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和平使者
这颗地球拥有着还算发达的热武器。
勃兰登堡的警察们配着枪是一种在远征军的科学技术部专家们眼中原理更接近炮的动能释放装置。
车队虽然知道这些对当今地球文明这些武器不会比烧火棍强太多，但依旧给予了这些秩序维护者最起码的尊重。
尊重是外交的前提。
普尔曼看到这些外乡人停止了进一步行动，乖乖站在几辆木质货车旁边，本来被丁氏茶江的重拳吓一跳的他，总算找回了些安定的颜面。
“双方都有错。”他率先给事件定性。
混混们老练地拼命点头。
另普尔曼和他的警察同僚们惊讶的是，这些不知从哪里来勃兰登堡的异乡人在故意和稀泥的不公前，竟然没有露出丝毫愠怒，更没有谁出面与警察争执辩解。
一般来说，在没能确认现场情况前，警察们总是会先找“刺头”的毛病。
但普尔曼的小计谋失效了。
这支异乡商队透露出的沉稳，或是懦弱，让普尔曼难以抓住借题发挥的把柄。
普尔曼皱眉：“你们派出两个人，跟我们去警察局做个笔录。”
丁氏茶江微微一笑，迈出步伐，从队伍中脱颖而出。
这个有着小麦健康肤色的女人担当起笔录的责任。她笑不是因为别的，她想起了在远征军的训练基地，教材中曾经提到的一些话。
“他们野蛮、躁动、不开化、不讲道理，他们不一定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也未必能理解星辰运转的奥妙与时间轨度的意义。这是一群生活在高速公路旁的蚂蚁，即便……拥有着与我们相同的面孔，但面对缺少科学教育的落后文明，要做好最匪夷所思的心理准备……”
董才艺被丁氏茶江从队伍里拉了出来，准备一同去警察局做笔录。
不公平的办案方法，还不算太匪夷所思。
普尔曼警觉的眼睛暗暗观察着，他越发觉得不寻常。商队派出一个女人和一个娘娘腔，她们的朋友没有一个露出恐惧、担忧类似的表情。
这些面相和气质上就觉得和善、好欺负的家伙，一定不是对同类冷血而见死不救的野兽。
有什么原因……
警察普尔曼想到，不安逐增，将手铐扣在了丁氏茶江的手腕上，这种河边的清晨雾气般弥漫的紧张感，让他不禁喉咙发干吞咽口水。
会是什么呢？
混混们对警察们的公义之举拍手叫好，人群中还有饥肠辘辘的家伙站出来愿意充当目击证人，只要警察局提供一顿有黑面包的午餐。
丁氏茶江用手指灵活地敲击着左小臂内侧。
在她的左小臂内侧植入着微型电脑和通讯装置，生物电能源，能稳定运行十几年。
她询问商业车队的领队韩质：“队长，我们这次来只是为了资源么？”
韩质：“这种说法没错。”
丁氏茶江：“那么，我们要充当和平使者，还是把他们培养成为和平使者？”
副本躯体韩质具有着韩飞的思维方式。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在维护主物质地球利益的前提下，选择效率最优解方案。”
“最优解呀……”丁氏茶江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与韩质目光对视。
交错的目光像高速信息通道，把两个心灵联结起来，一切都在对视中飞快地交流着。
丁氏茶江立即懂得了韩质的决定。
警察们扣了两个人还是对车队不依不饶，一个大盖头皮夹克的胖警察，说是要检查货舱，要先扣押七辆车中的三辆。
胖警察的枪口有意无意地扫过韩质等人的面庞，皮笑肉不笑道：“这是相当合理的抽查比例。”
“队长。”
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些小伙子按捺不住恼火，看向韩质。
韩质摇摇头：“等丁氏茶江和董才艺回来再说，三辆车而已，让他们拿去吧。”
警察们押走货车的举动非常粗暴，他们推搡着车队成员，甚至故意将唾沫吐在成员的鞋面上挑衅，即便这般，还是没有人与警察们起哪怕一句话的争执。
这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带着与岁月同归于尽之觉悟的年轻人们，是最优秀的命令执行者。他们忠实听从了队长的命令。
警察们背过身的功夫。
暗骂。
“这群异乡佬怎么不上钩呢？”
围观的人期待着一场异乡商队与警察的火并，等到那种大混乱的状态，所有人都能在成堆货物中分得一批羹。
肠胃咕噜噜的饥饿交响曲成为了勃兰登堡的主旋律。
即便是普尔曼，高高在上的城市执法者，他也不能保证每天一定能享受到完整三餐。丁氏茶江和董才艺坐在马车的后车厢里。
普尔曼突然开口道：“其实，如果你们不是第一次来勃兰登堡做生意的话，只需要拿出那七辆车中的一辆给我们，这座城市就不会再有任何人找你们麻烦。”
“这样吗？”丁氏茶江装作懵懂地点着头。
普尔曼看向她，伸出一只手，打开白皙的、空空的掌心：“道理普天皆行，你有什么想……”
一只精致的机械表轻轻放到了普尔曼手中。
来自于远征军工业部制作，代表着1级、乃至于接近2级文明水平的磁锻工艺，准确的咬合齿轮散发着所有智慧生命都能领悟到的严谨工业之美。
转动的表盘在一瞬间就彻底征服了普尔曼。
普尔曼知道这是一支表，而且是一支相当昂贵，可能连市长、不、即便是大贵族和国王也未必能拥有的神奇手表透过下方的透明表盘，他能将里面的结构看得一清二楚。
“多美啊……”有人道出了普尔曼的心声。
丁氏茶江看着蔚蓝天空。
在她的家乡，被工厂污染了的小镇，到处弥漫着刺鼻的化学烟雾，她记不清已经多久没见过类似的明媚阳光了。
丁氏茶江嘴角上扬，对普尔曼说：“我喜欢这。”
“欢迎来到勃兰登堡，女士。我也很喜欢您送给我的手表。”普尔曼在接收礼物后，以一种绅士般的热情微微鞠躬，顺便帮丁氏茶江打开了手铐。
“那么……既然你我都很喜欢的话。”
丁氏茶江歪头问道：“这就算交易达成咯？”
普尔曼愣神：“什么？”他无法理解这位异乡而来的、很可能是大贵族后裔的女士的话语。
尤其是这一句话。
“准备手术刀打击，我来提供坐标。”
手术刀……
是指什么呢？
第360章，精准与否 上
普尔曼有着与其他勃兰登堡市民一样的火红热情。
他哼着神圣罗马风格的民谣小调。
“如果你和我跳舞，我只给你一个。
如果你和我跳舞，我会来找你的。
如果你和我跳舞，我只给你一个。
那你就有酒和妻子了。
哦，走到桌子前，很好，
在桌子上，我们一起跳舞吧。
上来，漂亮。
因为我们会被目光环绕……”
顺便，拽了拽绑在董才艺腰间的绳子，警告他嫉妒的目光偏开，他已经迫不及待想与这位年轻的异乡贵族女士同享晚宴。
丁氏茶江问他吃什么。
“土豆泥，鹰嘴豆酱，和烤得又香又脆的面包片。我母亲做的黑面包在乡下农场非常有名气，她为了一顿早餐，会特意挑选在凌晨3点，一天中最潮湿和也是温度最适合发酵的时间。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呢，即便只有单调的黑面包吃，生活亦要有格调，我会将放凉的黑面包切开，均等分成六到七个小片，再切成条状，放到碳见不到红的炉子里，撒上些小茴香和盐，用炉壁的余热将其慢慢熏熟……”
不要指望在平行世界地球还能享受到工业化社会的食品原材、现代调味料和干净卫生的烹饪。
丁氏茶江渐渐明悟。
小冰河时期带来的神圣罗马帝国的大饥荒，对这颗星球的影响越来越强烈了。
从市民们对警察恭恭敬敬的态度不难看出警察地位之高。
地位与物资分配权利时常直接划上等于号。
普尔曼这般队长角色的警察，三餐也只是产量极高的土豆、鹰嘴豆，甚至研究出了黑面包的若干种奇特吃法。
物质穷困、生产力落后，且思想毫不自知……
是丁氏茶江作为远征军寅丁组第0136小队政委的评价。
远征军的体系大致照搬了改良后的华国战时体系，军团指挥部下辖6个作战营以及11个部级单位，例如工业部、科学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
营级之下，是远征军规定的集团作战的最小单位“组级”，最后是更小的“队级”，而政委，这一高度具备某主义特征的职位，在所有队级单位都有配备。
政委，全名为“政治评价与审查委员”，和主物质地球稍有差异。
主要职责是稳定军心、对同级士兵进行思想引导、及时的心理辅导以及尝试参与“第二地球政治体系”的建设大业中。
第二地球从无到有，所有都要推倒重来。
诞生于灰烬之中的崭新星球，其政治体系是一大关键问题。远征军拥有六十年的思考与完善的时间，在这过程中，下放到队级的政委，则是搜集情报信息、完善了解并且寻找适合这颗地球政治体系的关键角色。
丁氏茶江才是商队中的真正核心领导者。没人知道韩质是领航者，起初的命令里，韩质不过是行动的幌子。
她的任务是对勃兰登堡进行评价，并且制定行动决策。
街道上。
身材高大的流氓踹开死死抱着菜篮的妇女，对她口中这是她一家四口最后的粮食全无在意，女人衣服被尖锐的石头刮得破破烂烂，坐在地上痛哭。
普尔曼让车夫停下马车。
“逮捕他。”丁氏茶江看向普尔曼。
普尔曼没说话，他走到女人面前喊了声，丢下五块硬币，便转身走了。流氓盯着这位警察，直到普尔曼回到马车。
这五块硬币足够买来一家四口两天的口粮。
丁氏茶江生长于法制社会，已经习惯了主物质地球的人权、公平与自由，她眉毛微蹙：“先生，这不合情理。你该把抢劫者抓起来。”
“抓来，然后呢？让他们在监牢里饿死？”普尔曼道：“警察局没有能分给他们的粮食，我们自己都不够吃。抢劫是犯罪，可罪不至死，那流氓只是抢劫又没杀人、也没吃……算了不提那个，想起就有点恶心。”
这极大违背了丁氏茶江的道德框架，让她对平行地球的不满意增加了。
她理解普尔曼的无奈，同时也看到了这位贪污索贿的坏警察稍显人性的另一面。圣母很多，可愿意舍弃自身利益来当圣母的，就少之又少了。
黑色的鸟在城市上空徘徊，随处可见的便溺、写在市民脸上的饥荒、还有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疾病，无一不诉说勃兰登堡正在蔓延的苦难。
正值盛夏，吹到丁氏茶江的风没有一点儿热度，像是从幽灵那里吹来的，带着一股坟墓的味道。
卖货的孩子敲打着马车的窗户，祈求能从面相和善的丁氏茶江手中，用他从海边捡来的漂亮贝壳换点吃的。男孩竖起了一根手指。
车夫不耐道：“就这些烂玩意你也想要一块钱？”
“我想要……一口吃的，一口就够。”虽说有卖可怜的嫌疑，但他能看清颌骨的饥黄脸庞，以及风一吹就会倒下的瘦小身体，也不算说谎。
他饿极了。
丁氏茶江眼睛露出怜悯，但依旧坚定又缓慢的拒绝了男孩的请求，甚至让正往外掏巧克力的董才艺把东西收回去。
“才艺。”她换成中文，轻声对他说：“你觉得……他们缺少的只是一颗巧克力么？”
董才艺露出认真神色：“我小时候就经常挨饿，那时候要是有颗巧克力，我能把那甜味记一辈子啊。不过，即便没有这颗巧克力，我还是开开心心的活到了现在。”
