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黑色祭坛
华国政府的精英层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他们毫无保留地信任领航者，但并不会全然相信领航者提供的一切信息。从科学角度来说，“从不出错”等同于“违背科学规律”。
领航者也会被有限的错误信息所蒙蔽，如果一个文明只能听从一个权威信息、而不产生质疑，那么在今后的漫长时间里，就绝对会出现足以葬送地球文明未来的致命差错。
华国政府很满意在地球的现状，除了二十几年后百分之百会带着仇恨卷土重来的安米利亚人，像是民生、经济、政治和科学，全有条不紊地走在正轨上。
拥有世界最大基础建设团队，同时又拥有着世界最顶尖的基础建设实践与理论的华国政府，处处占据先机，没花费炮弹与炸药的努力，就赢得了梦寐以求的国际地位。
从实现梦想的角度考虑，华国政府有足够理由停下脚步，稳固自身所得到的好处。
因此在华国内部，对领航者远征“不知道多少光年外的神秘星球”这一决策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反对论调。
高层会议中，反对者呐喊道。
“我们花费了数千亿人民币的庞大代价，为几百万甚至是将来的几千万人建立训练基地，将几乎所有科学力量都集中在了所谓远征军的训练上，这么多人力物力本可以让更多人生活幸福，而且，地球上还有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口处于贫困线以下！内部问题还没彻底解决，就将枪口调转遥远的异星球，这难道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我选择相信领航者。”唐继军坚持自己的想法。
反对者问其原因。
唐继军又拿不出让人信服的原因，他只是强调说：“地球人战胜了世界上99%的病魔，70亿人的能源问题初步得到了解决，超速网络让地球的物理距离不再成为信息交互的限制，这些都是领航者带来的珍贵礼物。”
一位老教授摇头道：“的确，这足够多也足够好了，但吃饱了饭，就一定要踏上异国他乡的战场吗？我想，这其中缺少必然的因果联系。我们认为人类远征军计划的可行性评级，要再降低三到四个等级，远征军的的出现或许有一定原因，可不会是现在最紧要的事。我们应该把精力放在安米利亚人的危机上，做好最坏准备，甚至是移居附近类地星球的计划。”
乱糟糟的会场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是站在人类角度考虑的高尚志士，不过是角度不同、想法不同，由此才产生的矛盾。
考虑到以上种种原因，启动一条独立于领航者的“哈林情报渠道”成为解决这场向左向右争执的关键。
胡译丹这次行动非常重要。
他尽可能的探索哈林星，为华国政府，乃至于世界联合政府提供情报。人之所以脱颖而出，就是因为有一种对未知探索的精神。
胡译丹需要找到一个理由，让人类不顾一切疯狗般冲出地球的理由。
在行动前的大会上，他这般说道：“朋友们，新陆地的发现者是一个真正的发明家！哥伦布和发明家、科学家一样了不起！可惜现在这种事业和一个矿山一样，被人家开采尽了！新大陆，新世界，一切都被人们找到了，探测过了，发现过了，我们这些人在地理学上是迟到者，我们无用武之地了！只有看向天辰的星星，那才是我们践行理想的地方。”
从懵懂的大学毕业生，到人类远征军计划的关键人物，胡译丹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达成了完美转变。他冷静、沉着、值得信赖。
他的眼睛就是最好的望远设备：“那看上去是个人造祭坛，与呼啸山谷的直线距离差不多是……297.4公里。”
中科院院士宋弘扮演着另一个绿皮矮地精。
这位幽默的中年学者，举起手里简陋的探测装置，对准一公里外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黑色祭坛，拍动按钮：“老胡，你来这多久了？是怎么适应的……嗯，一些生理上的难题？”
胡译丹看向宋弘：“上厕所很痛？”
宋弘也觉得颇为难以启齿：“这鬼东西的生理构造太反人类，结石多得像膀胱里按了个碎石场，满清酷刑也就是这滋味了！”
“尿石是矮地精用来标记位置的重要工具。它们大多生活在地底世界，而且智商极低，不会使用火，很多时候只能凭借气味确定方位……”胡译丹解释着。
两个人的身份很像是反了过来。
宋弘这边也完成了探测工作：“祭坛方向的能量反应极低，没有大型生物场的反馈，应该没有大危险。”
他们背着磁力单兵飞行器，稍作助跑，从悬崖一跃而下，升力喷口在背包两侧打开，喷出浅蓝色的离子光束，产生斜向上的推力，让他们飞向了祭坛。
胡译丹与宋弘的目标是尽可能的多记录哈林的人文环境，如果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更好不过了。
那黑色祭坛在远处看还不大。
来到近处才发觉，这是一座700米高的倒三角型建筑，表面零星地亮着几点灯火，像一只只孤独的眼睛。
来到黑色祭坛底下，磁力飞行器受到了干扰，喷口发出滋滋的故障声，简单商议后，他们决定放弃直接飞到顶端的想法。
两人绕了一圈没找到梯子或是向上的小路，最终他们决定沿着表面突起的雕刻，爬到最顶端去。
“一定要上去吗？”胡译丹抓着勾索问道。
宋弘竖起手指，放在耳朵边上，轻声：“你听，风把声音送了过来，是祭坛上面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剥剥响，你难道不好奇吗？我们是地球文明的先驱，我们正在代替人类见证宇宙的无穷！”
胡译丹被他说动了，他看向手腕的记录仪：“由于命运的神奇安排，我现在就脚踩着这个神奇星球的一座高原顶上，我的手摸到了可能是几十万年前的古老遗迹，而我刚才和宋院士走过的地方就是这些远古先民们曾经开辟的道路。我看到了那些洪荒时期的动物骨骼，还有数木，早已变成了化石，在我的沉重靴底下开裂、断成了数截……”
历经2小时的艰难攀爬后。
他们终于来到了黑色祭坛的顶上，见到声音来源，是一个损坏的、旋转的破旧雕塑，剥剥声，正是它旋转时缺少润滑的摩擦。
这是一座在某种力量悬浮着的复杂雕塑。
宋弘看到了十颗圆球，最中间的最大，其余小圆球围绕着缓慢旋转。他眼睛死死盯着第三颗圆球，看到了一个更小的、绕着第三颗圆球也在旋转的球体。
他深吸一口气，声线颤抖，说出最难以置信、甚至是有悖常理的猜测：“这座星体雕塑，符合太阳系星体的体积数据……”
第345章，《神圣七星》
“这怎么可能？”胡译丹面露诧异。
虽说是谁也不清楚脚下这颗叫做哈林的星球，究竟位于哪个星系，但绝对不是直径七万光年容纳4000亿颗恒星的银河系。
在这距离天堑般遥远的异星球，发现了吻合太阳恒星系的体积数据雕塑，这实在是一场很难让人轻易接受的天方夜谭。
“基本没错。”
宋弘斩钉截铁道：“无论是卫星特征，还是行星轨道距离，都与太阳系数据高度接近甚至一模一样。”
“但这不能证明它、嗯、这个外星星球上的古代遗迹里的星体雕塑就是太阳系啊！宇宙中存在那么多恒星，肯定会有与我们星系类似的巧合。”
宋弘看向胡译丹，道：“你听说过宇宙偏角么？”
胡译丹迟疑着摇了摇头。
“宇宙实际上不是很多人想象中的圆球、或是椭圆的实体，它是一个边缘不规则的引力空间，只要是力，所有方向大小的力，都能用矢量法化简成方向、大小都确定的力。因而，通过对宇宙主要的大星系团研究，便能得到一个普遍存在的粗略引力方向，称之为基本前进量。星系的旋转面与基本前进量的夹角，叫做宇宙偏角。”
“但未知的星系团与不可观测的暗物质存在，得到的宇宙偏角大多要依托于某些详细参考系，因此会得到众多不同的偏角值，这些不同坐标系的偏角值越多，其确定的星系位置也就越唯一。我本以为这是地球观测宇宙确定自己位置的低级方法，令我意外的是，这个星体雕塑也采用了类似的办法来确定方位……如果将这个l型的标志设成a、这个o型的标志设成b……”
宋弘在电脑上开始了紧张又快速的计算，嘴里念念有词：“我考虑到了8进制、10进制和16进制三种情况，在16进制的数学检测中，这些外星数字的计算规则与地球相差无几，最终我们会得到几组完全一样的宇宙偏角值，你若是不懂，可以将其看做是宇宙层面的经纬度，不过要复杂的多。”
胡译丹目瞪口呆：“宋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上头不是说你是社会工程院的调查员”
宋弘拘谨地笑了笑，道：“那是某些政治原因的职位变动，在这之前，我主攻宇宙学与天文学，并且略通天体数学与密码学。”
一想到这可能是华国政府最信任的科学家，胡译丹心中对某种天才神话仰望的小小自卑感，随即释然了，又想到他是自己的搭档，与宋弘公事也诞生出一丝智商上的进步错觉。
他们在黑色祭坛顶上，拍摄了非常多的照片。
宋弘埋头记录，突然道：“天怎么阴了？”
胡译丹也觉得天顶的恒星仿佛顷刻间失去了光彩，他本以为是路过的乌云，一股强烈的警觉闪过大脑，他抬起头，看到了一片突如其来的暮色天空。
锅底般黑的天空，零零乱乱地被划成许多道明亮的裂口，清晰地反映在祭坛表面上。漫天的乌云有些地方仿佛撕破了，但是和软绵绵的布一样，没有碎裂的声音。
勉强透过浓密云雾穿透过来的光，发出衰败的橙红色。
四周也生出大雾。
低头，只能勉强看到有五根手指，再细致些，像是到底有几根鞋带，就难以辨认了。
胡译丹自觉压低声音：“大雾非常突然，我们还是小心一点……观察观察。”
两个人停下了手中工作，伏在地面上。
观察雾气运动时，他们奇妙的想着，如果人类远征军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们腰间那两台迷你电脑里，或者说，几十亿人类的选择权，也要听从他们所看到、所听到的意见。
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有种激动不已的头皮酥麻感。
哪怕他们在做无用功。
这也是人类族群翘首以盼、等待着、重视着的无用功，不过胡译丹和宋弘相信，人类文明的终点绝不会是这个黑色祭坛，也不会是这颗星球，他们两个，不过是人类文明进程中，微不足道的浪花过客。
他们越渺小、作用越低微，就意味着人类文明的前方越光明。
这是一种挺矛盾的自我认识，希望自己重要又不愿意把自己位置放在太重要的地方……
路过的灰雾飘远，可见度逐渐升高，恢复到原来的程度。
宋弘望着远去如同海水退潮般的雾气，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他刚准备说点什么，就听到另一个家伙压抑不住的惊愕。
“祭坛上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神像！”
本来是孤零零的太阳系雕塑，其上面赫然多出一座鸟头人身的巨大神像，神像的六只手和嘴巴，分别有一个精致的恒星系悬浮雕塑。
太阳系位于左数第三个手臂的掌心。
