看新闻上说翟阳死在家里了。

    我就抽空去找过翟阳两回,无非就是劝……哎!那种情况,我都说不出啥劝人的话了,主要我觉得他妹妹凶多吉少。

    一个本来就只想死的人出走了,还能活着?

    这种情况,你说,我咋劝?

    我只能陪他喝酒,每次去都是一打儿起。好在翟阳酒量没我好,喝多了他多少还能说点想法。

    他说他全靠恨活着,他要把那个渣男找出来,要让他付出代价那渣男没一句真话,连名字都是假的,看翟向阳被骗得精神都出了问题,干脆失踪,手机号也换了,再也找不着人了。

    这么一来,翟阳就得从头找起啊。

    他一个人,能查出来啥啊,我总觉得吧,他也就是没法接受妹妹已经死了这种可能,心里难受,在那儿作天作地,等过段时间,慢慢想通了,或者没钱吃饭了,不得不出去工作,也就好了。

    后来挺长一段时间,我俩再没见过面,也没联系过,忙啊,天天跑业务签单,顾不上他了。

    再然后我说过了,他突然找过来,问我借身份证。”

    韦德沉默思索片刻,满意地总结道:“就这么回事儿,我知道的都说了。”

    闫思弦锲而不舍地追问起了同一个问题:“翟阳信仰宗教吗?”

    “诶!你别说!神了嘿!你们咋知道的?!”

    闫思弦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困扰了他许多天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印证。

    “他信什么宗教?”闫思弦追问道。

    “基督吧,就是十字架那个,他自己戴了一个十字架,还弄了本《圣经》,我看见过,那圣经被翻得挺旧的。

    我还开玩笑,问他还信这个啊。他说病急乱投医,也没细说……”

    韦德露出狐疑的表情,“不是,这跟你们找他有啥关系啊?他不会真去报什么仇了吧?替天行道,握草武侠小说啊?”

    吴端没回答,只是指着韦德的手机道:“再提醒你一遍,录像别外传。另外,后续警方可能还会联系你了解情况,给你造成的不便,先说一声抱歉了。”

    “不用不用。”韦德连连摆手,“配合你们工作是我的义务嘛。”

    这句话的声音格外大一些,似乎生怕录不上音。

    离开世纪广场时,吴端无奈道:“怎么这案子净碰上奇葩,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闫思弦道:“pua本来就呈现畸形状态,由它引伸出来的案件,出现些扭曲的人,也不稀奇。

    韦德那情况,纯粹表演欲过剩,戏精一个。”

    吴端坐在副驾驶位置,揉着眉心,有一搭没一搭道:“能有你厉害?你可是戏精本精。”

    “多谢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争取在演艺的道路上再创辉煌。”

    吴端被他逗乐了,“这下你满意了,推测总算被验证了。”

    “看你说的,好像我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信仰宗教那个推论,不也是为了破案吗?”

    吴端揶揄道:“对案件来说,嫌疑人信仰宗教,只是一个辅助性证据,法律效力有多差咱们都清楚。

    对于你个人,想法得要验证可是相当重要。毕竟,他很少出错。”

    “我纠正一下,是没出过错。”闫思弦道。

    “你确定?要不要给你举个例子?”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没能蒙混过关的闫思弦懊恼地发动了车子。

    待车平稳开动,他又道:“我承认,一开始来当刑警,有炫技的成分,就是想找个挑战和新鲜感并存的事儿。

    毕竟,新鲜感这种事很容易流逝。

    刑警工作就不一样了,每个案件都是全新的。

    干了这一年,可能是受你影响吧,确实开始喜欢这件事,一想到那些因为我们的工作而能够稍稍得到宽慰的冤魂,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我话说在前头啊,炫技不可耻。”

    说完,见吴端盯着自己,闫思弦摸了摸脸,“咋的脸上有饭渣儿啊?”

    “噗……没……”吴端好整以暇道:“跟你开玩笑的,紧张什么?”

    闫思弦气结,憋了半天,才终于道:“报复!你绝对是报复!”

    吴端摆摆手,“不瞎扯了,说说案子吧,眼下,可以集中所有精力追捕翟阳了,嫌疑人不到案,啥都是白说。

    但愿能找着他吧,我现在担心……”

    吴端紧锁着眉头,没有将话说完。

    “你担心早在逼迫吴亦彦跳楼自杀之前,翟阳已经完成了复仇,他已经杀死了那个欺骗翟向阳感情的人。”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啊。”吴端道。

    他还想再解释点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市局打来的。

    吴端接起,只听了一句话,便伸手拍着闫思弦的胳膊,激动道:“掉头!找地方掉头!”

    闫思弦答应一声,专心开车。

    吴端挂了电话,报出了一个详细地点。

    “去新民路,新民路片区派出所。”

    “怎么了?”

    “翟向阳找着了!”

    “什么?!”闫思弦一边调转车头,一边问道:“死的活的?”

    “活的,活得好好的。”

    足足10分钟,两人都没说话。他们同时意识到,这世界上最最戏剧性最最让人无奈的误会,大概是发生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154/ 第一时间欣赏罪无可赦最新章节! 作者:形骸所写的《罪无可赦》为转载作品,罪无可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罪无可赦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罪无可赦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罪无可赦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罪无可赦介绍:
“我死去,并不是你们的胜利,顶多证明庸才对天才发动了可怕的战争……你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剿灭异己,颠倒黑白……你们笔下的史书记录我鲸吞一切,横行霸道,压制弱小。多年后,我的优点会变成缺点,唯有借我之手得到正义的人,将铭记我的功德。”——摘自本世纪最负盛名的犯罪天才语录。
墨城公安局刑侦副队长闫思弦:“狗屁!这混蛋还挺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墨城公安局刑侦支队长吴端:“人都被你抓住了,你还不让她逞会儿口舌之快?”
罪无可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罪无可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罪无可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