丁氏茶江说：“勃兰登堡，或是勃艮第省，亦或是神圣罗马帝国，甚至是这颗地球，缺少的也不会是一颗巧克力所包含的全部分子、原子，他们缺少的是教化。宣扬人类之智慧、勇气和伟大的教育开化。”
她找了个借口，说想看看勃兰登堡。普尔曼没有怀疑丁氏茶江的意图，他让马车在城内转了几圈，也不急着赶回到警察局。
看到有鲜明特征的建筑，丁氏茶江询问，普尔曼就绅士般回答。
哪里是银行，哪里是议会，哪里是市政府，哪里是军火库，哪里是兵营……全都一清二楚了。
如同手术前在肌体表面划出的黑线。
丁氏茶江已经做完了准备工作。
普尔曼突然说市长要见见丁氏茶江他们，是关于商队带来的那些货物。普尔曼的脸色不太好。
他黑着脸。
“比起街上的混混，他们才是强盗。”
第361章，精准与否 下
悠扬的风琴声仿佛让丁氏茶江回到了西方文化盛行且独大的东方故土。
凡是动人、优雅、高贵等赞美，必然向西。
凡是落后、野蛮、糟粕等批判，必然向东。
两向磁极般稳固的世界体系，宛若地球真理，但在东方某大国的崛起下，被重重打破，当人民开始质疑“神音”，高喊着“为什么”的时候，人类命运共同体才初步有了存在的意义。
一群生活在思想牢笼的囚徒是不能搭建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大厦的。
丁氏茶江：“普尔曼，我不想见到什么政客。”
“相信我，这和我没关系。不是我通知了市政府，我……我也很讨厌那些人。”普尔曼试着解释。
快速又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本森克拉克是勃兰登堡的市长，于神圣罗马帝国的政治体系中，位于中流偏高的层次。他是个冷峻沉稳的壮年人，谈吐清晰有力，每个字都长久的浮在空气中，像立在寒风中的古老铁锚。
太阳在灰纱般的薄云后面发出无力的白光，冷风吹过广场台阶，本森克拉克居高临下：“外地人，我代表勃兰登堡的城市议会宣布，你们的货车被征用了。”
丁氏茶江：“我拒绝。”
“女士，在了解详实情况前就贸然拒绝，不是好习惯。我认为你需要听一听原因，然后再做夺断。”本森道：“勃兰登堡的政府开支已经达到极限，而来自帝国的拨款迟迟未到，三天内，我们将面临连卫兵薪水都发放不出的窘境。”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薪水也好，开支也罢，都无法洗白你们抢劫无辜者的罪行，难道就不怕被法律所审判吗？”丁氏茶江瞥向普尔曼。
普尔曼面露难色。
本森：“审判也要强过动乱！政府的公职人员与城卫军都是双刃剑，他们因为相信帝国的权威而听从差事，薪水停发意味着权威崩溃，在食物短缺的当下，于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一定会发生大规模暴乱，饥肠辘辘的人类不会比野狼更善良几分，因为狼也未必会啃食同类的尸体……”
丁氏茶江：“从我一路上来看，有很多豪华庄园，养的狗似乎都能吃上肉食。市政府可以让他们救济市民，或是暂时替政府为公职人员与军人们发放薪水。”
“我做不到。那些都是顽固不化的贵族老爷。”本森克拉克，摇了摇头道。“他们宁愿看着人间若地狱燃烧也不会施舍半滴水我在做绝对有必然道理的抉择，事后，勃兰登堡会补偿你们，但现在那些有价值的货物与货车，都归勃兰登堡的市政部门所有了。”
丁氏茶江若有所思。
“贵族阶层才是人权与平等的阻力吗？”她以反手拍了拍本森克拉克的肩头。
反手拍人是相当轻蔑的举动。
本森眉毛抽动，几乎差一点喊来卫兵将丁氏茶江扣押起来。他本以为这是今天最恼火的事，随后就打翻了这一念头，还有更愤怒的……
“帮你变个魔术，我们帮你解决掉这些守旧势力。你来担任维稳委员会的责任人。”丁氏茶江道。
四下哗然。
普尔曼惊愕，她疯了吗？
要说不好笑的玩笑会让人感到尴尬的冷，那么丁氏茶江这番话不禁会使正常人发笑，更会激怒他人。
如果贵族老爷们这么容易就被像魔术一样“解决掉”，那么每一任市长与贵族们几十年来的政治斗争岂不是玩笑和儿戏？
有人边拍手边进场。
“哈哈哈，小姐，这真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大玩笑。”几位带着精致羊毛假发的贵族尽情发出嘲笑。
有位大腹便便的金发贵族不怀好意地盯着丁氏茶江，嘴巴的呼吸像是贪婪的手，想要把她摸个遍：“过来给我舔靴子，小花猫！”
护卫踢翻了商贩的摊位，用拳头将逃跑不及的老人掀翻在地，责骂着贱民们的不长眼睛。
鸡飞狗跳的烟尘与哭喊声成为了贵族们一天中还算有点意思的愉悦消遣。
有人朗诵赞美的诗歌。
有人故作悲情感慨着上天与土地。
但没有任何人为这番暴行做出解释更不用说道歉，这就像屠夫不会给猪猡做祷告一样理所应当，除非……他是教徒。
董才艺对人的尊严被践踏而感到本能的愤怒，这是开化的高等文明者独有的愤怒，在阶级分明的落后时代，似乎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思想信念。
这也是人类在漫长历史中，物质进化的同时，精神同样在向前迈进的证明。
人类从未停歇脚步，不仅更新着与物质世界相处的工具，更在用实际行动推行“人类文明”的深义。
市民们惊慌地逃跑着，他们既是这座城市的建造者，也是城市的居住者和分解者。
但现在，他们是不受欢迎者。
丁氏茶江观察到，虽然市长本森克拉克与那些贵族们是相对的对立关系，但他并未对贵族们欺负平民取乐的做法有任何不满。
在主物质地球，除了某国家荒谬的种姓制度，在人权至上为主基调的全世界，这是违背所有人类关于“尊严”的价值观的恶行。
如果要将二号地球改造成远征哈林的军事基地。
这种癌症般顽固的思想一定要被根治、废除！
在医疗手术中，化学靶向疗法是项非常精准且有效的办法，但最常用的还是局部切除手术。
病变部位只有完完整整的切下去，扔出体内，才能让人重新恢复健康，城市、国家、文明、世界皆是如此。
“时间到了。”
在围观混乱奔逃的目光中，突然有人抬起头就会显得极其突兀。丁氏茶江看着云，人类的好奇心与从众心让其他人也跟着望过去。
天上什么都没有，除了云彩。
警察普尔曼与市长本森微微疑惑。
“还记得我说过的魔术吗？”丁氏茶江笑道，她竖起三根手指，纤长又好看。
“三、二、一。”
中指、无名指、小拇指三根手指依次卷起。
在沙尘与人群的“海滩”上，一朵血的浪花骤然绽放！
来自2000米高空的精准打击无人机，对着现场被丁氏茶江标记为“清除物”的目标开火。
第362章，就是屠宰和手术的区别
6mm的高斯航空弹经过磁导轨加速，再加上无人机本身的超高巡航速度，其枪口发射初速为5000m/s。
这大大超过了传统炸药武器其发射药燃爆速度2000m/s的极限。
14马赫的金属子弹虽然很小，但在其恐怖初速与重力势能转化的双重因素下，不仅避免了大气流动导致的偏移，并且将杀伤力提升到了“炮”的级别。
寻常的子弹穿过身体会留下碗状的扩充疤痕，有种微小且致命的精致感。
这鬼东西打中人，就像是熊孩子对待玩偶手办一样，硬生生地把人从击中点分成两半。仿佛是来自无人机的恶意，智能巡航系统在发射子弹时，使用了“俯冲射击”的命令。
因此，子弹是从上至下，以一种近乎于垂直的角度射出，打中的是脑袋。
如同一个人往装满红色墨水的水杯里打了个喷嚏，同时以瞬间的速度撤掉水杯壁。
砰！
砰！
砰！
四散的血花让董才艺抱头尖叫，因为接受过远征军基础知识教育的他，深刻地明白这是什么玩意！更知道被这东西击中的可怕后果！
警察普尔曼来不及喊出撤离，他根本不清楚，迷雾中找不到方向，就被突如其来的风破了满身热乎乎的血，那充满脂肪和胭脂水粉的油腻香味让他差点吐出来。
本森克拉克失去了铁锚般的沉定，他变成了在狂风巨浪中苦苦挣扎的小船，随时都有跟着颤抖的心一起倾覆的危险。
叫做“恐惧”涓涓细流冲击着心灵堤坝，微小的缝隙逐渐增大，水流也变得湍急，每一秒都是堤坝崩溃的前一秒。
嗡嗡作响的无人机于丁氏茶江头顶平飞待命。
主物质地球的光学隐身技术让这架侧面刻着dji英文的军事无人机显得越发神秘可怖。
市民们连鼓掌的勇气都提不起，纷纷匍匐在地，惊慌失措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魔鬼！”不知是谁喊道。
本森克拉克如梦初醒，他一脸惊恐地看向丁氏茶江：“你是……魔鬼的仆人，是邪恶的女巫啊！”
“我带来文明与希望，将于即刻起拯救你们的人民！”丁氏茶江一字一顿，倒映着四周血色基调的瞳孔，看不到丝毫动摇，坚定非凡。
普尔曼与本森这才明白他们犯了大错！
可能是这漫长人生中，无数次选择里最糟糕、最错误、最不可挽回的一次惊天大错！
千不该万不该对那些货物产生贪念，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现在不是讨论动机和对错的问题，而是祈求如何活下去的问题。
没有任何人想变成那些前几分钟还在飞扬跋扈的贵族老爷们现如今的诡异模样。
一个个汩汩存着血的石头坑，代表着每一位坚定地站在剥削者位置上的贵族。
丁氏茶江尽量不去看那些高科技武器制造的噩梦景象，她觉得她可能做得有些过火了。
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董才艺回忆着远征军的教科书内容，低声喃喃：“只有接受了远征军团文明教育的人类，才有资格称作同胞。阻挠人类文明前进的，是注定要被扫进历史尘埃中永远不见光的残渣废料。不可惜、也不必挽留回忆……”
丁氏茶江轻轻出了一口气。
扑通！
身后传来声响！
本森克拉克竟是单膝跪地，面红耳赤地高声道：“我、本森克拉克，愿意担当您忠实的仆人，维稳会的责任者！”
普尔曼也想学着跪下去。
“站着！”
丁氏茶江喝道，她锐利的目光让普尔曼不敢有所动作。她以一种认真到极点的语气说：“不要跪下，神圣罗马帝国的人民站起来了！”
董才艺声音被喉咙的愕然噎住了。
您……不是南越人吗？
在这时候，看到丁氏茶江参加结婚典礼一样的庄重表情，他知趣的没问出来，选择闭嘴。
无人机忠实地记录着。
【远征元年1月3日，勃兰登堡事变。】
这支异乡而来的奇妙商队堂而皇之的占领了市政府，市长先生为其忠心站台呐喊，他对前来闻讯的市民说：“没有大事发生。”
“我们不信！第纳尔广场上全是血！”
“一车红油漆翻了。”
“勃兰登堡西侧的庄园区发生了大爆炸！现在还在冒着黑烟！”
“那是打雷了，自然现象。”
“武器库着火了，所有枪械都烧成了木炭！”
“不值一提的人为事故。”
“阴谋，这些都是外乡人阴谋，把他们赶出去，把他们通通吊死！远道而来的平脸怪物盘踞市政厅！”
“明天中午，发放救济粮。”
“……”
“……”
“庆贺拥有天使般整齐五官的他国贵族们于今日来到好客的勃兰登堡，万岁！”
等商队将交易完成的消息传回指挥部后。
根据丁氏茶江的说法，目标圆满达成，远征军得到了他们需要的全部物资，而且受到了市民们的广泛欢迎。