若是有懂得哈林语的人在这，一定能认得出神像表面镌刻着的古文字……
“神圣七星。”
两人不认识那些外星字，但从这神像的动作和神态上来看，它对地球文明的态度，恐怕不会是友好访问者那般简单……
神像突然睁开了眼睛，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们。
胡译丹和宋弘如堕冰窟，所有的勇气都在一股强烈的压迫中，消逝了。
这是他们来到哈林星这么多天来，最具震撼，也是最糟糕的发现。
……
“滴、滴、滴……”
“正在解除意识投射程序。”
“精神桩深度减少，95%、70%、45%……”
“感官链接中断。”
“行为链接中断。”
“试图读取并清空思维缓冲区……”
“发现错误。”
“计算错误原因，数据库无对应资料，精神桩深度接近危险阈值，仍缺少苏醒特征。”
“10秒钟后，启动应激唤醒机制。”
“9……”
“8……”
“7……”
“应激唤醒第一次尝试，参数电压3500伏特，总能300焦，放电时间4毫秒，兹砰！”
“应激唤醒第二次尝试，参数电压3700伏特，总能400焦，放电时间7毫秒，兹砰！”
“使用者意识出现复苏征兆，结束应激唤醒程序……”
等宋弘再睁开眼时。
他看到的是惨白色的医院天花板，“宋院士醒了！”看护医生惊喜喊道，随后像是鞭炮般密集的皮鞋踩踏声跑向他的病房。
他们询问宋弘：“究竟发生了什么？医生说你差点死了！”
第346章，我们是谁？
“有水么……”
宋弘觉得喉咙又干又痛，像是有火在燃烧。医生告诉他，这是电击唤醒的后遗症，神经感知会出现错乱感。
他喝了口水，身体轻飘飘的，头重脚轻的失重感，仿佛没有医院被子压在身上，自己就会飞起来。
放下杯子。
围拢在病床周围，是一圈期待答案的眼睛。
宋弘喉结上下动了动，他目光又变得飘忽不定了，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
在烛火吹灭前，他声音沙哑道。
“地球被盯上了。”
咣当。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没留神摔在地上，屏幕边角磕碰出蛛网状的裂痕，无法再修复如初了。
……
地球人有无数办法让自己人说实话。
也有不用嘴巴出声，就能得到真实答案的办法。思维缓冲数据被紧急整理出来，在信息部门的加急处理后，变成了可以阅读的图像、声音和文字。
这些数据真实的记录了宋弘与胡译丹在哈林星上的全部遭遇。
华国政府，以及党中央，召集国内的顶尖学者、智库研究者、心理学家，在帝都某军事禁区的礼堂内，一同观看了这份数据。
他们看到了祭坛，祭坛上的太阳系，宋弘计算出的偏角值，还有迷雾，以及迷雾经过后，差点直接杀死宋弘和胡译丹精神意识的鸟头人身神像。
“除了安米利亚文明外，我们也被这个不知名文明注意到了。它的手中一共有七个不同的恒星系，太阳系正是其中之一，这潜台词是什么？”
有些思维跳脱的人，认为这很像是人高马大的路人手里攥着别人老婆的照片，你要说这人拿照片只是抱着收藏和欣赏的态度，别说当事人不信，看热闹的网民也不会信。
韩飞的副本躯体就在这些议论纷纷的学者中，他扮演着一位头发斑白的沧桑中年男人，盯着屏幕出现的画面，忽然感慨命运的偶然。
命运有它的安排，辗转柳暗花明后，走得再远的人还是回来了，命里注定你该牵这个人手的，就不会把你的红线囫囵搭到另一个人手上。
地球与伊希斯之间的红线终于露出马脚。
不管是月老还是丘比特做的怪，在韩飞看到神圣七星那行哈林文字时，有种被偷偷领了结婚证的异样惊怒。
他询问文明模拟器。
“神圣七星……怎么会把太阳系也包括在内了？”
文明模拟器：“从来没有任何数据表明，伊希斯星域的神圣七星中真的有七颗星星。您还记得1056号世界，您的副本躯体余莺在沙漠遗迹中发现的壁画吗？”
提起这个，韩飞怎么可能会没有印象。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伊希斯文明的造物主进行交流。
伊希斯祈求余莺的帮助，希望她能够穿越虚数世界，来到伊希斯星域。
透过余莺的眼睛，韩飞记得，当时壁画上的神圣七星中，也出现了类似太阳系的标志，只不过那可能太惊骇也太离奇，他就只当做是与太阳系相像的巧合。
宋弘的计算证明了这神圣七星中长得像太阳系的恒星系就是地球人的老家。
这忽然让韩飞有种先后顺序搞错了的混乱。
在猎鼠星球上，他击退泰拉族引来了伊希斯的关注，从而才导致了后续一系列伊希斯文明对地球文明的在虚数世界里的入侵尝试。
从1056号世界的古代壁画，还有这祭坛上碳鉴定结果至少有一千多年的雕塑来看，太阳系早在文明模拟器触发任务前就已经进入到伊希斯的密切关注里。
不。
密切关注还不够确切，伊希斯对太阳系的态度文化人的说法是视之禁脔，教科书的说法是宣布主权，网络流行语的说法是我是你爹。
“他妈的。”
韩飞忍不住骂道。
旁边的人也跟着说了句他妈的。韩飞看去，那人与他对视，耸肩，道：“安米利亚人给我们留下了27年，这个又会是多久？”
对这问题，韩飞还真就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哈林星游戏、疯狂钻石贸易星的“钥匙事件”、还有从依耶芙特和红腿克鲁斯得到的情报来看，哈林星球上存在一个布局宏大的阴谋。
阴谋还没揭开一角，韩飞也不清楚幕后主使的谋划。
可毋庸置疑的是，在阴谋得逞前，哈林星或是伊希斯对地球文明来说，都是暂时无害的。
这是猜测。
若猜测错误，伊希斯文明与地球文明冲突提前发生，韩飞掌握的后手，也不会让局势变得毫无反抗余地。
伊希斯文明的前主力战舰征服者卡西利亚斯，还有两枚宝贵的伊希斯碎片都在韩飞手上。
想到这。
韩飞坚信，只有让地球文明、与其他获得钥匙的文明一样，加入到这场哈林星的浩荡动局中，才能掌握到足够主动权，甚至在今后可能存在的冲突中占据先发制人的优势。
华国人的政治艺术，以隐晦又含蓄著称。
礼堂只是让大家讨论，没有任何来自中央的声音钦定正确的讨论结果。
韩飞，不如说是他现在的躯体，华国智库学者石伽，在政府内参的红头文件中，读出了来自于帝都核心政治圈的决议内容。
“华国人民，有充足理由、充足动机，参加到这场人类成文史以来最浩大的对外探索中。这是全人类的机遇，也是地球文明前进中的重要一步。党中央决定，全力推行人类远征军计划……”
远征军计划的反对者们发出悲呼。
“我们走错了路！”
“人类不该选择去征服宇宙，我们该心存敬畏”
“刽子手，全世界都在变成刽子手啊！”
但更多的人表示，华国政府的态度转变，将会是人类远征军计划最有力的助燃剂。
还有声音笑称
华国人要把赤色旗帜插遍宇宙了。
……
李曼文默不作声。
她旁边的电脑屏幕上反复跳动着同样的画面，声音被关掉了，死寂无声里，只有一帧帧的画面跃起来，由远及近，由高到低，一个头发全白的中年男人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像一颗深秋里熟透的果实，带着一股决绝向地面俯冲而下，屏幕瞬间溅满了血花。
她忽然感觉到迎面扑来一张巨大的细网，每一个网孔都装满窒息，压得她太阳穴突突地疼起来。
楚局长关闭了视频，叹气道：“为什么有些人宁愿自杀，也不愿加入我们呢？”
李曼文突然问道：“我们是谁？”
“我们是征服者。”
楚局长答道。
第347章，地球一分为二 上
来自哈林星的新鲜消息，华国暗中推波助澜，很快就摆到了各国政府的情报桌上，同时也成除了安米利亚文明外最紧迫的讨论话题。
被窥伺的滋味不舒服。
人类对哈林星了解甚少，这并非韩飞刻意在隐瞒，或是为了自己利益而故意误导。即便是韩飞本人，对伊希斯文明和哈林星的了解依旧停留在很浅薄的层面。
哈林星笼罩着看不清的迷雾，只有深入其中，探索直到尽头，才能找到真实答案。
韩飞渐渐察觉到了人力资源对他的桎梏。
文明战争从不是个人英雄主义乐土，这是极其严肃的智慧种族的资源、生产、研发、动员等综合领域的全面零和对抗。
战争的单位，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城市，不是一个国家，不是一个洲际，甚至不是一颗星球……
是一个完整的文明族群！
战争的主人公，是地球文明！或是未来可以称之为太阳文明，以及其他更宽阔、更具有伟大之意的名字！
韩飞已经嗅到了哈林星上弥漫的血与哭嚎！
伊希斯事件不仅需要全地球参与，地球力量还要成为重要的主导力量，不可或缺。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伊希斯文明影响到了地球的生存，人类必须凭借自身迈出这一步！
但是……
反对声音从未停歇，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许多人很难理解，各国政府组成的联合政府绞尽脑汁、花费巨大人力物力、拼了命的去远征异星球到底有什么意义？
地球已经足够人类生存，目前的科技革命又解决了像是能源、医疗、信息等方面的棘手问题，看上去一切都在向“更美好”的方向迈进。
长期处于太阳系温室中生长的地球人，再加上发达国家中几十年以来，在安逸的战后年代生长大的一代人，对优胜劣汰、物种竞争、适者生存类似的词没有直观的深刻理解。
宇宙大家庭对人类充满恶意。
银河联邦和安米利亚文明想要夺取地球的核能科学，伊希斯又无端把太阳系列为了它的“神圣七星”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同寒夜锋利的铁片，挂满冷霜，只要稍稍靠近，就能感受到那股尖锐的阴森恶意。
人类中的智者奔走相告，他们要为地球文明的未来发出声音！
“同胞们。”
金在勇正站在南高丽最繁华的都市首尔，最高，最华丽，最光彩夺目的乐天世界大厦之顶端。
铁架上的风在呼啸着。
金在勇教授努力睁开眼睛，小眼睛本是他自卑的来源，现在他却庆幸着，几十年的习惯让他眯起眼睛也能看清楚东西。
剥剥剥剥
三架警用直升机在乐天大厦周围徘徊，螺旋桨发出传播很远的刺耳噪音，将越来越多的人吸引过来。
首尔警察厅接到一个自称是姓金的爆破专家报案，说他在乐天世界大厦的顶楼埋下炸药，他有话要对全国人说。
556米的高空。
金在勇安心等待着kbs电视台的直播镜头，他左手心掐着起爆器，汗水让金属外表的起爆器变得滑溜溜难以掌握。
有时片刻的宁静也会打断那激努的狂风，风好象吹累了，要停下来喘口气似的。
只有首尔3080的铁架在静静的围栏和霓虹灯光里不断地声吟着，这种突然的平息使黑夜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金在勇镇静下来，又意识到未来生存在这样的城市会是怎样一种殊荣……
他抬起头，看向月亮，皎洁纯净，让他急躁的心越来越平静。
“月亮啊，请你照亮我的心！”
“人类啊，注定要艰难前行！”
“死何其容易，真正艰难的，是无力的活着。我希望在12点钟声敲响前，能让我的声音传出这铁幕般的黑夜27年太短了，除了相信领航者以外，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战斗吧！”