指挥部的老狐狸们自然明白在那座城市里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丁氏茶江与勃兰登堡事件已经不是首发个例了。
从地图上看，如同蜘蛛撒网般从科隆平原向周围进发的数支商队，已经成功占领了9座神圣罗马帝国的重要城市，与此同时构建了几百处侦查据点，监控着这片区域的大规模人口流动。
在大饥荒蔓延、贵族反叛独立的混乱时期，这并不会引起过多注意。
李曼文刚刚完成了在勃兰登堡人民广场的演讲。
在昨天，这地方还叫“贵族广场”，今天已经改成了大家喜闻乐见的名字。
她向市民们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过去存在，未来也一定会发生的故事。
而听她讲述的市民们目光中充满嫉妒，同时也将信将疑：那神话般的和平、繁荣和幸福，那世外桃源般的无忧无虑，是否真的存在并且会降临到大家身上？
大家迟疑着，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李曼文也在思索，人类进步时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某些东西？比如骨子里的某种血性，还有无所畏惧，只管埋头苦干不问前程的勇气？
但愿前程似锦，我的同胞们啊。
李曼文释然微笑，“开始发放救济粮。”
哗啦啦
全场欢呼，热烈鼓掌。
第363章，阴影中独舞
压缩饼干、能量棒和午餐肉这三样被广大远征军所鄙弃的军需口粮，被市民们誉为上天恩赐的美味佳肴。
农业化、工业化、信息化，是文明发展要经历的关键过程。
物资的丰富程度会随着文明进程而增加，农业化文明很难理解工业化、以及信息化文明的“地大物博”。
先进文明就是能把原本朴实无华的东西，处理得精致、优雅、又充满惊喜，由于科学技术和生产力的桎梏而产生的稀有性，让农业化文明几乎不可能应对先进文明的贸易掠夺。
私下评比中，午餐肉获得的赞誉最多。
从中午11点半，一直持续到傍晚4点半的救济粮发放活动，引起了全城轰动。
市民们会排着长长的队伍翘首以盼……这是远征军本来的想象，实际上，在李曼文说出那句话，然后士兵们把粮食从车上拖下来，广场立刻陷入到了争抢的混乱中。
小孩、妇女、强壮的男人、老者；粗麻布、帆布、柳锻、丝绸；卖报童、花匠、船夫、酒馆老板；土著、定居的外乡人、流窜的饥民、慕名而来的旅者……
！！！
普尔曼向天鸣枪警告，不见效果。
本森市长抢过普尔曼的枪，闭上一只眼睛，单单用右眼，瞄准一个带头起哄的流氓，勾动扳机。
流氓捂着小腿哀嚎，同类的凄厉惨叫立刻让大家清醒过来，揪着头发、扯着领口的动作如同冬日里被泼了一盆冰水，凝固住了。
文学家康芒斯，用即兴诗歌赞美着市长先生：“怜悯的圣者呵！在我们临别以前，把我的崇拜，把我的仰慕交还。或者，既然它已经和我脱离……那就，那就留着它吧，把其余的也拿去，这是您应得的！”
他鼓吹着本森克拉克的善意。
在许多人看来，市长先生开枪伤人是善举，而故意瞄准小腿不害人性命，就是善良中的闪光温润的莫大怜悯了。
本森市长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站在他身旁的普尔曼明白本森瞄准的……究竟是哪里，总之不会是小腿。
但他不会打破这充满了和睦的友好气氛。
普尔曼冲着本森眨眼睛，本森以官员特有的优雅迟钝点头，然后将手枪交还给了普尔曼。
“很好用的手枪，我相信你用这把枪会给勃兰登堡的人民带来一个光明未来。”本森露出一口白牙道。
太阳炽热。
晒得人脸颊生汗，抬头便觉光线刺目，可能是这里仅存的光明。
远征军要求勃兰登堡市政府配合他们的政策。第一件事，便是全市范围的卫生整顿工作。听起来很有华国风格，不过这正是远征军改造部下达的直属命令。
远征军的领导层以玩笑的形式预言过，几十年内，改造部将会成为平行地球同胞们做梦都会惊醒的梦魇，有着止小儿啼哭的显著效果。
改造部，人类社会工程学教授金恒泰说道。
“饥荒会带来瘟疫，瘟疫又加重饥荒，如此负反馈效应，最终导致人口凋零。在这种天灾中，存活率最低的是老人与孩子，说句很冷酷的话，即便所有老人在痛苦与饥顿中死去我也不会惋惜，但任何一个儿童的凋零将让我揪心悲痛。他们是等待教育的纯良白纸，是人类文明的希望啊！”
同理心、同情心与善良是高等文明智慧生命的天性，或许有多与少、强制与自发的区别，但一定存在。
在远征军中称不上是秘密的执行组的报告文件，在科隆平原的大基地里引起轩然大波。
报告文件中说，改造部下辖的执行组决定对勃兰登堡、波西米亚、普法尔茨、萨克森在内的12座占领城市，开展净化行动。
净化，顾名思义，是指清除不需要或有害的杂质，使物品达到纯净的程度。
一个城市中不需要和有害杂质会是什么？
关键在于，净化又意味着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
远征军内部意见得不到统一。“这是一场高度组织、紧密计划、高执行力的针对异见者、守旧派、反对力量的大屠杀。但是，同僚们啊！我们是带着‘让人类文明团结飞跃’之理念而奉献终生的远征军，不是刽子手！”
改造部意志坚决，部长石济民斩钉截铁，甚至说出愿意赌上自己全部尊严与身家性命的话，他解释道：“我们正在执行……拯救希望之壮举！我要救下那些孩子！让他们免受旧世界之余毒！”
最终，经过激烈讨论后，指挥部、教育部、工业部、科学发展部、生产部、后勤部、情报部、人力整合部等几乎是全体远征军部门。
以全票通过了改造部的决议。
走出临时搭建、充当大会议室的蒙古帐篷，雨点落到了脖颈、手臂上。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刚才还激辩得满脸通红的石济民，此时冷静得像是一块石头，打开钱包，盯着女儿的照片，那触动转瞬即逝，他知道这涟漪来自心灵深处的某个地方，为再次失去它而懊悔。
他多么想再抱一抱女儿，听她撒娇喊着爸爸。他多么希望将世界上全部幸福都送给女儿，他多么迫切想看到，女儿落落大方、以充满着对世界理智、清晰、自信的姿态步入社会的那一天。
现在的他，已经没权利继续懊悔了，他将全部的、对女儿的爱，都投入到改造部的工作中，将那份沉绵的、永恒的、不褪色的爱，变成了改造这该死旧世界的狂热。
这师一位父亲最后的偏执。
“孩子，理应至高无上。”他说着：“但凡阻挠教育的，阻挠进步的，阻挠远征军的，通通需要净化，净化……净化！！”
牙齿摩擦，发出集合号般意义的声音。
勃兰登堡夜未眠，霍尔斯染坊灯火通明。
这世界还没产生工会、以及类似工人法案的事物。染坊的白天是成年人劳作，到了晚上，又变成像是不用休息般的廉价工具人童工来维持着染坊的生产运转。
第364章，工业启示录 上
染坊是改造部名单中典型的重污染、低效益的小型企业。
当染坊主霍尔斯听说市长与异乡人勾结，想要对他的企业动刀子，他便生出了厌恶至极的反抗情绪。
童工们罗列成一排，听着染坊主霍尔斯唾沫横飞的训斥。
“我付给你们这么多钱，不是为了养猪猡，你们这些该死的小白眼狼，翠丝特，站出来！我要你为染坊做些贡献的事。”
翠丝特极力想缩回队伍中去，她低着头像是鸵鸟，蜷起身子又像是虾米，被霍尔斯粗暴的动作拽出来时，抑制不住发出绵羊待宰前的尖叫。
她不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要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染坊，而是应该在某些贵族的庄园内。
褐色头发沾满了腐蚀性极强的染料，发梢分岔如同冬天干枯的树枝，随便抓一把就会成堆成堆的掉落下来，所以她特意梳成了马尾，但又止不住的发痒。
勃兰登堡虽然与海不算远，但淡水资源短缺，再加上现在是百年难遇的大干旱，大口大口喝水都很奢侈，更不用说给一个染坊打工的丑女孩洗澡这种事了。
霍尔斯非常不喜欢她。
他认为翠丝特好吃懒做，又总是喜欢读那些捡来的没用书籍，有看书的功夫，再多染几块布难道不更好吗？
“翠丝特！”雷声炸响的嗓音，让翠丝特吓得身子发抖。
翠丝特闭紧双眼：“先、先生，我听着呢……”
“明天中午那些异乡人又会发放救济粮，排队，嗯，那帮混蛋发明出来的该死的无用词，太阳很热，排队的时候大家都要喝水，你去把这些东西放到市政厅西边的蓄水池里。”
霍尔斯递给翠丝特一小袋子染料。
是舍勒绿。
染坊中一种相当常见的染色剂，具有着鲜艳的翡翠色，是相当受欢迎的颜色。即便这些染坊主不懂的化学元素周期表，也无法理解化学结构式。
但这些实际上是砷酸铜与亚砷酸铜的绿色染料拥有毒性的事实，他们一清二楚。
一小点会让衣服与墙壁好看明亮，吸入一点挥发性气体也无妨，可如果直接食用的话，则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更不用说是这袋子里的是未经深加工的剧毒原料。
翠丝特眼睛里满是惊恐，她拼命摇头，然后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巴掌，把她打得天旋地转耳鸣不停。
“你要是不听我的，或是出卖我，我一定会杀了你。”霍尔斯阴冷道：“翠丝特，我知道你的秘密，你要是不想秘密败露被人当成野狗活活打死，最好老实听话一点，你是罪人，只有在我这里你才有赎罪的机会。”
翠丝特绝望地看着同伴冷漠的眼睛，颤颤巍巍的拿起装着舍勒绿原料的袋子，飞快跑了出去。
夜色的街道上，多年来沉积的酒精和呕吐物的臭气，与糊白菜味、焦肉味、脏衣服味、老鼠屎味混在一起，熏得人眼泪直流。
终于躲着城卫军跑到了蓄水池前。
绿色的混合液体浇下来，在一团一团的白烟下慢慢混成一片，侵蚀着翠丝特的心，象沸腾的瀑布似地注入洼地形成了大片诡异的湖泊。更远点，在那些纷乱的绿色液体的表面，接着就是许多气泡。
池子里仿佛起了许多大脓泡。
“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我是罪人……”翠丝特抹着泪，痛苦万分地偷偷跑开了。
……
勃兰登堡似乎正迎来繁荣。
有思想家说。
人想要干点什么或者写点什么，最重要的是不必为后果操心，只要你有了这个条件，干什么，写什么都成，完全不必长得漂亮或者写的好。
放在当下，最坏的后果不外乎没有吃的，最后被饿死。天使般整洁面孔的异乡贵族带来了食物，食物里有着奇特的香味，勃兰登堡最有名的厨师也模仿不出那股令人心神舒畅的味道。
一些“异乡淑女”，开始在城市的上流圈子里售卖一种香水。工业香精调配的香水，如同法兰西电影《香水》那般在人群中引起了轰动。
过去，最时髦、最潮流的东西，一般是男士优先。