“为了子孙的未来，为了我们的家园，去制造混乱、去发起战争、去点燃怒的火光，像超新星爆发般于宇宙中闪烁吧！永不停歇的电磁波，将会忠实记录，人类、我们……曾经来过！”
……
“我来过这。”
米利坚合众国密歇根州，沃伦特洛伊法明顿希尔斯三城联合工业区。
耶基斯在30米高的反应塔前脚步停留片刻，他记得那是十三年前为了生产一种航空特种钢而制造的昂贵装置。现在能看到冷凝口处的锈迹斑斑，这不是证明它没人维护，而是积年累月高负荷运作的标志。
他是五角大楼的高级幕僚。
旁边的林奇先生，也就是工业园的接待人，重申道：“十三年前，我来过这里。模样没什么变化，生产工艺没有革命性的变更，这个工厂还在用当年的老技术。”
林奇露出一口白牙：“老技术又便宜又好用。这不代表什么。”
“但这里是洛克希德马丁的五座核心工厂之一！”
耶基斯顿了顿，道：“洛克希德马丁集团，是米利坚，不，应该是地球上最先进的战争飞行器制造者。这就是洛克希德马丁五脏六腑般重要的地方，可某种特种金属的工艺已经有十三年没变更过了。”
林奇耸肩道：“耶基斯阁下，十三年其实很短暂，您知道一款先进战斗机从研发立项到第一台试验机，要多少年吗？平均要十八年。”
“但我们只剩下二十六年半了，不是吗？”耶基斯的话让林奇说不出话。
耶基斯又问。“一款战机要十八年。那么一座新的太空站，一艘能离开地月范围的宇宙飞船，一个攻击空天中队，甚至是一支能让人类保留文明火种，飞向新家园的移民舰队。这些又要多久呢？”
沉默降临了，像一个很重的巨物使林奇头皮发紧。
月牙的黑夜，月亮一点影子也看不到。只有微弱的星光点照着工业园。天边，星星隐没在深暗色的浓雾中。人工河静静地流着，象漫长的一片油从云母石的平面上滑下去。
林奇收回目光，突然说道：“你们一定是已经有了什么决定吧？否则的话，刚才的讨论包括您来到这里的举动都毫无意义。”
耶基斯道：“我想知道，把这些设备、这些优秀工人、还有这片土地上的宝贵知识都迁移走，要花费多少时间？”
“为什么这样问！”林奇警觉道。
耶基斯将平板电脑递给林奇，屏幕正显示着一个奇怪的球型草图，他说道：“远征派和保守派的对抗越来越激烈了，这不是好信号，但在结果出来前，所有人都是对的。出于某种不可说的原因，联合政府决定，要将地球一分为二。”
林奇盯着屏幕，冷汗直流。
“天啊……”
第348章，地球一分为二 中
和“亿年”这样庞大遥远的数字相比，人类短暂的一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也因为如此，在有限的生命里去研究这些永恒的事物，创造出来的价值也将和它们一样，恒久存在，永不磨灭。
二号地球项目，正式启动了。
在全体国家参与的联合政府表决会议上。
“米利坚合众国……表示同意。”
“华夏共和国……表示同意。”
“法兰西共和国……表示同意。”
“沙俄联邦……表示同意。”
“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表示同意。”
“加拿大……表示同意。”
“东瀛……表示同意。”
“南高丽……表示同意。”
咚……！！！
前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敲下定音木槌。“该决议案将在12小时后正式生效。”
他目光内敛，盯着手腕，简单地挥舞木槌动作，仿佛用尽他全身力气。
语言只是沉默的标点符号。
表决会议上，大家都保持着安静。其实很多人仍然不能理解二号地球项目的内容以及含义。
他们只知道这计划的目的是将地球一分为二。
窗帘全拉上了，夕阳被挡在外面，屋内显得又暗又静，男人目光深邃而清亮，几乎成了唯一的光源。
多利达勒盯着韩飞：“这是领航者的决定？”
“是人类的决定。”韩飞答道。
“你们不能就这样私自代表人类，这不公平。”多利达勒抿着嘴唇。
“二号地球项目是联合政府的决议者们对同胞保留的最大善意。”
韩飞微微一笑：“哈林星的局势越发紧张，黑色祭坛上神圣七星包括太阳系的新发现，使得许多人意识到我们并不能独善其身做旁观者，实际上，我们也没发觉，自己其实是早就被记录在出场名单上的舞台主角之一。逃避不了的命运啊，面对是最好的办法。”
“我只相信看的到的东西，我们的敌人只有安米利亚人。”多利达勒倔强道。
她多么希望韩先生能改变心意呀……可她注定要留在计划中的一号地球上，她是这里不能缺少的关键角色。
韩飞摇了摇头。
他说道：“即便是领航者，也不能保证最终胜利一定属于人类。迷雾中的独木桥，耳边的风声，脚底传来的潮湿水汽，能感觉到的东西并不多，行走在上面，理智、意识和冷静操控着大脑四肢才不会跌落。地球已经走上独木桥，踏足深渊前，她决定将美好留在悬崖边上，这就是二号地球项目的真正目的。”
二号地球项目的雏形，是继波图达旦文明毁灭后第二次人类远征军训练计划。
韩飞要将第一批总计16万人的人类远征军，培养成训练有素的宇宙战士，争取在即将到来的魔物潮也被叫做哈林星灾厄纪的恐怖事件中为地球赢取更多利益，同时找到真相。
有种直觉告诉韩飞。
不管是佧修族为什么入侵虚数世界，还是哈林星1700年前的灰烬战争原因，幕后黑手在翡翠文明星域传播能跃迁到哈林的【钥匙】目的，以及神圣七星之谜，都能一一解答。
依耶芙特曾经警告过韩飞，大筛选既有天灾也有人为。
她暗示着，【钥匙】就是开启一次宇宙筛选的工具。在文明的自然清洗中，所有东西都会被重新分配，冷眼旁观的阴谋者自然能占据先机，拿到最大好处。
韩飞不会完全相信依耶芙特的话。
他对这位来自中子星的天神组抱有莫大警惕，她身上那股潜藏的星辰级伟力让任何人稍稍靠近就能察觉到心灵层面的强烈不安，对于掌握灵能甚至是灵能主宰的韩飞，这种不安会引起更加不适。
不过依耶芙特也算是提醒了韩飞。
如果人类要参加事件，必须做好全盘落败的最坏打算。让韩飞与远征军往返于哈林和地球的伊希斯碎片【维度魔术师】，无法保证灾难不会蔓延到地球上。
所以，若是一定要参与其中，将远征军与人类从地理角度隔绝开就有了足够充分理由。
世界第一人口大国，也是地球两极力量之一，华夏共和国，其执政党在深思熟虑后完全同意了这个想法。不过他们也提出，华国要掌握二号地球项目的部分领导权。
要求听起来有些显得太过控制欲了。
其实不然。
在项目启动后，原则上，这被划分开的两个世界，将不具有任何相互沟通的渠道。除非极其特殊的情况。如果华国执政党要求领导权，那就意味着……
他们也必须来到二号地球！
要与人类、与地球、与太阳系一起，承担所有即将到来的重压、伤亡和最坏的全灭结局。
这一点诸多国家的所谓民选政府恐怕是做不到的。
资本主义社会商业化、舆论化、娱乐化运行的政治体系，执政者只需对任期负责，而无需关注前人的计划与后续的变动。
因此，在西方国家眼中，西方政府天生便具有不负责任的、自私自利的“恶”之属性，很难对其信任，只有加以限制和控制才能安心。
华夏民族两千年来形成了朴素天命观，其中国家之意，大者为国，小者为家。这意味着中央政府是百姓的家长，而不是对立者。
历史就是对已知史料的最简无矛盾解释。
史料就是文献，考古学的发现，历史学家的陈述。治史的两种态度：科学态度是什么就说什么，二是民族态度，是什么就偏不说什么。
而对华夏的历史来说，政府的选择其实也不用多言，能寻找到太多相似的例子了。
韩飞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选择。
他等待着所有国家、政体都做好准备，直到二号地球计划正式启动的那一刻。
这一次，将会是哈林事件人类一方的最后集结号角。
这一次，也意味着人类社会的根本层面改变，从温和的内部斗争社会，转变为积极的侵略主义集团。
这一次，是……命运选定的未来。
“二号地球项目究竟是什么？”多利达勒轻声问韩飞。
韩飞笑了笑。
第349章，地球一分为二 下
韩飞：“你听说过多元宇宙理论吗？”
多利达勒忍不住惊讶，嘴唇微张发出一个圆圆的声音：“喔当然！”
物理学家在观察量子的时候，发现每次观察的量子状态都不相同。
而由于宇宙空间的所有物质都是由量子组成，所以这些科学家推测既然每个量子都有不同的状态，那么宇宙也有可能并不只是一个，而是由多个类似的宇宙组成。
多元宇宙是一个理论上的无限个或有限个可能的宇宙的集合，包括了一切存在和可能存在的事物：所有的空间、时间、物质、能量以及描述它们的物理定律和物理常数。
它所包含的各个宇宙被称为平行宇宙，将衡量的尺度缩小到文明级别，多元宇宙间不同的文明世界被称为“虚数世界”。
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这意味着，无论是什么文明，一定会在发展到某个阶段遇到质量天花板也就是宇宙中存在的资源并非永久足够使用的事实。
而多元宇宙理论的出现，从某种层面彻底打消了各个文明科学家的顾虑。
韩飞：“无穷的宇宙中有无穷的地球，我们只需要选取一个。当做远征军的新基地。”
多利达勒提出了一个看似更加具有操作可能的方案。
“既然能让远征军去平行世界，为什么不找到一个适合生存的安全的地球，让现在居住在地球上的所有人都迁移到平行地球上，这样既避免了安米利亚人的侵略，又不用顾忌那颗遥远哈林星的威胁……”
她疑惑的看向韩飞，却在韩飞的眼睛里看到了让她恼火的小小嘲弄。这嘲弄不是优越的讽刺，而有某种说不清的无奈。
韩飞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把20厘米长的标准尺。
“这东西有什么用？”
“测量长度。”
“衡量的单位呢？”
“数字0到20。”
“应该从哪里开始测量？”
“从最左边的数字零。”
韩飞又拿出一枚硬币，让多利达勒去测量它的直径。多利达勒照做，她熟练地将硬币边缘逼近标准尺的“0”刻度，然后得到了硬币直径为25mm。
韩飞将尺子和硬币都拿过来，把硬币放在了“5”刻度的位置，说道：“不必在原点，在这里，硬币直径依旧是25mm。你下意识从零开始，是因为在你的思想中，零代表起始点，它是划分正与负的中心，是绝对值的相对参考位置，是数学中最原始也是最重要的概念。”
“我当然能理解这些小学的数学知识。”多利达勒耸肩道：“你还没解释为什么不将全人类迁徙到安全的平行地球上。”
“因为……我们脚下这颗地球所处的宇宙，就是数学中的‘0’，是多元的起点，是所有平行宇宙的唯一参考系。人类不能离开这，只有主宇宙是永恒的，平行宇宙随时会因为各种奇怪原因崩塌毁灭……”韩飞叹了口气。
他想起1056号地球，那是一个多么脆弱的虚数世界啊。
只是一些发生在地球上的小小意外，就让1056号地球脱离了时间长河，而走向了毫无希望的支流中，永远都不能窥得宇宙真理。
平行宇宙好比是仙侠小说里练就偏门左道功法的修士，他们会在一些领域比名门正派的王道功法更厉害，但这是暂时的，若是将渡劫升仙当做修炼的唯一目标，偏门左道不存在渡劫成功的可能性。
文明模拟器提醒韩飞，地球上存在某种东西，让地球文明获得了诞生碑文的机会，任何理智的文明决策者都不会轻易放弃这宝贵的可能性。
多利达勒终于理解了原因。
不过对“将地球一分为二”的神秘计划，依旧是满头雾水。
难道是切蛋糕吗？
从中间分开，把地球劈成两半。这是多利达勒原本的、略带天真的胡思乱想。