假发也好，丝袜也罢，香水也算在内。精致的男性们对生活品质和外在形象的挑剔，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
黑市中将20ml的金属小罐子被炒到了1700第纳尔的高价，相当于一个普通四口家庭二十年的全部花费。
更令人疯狂的是调味料。
饥荒和食物短缺对贵族们是伪命题，他们虽然对异乡人发放的食物感到好奇，但也不甘于与贱民为伍，每天总是听仆人们传起那些食物有多么多么美味，甚至有人开始拜起了什么“午餐肉神灵”，如此夸张，好奇越发难忍。
本森市长找到丁氏茶江，他郑重其事，本以为是有要紧事，开口便是城卫军想再要一些“午餐肉”。
随行的董才艺听到这三个字顿时脸色惨白。
吐了。
他再也不想吃那种黏糊糊的烧烤味人工火腿，一点都不想。他想吃kfc，想吃bugerking，想吃金拱门，想念所有他曾经鄙夷的西式快餐……
本森满脸尴尬，“他怎么了？午餐肉有什么问题吗？”
“那其实是我们那边最难吃的东西之一。”
“我家厨师明明说……”本森市长差点暴露了真实来意，他尴尬地咳嗽着，道：“我就不隐瞒了吧，其实是我的妻子和孩子很喜欢那个味道，我也勉为其难地感兴趣，尝了口，味道确实有那么点不错，虽然和真正的贵族宴席比起来有不小差距，但作为平时点心还是可以的。不过您说，这是最难吃的东西，会不会太夸大其词了呢？我是绝对不信的，您一定是开玩笑。”
这便是工业食品的魔力，现代人心目中的垃圾，在这些从未感受过工业化时代物质之丰富的同胞而言，是难得的稀有极品。
董才艺把他额定的那份午餐肉全免费送给了本森克拉克。
这些在黑市中足足价值900第纳尔，是一笔市长大人也不能说随手送人的数目。
本森余光不停地瞥向那箱午餐肉，“你……真不要了？”
董才艺用力点头。
这番丝毫不作伪的坚决态度，让本森克拉克不禁浮想联翩，难道这真的是“他们”心中最难吃的东西？
他们……
究竟来自于一个多么富饶的文明国度啊！
第365章，工业启示录 中
又到了发放救济粮的中午。
每位市民能得到四块葱油味压缩饼干、一条巧克力能量棒和一小罐山寨梅林午餐肉。这些都是些高热量、高钠……且高档的食物。
善于化妆的舞台剧演员惊异于这些异乡老爷们的慧眼，他假扮的淑女，可被人称作是哪怕在床上都无法分辨真假的“完美化妆术”啊！
“齐齐科尔好像很失落。”
“她可真漂亮……”
齐齐科尔被告知他已经领取过，抑制住把戏败露的惊愕，还想继续辩解，被卫兵驾到了警察厅的小屋子里，然后白天再也没人见过他。
这奇特的古代技术，在现代面部识别程序面前只需要五秒钟就会露出马脚。基于面部骨骼建模的识别机制，能准确分辨出一个人究竟有没有领过救济粮。
小冰河期的夏天称不上酷热，可站在太阳底下依旧会让人极快地产生口渴感。
染坊的女童工翠丝特咬住食指，死死盯着蓄水池，等待第一位去取水的人。
她等了好久。
忽略了一种可能性：大家都在忙着排队领食物，几个小时的干渴与那些上帝赐予的美味佳肴比起，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贸然脱离队伍去取水喝这种事。
翠丝特的计谋没得逞，她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眼睛终于能活动，不再关注蓄水池，把注意力放在其他让她感到好奇的事物上。
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可恶的染坊老板霍尔斯正与几位健壮的男人聚在一块，表情阴沉地嘀嘀咕咕。
“同盟会命令我们要给那些来历神秘的异乡人制造一些麻烦。他们过界了，不该在同盟会对市民施恩前就充当那抢夺功劳的善人，也不该在勃兰登堡大张旗鼓的宣称他们那套站不住脚的怪异理论。”
同盟会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一个党社类组织。
类似于主物质地球的巴黎公社、皮尔斯工党、或是泛国家主义**、国际非政府组织甚至是联合国。
如果要从游戏中距离，他们可能是共济会、可能是圣殿骑士、也可能是九头蛇。
总之，来自于总部的命令，让这些不同身份职业的男人们聚集在一起，密谋着给那些异乡贵族制造点流血的麻烦。
霍尔斯说他已经给蓄水池下了毒。
这些同盟会同党先是惊讶，然后露出赞同神色：“这招真是妙极了，最好能让一些重要的人死掉，然后我们操控舆论，告诉市民们其实是异乡人卑鄙的在食物里下了毒！”
“道理上讲不通……他们没必要这样做。”
众人迟疑，确实要找个更具有煽动性和说服力的理由。
一位善于以己度人的聪明人说道：“贵族老爷们取乐的方式再怎样残忍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是异乡人？”
“而我们就要扮演异乡贵族的手下……给这些傻瓜们一点教训。”
大家同意了这个观点。
他们从刻有“手掌”的箱子中取出武器，分发铁斧、短火枪和便携炸弹，装在黑漆漆的布袋子里。
彼此交换眼神，虽然目光不是那么坚定，但他们都秉持着相同理念
如果任由这些异乡人乱搞下去，勃兰登堡将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赶出异乡人，同盟会也一定会赐下惊喜的奖励，甚至取代本森克拉克当上市长也说不定。
同盟会拥有这样的能量和影响力，这是暴徒们行动的一切基础。
动乱开始了。
伴随着正午的钟声，代表着一天中最惰怠、精神最松懈的时间到来，大家打盹、犯瞌睡、警惕性逐渐下降，根本注意不到什么时候身边多出了一个带着蒙面头套的男人。
斧刃在阳光下反射寒光，头套下的嘴巴露出狞笑。
睡眼惺忪的女人意识到危险骤临，声音正要从她发达嘹亮的声带中刺出，可来不及，根本躲不开，速度快的甚至早过了声音震动的产生
装满铁砂的短火枪率先响起！
突然的声音让挥斧的暴徒出现了片刻迟疑，从而丧失了砍杀的最佳时机，让女人尖叫着跑开。
他懊恼地骂了句，紧张的慌乱让他没去追砍，匆匆忙忙从事先准备好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歪歪斜斜刻有“远征”两个汉字的图章，扔到地上。
暴徒高喊着：“我们才不想发给你们粮食！”
“你们统统饿死吧！”
“杀了你们，这样就不用发东西啦！”
枪声、血和传播的恐惧。
让排队领取救济粮的市民人群惊恐地四处逃窜，像是溃散的沙堡。
刹那间，广场上陷入巨大的混乱，人们相互踩踏着。
在无数布鞋、草鞋、皮鞋下哀嚎惨叫的人，试图引起同类的怜悯和注意，但只有结结实实的脚掌作为回应，嘴巴被踩碎，眼睛被踩烂掉，肋骨几乎全部断裂开……
这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就在五分钟前。
金伊若、马理全等运输小队的成员，带着新一批的货物，向勃兰登堡的实际控制着者政委丁氏茶江汇报任务。
在金伊若心中，丁氏茶江是新时代的新女性，是女性权利觉醒的代表，那股从骨子里散发的英姿飒爽，不仅吸引异性目光，更吸引同性的爱慕。
“丁姐姐！”金伊若像是小兔子一样雀跃着，扑向丁氏茶江。
丁氏茶江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这边的通讯器因为重力差坏掉了……总部那边有什么话要传达给我的么？”
金伊若递给丁氏茶江一张纸。
“恭祝丁政委之胜利，望丁政委能贯彻人之尊严与权力，不要像其他城市那般过火地行使不必要武力。你是我们女性的代表，我不希望您也会莽撞的让双手沾满鲜血……我们已经取得了初步胜利，无意义的屠杀除了徒增仇恨毫无价值，最后，人性万岁、和平万岁。王嘉婕。”
丁氏茶江皱眉：“王嘉婕是谁？”
董才艺道：“监察部部长，远征军第一军团政治实权十二人之一，编制上是我们的顶头上司。”
金伊若笑眯眯道：“王部长是个非常友好善良的人呢！”
“是这样啊……”
丁氏茶江若有所思：“这也算是对我提了个醒。董才艺，你让王兵他们把‘箱子’打开，输入作战代码025……”
金伊若愣住了。
“作战代码？！我们不是要给灾民们发放救济粮”
“救济？哈哈哈哈哈！”
丁氏茶江大笑道：“要是人真有那么容易就能被拯救，你觉得远征军中为什么有三分之一是我这样的职业军人？”
……
踩踏还在继续。
当人群终于奔走开，露出了底下那个倒霉鬼，他带着一个头套，手中的袋子还装有许多“远征”的印章。
从天上看。
广场上，鲜红的血花一朵朵地迸放开来，血摊成极薄的一层膜，扩散至很大的面积，最后这些血花都联成一片。
“025号无人机作战命令，已执行完毕，目标全部成功处理。准备第二阶段……”
第366章，工业启示录 下
四轴旋翼无人机是人手不足情况下的绝佳装备。
它们在广场上空徘徊，蜂群智能编码让无人机群按照特定轨迹阵型进行战术行动。
“嗡！”
释放出超声波震撼着每一个人的耳膜，让人失去行动能力。
由于丁氏茶江的提前预备，无人机在暴徒们将事态发展到最严重前就阻止了这一切，简单高效的6.68微创内旋弹提供相当强力的止动效应，只要被击中一发，就会痛苦地倒在地上，除非有人救助否则流血找到死亡。
人民广场大概有一万三千人聚集，全都匍匐在地。站着的人就显得更突兀了，丁氏茶江、董才艺和新来到的远征军成员，就像是平原上兀起的山峰，一眼望去便不能忘怀。
明媚的阳光斜斜洒下来。
照在丁氏茶江棱角分明的面颊，散发稀碎的金色光芒，在皮肤的毛绒表面仿佛莹起圣洁的光晕，她悲痛道：“所有人、所有等待救赎的人，宛如我挚爱亲朋般珍贵重要，看到他们遭受苦难，心便停跳、抽搐、最后生出不可抑制的怒火！”
她举起手指。
“命运让我来此，是为散播文明之福音。但可耻的暴力试图让大家与安心的幸福所远离，有一小撮人、一小撮满怀对文明与人类莫大之恶意的家伙，他们就像是青蛙的小便般肮脏恶臭，在阴沟中窥伺着我们的欢声笑语，嫉妒、愤怒、然后实施了不可原谅的恶行。这是对幸福的攻讦、是对文明的攻讦、是对每一位生活在勃兰登堡人民的攻讦！”
广场上她的声音回荡着，无人机具有着主动扩声功能，使得丁氏茶江的声音传得越来越远。
无分穷富贵贱、有没有受到教育，人具有着基本判断力。
是好是坏，
是对是错，
是善良还是邪恶，
是真诚还是虚伪，闭上眼以后，凭借心跳的悸动就能察觉到，冥冥中用鼻子就能嗅得到，大脑头皮在颤栗发麻时能感觉的到
这些异乡贵族怀揣着对勃兰登堡的真挚，是来拯救他们了！
大饥荒袭击着神圣罗马帝国的每一座城市。
勃兰登堡不是纯粹的农业城市，而是具有一定工业基础的、远离农场的生聚居处，挨过饿的人才知道吃饱了的珍贵，远征军印刻在食物表面，每时每刻提醒着市民们食物的赐予者，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打开一条心灵缝隙。
那些美味的、让饥肠辘辘的舌头铭记一生的奇异味道，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最有力的投票依据。