韩飞没有解释更多，他告诉多利达勒用眼睛去看就能得到答案。
这项计划在联合政府高层已经不是秘密。
科学家们将其比喻为“疯狂的超轻型时间炸弹”。华国在太平洋某处岛屿上秘密建造的大型虚数实验基地，成为计划最关键的发动机。
由6000人团队，以地球总计29%的计算力，分析虚数时序，在亿万单位的特征数据中寻找到符合条件的平行地球。
要求一：总宇宙处于极低质量状态。
要求二：该星球要处于一个超级黑洞的平衡对等轨道附近。
要求三：超级黑洞的引力抛射一定要在6到15年之间发生，而且必须是德尔塔级以上的能量层级释放！
这三个条件堪称苛刻，但每一条都不可或缺。
多元宇宙之间的时间流速，基于总质量而呈现出相对快慢。虚数潜航一次往返，产生的时间差会被潜航者客观记录。
留给地球的时间不多。
地球科学家们需要找到一个时间流速极快的超轻宇宙，同时又要求地球的引力效应不能低于阈值，否则基于主宇宙理论的科学设备将无法使用。
因此，这颗平行地球，必须在一个足够大的超级黑洞附近才可以。
二号地球项目并非单程票。
联合政府必须考虑到返程的问题，因为他们的想法是……从另一个宇宙带回来一颗完整地球！
内部别称“捕获地球计划”！
“宇宙这么大，我们去抓一颗星球来吧！”这种科幻主义的浪漫，让科学家们为之沉醉和疯狂。
布满墙壁电子板的繁星般璀璨的物理公式前，西谷春名左手握拳，右手呈掌，然后拳掌相击！
“砰。”
他嘴巴模拟出碰撞的声音，道：“超级黑洞的引力抛射，足够将一颗星球推离本来的位置，在这瞬间产生的能量，将成为项目中四千九百三十二台星球级虚数反应炉的动力源，在做各位很多人一定打过高尔夫，我们要把超级黑洞当高尔夫球杆，将这颗平行地球击飞回我们原本的世界……！”
人们激动又惊愕：“这计划太疯狂了……去平行宇宙带一颗星球回来？！？”
“错！”
西谷春名摇动手指：“不是星球，而是地球！如果只是一颗普通行星，满宇宙多的是。我们寻找的是……平行世界几十亿同胞们的帮助啊！”
第350章，出发吧！上
肯达隆山，海拔2100米的断块型山脉。
这座山便是华国政府秘密建造的超大型虚数反应炉，其他国家的学者们惊叹于这精致得堪称艺术品的逆向工程。
韩飞也未曾料到，熟悉的华国人竟然对科学技术这般疯狂，他们为了验证领航者的虚数反应炉原理，掏空了这座山，想要通过实验找到正确办法。
这是正确的巧合。
若非有华国政府提前建造，联合政府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制造计划中要求的超规模虚数反应炉，即便集合了全世界的共同力量。
沙国、华国、印国、东瀛、米利坚等国家的舰队联合护航，他们连接成太空站都能瞧见的海洋万里长城，护送地球文明的智慧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条奔向希望的锁链。
是不同语言的人类，用团结拧成的坚固绳索！
紧迫又有条不紊的准备工作，在几十万建造与后勤人员的努力下，终于赶在最后的时间点前完成。
18万人类精英蓄势待发，他们将分成多个批次抵达平行宇宙。
顶尖物理学家、电子学家、以及各行各业的专家，最优秀最具有公平精神的管理者和法律设计者，以及最重要的，也是计划最核心的基础建设团队。
他们将是人类与时间赛跑的关键动力。
主物质地球将会在预定日期引爆反应炉改装的超级虚数炸弹，超级虚数炸弹将会在地球一千四百万公里外创造20分钟不到的返回期。
有人将这20分钟的返回期比作是在万米高空上丢下一颗芝麻，然后稳稳当当的落在桌子上的针孔里。
“只有最疯狂、最不可理喻的疯子才会想出这计划，你们这是去送死！”
“领航者将会在必要时刻启动保护机制，即便捕获平行地球失败，远征团队也会在数年内陆续通过小型虚数反应炉返回……”
“如果领航者也失败了呢？”
“还有你们，你们将会是人类的希望。如果我们无法返航，请在肯达隆山角下的纪念碑前，轻轻放上一朵鲜花。”
机器的轰鸣声是这座岛屿的主旋律。
基础建设团队中70%都是年轻的华国面孔，他们胸前带着编码身份牌，a开头的，将会第一批前往平行宇宙，b开头则是第二批，后面以此类推。
a2996767122，马理全，男，19岁，华国西北人，下巴上还生着未褪去的绒毛。
19岁，正是大男孩最贪玩的年纪。
马理全才不懂得什么是牺牲、奉献，什么是人类至高无上，什么是一去不复返的死亡计划。
“弟弟，你不要走……”马理全的姐姐试图在弟弟踏上那辆黑色军车前，挽留住他。
姐姐柔弱又敏感的女性直觉，捕捉到了马理全那隐瞒的很好的诀别，看到弟弟故意偏开的目光，挽留的话停留在喉咙中，她颤声道：“你一定要回来！妈妈、爸爸和我，都会等着你！”
护送的军人意外地看向这位眼圈泛红的年轻女人。
他本以为会见到一场激烈的离别戏码。他发自内心的敬礼道：“女士，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家人，交给国家与党的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已经被放在了最重要的地方了。”
女人抽噎着向军人道了声谢谢，她看向马理全：“能告诉我原因吗？”
“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
马理全摸着刚刚剃得发青的头发，笑道：“我觉得他们没有我不行，我是什么人呐，高手对吧。我会回来的，等回来给老姐你买婚房买新车！”
军车走了。
女人揪着领口，目光一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她明白……
弟弟刚才在说谎。
他的眼睛已经说出了一切。
那炽热的、坚定的、如同钢铁般坚毅的目光，让女人察觉到，曾经要保护在羽翼下的小男孩，已经长大成人了成为了一个真正有担当的男人啊！
“他不会是英雄，不会的……”
摇晃的军车里满载着和马理全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有男有女，穿着政府发放的深蓝色棉质制服。
衣服质量很好，穿起来又透气又凉爽，有女生说这是专卖店里几千块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大家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那股淡淡的离别伤感被冲散不少。
马理全的肩膀被旁边的人敲了下，他看去，是一个面向老成，笑起来有清晰法令纹的高个男人：“小兄弟，你看起来挺严肃啊？我叫许安，不嫌弃的话，我年长你几岁，就管我叫许哥吧。”
马理全看见许安的身份编码，f404541142，突然摇头，谑笑道：“许哥，我现在认认真真的管你叫声哥，你一定听仔细咯，记得清楚咯，千万别忘了！万一忘掉，损失的可是你！”
“咦？你这话里有话呀。”许安笑眯眯道。
马理全指着自己的身份牌，道：“我是一批，你是六批，还不够清楚吗？”
“这不就是个去那地方的先后顺序嘛，有什么说法？”许安来了兴致。
旁边的男男女女聊天声不知不觉间低了下去。
大家都想知道原因。
“先去的，后回来，后去的，先回来。”马理全将政府发的水瓶拧开，喝了口营养饮料，精神顿时一震，他左右看去，都是渴望地好奇眼睛。
他不再卖关子：“你们看看自己，所有带着a身份牌、要第一批抵达那里的远征军，年龄都不会超过19岁。”
所有被分配为a开头编码的年轻人纷纷报出年龄。
果然，最小的17岁，最大的也不过是马理全这般19岁。他们更加好奇起原因，难道这是巧合吗？
许安猛然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颤，惊讶地看向马理全。“难道……”
“看来你猜中了。”马理全笑道：“那边的时间速度，是这边的几十、甚至可能是几百倍，宛如西游记的仙境，地下一日，天上一年。”
“我们的青春，就是地球远征军需要的首要物资，也是最重要的物资，等我们回来时便是沧海桑田、观棋烂柯，那时候说不定许哥你得管我叫声……叔叔？”
马理全拿许安开玩笑，玩味的看向他。
但许安笑不出来，他抿着嘴，仰头闭上眼睛，悠悠叹了口气。
第351章，出发吧！下
轰轰响的gt21号高速列车，奔往“重力”的故乡，那有种力量，能让忧虑的心落下来，让急躁的言语慢下来，让激荡在地球上空的不安的电磁波……沉静下来。
站台时刻表坏了，浅绿色的led屏幕上显示不出完整班次。列车员跑走在总控室和站台间，十次、二十次、五十次，铁做的人也扛不住这般强度的奔波。
站务班长说，是表累了。
“人才会累，时刻表是电子产品，它才不会疲惫。”年轻的站务员说道，他在安检单上打了个上挑的勾，是今天早上到现在的第四十个班次。
站务班长点了点头。
“电子产品远比人类娇气得多。一颗保险丝、一根电线、一条电路的损坏，它会休息、会罢工、会停下。但是人呢？人是永远不会停下的，哪怕肌肉劳损、关节肿胀、双手沾满破了的血泡，我们还是要拼啊，去咬牙闯过去，挺过去。这种时候，就连骗自己后面会有彩虹的想法也不没有，思考的大脑正在拒绝身体的求饶信号，说着放弃吧，可谁会停下？没有人会希望几万人、几十万人甚至是几百万人的努力，因为自己的疏忽作废。城市的罪人、民族的罪人、国家的罪人在这人类的罪过面前微不足道……我们宁愿把自己当做永不会停歇的电子时刻表，比起精明的电子产品，人可真是要傻得多了。”
有种鸟是没有脚的，所以没法停歇，只有不停地飞翔。它一辈子里只能有唯一一次着陆，那是它死的时候。
马理全见证了许安大哥，从对晚辈指点江山的激昂到心事重重的沉默的转变。
他是个细心的小伙子。
能察觉到，许安眼中那一丝愧疚。这愧疚会是什么呢？
许安没做错什么，马理全也没有什么损失。
只是通过他的问题引出了一个事实，所有志愿参加这次行动的青年远征军们，早已知晓并且认同的事实。
青春啊。
谁都不清楚青春究竟在哪，但知道她就在远方，对她的美好想象便如同野火般蔓延，蔓延中燃烧殆尽。
许安一想到等他下一次在见到马理全时，要么是与自己这般成熟的“叔叔”，更糟糕，会是谢顶的中年人，然后呢？他无法再继续想象下去。
他不能接受想象力根据逻辑跳跃到的下一个层次。
马理全越是若无其事，满怀轻松笑脸。
许安的心就越是揪得紧紧的。
一只手死死攥住了血管，让他喘不过来气，那些洋溢着青春的年轻面孔，带着不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的成熟坚定，他多么希望，这些孩子能回到温暖的象牙塔中去享受人生中最快乐的大学时光。
那才本是他们应得的青春。
“许哥，喝点水吧。”马理全递过来他的水瓶。
钢制水瓶的侧面用小刀刻出来一个卡通笑脸的图像。
许安盯着那笑脸，虽是不懂得艺术，但以他粗浅的审美能力，依旧能看得出马理全这位大男孩在绘画上的天赋。他嘴巴磕磕绊绊，像是才步入社会的奶气学生。“叫、叫我许安就好了……”
说完，许安就要把水瓶还给马理全。
马理全推手笑道：“你拿着吧，下次再还给我。”
许安愣神：“下一次？”
马理全点头道：“是啊，下一次。你拿着它，就不会忘了我。要是找不到我的话，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小小的忙。”