若有民主，能让自由的不是民主，能让平等的不是民主，能让进步的不是民主，只有吃饱了才是民主！！！
“勃兰登堡迎来了真正的民主！民主是这世界上最具有价值的东西，它比信仰还要珍贵，它是存在在所有人内心深处的神！只要有了民主，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丁氏茶江对民主的新定义，无论是词语本身还是它所包含的意义，对市民们都太新鲜了。人们乐于接受新鲜事物，尤其是在吃着饥荒中和金子一样珍贵的救济粮。
救济粮上写满了远征军的宣传口号。
人们低头看。
救济粮略带有体温的暖意。
乱糟糟、还散发着血的铁锈味的广场，已经有人开始高呼远征军的名字了。当然，是远征军在名义上的另一个代称，也是虚构出来的极东之国。
抱着婴儿的妇女扮演着羊群中第一个跳出来的羊，她面色是极度营养不良的暗黄，婴儿的哭声也微弱得像是巢穴中最不受待见的幼鸟，她笨拙的模仿丁氏茶江的动作，缓缓站起身，当旁边的人惊异于她的大胆时，她举起右手，大张着嘴巴释放这几个月来压抑的全部负面情绪，紧绷的面部肌肉，清晰可见的槽牙，还有怒吼般的忠诚宣誓
“太初万岁！”妇女高喊，婴儿被吓到的哭声宛如赞同的附和。
“万岁！”
聪明人意识到了勃兰登堡局势的微妙变化，其实与其说是微妙变化，不如说是历史车轮滚动时发出的人类可能听到的“轰轰响声”。
“远征万岁！”他们还以为这是某个贵族的名号。
而更多的人想要对那不知道在哪里的神秘国家表达这辈子最大的忠诚：“太初万岁！”
呼声像是声浪。
哗啦
声音的波浪震撼着勃兰登堡，澎湃的波浪拍打着起伏曲折的建筑，金黄色的城市中满是好奇的目光。
“民主万岁！”
“自由万岁！”
“文明万岁！”
“人类万岁！”
丁氏茶江想左摆手，人群便向左蜂拥，她指着右方，全部的目光都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
董才艺在高台下面盯着她的背影，提飞石头：“他们懂个屁，就在那瞎喊。”
石头不小心砸在了前面人的小腿上。
董才艺刚想道歉，发现正是前些日子带领商队来到勃兰登堡的队长韩质。
“他们懂与不懂一点都不重要。”韩质整理着上衣口袋：“只要他们认为这是对的，他们愿意接受对的，而我们则代表对的，已经足够了。”
董才艺嘀咕着：“这不是骗人吗？”
“你不愿意骗人？”韩质笑道。
“撒谎不好。”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参加远征军，是为了理想吗？”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董才艺收起平日里的玩世不恭，露出复杂的犹豫，眼前的男人本能的产生一种值得信赖的气质，让人愿意把秘密倾诉给他。
董才艺道：“我想过真正上等人的生活。不是那种物质的上等，在那边我并不缺钱花，而是……是精神上的。我想当明星，想做公众人物，又没有实力，说话轻浮，少人信任……”
韩质重重的拍着董才艺的肩膀。
“收起你的不自信。你是人类中重要的一员，是远征军！我们要改造这个世界，将这颗地球带回去。而这种宇宙中绝无仅有的壮举，是只有最伟大的文明以及最伟大的智慧生命才能做得到的，你！就是其中之一！”
董才艺陷入沉思，等他回过神来，韩质早已走远。
市政厅外。
勃兰登堡的贵族们正在等待着来自“远征军”的加冕仪式，从旧世界的贵族老爷，摇身一变，成为新世界的“上流人士”，这需要一个官方的、足有够有仪式感的过程。
他们把神圣罗马帝国的勋章藏到庄园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准备成为“太初之国”的顺民。
同盟会的行动被大大挫败，甚至成为了丁氏茶江顺理成章掌控这城市的动力。
这些人极为不满，决定让神圣罗马帝国的中央政府知道在勃兰登堡的事。
当天晚上。
丁氏茶江接到了来自总部的通知。“基地已具雏形，同时，‘船’也建好了。从海洋到河流到相连的土地，都将属于我们……！”
第367章，快乐教育
轰轰烈烈的勃兰登堡改革开始了。
200人编制的扩增小队进驻勃兰登堡，他们带来了运输工具、大量物资、工程器械以及改造部与教育部合理编撰的“适龄儿童教材”。
首先，远征军针对勃兰登堡的卫生情况进行了首要变革。像是主物质地球中世纪的巴黎，如今的浪漫之都，曾经也是淑女用花篮往街道上泼大粪的“法兰西大厕所”。
甚至有很多住在两层、或是三层城市居民，厕所马桶的排放通道直接开在大街上。
冬天还好。
要是在夏天，没有人会认为一个遍地都是排泄物的落后中世纪城市会与“罗曼蒂克”擦出任何哪怕有一丝浪漫的火花。这肮脏不文明的情况到了工业革命才有所改善。
也是因为医学发现上的突破，让人们意识到了粪便可能带来瘟疫的隐患，城市管理者才主导了一次又一次的大清洁运动。
勃兰登堡市民还没建立起这样的观念。
需要有一只强有力的帮助他们图谋划策，将家乡勃兰登堡变成远征军的形状。
“我就是喜欢拉在大街上。”流氓成性的年轻人，对这些外来者颇为不满，他斜跨着小皮包，歪着身子仅凭一只脚重心站立，摆出了蔑视又不在乎的模样。
因为命令他的，是远征军公开招聘的市民。
远征军为市民们提供工作岗位，报酬是救济粮和一种内部发行的叫做流通卷的纸质货币。城市清洁员的月薪是15元的流通卷，能买到足够一家人吃上两个月的救济粮。
这位中年女人拿小混混没什么办法，她从前也觉得，所谓公共卫生实际上没太大必要。
直到远征军丰富的教育课程，老师们对她讲述的卫生带来的好处，以及种种原因，尤其是“保持良好卫生习惯”能得到的5元流通卷奖励。
让这位中年女人深刻意识到了“卫生”的价值，将粪便排泄到正确位置，能给她带来15+5的丰厚月薪……
至于病毒也好、瘟疫也罢、市容市貌之类的，那些能吃吗？
中年妇女叹了口气：“那我只能……上报了。”
“啧啧啧啧，随你，异乡人的狗腿子。”小混混吹着口哨走了。
旁人见状，惊讶于小混混的大胆，当他们发现违背命令不一定会被处罚时，也产生了微微的反抗情绪。
中年妇女按下了远征军发给每一位城市清洁员的“按钮”，一个纽扣大小的信号发射器。
执法无人机很快从充电的中央高塔，飞向中年妇女的上报区域。
这个深灰色的、发出噪音的、具有金属冰冷质感的飞行魔鬼，被勃兰登堡市民亲切的称为茫斯塔，也就是怪物。
中年妇女尝试控制情绪，但在面对这超出常理的古怪东西，即便经历过相应训练，依旧抑制不住的产生恐惧。
她声线颤抖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同时指着正大摇大摆逛街的小混混。
执法无人机记录了小混混的面貌，然后飞回到了中央高塔。
小混混听到其他人提醒，也看到了那突然而至又飞走的飞行魔鬼，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嗤笑的切了一声。
“异乡人不过如此。”
勃兰登堡警局。
警官普尔曼，应该说是新任警长普尔曼，渐渐感觉到了作为人类的无力。在神圣罗马帝国的科学技术和人文环境还未发展到主物质地球那般时，他就提前体会到了“工业4.0”、“工业5.0”时代才有的伤感。
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用了。
飞行魔鬼能处理好一切，从收集警情到通缉罪犯，它们一个就能抵得上一大批警察。而且这些家伙不知道疲惫，同时还会飞，整座勃兰登堡都逃不开它们的监控。
属下汇报道：“警长，这是今天的通缉名单，总共有187人，其中有55人要进行特别处理。”
“特别处理？”
“啊，就是送到异乡人……送到太初贵族的那栋新建筑里。”
小混混没能逃离这些精力无处宣泄的警察们的抓捕。他被送到了远征军在勃兰登堡建立的快乐改造营，接受了一个礼拜的电击教育。
直到他大小便失禁中痛哭流涕的承诺着，一定遵守城市法规时，主治医师又给他加大了30%的输出功率。
“不够诚心，你忘了感谢远征军，忘了感谢太初国，还忘了感谢我。”
电流功率上升。
兹啊！
小混混翻白眼抽搐着。
旁边的人悄悄说，那个扮演主治医师的远征军成员，曾经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青春往事，他从某个网瘾治疗营逃了出来，而这套方法，也是他主动提出并实施的……且效果显著。
在这新世界。
每个人都在寻找内心的自留地。
当第一批接受电击教育的异见者从快乐改造出来后，他们木讷、顺服、满嘴赞美远征军伟大的诡异模样，让任何一位熟悉他们过去的市民都感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怖。
那是一个人失去了本性的样子，也是灵魂彻底死掉的表现。
反对的声音消失了。
卫生整顿后，是垃圾统一回收处理。
巨大的机器一阵声响。
从门上的小窗向外看。地面化为传送带开始滚动，将各屋门口的垃圾袋推入尽头的垃圾道。处理机腾起雾，化为密实的肥皂泡沫，飘飘忽忽地沉降，然后是一阵水，水过了又一阵热蒸汽。
这些粗糙的工程机械制造成本很低，方便维护，稍加训练的土著都能胜任。
勃兰登堡人民广场，又有一件意义重大的事要宣布。
“异乡贵族们建立了一所学校，所有12岁以下的儿童都有资格报名，每个学生每个月会得到25元流通卷的补助，表现优异者，还有得到太初国国籍、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教育本来是贵族的特权，这世界的人因为缺乏了解，所以并没有对教育的疯狂热情。物资鼓励更具实际效果。
当消息传出去，适龄的，超龄的，甚至还有二十多岁硬说自己十二岁的，充满渴望、亢奋和期待，想成为那所学校的成员……
“第一节课。”
后勤部长李曼文特地从基地赶来，担任平行地球，第一节来自高等文明教育的课程老师。
面对环形大教室内迷惘、好奇的1372张稚嫩面孔，她在自我介绍前，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行字。
“人类，生而伟大。”
第368章，大船将至 上
想让一群上午还在与虱子作斗争、炫耀自己究竟拉了多大一坨、讨论怎样油炸虫子更好吃的未成年市民们：
突然间就明白另一个世界的地球正面临人类族群自诞生以来的最大危机我们需要你们，需要这颗星球，用几十年的时间，去建立一个超越次元的远征基地。
这，
实在太为难人了。
李曼文讲的第一堂课，认真听讲的学生并不多。按董才艺的话讲，可能还没有奴隶主一顿臭骂灌输的内容丰富。
她想让这些孩子们尝试着去理解人类、文明和宇宙，她说在星球外面，是广阔无边的奇异世界，拥有着无穷的族群，所有智慧族群都在为了文明的延续而奋斗着。
有孩子便问。