他将瓶子倒过来，用小刀在瓶子底部刻出一行小字，然后再递给许安。
许安看了眼，是一个地址。
高速列车缓缓减速，意味着到站了。
人流动起来，像是浪潮般卷着马理全渐渐远去，他高高对许安挥着手：“许哥，别忘了啊！”
许安怔住。
忘了？
忘了什么？
是他，是瓶子，还是这地址？
等待他再回身过来，马理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队伍尽头。这里是a牌号，也就是第一批远征军集合的站点，第六批的目的地还在后面的站点上。
许安搂着这瓶子，站在列车的过道，望向窗外，呆呆的像是个雕塑。
一个女人突然将脚步停在他面前，上下打量，道：“你是许安？”
许安如梦初醒。
女人的身份卡上写着远征军第一军团后勤处处长，李曼文（1）。
她是个极具气质的知性女人，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这让正处于荷尔蒙旺盛期又因为穷困和穷困导致的自卑而与女人无缘的许安十分紧张。
“我是李曼文，是你到【f】基地后的直属长官，也是你的接头人。”
“呃，冒昧问一句，什么是接头人？”许安挠头。
李曼文给自己点了根烟。
许安本想提醒她，高速列车上有烟雾警报器，而且禁止吸烟。然后猛然想到以李曼文的级别，不会不知道这规矩，不过，也不会被惩罚。
李曼文像是猜中了许安的心思，笨拙地吐出烟雾，被呛到咳嗽了几声：“……车上的烟雾警报器早就拆了，不止这一辆。”
“您刚抽烟？”
“嗯。”
“为什么？这东西对身体没好处。”
“因为我喜欢，我想做，就这样去做了。不行吗？”
“您是长官您说了算。”许安悻悻然：“您还没告诉我，接头人是什么意思……”
“衣钵。”
李曼文以一种冷酷得如同手术刀般精致的准确声调，将她所想诠释的原因，用最直白的语句道来：“我死后，你会继承我的职位。这就是接头人的含义。”
“不……我不太能明白，您、您去世后？”许安惊愕。
李曼文掸了掸她的身份卡。
远征军第一军团后勤处处长，李曼文（1）。
她说道：“看到名字后面的括号以及数字一了么？数字不是军团号，而是批次，我将会与那些在上一站下车的年轻人们一起前往目的地。我已经46岁了，根据统计处提取的细胞基因计算，是熬不到结束的。”
许安眼睛不禁睁大：“您、您可以选择提前回来呀！”
“回来？是指多久后回来？这除了将那些相信人类这一族群而奉献了全部青春的年轻人们抛弃，还有什么意义呢？在踏入那个世界的第一秒起，我们就已经永远的与原本世界割裂开了，时间旅行远比你想象得残酷，我不想听闻亲朋好友的怜悯，我不想见到自己的墓碑，我不想让女儿搀扶着老态龙钟的妈妈去看日出。”
香烟燃到尽头，余雾袅袅。
李曼文静静地望着许安。
“我要把最好的岁月都好好地留在这地球上。第一批的所有领导层，都拥有挑选‘接头人’的自由权利。你，是我精挑细选出的接头人，也是完成这次使命的继任者。”
她是一支注定要飘荡散落在清风中的蔷薇花。
许安默默地想着。
第352章，分别的书
高速列车是流淌在大地上的血管。
许安拖着政府统一发放的白色金属拉箱，下了列车，举目四顾，面露惊讶。
这座新建成才两年的火车站是连接血管的重要器官，同时也是奇观。
对于华国是工业国，或者说，究竟什么才是工业国的概念，于这一刻，在许安的世界观中逐渐成形。
在他下车的站台的附近轨道上，是两辆暂时停靠的货运列车，向东看车尾消失在轨道的拐角，向西望，只能依稀看清楚列车头的侧面弧线。
站台工作人员自豪地介绍着，说话时她的眉毛在跳舞：“这是全世界动力最强的火车头，中铁集团与大同电力有限公司研发的超临界组hxd4，足足有四万七千马力。是第二名沙国诺娃切尔卡斯克4e6k机车的2.5倍！”
许安尴尬微笑：“抱歉，我很难理解这样一个数字……我不是专业人士，一马力相当于什么？”
“这样说吧。”
这位女工作员告诉许安：“一个成年人全力奔跑，从车尾跑到车头，要15分钟，总共有120节车厢。而这只使用了hxd4不到50%的运载力。”
“真是工业奇迹啊。”许安感慨道。
随后，从女工作员嘴里说出更令他惊讶的事实。
她扶着眼镜腿：“这超过一万吨的总运载量，如果全都用来运输味精虽然这东西很多家庭为了健康原因已经很少吃了这个车头一次性就能运输全华国一天的味精消耗总量。”
本以为许安会惊叹于车头的运载量。
许安从这数据中读到的，却是世界第一工业国其堪称人类奇迹的工业实力。味精算是不常用的物资了，一天的消耗都需要动用如此多的车皮。
如果是其他东西呢？
如果是……占据全世界75%的水泥、65%的钢铁等等诸如此类呢？
这是只有华国毛细血管般铺陈在神州陆地的铁路网才能达成的壮举，也是只有纯工业化国家才能完成的物资转运使命。
同样，这深刻地解释了联合政府为什么要把“远征的起始点”设立在华国。
魔都远征军办公大楼。
李曼文标志性的哒哒高跟鞋声，让许安一下子就猜到了来者身份。不是说只有她才喜欢高跟鞋，而是这股沉稳和活力两种矛盾感并存的节奏，只有李曼文才能踢踏得出来。
她身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鲜活力。
“工业是文明的助燃剂。”李曼文对许安说道：“等你们第六批远征军抵达目的地，估计那时我们已经建立了基本工业体系，你的首要任务是继续完善建造将近5000座超大型虚数反应炉的完整工业图谱。”
她递给许安一本书。
厚的像是农村的老式砖墙，起码有五六斤重。“半个月时间，彻底吃透这本书。”她的语气不容拒绝。
“时间太紧了，即便是将这本书认认真真的读一遍也需要一周的时间。”许安估计着。
李曼文皱眉，微微上挑的英气眉毛挤成川字。
“这是……目录。”
“啥玩意？”许安一幅见了鬼的模样，紧紧搂着工业图谱尖叫道。
李曼文掏出烟盒，点了根烟：“我明天就要出发，能教给你的东西并不多。而我为你准备的第一堂课，就是不要轻信他人，也不要轻信数据，作为优秀的后勤长官，你必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翻开它。”
许安费力地把书放在地上，像是天女散花般摊开，他发现里面大多是设计图和图例说明，而且根本不是李曼文说到的目录。这就是一本粗略的核心工业图谱。
虚数反应炉对电脑的要求并不苛刻，另一个地球也不一定具有非常发达的电子科技。
因此一切电子储存介质的知识再那边都不见得会有用处。
书，纸质的书，是知识永恒不变的载体。
李曼文要求许安将书安放好，不用逐页背诵，但一定要对政整体的物资调配情况有一个大致思路框架。
清楚什么是首要的，什么是次要的，什么是可替代的。
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后勤管理。
许安在会议室中待了一整晚，他边硬着头皮读书，边偷偷观察李曼文的动作神情。
李曼文有条不紊领导部下的自信姿态，让这个男人第一次产生了对女性同胞的隐隐崇拜。他的思维甚至跳脱到了远古部落的女性氏族时代。
那时候也一定是她这样的领导者。
李曼文边咳嗽着，边努力地抽着烟，她精致英气的五官在烟雾缭绕下，若隐若现，清楚时许安发自内心的愉悦，朦胧时他又期待着恼人的烟雾赶紧散走。
天亮得很快。
李曼文眼睛里弥漫着疲惫的血丝，她还没睡过，在离开办公大楼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给她的女儿打去了一个电话。
“李姐，您的孩子要是遇到困难尽管找我……”
“哈哈哈哈……”
李曼文突然捧腹大笑，她摇了摇头道：“找你这个该死的糟老头子又有什么用？”
“说的也是，谁也抵不过时间的流逝。”
许安挠了挠头。“领导，我希望……”他吞吞吐吐，目光躲闪：“能参加远征军的第一批行动。”
李曼文玩味地审问着许安：“为什么？”
许安像是不认真的嬉笑：“您教了我这么多，我得报答。一想到您成老太太又找不到拐杖的那天，我这做属下的得照顾您啊！当您的拐棍！”
“算了算了，你这拐棍不合格，垃圾分类都算有害垃圾，我才看不上。你是我挑中的接头人，我可把最重要的信任完完全全交给了你，你是想……辜负我吗？”李曼文同样以开玩笑的语气回答道。
许安将目光的颤动隐藏得很好，他低头笑道：“我知道了，您就放十万个心！”
哒哒哒。
高跟鞋声渐渐远去。
许安犹豫着，想要抬头，可又失去了那种勇气，他肯定自己在后半生一定会后悔这瞬间的迟疑，想到这，那股不顾一切的热从心头冉冉喷发，让他再也控制不住理智。
他望去，只想再看一眼李曼文的背影，出乎预料的是，却撞到了回过身的、那双同样意味深刻的目光。
那对漂亮的眼睛轻轻眨着，像是在说
再见了。
下午。
“许副官，第一批远征军刚刚出发，你让我提醒你来着。”信息站的张同方拍了拍许安的肩头。
张同方见许安没回头，本想再说话，忽然，他隐隐听到了一声压抑的低微抽噎。
哭声从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变成了倾盆大雨。
许安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着。
事后有人回忆起这一刻，还会感到奇怪：“那天许安他死死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嘿，真是搞不懂。”
第353章，彼岸故事
【副本躯体：韩质……构造完毕！】
【虚数坐标：225-26-5215-8】
【物理环境差异过大，虚数通讯暂不可用……】
【赋予虚拟人格，自主行动权……】
【分配能力：d级虚拟构造，d级心灵网络】
【正在注入（紧急势态控制程序）……】
“宿主，这种东西您不负责任地将其称之为‘控制程序’，是否太牵强了？”文明模拟器质问。
韩飞微微一笑，道：“准备的后手而已。若非到了不可挽回的态势是不会触发该程序的。这次行动成败决定着人类历史走向，是一飞冲天还是跌落谷底，就看这一次了。如果成功，我们得到的不止是一颗行星……”
文明模拟器如同能读懂韩飞接下来的想法：“还有一个几百万数量级、具有超级星际工程经历的人类团队，以及他们所能反哺给人类族群的智慧和经验，这才是您看中的真正宝贵财富。”
它计算着，又说道：“等这次行动结束，地球文明的等级……或许会飞跃式的直接提升到2级甚至更高！没有什么是比实践更有效的老师了。”
韩飞点了点头。
“人类的事，就要交给人类去做。我不过是活跃的浪头，文明才是宇宙岁月中徜徉的大海啊！我，相信他们！”
肯达隆山脉。
行星级虚数反应炉于造车纪元元年12月11日正式启动。
世界上的大多数人还不清楚这发生了什么，这对人类文明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十七个gen-1400改型核反应堆输送能量，两百五十九个祝融2-乙磁发电组同时运转，伴随着一道惊天动地的能量释放，虚数潜航开启，扩散的波纹传播到数十光年外才逐渐消散。
众多文明捕捉到了这一奇异物理现象。
但很少有文明能理解虚数科学，更不用说去想象这宇宙间有某个发了疯的文明，正试图从多元宇宙中捕捉回一颗本文明行星！
文明的科学只是海边拾贝的孩子，真理的大海可能还没有见到。