“他们也会感到饿吗？”
“头顶上明明是空荡荡的天空，如果有人在上面，早就掉下来了。”
李曼文微笑，道：“东西在高处就一定会往低处掉落，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染坊的小童工翠丝特就坐在最后一排，她听到李曼文的话，目光渐渐变得思索起来。这不是一个很难发现的现象，而且极其普遍。
是呀……
为什么物体就一定会从高处掉下来呢？
“是看不见的力量。”李曼文话音也若重力影响般重重落下，她捕捉到了好奇的目光。
这一瞬。
翠丝特充满求知**的眼神与李曼文不经意间碰撞到一起。李曼文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边的渴望，那渴望就像这干涸的大地般在勃艮第与弗吉尼亚之间游荡，是人类在知识殿堂前流露的求知本能。
第一节课结束了。
事后。
教育部的端木家慈询问李曼文感想和建议，他捧着厚厚的笔记本，上面写满了教育计划，大标题叫《远征军六年义务教育纲要》。
“把关于人类理想之类的内容删掉。”
李曼文顿了顿：“想要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同胞，不是易事。我已经不指望这些生长于物质与知识贫乏土壤上的人类，能立刻以纯真的热情加入到我们的事业中。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吧，我们……只是想要一些工人与基层管理者，而不是科学家。”
“的确。”
端木家慈认真记录着，抬头道：“接下来的重点变成工人培训？”
李曼文提醒道：“也别忘了忠诚教育。”
……
神圣罗马帝国的简陋电报机与每隔5公里就设立的驿站，组成了这个国家神经网络般的信息通道网。让下辖领土的情报能以最快速度传递到帝国的政治中央，布拉格。
勃兰登堡等城市被占领的消息不胫而走。
同盟会孜孜不倦的努力终于见了成效，他们极力想让布拉格的统治者们意识到，有股比不听话的大贵族还要棘手的家伙，从远道而来，来到了神圣罗马帝国的领土上，正在密谋邪恶之事。
他们用闪电虐待反抗者，用有毒的食物哄骗民众，用会飞的银白色魔鬼控制着城池，市政与警察都加入到了他们的行列中，没有人能忤逆他们的想法。
即便是皇帝陛下弗朗茨六世也不行。
弗朗茨六世是位勤政勉为的君主，他痛斥了这些无耻的外乡入侵者，然后询问其晚上音乐会皇家厨师究竟准备了什么食谱。
又有人碍眼的跑来禀报边境的旱情，还声情并茂的列举数字说有多少市民接连饿死。
弗朗茨六世陛下最不喜欢的就是数字，他让卫兵把不会审时度势的呆瓜架出去，与肮脏的政治犯关在一起。
“国家安定祥和，一切都走在了正确轨道上。”弗朗茨六世向着大臣们举起酒杯，嘟囔着：“除了一些小意外。我已经听说勃兰登堡发生的坏事，有没有英雄能自发站出来，贡献出解决问题的好想法？”
他盯着勃艮第省拥有最多土地的大贵族克里琴斯加里，一个能征善战的40岁壮年人。
克里琴斯抚须大笑：“皇帝陛下，这些只不过是一些小丑罢了。我们的火枪举世无双，我们的战马强劲有力，我们的军队战无不胜。听说他们有些特别的小能耐？等我把他们首领的头颅砍下来，挂在最高的钟楼上，再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是否接受他们的投降。”
“这些该死的臭虫！”弗朗茨六世咂嘴：“守住根特，那是帝国西北方最重要的军事枢纽，然后进攻，夺回那些被叛乱者占领的城市。”
“根特坚不可摧，是任何人类军队绝不可能战胜的绝望堡垒。”
克里琴斯道：“二十万军队随时待命，铁蹄踏过，敌人们连哭嚎的机会都不会剩下。这些人自称远征？那就永远将尸骨都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吧。”
这个议题对于宴会而说微不足道。
勃艮第省，根特，一座以铁甲武装的军事城堡，一百七十万人口，几乎有一半是青壮年，这些青壮年中超过三分之二又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这是神圣罗马帝国在西北区域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也是布拉格控制整个帝国的核心枢纽。
吟游诗人赞美根特。
说这是极地永不融化的坚冰，是守卫帝国的铜墙铁壁。根特铁骑的呼啸声，能让小孩子啼哭牟然止住，能让神圣罗马帝国周围的任何成年人噤若寒蝉。
高达二十米的城墙，宽度接近一百米的护城河，充满了地球中世纪晚期所不具有的蒸汽朋克气息。
以这个世界最容易开采的特殊原料硝化甘油晶体，神圣罗马帝国很容易就能制造出各种以硝化甘油做动力源的机械，是煤炭几十倍热值的硝化燃料，散发巨量热量让水汽蒸腾着。
呜呜呜！
差速器与动力轮机控制着十几米长的机械臂缓慢移动着，轻松抓起二十多个成年男人才能合力举起的货物，裸露的刺轮发出刺耳啸叫，组成根特最常见的背景噪音。
根特南侧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布雷斯劳湖，两百艘铁甲舰停靠在港口中，随时顺着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发达的河流，镇压任何叛乱。
远望去，那边是另一座由金属铸造的水上城市。
布雷斯劳的水流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方向，自根特奔向更远方。天上只有残余的几条闪电疏疏落落地闪着，夜又变得深沉沉的。
巴加内尔望着天边，却找不出一个目标来。风暴已经接近尾声了。大雨点子已经变成了雾一般的雨花，随风飘散着，大块的云好象瘪了一般，裂成一团一团的云片在高空中飞翔。
他站在舵首，高喝道：“我们接到命令，在三天内毁灭勃兰登堡，以儆效尤！”
第369章，大船将至 下
勃艮第省的钢铁堡垒，根特，舰队的汽笛声拉得很长，像是老人咳不尽的咳嗽。
承载着皇帝陛下的命令，这支由三艘主力铁甲舰、十二艘炮舰、六十三艘大大小小的风帆战舰组成的神圣罗马帝国舰队，准备沿着帝国的境内河布雷斯劳，顺流而下，去惩戒那些反叛的城市。
正如最英明的战略家预料的那样，中央政府牢牢操控着帝国的经济与军事命脉，兵力闲散的小贵族们，即便已经把自己的大头画像挂在了市政厅、广场上、塔楼顶，当舰队的大炮响起，轰隆隆的雷霆呼啸而落，叛乱者甚至来不及发出“求饶”的声音。
皇帝陛下没让他们留下活口。
大饥荒中，人口不再是国家的支柱，变成了一种物资、名望和政治上的三重负担，以叛乱者的身份处死，似乎对国家和其他人来说都是件能接受的正当选择。
砰砰砰！
轰隆隆隆轰隆……
残阳斜照，舰炮像是往金色画板上泼洒油漆的画笔，火红色的颜料为城市妆点出了别样色彩。
无敌的帝国铁甲战列舰，征服了坎伯克尔！
雄城蒂莫西告破！
水上之城奥兰于今日宣布投降……
一封封捷报通过风帆快舰和电报机，传递到了帝国全境，每一次大捷都会帝国上层振奋不已，他们让吟游诗人和音乐家为这谱曲。
“就叫《救赎在前进》，用4546的调子。”
“前进！”
“前进！”
“让我们向着胜利前进！让一切反对帝国意志的臭虫都变成大理石板缝隙里的残渣！”
“预热装填，左舷饱和齐射，五个间隔令”
战列舰的指挥官意气风发，船长帽在烈烈风中抖动，他看到了，他的视野时而被遮挡住，他又看不到了，这有什么关系呢？
敌人是那么脆弱啊。
宛如轻轻一吹就会破掉的香皂泡泡。
舰队找不到一丁点困难的阻碍，仿佛在没有礁石的大海上肆意航行，船号吹响，舵手调转船头，侧舷数百门火炮齐射，然后等待着挂着白色旗帜的热气球升起来，等待着贵族派出求饶的女人祈得怜悯，让那些惊恐的坏痞子们在城内发起暴动，让他们自相残杀！
霍尔斯躺在地上，正好被一片藓苔丛林挡住，当他拾头向上看时，视线高过树梢，看见一个巨大无比的躯体气势汹汹向城市港口逼近！
他辨认出，那是钢铁堡垒根特的铁甲战列舰俾斯麦号。
作为同盟会一员的他，对这艘舰船的数据了如指掌。
舰长370米，舰宽56米，最大吃水15米，满载排水量50300吨，最高航速33节，最大续航力8500海里，拥有110门速射炮，16门放空炮，3门战列主炮。
同盟会与帝国之间的关系，如同牙齿与嘴唇，相互依存，彼此帮助，偶有的小摩擦从未导致过大冲突。
俾斯麦号出现在距离勃兰登堡不到五十公里的地方了。
这说明同盟会和帝国已经决定解决境内的叛乱。
霍尔斯痛恨那些异乡人。
是他们取缔了童工，是他们通过了环境法案，是他们让霍尔斯辛苦经营十几年的染坊彻底破产。那些扁平面孔的怪物，满口令人听不懂的话。
他们说“平均主义”，霍尔斯就想到了自己被抄家然后分给市民们的几十万第纳尔，一想到这，牙齿也会因为愤怒松动。
他们说“土地改革”，臭泥腿子们得到本不属于他们的土地，霍尔斯原本那股有产者和资本控制者的优越荡然无存，他成了与这些被他鄙夷的下等人一样层次。
他们还说：解放生产力、人权运动、工业革命、文艺复兴、共同命运体、六十年、还有星辰远征之类，霍尔斯根本听不懂的话。
这些都是恶魔的话。
这些都是罪恶的话。
这些都是该被审判下地狱的胡言乱语！
霍尔斯扒着树梢，拼命振臂，试图引起舰队的注意，他想大声告诉这些根特来的军舰们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喂！”
他狂喜的喊着，已经等不及舰队的炮火降临那座“被玷污”的勃兰登堡，他曾经的故乡。
他的尝试奏效了。
俾斯麦号一门防空炮调转方向，压低枪口，在霍尔斯惊恐万分的绝望嘶喊声中，火光亮起。
二副询问开炮的士兵：“怎么回事？”
“是叫嚣的叛乱者。”士兵答道。
“做得好。”
俾斯麦号船长室。
行动总指挥官巴加内尔，正在认真浏览水文地形图，蜘蛛网般的水路横竖贯穿着神圣罗马帝国，宽阔的河流衍生出发达的船运文化，位于国家中央的布雷斯劳湖足有三个省份大，其支流连接着几乎所有省份，是根特帝国舰队能自由航行的主要原因。
进攻的红线从根特一直划到了帝国最远端的城市。
勃兰登堡不过是终点前的一个小站点。
巴加内尔记得皇帝的嘱咐，勃兰登堡已经没有拯救的意义了。
大副俯身，用尺子计算着地图距离：“沿着这条河顺流而下，六个小时就能抵达勃兰登堡。”他抬头看向船长巴加内尔。
巴加内尔品着酒。“很好。”
大副：“您该下达详细的命令，先生，根据前线的消息，占据勃兰登堡的异乡人具有一定的武力。”
“你是说那些心软得给贱民们分发宝贵粮食的外国圣母吗？”巴加内尔笑道。
“如果我是他们，我一定会用这些东西去雇佣军队，而不是浪费在毫无意义的猪猡身上。他们缺乏优秀的战略头脑，在氤氲散开前失败的光就已经落到了头顶。”
他的自信并非狂妄。
从根特来到这里，帝国舰队所向披靡，贵族们献上妻女求饶的模样，让巴加内尔耻笑不已。他认为这些人根本不懂得“暴力”大于“一切”的道理。
他们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在没有足够规模的军队拥护时，就急匆匆的宣布独立，该死的天真。
他哼着《天佑吾皇弗朗茨》的曲调，抿了口酸涩的红酒。
大副又打断了他的雅兴。
“船长！我们……发现了一艘大船。”
巴加内尔眼皮都没抬，摇头嗤笑道：“除了俾斯麦号，和另外两艘战列舰，还有什么配的上大船的称号？大副，你不会是看错了水上的雾气，眼花了吧。马上就要到勃兰登堡，我希望你下一次来告诉我勃兰登堡已经被摧毁，而不是这些无聊消息。”
说完这一大串话。
巴加内尔牟然发现大副依旧站在原地，汗水浸湿他的身体，在衣服表面画出不规则的圆形，眼角惊恐的抽搐。
这位跟随巴加内尔九年的老水手声音沙哑，像是梦呓。
“那……真的是一艘巨大无比的船啊！”
第370章，物理号
半信半疑的走出船长室，巴加内尔先要穿过一条只能容得两人并肩通过的细长走廊。
脚步声像是交响乐前铺垫气氛的密集鼓点。
来回奔走的船员们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慌。
舰队的光芒从舷窗射入，透过玻璃后，变成晚霞般的金色，他们就笼罩在这片金辉中，显得每个人都金灿灿的，他们看上去，像一群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祗。
但神祗是不会感到恐慌的。
巴加内尔抛出脑海中短暂的思疑，他的直觉捕捉到了空气中逐渐弥漫的焦虑，这股焦虑似乎快要摧毁他最信任的船员们的意志了。
他们嘴里喊着，越来越离谱的话脱口而出。
“那是一座山！”
“不，是浮动的城池……”
“一定是怪物，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巨大怪物！”
心跳声，跳得那样快，像这世上最密集的鼓点，一下一下震得耳朵发麻。心跳的鼓点来到最急促的**部分，眼看着前面就是舷窗，巴加内尔扒住窗户，伸着脖子向船员们齐齐盯着的方向望去。
眼前所见，让他联想到了浴池中儿子玩弄黄鸭玩具的景象。
镇压舰队的副旗舰、无敌的铁甲战列舰、坚不可摧的帝国之斧哈里斯号，正躲避在黑色的阴凉里瑟瑟发抖。
热情地照顾着哈里斯号的阴影主人，是一座深黑色、用主物质地球来说是钢琴烤漆哑光色的小山，正在布雷斯劳河的出海口，海岸城勃兰登堡与大陆的交界海岸边，静静停靠着。
任何一个有哪怕一丁点基础常识，不需要复杂的军工知识、也用不着什么苛刻的战争经验，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将赛博朋克风格鲜明的海上巨无霸牢牢印刻在记忆中最显眼的地方，哪怕合拢眼皮，这巨无霸的模样依旧会残留在视网膜残影里。
它叫“物理号”。
是主物质宇宙、银河系左悬臂、地球人类远征军第一军团，玄级征服舰。
长910米，宽560米，最大吃水25米，满载排水量270000吨，最高航速40节，占用了派遣第一军团的虚数反应炉总运输功率的17%。
远征军在科隆平原上搞鼓的大船，很多人以为是从无到有的重新建造，其实以现有的物资和工业条件，根本不存在制造这种庞然怪物的基础。
工业部和后勤部花费了两周时间才将物理号修缮好，重力差导致的损坏，差一点就要了核心锅炉的“老命”，好在这艘征服舰的设计者张鼎院士，考虑到最极端最恶劣的情况，只要关键结构没有损毁就能立刻修复。
物理号棱角梯形的结构，很像是《2012》里那艘搭载着人类最后幸存者的末日方舟，它静静停在了出海口，没有玩大车挤隧道的游戏而贸然进入到布雷斯劳河中。
很难找得到能让它自由航行的内陆水文。
这也是巴加内尔还能残存理智的直接原因，他很快意识到，这明显是人造物的超级战舰，并非帝国所属，不用说俾斯麦号，整个镇压舰队加起来也不会是它的对手。
好在看样子它并不能进入到布雷斯劳河。
巴加内尔声音沙哑，像是在仰望奥林匹斯山顶的战神像：“它……到底是什么？”
“一艘船。”大副默默道。
巴加内尔镇静了足足有二十个心跳，五秒钟，嘴巴猛然像是充了气再用针扎爆的气球，他吼道：“全速撤退！撤退！”
“很抱歉，指挥官，我们办不到……”大副低垂的眼角似乎要与同样沮丧的嘴巴连到一起，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镇压舰队是多舰队的混合编制，不同的舰队有不同的命令旗号。在出发前，我们并没有统一‘撤退’的旗号。并且为了保密，只在副旗舰哈里斯号上安置了电报机。”
镇压舰队根本就没考虑过撤退的问题。
出发之前，也不会有不识抬举、不会阅读气氛的傻瓜，在兴致勃勃的贵族和指挥官面前提及这个晦气的话。
帝国是一定要胜利的。
钢铁堡垒根特，更是战无不胜的代表，从上至下弥漫着一种准备摘取胜利果实的狂热，缺少了未雨绸缪的敬畏。
物理号早就发现了这支来自根特的神圣罗马帝国舰队。
位于基地的总司令官司徒元庆得到情报，他叭叭地抽着只有他自己享受得了的旱烟，沉吟道：“大饥荒让平民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无法胜任高强度的劳动，而军人一般优先享有物资分配的权利，他们的体格相信一定很强劲。我们呀……正缺少工人。”
俾斯麦的信号手还没从船长室跑到桅杆观测塔上，远征军的电磁波已然抵达物理号的控制中心。
勃兰登堡的市民们挤在海岸边。
他们眺望着如同勃兰登堡卫星城般的物理号，缓缓打开了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弹药舱盖，露出了512发射单元的mk9火控平台。
发射平台位于物理号的后半部分，在这方舟状战舰的尾巴处。
咻！
一枚飞燕-4舰地导弹摇曳着漂亮的红色燕尾，在天空吸引千万目光画出一个圆润的倒“u”，正当聪明的学者已经领悟到这是异乡贵族们一种特别炸弹，理解了原理就不再可怕后……
飞燕-4启动了特有的电磁巡航加速，某种对于1级文明而言，不仅难以理解而且非常过分的黑科学。
0.59秒，缓停阶段的飞燕-4突破音障，然后在2.81秒内与地球磁场产生异象共鸣，利用磁力势能的反推能量转化，加速到了20马赫，达到超超音速武器的层次。
火光出现在声音之前。
冲击波裹挟着音浪，席卷大地与天空，让云层分散，让人群尖叫。
飞燕-4击中了俾斯麦号西侧300米出的河中心，这枚导弹装载的“对人模块”能产生相当强烈的振荡效应，足以使一名肌肉壮汉瞬间失去基本行动力，成为任人宰割的烂泥。
就这样，物理号用实际行动，为平行地球的同胞们，上了一堂生动且恰当的物理课。
第371号，请来观看太阳 上
（网文圈今年第n+1波严打开始了，哎……）
勃兰登堡威风凛凛的普尔曼警长，压低帽檐，尽量不让因为恐惧而抽搐的面部肌肉，暴露在目光的照射下。
目光的照射比太阳还要灼热、刺眼、令他痛苦难堪。
这颗地球上的人类已经脱离了愚昧的中世纪宗教时代，他们能够理解科学技术，在面对未知现象时，不会一股脑的将其归咎到虚无缥缈神灵身上。
也正是因为这一原因，太初贵族们展示出的科技实力让普尔曼手足冰凉。
原本那几近干涸的“独立”火苗，被彻底扑灭。他想念过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留有一丁点能重返过去时光的侥幸。侥幸是骰子恰好滚出了想要点数的可能。
物理号？
是这样叫那艘巨舰的吧……
它就是粉碎骰子的大锤，将最后一丝希望砸的粉碎。
普尔曼不认为神圣罗马帝国境内还有任何力量能够抵挡这些太初之国的人。更悲观的是，他将这种无力感发散、扩充到了全地球范围，在他贫瘠的认知范围中找不到匹敌的对象。
他们是无敌的。
普尔曼有幸在平行地球还没进入星际时代前，就提前体验到了高等文明对低等文明的全方位压制。这种压制不仅存在于知识和产品，更有制度与思想。
新设立的检察院，充斥着大量原本勃兰登堡郁郁不得志的“知识分子”，他们有的好为人师、有的好吃懒做、有的生性风流，种种缺点掩盖不了他们最与众不同的特质，那便是独立思考的能力。
这些人是远征军找来的“反对者”。
普尔曼警长想要驱逐海岸边围观的人群，他的命令才刚刚从嘴巴传递到空中，可能有些反应慢的人都没能分辨出具体字眼，检察院的家伙像是青蛙一样跳出来，聒噪着
“警长先生，你不能这样做！”
普尔曼终于找到理由，不用再去看那艘正在碾压帝国舰队的黑色巨舰物理号，他瞪着这个金发男人，威胁道：“若是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答复，很抱歉你要在监狱里住上一个礼拜了。”
金发男人自顾自爬到了高处。
他使劲拍手，拍到手心变得通红，夸张的清着嗓子，对下面围观的勃兰登堡市民高喊道：“公民们，我们正在见证巨浪升腾！”
金发男人指向火光中哀鸣的帝国舰队，巧合的是，他手指着哪里，哪里就被导弹精准命中，然后升起了橙红大火。
大家缩起脖子，战战兢兢。
“这是一股即将席卷整个世界的滔天巨浪！我们是浪潮中的鱼！”
话音未落。
爆炸形成的冲击波，让一片又高又宽的浪潮排山倒海地倾泻到这平原上来，平原立刻变成了汪洋大海。深草都不见了，象一切割掉了一样。
浪头拔起的草在水上漂荡着，构成许多流动的岛屿。这片洪流，劈头就是一排又高又厚的水帘，挟着不可抗拒的威力。
物理号就像是肆虐的海洋怪兽，从容不迫，宛如享受晚宴的贵族，从那块叫做“帝国舰队”的牛排左侧开始切割，放进嘴巴里。
嘎嘣！
轰隆！
“鱼需要水，水承载鱼。我们走进命运，命运引领我们。为这历史性的时刻欢呼吧，雀跃吧，鼓起掌，让我们一同发自内心的呐喊：远征的正义，正义的远征！”金发男人双膝跪地，高高举起手。
海与河的咆哮，导弹的轰鸣，物理号前进时那沉闷的瓮声，都成为了金发男人所扮演的交响乐指挥者的奏鸣声。
当大家齐唱起远征军的歌谣《只有远征军才能救地球》。
耳朵听到这声音的刹那，普尔曼大脑被一股森然击中了。
“他们是行走在人间的魔鬼，
他们正把人变成魔鬼。
庆幸，
我，
是魔鬼的仆人。”写在普尔曼内心的短诗。
物理号大获全胜。
性能还不如大清镇远、定远号的俾斯麦与哈里斯铁甲战列舰，无法抵抗玄级远征舰物理号的进攻。
其实如果远征军想赶尽杀绝，512个单元的发射井不会给这些水兵们留有跳船逃生的机会，故意放慢的进攻节奏留了他们一命。
河面上、出海口处，挤满了正拼命游向岸边的帝国水兵。
红色山羊胡的指挥官巴加内尔呼喊着要求贵族条约，帮助处理现场的勃兰登堡水警同意了巴加内尔的请求。
根特还等待着镇压联合舰队传回来新一轮的捷报。
苦苦等待，电报员满面大汗地向长官解释着电报机正常运转，目光相撞，双方都极有默契地同时闭上了嘴巴。
“可能是出现了一些小问题？”