而人类正在奔往那大海的深处！
虚数坐标：225-26-5215-8。
一颗蔚蓝色的星球，正在一颗叫做太阳的恒星引力下，绕着九亿四千万公里长的椭圆轨道，以每秒29.78公里的平均速度缓缓运行。
地球的自转轴与其公转的轨道面成66°34′的倾斜。
这个角度同人们拿铅笔书写时笔杆与桌面的倾斜相仿。人们有时形象地比喻为地球“斜着身体”绕太阳公转。
一抹垂直于公转轨道的能量波从虚空中挣脱，精准地命中了地球南半球某大陆的平原上。
人类远征军第一军团，成功抵达平行宇宙！
“我们在峰顶大概停留了一个小时，远眺火山光辉映照下的广袤平原。火山的力量和热能有时让脚下的山峰剧烈地颤动，隆隆的声音被海水传播到远处，并交替形成回声。这时，月光照射在海面上，向这块沉没的大陆投下几缕白色的淡淡光芒……这便是地球，另一个地球的海洋深处。”
对一颗以液态水为主的行星来说，海洋中所能获取的信息是地面的数倍，派去附近海底的先遣队发回消息，信息处还待在稳定舱内，就开始了对这颗星球的复杂计算。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稀疏平常。
除了更加清澈的天空，更清新的空气，以及重力变化引起的某种身体不适外，没什么特别地方。
时间的基本单位是秒，主物质地球的国际单位制中，1秒是指未受干扰的铯-133的原子基态的两个超精细能阶间跃迁对应辐射的9192631770个周期的持续时间。
探索队在海底也找到了极为稀有的铯矿。
科学家们分离出铯单质，并且努力制造了近乎于绝对零度和零磁场的苛刻条件，顺利计算出了这颗星球的铯-133辐射周期。
“是地球的187分之1……”
“比预计还要糟糕透顶的比例啊。”
“那边的一个月相当于这颗地球过去了15.36年……”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衰老速度并不会因为时间的相对流逝而变快，每位远征军成员能感受到的，依旧是接近百年的真实人生。”
第一批远征军，除了少数管理层是30岁以上的壮年和中年人以外，其余都是来自于世界各地的18岁左右的青年人。
他们要在这里停留“三到四个月”。
若是按照四个月计算，等一位18岁少年回到地球时，他已然变成了79岁高龄的暮霭老者。
即便主物质地球的医疗技术得到了革命性突破，已经消灭了99.9%的疾病，但依旧无法组织细胞的衰老，细胞端粒会随着细胞分裂的次数增多而逐渐消亡，直到彻底消失。
当端粒消失，细胞就不再具有分裂能力，器官随之衰竭，然后引发大范围的生命系统崩溃，最终导致自然死亡。
这些都是写在了《远征手册》前几页的科学知识。
每一位少年少女都带着与时间同归于尽的思想觉悟，他们选择了予文明以岁月，而非予岁月以文明。
第一军团携带着大量基础建设物资，以及四万名经过严格训练的熟练工程师，计划在36小时内内建成供给六万人衣食住行的重要基地。
有47%的设备因为重力差而或大或小的产生损坏，修理设备的难题首先摆在了第一军团眼前。
12%的远征军成员出现了“重力病”，轻的只是觉得食欲不振，走路时不太能保持平衡，严重的出现了失语、昏迷和代谢功能失调等症状。
医疗团队为此焦头烂额。
更令人煎熬的是，穿越4小时候就不期而至的大雨，预计120mm的降雨量几乎将整片平原化为泥泞沼泽。
大滩大滩珠水一片一片地在马蹄下展开还不够，快到两点钟的时候，天上的飞瀑倾泻而下，任何人想要显出所谓“风雨不倒“的修养，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在这种倾盆大雨下绝无掩蔽的地方，只好咬住牙任它淋。
安全盔的沿上都成了沟渠，水好象屋边涨满了水的天沟一样，哗啦啦地往脖子后面直倒，运动鞋的漏网都成了水网，轮子一压下去，就溅起了很大的水花，机车就在这天上地下的两路大水的夹攻中奔跑着。
小型卫星发射失败，又担心电磁通讯引起注意，只有靠它向第一军团的指挥部带回紧急消息。
“我们在170公里外发现了一座城市！”
第354章，始于一场大饥荒 上
城市是文明的群落。
远征军怀着一种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尝试与这座城市接触。但从探索队带回来的第一手情报来看，这次接触不一定只有好消息。
人之所以脱颖而出，就是因为有一种对未知探索的精神。
远距离拍摄的高清照片上，那一张张茫然、失落、绝望的美洲人面孔，让第一军团总指挥部陷入激烈讨论。
警卫团的团长弗吉尼亚，这位睡觉时都喜欢穿着那身深绿色军装的37岁壮年人，提出反对质疑：“真的有必要与他们接触吗？从建筑规模和穿着打扮上来看，这些家伙的文明层次不会比咱们的中世纪强多少……”
“注意用词，什么家伙，这些都是我们的人类同胞！”白威皱眉道，他与弗吉尼亚宛若针尖对麦芒，谁也不甘示弱。
白威正是那位奉京市的白二少。
他是白氏集团的继承人，但不是独生子。他有个聪明能干的哥哥，再加上他在辉光汽车事件中惹出的大麻烦，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这让家族对他逐渐疏远。
白威察觉到了家人那种“垃圾分类”般的排斥，他也不想去当面质问自己究竟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他把一切讨厌自己的通通当做是垃圾。
包括生活在内。
倘若地球上已经没了他白威站脚立足的地方，他索性参加了远征军，利用仅存的关系网将自己调配到了第一军团中。他恨恨的想着
“等老子回去，你们全得管我叫爷。”只要他能回得去，这愿望不难实现。
白威在弗吉尼亚身上，看到了与家人一般的鄙夷与优越。这触痛了他的心。
两个人几乎要吵起来。
第一军团军团长司徒元庆出面调停：“白威说的对，无论如何，在这颗星球上生活的是平行世界的我们，我们不应该以敌对和轻视的态度去看待他们。”
白威露出得意神色。
“不过……”司徒元庆拉长嗓音：“弗吉尼亚团长的观点也无大错，在我们还没搞清楚当前世界进程时，贸然行动是相当不理智的。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为了改造这个世界，让它变成我们的第二颗地球，等待返回期，最终把这颗地球与地球上的人一起送回到原来的世界中！”
李曼文依旧叼着烟，她笑了笑道：“我们有六十年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急什么呐。”
简单商议后。
第一军团决定派出一支小队深入城市展开调查。
“马理全！”
“到！”
“拿上枪，准备行动。”
“是！”
其实马理全也有点迷糊，到底是什么事，要让他这样一位技术精湛的焊工，拿着磁能枪离开正急需人手建设的基地。
“警卫团和侦察连呢？”他小声询问道：“不是该让他们去做吗？”
小队长官西谷克己摇摇头：“这是军团长的决定。”
他们踏上了一辆具有光学隐身功能的装甲运兵车。西谷克己让小队成员检查枪械情况，得到的结果是有三把枪陷入故障无法使用。
“够用了，又不是去杀人。”多亏了耳边的实时传译器，马理全才能听得懂这位东瀛长官的命令。
西谷克己竖起手指：“第一，少说话。”
青年们点着头。
一个留着漂亮红色单马尾的女生，举起手，问道：“长官，如果遇到了一定要开**流的紧急情况，我们该怎么介绍自己？”
西谷克己：“多元宇宙共和国主物质宇宙银河棒旋系太阳第三轨道地球联邦。”
“……”
装甲车内陷入诡异沉默。
“日式冷笑话，你们……很难理解吗？it‘s a joke！joke！”西谷克己试图挽救越来越冷的古怪气氛。
他试图消除队员们紧张感的举措失败了。
“好吧好吧，自己去翻手册，怎么自我介绍之类的上面其实都写着呢……”西谷克己叹气道。
手册第四页。
q：如果平行世界的人类土著询问身份该如何回答？
a：原点之国、启示之国、太初之国等。
西谷克己：“看到了？”
“这名字真是够……扯淡的，还不如说我们是天庭神兵神将呢！”刚才提问的女生叫祁凌，她感觉嘴角微抽。
西谷克己：“多说无益，gogogo！”
对于他浓郁东瀛口音的散装工地英语，即便是实时传译器有时候也没法完美地翻译。
透过高位的透明射击窗，阴沉天色下一抹璀璨极为亮眼。
“你们快看！那是我们的基地！”
那的灯光，仿佛离他们无比地遥远。
建设的高耸烟雾犹若金色稻田的麦穗，随风摇荡，越多就越意味丰收。在这里，它的实际含义是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文明正在努力扎根。
这会是几十年里，所有远征军的家。
他们同生共死，携带着同样的崇高理想穿越时空来此，要带回去的不仅仅是消息，还有脚下的星球，以及最后的胜利。
小队成员们会永远记得这一刻心灵的激荡。
家啊。
只有在离开后步入冰冷天地，颤栗中才能回想起过去温暖。
那种有依靠的安定心情，是远征军们再也体会不到的。西谷克己突然提议击掌庆贺。
他说：“多美啊，能一起看到这样令人感到灵魂洗礼的景象，是多少次轮回都修不来的缘分啊，难道不值得击掌吗？”
小队成员们彼此相忘。
哒！
陌生人之间羞答答的轻柔掌声，顷刻间拉近了彼此距离。
装甲车停在了那座神秘城市15公里外的斜坡后，西谷克己他们披上了粗麻外表、实际上是凯夫拉材质的防刺斗篷，凯夫拉斗篷下是米利坚出品的单兵外骨骼装甲，再次检查武器和记录器的情况后，依次跳下装甲车。
这时，西谷克己突然说道：“总部为什么不派无人机，非得让我们亲自过来呢？”
“……”
“可能是无人机都被重力差搞坏了？”
原因不重要。
眼看着另一个世界的城市越来越近，小队也不禁紧张又好奇起来，他们期待着与平行宇宙人类的第一次接触。
外骨骼装甲行进速度非常快，15公里不过是10分钟路程。
然而小队才跑出去几分钟，就遇到了意外。
树林旁边，他们撞见了一群求救力气都喊不出的人。
第355章，始于一场大饥荒 下
西谷克己惊叹于实时传译器的强大。
这些叽里咕噜的语言，就像是非洲大兄弟穿着黄杉用土著语唱apple&pen。传译器提示说这是一种表音体系的黏着语，如果用地球的标准，应该归属于阿尔泰语系。
东瀛语和高丽语某种来说，也是阿尔泰语系的黏着语。黏着语的体征是高度依赖词尾与词根，来表述句子的含义。
英语是形态变化为主的综合语。
汉语，则是综合语的高阶增进版本孤立语，一种按照目前英语的发展趋势逐渐靠拢的语言类型，使用独立的虚词和固定词序去表达含义。
传译器内置的智能助手对西谷克己解释了很多很多，但他一点都听不进去。
这些饥肠辘辘的灾民们，以一种警惕又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小队众人。小队健壮的体态、红润的肤色，看上去就知道一定拥有着充足食物，养尊处优。
马理全用枪指着那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想要靠近打招呼的红头发老人，他不喜欢这老头子的酒糟鼻，还有他身上那股缺少洗洁精与香水掩盖的浓郁体臭。
他们甚至有随手捻起虱子，然后像嚼黄豆一样扔到嘴巴里咀嚼，嘎巴嘎巴的声音让小队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祁凌在这一瞬间，原本对平行地球同胞的期待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这到底是不是人类”的荒谬质疑。
“站住。”西谷克己开启了传译器的同步发声功能，耳机的金属探针刺入耳蜗，然后连接到了听觉神经，产生脑音播报。
脑音是指直接作用在大脑听觉区的神经电现象。
它能把翻译好的语句塞进西谷克己的脑子里，西谷克己只需要像小孩子一样学话，就能扮演最优秀的星际外交官。
西谷克己用他们能听得懂的预言，喝问道：“你们是谁？”
虽然西谷克己也在想，为什么联合政府的实时传译器会预制这的语言库，但这不重要。
老人的话，让小队不禁感到小小吃惊。
他说，这里是位于美洲的神圣罗马帝国。只要稍微有些地理常识的人都该知道，神圣罗马帝国是曾经横跨中欧与西欧的的日耳曼尼亚联合国家。
它应该在欧洲。
名字……也不那么重要了。
“科技水平，我们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有威胁到远征军的武器。”马理全提醒道，当然，是以那些人听不懂的东瀛语。
赫克利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些“怪人”。
自从春天的旱情，神圣罗马帝国已经快六个月没下过雨。小冰河期常出现的大饥荒席卷这片土地，折磨着这里的人。赫克利斯依稀记得他有一个身材消瘦、脾气古怪的老婆。
不过在两个礼拜前就饿死了。
令他在意的是，他的老婆在死的第二天夜里就离奇失踪了。他确认过尸体，甚至砍下了手指头她也不会喊痛，他保证老婆子不是巫师也不是鬼怪，只是一个崴了脚都会哀嚎半天的讨厌鬼。
为什么会失踪呢？
赫克利斯也不知道。据说镇子上的警官抓到了偷尸体的人。
好好的一个人，被警察们折磨得只剩一把枯骨，如同被挂在火炉边的薄纸，只需风轻轻一吹，便化为灰烬。
警察说，这就是不交税的下场，说着，就把那人扔进了高炉里，某种危险的糊香从烟囱里飘出去很远，当晚，又有几个老人和小孩子失踪了。
赫克利斯观察着这五个人。
刻薄扁平的五官线条，内敛而聚光的小眼睛，异乡人的长相。斗篷是一种奇妙的材质，风吹起的滚刺经常会粘到麻布衣料的表面，可那难缠的带刺鬼在斗篷表面打了个转就气馁退场了。
他还听到了某种咔嚓咔嚓的声音，以他的知识水平，很难理解米利坚出产的火神i单兵外骨骼机甲的实际意义。
不过他的直觉从声音中捕捉到了金属的质感。
金属，是贵族老爷们最喜欢的玩意，也是骑士和铁匠的吃饭家伙，它与上等人挂钩，五位不愁吃穿的上等人，这便是赫克利斯对西谷克己和马理全他们的第一印象。
赫克利斯缓慢地跪拜下去，匍匐高声道：“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各位怜悯又高贵的绅士淑女们，求求您赐予我们一些食物吧！若是我们不能及时赶到柏罗图镇，警察们一定会出来寻找我们，我们这些卑微的贱民不值得为大人们增添烦恼。”
祁凌皱眉：“欧洲人也会说老天爷么？”
西谷克己摇了摇头：“首先从五官上判断，他们很像是南美洲人种，并非欧洲人种。其次，老天爷的说法也可能是传译器翻译失误……”
小队唯二的女性，金伊若，这小姑娘动了恻隐之心。她想起了釜山乡下的爷爷：“队长，给他们一点吃的吧。”
“不行。”西谷克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金伊若眼睛瞪得溜圆，她难以理解西谷克己突然表现出的冷酷。
马理全信念坚定，眼光远大又冷酷无情，行事冷静决断，平时严谨认真，但在需要时，可以随时越出常轨，采取异乎寻常的行动。
他替西谷克己做了解释，同时打开了磁能枪的保险：“我们……不是救世主，而是肩负身后七十亿人类期盼的远征军团。我们是军人，是将使命看的比生命更重要的军人！”
保险解除。
咔哒！
缓冲扣回弹，撞击到电容阀。
呜呜呜呜……
磁能枪一级预热蓄能准备……的标志性声音。
如果马理全的姐姐在场，她会震惊于弟弟这般冷酷、炽热交织又不显得矛盾的坚决。
马理全眯起眼睛，盯着赫克利斯：“这些饥民是有目的向某个城镇迁移，如果你给了他们食物，放任他们到一个新的集体中，那么在当天晚上，某些披着斗篷的贵族老爷会施舍食物的消息就会流传开来。这会让其他探索小队非常难办，陷入棘手的道德困境……”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金伊若微嗔反问道。
“迁星计划需要大量的优秀工人，但这些饥饿的成年人失去了最佳教育时机，顽固不化且落后，而且还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对于这样的家伙……”
马理全勾动了扳机。
一个人影倒飞出去数米远，然后重重砸落在石头上。
“我们就要替这星球……”
“先净化一番。”
第356章，民风淳朴，能歌善舞 上
果断的子弹毫无怜悯命中了袭击者的胸膛。
西谷克己懊恼于自己的粗心大意，竟是什么时候被人摸到了后身也不知情，这让身为队长的他倍感失职。
祁凌和另外两个小队成员，同时掏出了玉都第一钢铁制造厂出品的高压磁锻防身短刀，这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现代合金冷兵器稍稍用力就能切开5mm厚的钢板。
金伊若难以置信地尖叫：“马理全，你疯了！”
小队五人表情与姿态的变化发生在一秒钟不到的瞬间，消音的低调枪声让饥饿的难民们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磁推进动能加速武器，对于这些穿着类似于欧洲中世纪的难民而言，还是太过于高深了。
袭击者的进攻，吹起了饿狼露出本来面目的号角，就连匍匐在地的老人也举起拐杖，用锋利的、带有黑色血污的拐杖尖头刺向了距离他最近的“怪人”。
金伊若的愤怒才落到马理全面无表情的脸，马理全就像是积蓄满力量的弓箭射了出去。
他的目光像是来自宇宙边缘的射线……宛若情感荒漠。
“x你妈。”
马理全高举起枪托，然后狠狠砸向被他击飞的袭击者的窄脑壳，喀啦般哈密瓜破碎的声音中，白色红色的污渍溅到了马理全半身，他举起无头尸首，怒吼道：“看到这条野狗了吗？！”
吓！？
所有难民都像是被泼洒了液氮一样彻底凝固住。
惨死同类唤醒了难民们的理智，让他们从饥饿的贪婪中清醒过来，只有老人赫克利斯的左脸结结实实吃了西谷克己一击涡轮加压的动能铁拳，半张嘴的牙齿化作漫天碎块。
赫克利斯哀嚎着。
像是那夜失踪的小镇居民一样发出挣扎的凄厉惨叫。
“我的嘴巴！我吃饭的嘴巴啊！”
祁凌不忍心听下去，偏开目光：“这时候还想着吃的事！难道他们是一群仅仅拥有基本**的野兽？”
金伊若大吐特吐。
西谷克己脸色也是煞白，他异样的看向马理全，这位19岁的青年人，行事风格老辣地就像是非洲平原上的独行猎豹，一击毙命，没有犹豫的怜悯。
那股马理全身上，眼睛看到、鼻子嗅到、耳朵听到、皮肤感觉的炽热信念，着实有些吓到了西谷克己……
无头尸体的血还在滴滴哒哒地落下。
难民们露出被牧羊犬驱赶的绵羊般的懦弱，不知是谁第一个跪拜下去，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如同瘦弱的、可怜的多米诺骨牌，鼻尖贴合大地，能清晰的闻到土壤气息。
马理全看向谁，谁就要缩起脖颈，他向西谷克己说道：“队长，装甲运兵车的后半厢具有升降隔板，把他们带回去。军团需要他们……”
“当做奴隶的苦力？”祁凌帮着将难民押送到他们感到害怕的“金属笼子”里。
“第一军团拥有太阳系最出色的基建团队，也不缺人手。我在想……比起我们毫无收获地问询，军团的刑讯专家们一定能从这些人嘴里敲出来有用的东西。”马理全坐在前车厢，凯夫拉斗篷上还沾着散发腥味的血。
装甲运兵车嗡嗡地在淡黄色的荒凉平原上狂奔，满载而归。
这仅仅军团派出的472只探索小队之一。
越来越多的有用情报，被工蚁般勤劳的探索队们携带回母巢，直到大部分外派人员都回归基地，军团总司令司徒元庆才向隐隐反对他莽撞计划的后勤部部长李曼文道出实情。
“一次筛选。”
司徒元庆笑呵呵地摸着来到新世界后疯涨的胡茬，慢条斯理道：“在原本的世界，他们都只是十**岁的孩子，即便训练有素、精明能干，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类精英，但是，在今后漫长的几十年光靠聪明是解决不了决定性问题的。我想要见到他们在遇到问题时暴露的本性，在冲突与矛盾的激化下，一定会出现能帮助军团缓而有力前进的佼佼者。”
李曼文对司徒元庆的想法不感到吃惊，在那边，她早就了解到了这位领导者别具一格的作风，可平静不意味着能全盘接受。
她凝视着司徒元庆：“我们是建设者，也是来寻找同胞帮助的请求者，您这番做法……或许会恶化两个地球间的关系，缺少法律的约束，有多少人会做出悔恨后半生的行动也说不定。”
“后悔？他们将是人类中的英雄！有资格在人类与地球的历史书中留下自己的名字。”司徒元庆摇头道。
他忽然抬起手臂，猛地指向李曼文：“至于你，李部长。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你的气质像是一朵带刺玫瑰，我本以为你会是位理智且冷酷的优秀指挥官，今天你真是让我‘另眼相看’啊。”
李曼文轻轻后退半步，与司徒元庆拉开距离，像是在无声抗议：“司徒司令，我接受您任何在职位上的调配，而且绝对不会有怨言。”
“没有任何调配你职位的动机必要。”
司徒元庆先是微笑，停顿数秒，望向窗外陌生的天空：“若无道德的缰绳，人类将趋同于野兽。李部长，我希望您能在军团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前，能以先前那般坚定不移的否决惊醒所有人。这是我的军团章，具有军团控制程序承认的最高指挥权，防伪且独一无二，你拿着它，然后在必要时启用它。”
李曼文接住军团章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她吃惊地看向司徒元庆，看到司徒元庆充满鼓励的目光。她缓缓合拢手指，向着司徒元庆郑重地点点头。
沉默的无形契约在此刻签订下了。
人类真正的道德自觉是不可能的，就像他们不可能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大地。要做到这一点，只有借助于外力。
李曼文将扮演这股外力。
但在这之前，还有更严肃的问题要等待她去处理。
“关于周围自然、人文、社会环境的调查，已经有了初步的确切结果。”
“用一句话概括结果是……我们惹到了大麻烦。”
第357章，民风淳朴，能歌善舞 下
第一军团登陆的土地，叫做艾肯利亚洲，用地球话讲，叫成美洲其实也没错……
从这些饥肠辘辘的难民嘴里，刑讯专家挖出了相当多情报。
他们位于神圣罗马帝国境内西北方的勃艮第省与弗吉尼亚省交汇的科隆平原处。
警卫团团长弗吉尼亚对与自己名字一样的地名极为不满：“我的名字有着悠久的地球历史意义！”
至于最重要的国家综述……则显得略微奇异。
“神圣罗马帝国的前身是游牧民族国家，建国于170年前。当前最高统治者是弗朗茨六世，是位出色的音乐家，代表作是《天佑吾皇弗朗茨》，民众私底下管这首歌叫《老天爷相中了弗朗茨》……说实在，还挺好听的。”
“人文呢，简单来说就是民风淳朴、载歌载舞、爱好和平。哈？你说游牧民族天生就是侵略者，不可能？在机枪被发明出来以后，游牧民族就变成了和平主义者。”
“小冰河时期的地球气温大幅度下降，全球粮食大幅度减产，这里的神圣罗马帝国无法幸免。在原本世界17世纪发生的小冰河期中，它的巅峰时期，北欧一带饥荒肆虐。挪威和瑞典有一半的人口在饥荒中丧生。与此同时，全球各地冰雪蔓延，埃塞俄比亚的部分地区白雪皑皑，华国的农作物欠收，苏必利尔湖湖面开始结冰……这里情况或许会在今后几十年内更加糟糕。”
“粮食减产引发了大饥荒。贵族们相继秘而不宣的独立，爆发争夺领土和资源拥有权的冲突战争，战争中使用了几乎等量的冷兵器和热武器比例。最奇特的地方就是这……原本军团的学者认为冷兵器与热武器大致相当的原因是科技发展带来的武器更替，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这颗地球的硝化甘油竟然是一种非常容易开采的晶体矿物！哪怕是田地的农夫，只要找来一根铁管并且装填少量硝化甘油晶体就能制造出最简单的击发式火枪。”
“并且，根据朴博士带领的宇宙观测团队的检测，这颗地球位于大约有太阳系一千九百倍总质量的超级黑洞附近，宇宙辐射值是地球同期的几万倍，为什么这颗星球上的生命不受影响暂时无法得知，高辐射值让金属矿物产生变化，其中很多金属出现了对硝化甘油、也就是三硝酸甘油酯的物理抑制性，再加上某种很值得研究的‘肌体甘油植入科学’，让掌握巨型冷兵器的骑士成为了左右战争局面的奇兵。”
“由于种种与主物质宇宙地球的迥异物理特性，以及武器的易得性，让这颗平行地球诞生了非常普遍的战争文化，你们能想象一整颗蔚蓝星球上遍地都是战争狂的景象吗？我举一个最直白的例子，大家都玩过或是听说过《红色警戒》吧……”
“这颗地球，就是一个拥有几百个高攻击性的冷酷电脑的广阔遭遇战地图，虽然科学技术水平看似低下，但绝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全部掌控的简单局面！”
“比如现在的神圣罗马帝国的勃艮第省与弗吉尼亚省，就存在数十个拥有大量硝化甘油资源的贵族领主，随时打算来一场同归于尽的热斗，只是为了抢夺可能是二十袋子的土豆……”
“以上，是对2号地球现存情报的综合概述。”
……
……
第一军团还在辛苦建设着他们的新家园。
哒！
哒！
锄头是千百年来人类最常用的农具，科隆平原的软质土壤并不适合大型机械运作，而且第一军团也没带来什么大家伙，很多时候，建设要依靠勤劳肯干的双手一点点改造土地环境。
董才艺一听到锄头亲吻土地的声音，来自手掌直达大脑的疼痛就越发清晰。两只手上满是磨出来的水泡，很痛，军医只是给开了点外敷药。
药物生效时间是12小时。
董才艺的工作周期也是12小时。正正好好，磨出水泡，水泡消除，然后再磨出新的，直到军医说到的生茧才会结束这该死的疼痛循环。
“什么都有结束的那一天，太阳和宇宙都有死的那一天，为什么独有人类认为自己应该永生不灭呢？”董才艺扶着锄头想到。
“董才艺！”
“到！”
董才艺打了个激灵，是建设队的队长，一个“阴险”、“懒惰”的年轻男人。
队长告诉董才艺：“你不是不喜欢干活么？有个新任务，看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董才艺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
“好！太好啦！”
队长喜上眉梢的惊喜表情让董才艺意识到大大不妙。他重重拍着董才艺的肩膀，道：“护送一批货物到勃兰登堡藩侯的领地，换回来清单上的东西。”
董才艺大惊失色。“我、我不会做买卖啊！”
“没关系，有一个专业队伍陪着你，你只需要做一些打下手的杂活就行了。军团基地缺少大量燃料、矿物以及其他的必要原料，探索队说勃兰登堡是附近最繁华的城市，军团暂时还不想与星球土著起正面冲突，所以要做交易。”队长道。
董才艺看着与他身高差不多一样长的清单头疼不已，略带好奇道：“我总得知道咱们准备了什么东西吧？”
期待感这种东西就像舞女的裙子，层层叠叠，剥开一层有一层的惊喜，恍然不知已到了最后一层……意犹未尽。
军团准备的货物是：读作伏特加写作高度蒸馏酒的香精勾兑液、以现代提纯工艺利用当地致幻植物制造的成瘾型食品调味料、多种工业芳香酯与脑激素合成的喷屎上都会令人心旷神怡的十里香香水、还有轻工业部最引以为豪的没光绝对不会亮的太阳能手电筒。
“后勤部简直是一群魔鬼。”董才艺无话可说。
他在去护送队报道途中，看到了军团有一大群工程队正围在平原西侧的河岸边，秘密建造着某种大得惊人的东西。
这条河连接着神圣罗马帝国的内外海。
董才艺满脑问号：“会是船吗？”
带着疑问，他见到了护送队的负责人，一位叫韩质的年轻男人。
第358章，火红热情
韩质，这个略显腼腆的18岁少年，姑且称作是少年，如果按照细胞年龄计算还要再过4个月才满十八周岁成年。
他就是韩飞派遣到多元宇宙另一端的副本躯体。
与1056号虚数世界的余莺一样，韩质拥有着独立人格和自由情感，既能深刻认识使命，又可以在缺乏意识沟通渠道的情况下处理复杂态势。
董才艺和韩质打了声简单的招呼。
他还是觉得韩质太年轻，勃兰登堡的交易事关重大，年轻人的浅薄阅历难免会手忙脚乱。
“能行吗？”董才艺嘀咕着。
生产部制造出的符合当前科技水平的木质货车，共有七辆，差速器正上方的长方形木箱里藏着隐蔽的额外动力源，推车的人只需要使出推门那样大的力气就能让货车前进。
货车装满了货物，奔向勃兰登堡。
大饥荒对神圣罗马帝国的影响比远征军预料的还要糟糕几分。
泥泞的小路旁，到处可见森然白骨，和正贪婪地寻找新鲜眼球的乌鸦与秃鹫。
鸟类捕食者很喜欢充满水分的动物眼球，是在干旱平原上难能寻找到的珍贵水分来源。
嘎嘎的叫声让车队成员不胜其烦。
董才艺完全没了与双马尾妹子撩骚的兴致，每当他暗暗措词鼓起勇气，终于要说点逗人发笑的话，阴冷的乌鸦鸣叫总是会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勃兰登堡位于勃艮第省的北岸，临近这颗地球的黑海。
车队沿着海边前行。
突然有人惊讶地指着大海的方向，道：“你们看那边！”
有一个长长的黑色躯体从浪花里浮了出来。
它用力摔打着自己的尾巴，将洋面搅起一个巨大的漩涡。从没有见过鱼类的尾巴能用这么大的力量击打海水。怪物经过之后的地方，就会在它的尾巴后面留下一道巨大、白得刺眼的水迹，并画出了一条长长的弧线。
brazil巨骨舌鱼。
一种始生于主物质地球中生代三叠纪的远古物种，位于二叠纪与侏罗纪之间的公元前2.5亿年。即便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也能找到一些它身材娇小的后代的身影。
巨骨舌鱼击打着浪花，它盯着岸边商队，似乎在挑衅。
体长六十米的它，无论是在海洋里还是在陆地上都是当之无愧的巨型霸主，弱小又吵闹的人类让它厌烦不已。
恶霸皇带鱼四处奔逃。
沙丁鱼群吓得翻了白肚皮。
鲸听到了巨骨舌鱼的超声波讯号也纷纷绕开了这片海岸。
我，是无敌的。
命运选中的海洋宠儿，横行四海的超级怪兽！
如果它有人类般的语言智慧，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而它此时的心情，亦是如此。
它袭击过无数商船，一个个的将那些在海面上扑腾的四脚无毛鱼拖入深海，就是它最喜欢的娱乐活动。
扑通！
巨骨舌鱼露出上颚，灯笼般的眼睛盯着那岸边准备逃跑的四脚无毛鱼。
跑吧！跑吧！
它发现这些四脚无毛鱼似乎都被吓傻了，站在原地呆呆不动，就像是海洋里最蠢笨的沙丁罐头一样……
哼。
“那鱼是不是傻哔啊？为什么不跑？呆在那了。”某种共识性现象，董才艺也产生了与这巨骨舌鱼几乎相同的灵魂共鸣，他猜测着，然后看到车队成员在货车的底座下面掏出来若干金属零件，组合成了一门很有沉甸质感的220mm无后坐力炮。
无人机飞到了巨骨舌鱼脑袋顶上，为无后坐力炮提供锁定数据，伴随着三二一倒数，火光闪亮，九米长的夸张尾焰释放出雷鸣。
咻砰！
巨骨舌鱼被轰中了大脑门，确切的说，是击穿了大脑门。邪恶的地球炸药在它脑子里制造了大概3500度高温，足以融化钻石和99.99%的金属。
它意识消散的前一瞬间。
似乎有股力量让它贫瘠的智慧焕发出神光，察觉到了自己的死亡，同时又发出了本不该是一条鱼该产生的深刻思想悲鸣。
我们完蛋了！
永远没谁有机会知道巨骨舌鱼思想里的“我们”是谁。
车队中有一些队员受过专业的解剖训练，勾爪将大鱼拖到岸边，高丽人和东瀛人处理起海洋生物相当得心应手，他们把巨骨舌鱼按照严谨的海洋生命解剖学分成完整小块，少部分装到伪装成牛车的高科技货车的冷冻夹层，剩下的通通埋到了附近的土里。
董才艺问：“它有什么用？”
“没用，只是看那鱼的眼神不爽……开个玩笑。考虑到未来要开发附近海域，这种巨型生物显然是必须被铲除的不必要存在，而且通过研究它们的基因，科学部也能得到一些这颗地球的信息。”开炮的小伙子憨笑道，然后看向韩质，不过韩质没说话。
董才艺坚信，前面的原因才是实话。
勃兰登堡到了。
勃兰登堡是一座七十万人生活的中大型城市。
风格明显的欧式建筑，腓尼基字母和希腊字母混合的商店牌匾，大街上走来走去的黑发黑眼脸部轮廓深邃的市民，像极了犹太人与阿拉伯人的祖先闪米特人。
强烈的既视感让车队成员产生了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过去和未来的一切，其实都在神的意志下安排好了，羔羊们只需要等待宇宙中这种最合理的安排，等待终将到来的结果。
大脑时常会产生的“既视感”，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却异常熟悉，会不会恰巧是生命不经意间窥探到了上帝安排的未来？
答案无从得知。
这只以东亚人为主的车队，还有他们与众不同的着装，引起了勃兰登堡市民的好奇注视，无数个目光扫描着货车蒙布，揣测下面是否藏着珍贵的粮食。
不过400米的距离，就看到巷子和路边发生了两起抢劫案。
“这些都是我们的平行同胞……可真是……不开化啊。”丁氏茶江，这位皮肤稍黑的矮个子女队员感慨着。
名字里夹着的“氏”就能看得出，她是南越人。
南越的女人内敛而不失火辣，当勃兰登堡的热情市民几名不怀好意的混混堵住了车队去路，目光在另一名女队员的脸蛋和前胸放肆游走时
她就已经向最近的混混挥出了一记大概有900磅增压重拳。
不过，丁氏茶江依旧留有一丝女人的柔情，她只是击中了混混脸颊左侧的空气。
气体压缩再释放的轰鸣，像是有人在街道上开了一枪。
勃兰登堡的警察及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