“境内不存在能战胜根特联合舰队的反叛势力。”
“那……我们再等等吧。”
钢铁堡垒根特在布雷斯劳河沿岸布置的热气球，看到了联合舰队覆灭的全过程。高空空气稀薄，很冷，但观测员一想到要回到地面汇报这件事，就感到大地变成了一个大冰块正丝丝往天上散播寒意。
热气球中燃烧的焦化甘油总是会耗尽的，观测员不得不回到地面。
他汇报说，是一股大海啸袭击了联合舰队。
长官看到报告，眉毛不停跳动。小冰河时期干旱，缺少的是淡水资源。海边的水害也并不罕见。
好在去往布雷斯劳到勃兰登堡的支流的镇压联合舰队只是根特舰队的一部分，而且不是最重要的主力。天灾不可避免，但总有人要因此倒霉了。
神圣罗马帝国首都布拉格得知了这个消息，震惊和悲痛的情绪在肆意蔓延。
皇宫，怒吼声穿破玻璃窗。
“都是因为该死的叛乱，要是所有人都正常工作，尤其是处理好防洪堤，我们根本就不会遭受这么大的损失！”
大臣鞠躬劝慰道：“皇帝陛下，您这样想，根特这支舰队在覆灭前甚至还没遭受过什么像样的攻击，这说明比起人力能战胜的天灾，那些叛乱的人真是软弱到了极点。即便是海水也比他们更具勇气，他们已经失去了作为帝国公民的勇气和荣耀，变得卑微又低贱了。因此，这反而是一件积极意义的好事呀。”
然后。
布拉格的报纸上刊登的新闻标题就变成了《叛乱者无法触碰到舰队的帆板，因为我们所向披靡！》，媒体没说谎，首都市民和贵族们也为此欢呼雀跃，兴奋异常。
此时上将巴加内尔，正被警察押解着，进入到了勃兰登堡。
改造部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一个老顽固，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自然会害怕然后归顺了。”
“什么颜色？”
“当然是‘太阳’的颜色。”
第372章，请来观看太阳 下
“最坏不过是严刑拷打而已，你能杀掉我，但杀不死我的尊严。我是为帝国效忠的将领，不是高喝一声就会瑟瑟发抖、跪地投降的人渣。”
巴加内尔被押解到禁闭室，他对着围栏怒吼着。
一个男人从阴影里走来，走得不紧不慢，身后是渐渐放出柔光的吊灯，光影将他的轮廓映衬得越发健壮，鼻翼的阴影下，刻板的纤薄嘴唇掩盖着某种情绪。
巴加内尔的声音先是惊讶的自然低下去，然后恼羞成怒地猛然拉高：“小子，让你们的统领来见我！”
“首先我不叫小子，鄙人姓马名理全，是这次参观任务的负责人。巴加内尔，男，49岁，生于勃艮第省的钢铁堡垒根特，贵族之家，父亲是军团的万夫长，母亲则是根特的著名画家。你先后娶过两任妻子，共有五个孩子。目前你担任根特的俾斯麦号船长，兼任镇压舰队的总指挥官。你在根特的上流社会圈子里很有名望，以勇猛和威严著称，大家管你叫金发狮子，同龄人不敢与你为敌，年轻人则以你为榜样。你是根特海军与许多梦想着进入帝**方高层的青年心中的信仰……”
马理全见巴加内尔略带自豪的哼了声，道：“刚才说的那些，都是让你身价倍增的筹码，你很有价值。远征军正需要你这样一个典型人物加入我们，成为我们在神圣罗马帝国的代言人。”
巴加内尔缓缓摇头：“想招降我？呵呵，你还不够资格。”
“希望你能把你这点没意义的骄傲留到今天晚上。”马理全自信地笑了笑。
远征军为巴加内尔准备了一个相当丰厚的欢迎礼物。
押运车开到警察局后门，警察将巴加内尔押进后半车厢的座位里。天气很热，这些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的人很难敌得过巴加内尔这头狮子的力气。
再加上他不配合的拼命挣扎，警察们费尽力气，浑身湿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汗水滴滴哒哒落了满地，终于把他搞到车上去了。
押运车里有空调。
这对现代人、尤其是生活在温带和热带的现代地球人来说，空调是生活中常见的必不可少的家具，它价格不算昂贵，能明显提升生活品质。
那股令人身心舒畅的凉爽就是人类战胜了自然的奖赏。
巴加内尔察觉到了车内异样。
与外面热的人口舌发干比，这里简直是洒满了薄荷的天堂。热乎乎的汗流过额头也不再黏着难忍，丝绸般吹拂过身体的清凉气流宛如少女的手，一点点用柔和的羽毛扇驱赶走热气。
“这是什么……？”
巴加内尔强装镇定，询问道。
马理全故意听不懂他的话，左顾右盼：“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吗？”
“没有。”巴加内尔脸色一僵，语气硬邦邦道。
马理全说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车里边比外面凉快多了？”
巴加内尔用沉默代替同意。
马理全解释说道：“是氟利昂，一种相当高效的制冷剂。我们用它来对抗自然，改造环境，让宇宙中对生命体天然的折磨远离我们。当这种炎热中的清凉能惠及到所有人，它可以被称之为伟大。”
“你本可以说谎话，把它描述成魔法、神迹、奇异力量，故弄玄虚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么？”巴加内尔道。
“我们是同胞，虽然你们有点愚笨，但那是缺少先进教育的结果。能爬到神圣罗马帝国高层的人类，会是轻易就能哄骗得了的傻瓜吗？我不这样认为。到了。”
马理全按下控制器，巴加内尔脚踝上的禁锢装置自动打开。
巴加内尔很好地隐藏了眼神中的惊讶。“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看太阳。”马理全笑道。
巴加内尔抬起头，这里是阴天，哪里有什么太阳。
他在马理全的掺扶走下梯子。看见了他此次路程的目的地远征军第一军团，科隆基地在广袤平原突兀出现的巨型城池。
为了接受更多附近那颗超级黑洞抛射的辐射能，增加接受面积，科隆基地普遍采用了一种倒金字塔的建筑结构。穿行的人穿着工作用的外骨骼装甲，飞行器在40到50米的空中组成了有规律的货运网络，像是海洋中沙丁鱼群般整齐运动的金属机器人，无论是谁第一次看到都会震撼非凡。
从远处望去，极具有冲击力的赛博朋克感。
叮叮当当的施工声，磁能器械充能然后释放的“呜呜”声，绚丽多彩的灯光和随处可见的led与全息显示器，会自己行走的多足行李箱不小心被人撞到，只是微微摇晃就保持住平衡，继续奔跑。
“即将扩大阳光照射区，警告，请3f区人员注意磁力超载现象，5秒钟倒计时。”
“5、4、3、2、1释放！”
一道深蓝色的电光从四十米高的锥形塔顶尖释放，击中云层，科隆平原上空的云层像是在阳光下融化的雪花，逐渐消失不见了。
金色的光泼洒下来，科隆平原重现光明。
巴加内尔感到一阵眩晕，他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奇幻的科学技术，忍住强烈的震撼，他勉强镇定地对马理全道：“这……就是你说的‘看太阳’么？”
马理全早就见识过了气象部的能耐，他们是这个世界天气的管理者，下一步目标在小冰河期制造“地质现象加速”，从而提前结束小冰河期。
“当然不是这个。”他摇头。
巴加内尔亦步亦趋跟在马理全身后，他身高要比马理全高上半头，如果在战场上，他自认为能在几秒内就将马理全活生生击毙。但在这里，笼罩在马理全周身的科学迷雾，那股力量让巴加内尔束手束脚起来。
沿路上，他不仅看到了许多传闻中五官平整的异乡贵族，也看到了众多与自己长相极为相似的、领导者模样的人，正在指挥工作。
他们来到了一座圆顶状建筑前。
建筑的牌匾上写着“改造学习基地与能源中心”。
那些自己会动的奇异机器人，巴加内尔已经见怪不怪，他在马理全的带领下进入到一件大房间里，面前是一面足足有几十平方米大小的玻璃幕墙。
玻璃幕墙后，大概有几百米的距离，正对着一个圆环形的大型复杂装置。
马理全对房间内的负责人敬礼，用汉语说道：“目标我已经带来了。”
“好，辛苦你了。不过我怀疑……”郑博士挠着鬓角，耸肩：“这个高层土著能理解什么是可控核聚变吗？”
“应该不会。”马理全笑了笑：“但他一定能认出太阳的模样，对吧？”
郑博士哈哈大笑。
两个男人的笑声让巴加内尔感到极为不舒服，他被军人按到了面对玻璃幕墙的椅子上，在一股奇异的启动声中，轰然，改版托卡马克装置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
外面蓝天的色彩正在褪去，天空黑下来，但房间里的太阳却更加耀眼了。
第373章，百日维新 一
伏羲级可控核聚变核心-丙改型，是远征军工业部与科学部联手在这颗超低重力地球制造出的“最可靠能源设备”。
这产自于主物质宇宙地球最聪明的人类的大脑。
韩飞曾经在翡翠文明的贸易星疯狂钻石上购买并搜集了大量科学资料，人类在核科学这条直达宇宙终极奥秘的路途上，欠缺的或许就只是复杂拼图中的小小一块。
人类，这一诞生与太阳系的智慧族群，终于揭开了太阳宏恒的秘密，并将其用“磁科学”辅助实现了百年来，人类的永恒能源之梦。
“看呐。”
郑博士将脸颊轻轻贴合在玻璃幕墙表面，他迷离地望着那发出耀眼光芒的圆环装置。已经被玻璃处理并减少了99%的光线强度的炽热，依旧会让注视者的眼睛感到刺痛和眩晕。
这颗平行地球的物理条件，比预计中的还要更适合“核聚变”的反应环境。
计划中扩增到全球7900台的大型虚数反应炉，需要全人类在20世纪所消耗能量总和的一百六十万倍，这么多能量，只有太阳光热的来源核聚变才能提供。
巴加内尔看着那玻璃后的日轮。
无法理解可控核聚变对于智慧文明之伟大的他，在周围那些异乡贵族们的激动情绪中，感受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恐惧。
他们抱头痛哭。
他们相拥庆祝。
他们呼喊着我听不懂的话，他们为那光芒喝彩，从他们的眼睛里……巴加内尔仿佛看到了自己站在俾斯麦号的舰首授勋的刹那。
那是一种自信的、所向披靡的、战无不克的信念。
就好比是刻在骨头上的文字，融化到肌肉和血管里，灌输到大脑中，使得自己无比确信一个事实，那便是必然会来到的胜利！
没有什么比敌人对胜利的信心更可怕的了。
有人为巴加内尔解开了手脚的枷锁，让他站起来。巴加内尔浑身湿漉漉的，肌肉瘫软地提不起力气，曾经的金色狮子现在就像是从水塘里拎出来的猫咪。
马理全见到此情此景，对郑博士感叹道：“这个神圣罗马帝国的指挥官，一定是位非常聪明的人啊。看样子他已经明白了，缺少知识，没有信息，又无人帮助，他就已经懂得了，这般精准的直觉，若是出生于主物质地球，肯定也会成为我们中的精英吧。”
这位19岁的青年人，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另一个人赞叹。他猜到了击溃巴加内尔的原因，是绝望。
是低等文明在高等文明的全面压制下的无力。
马理全不介意再向这位将军多交流几句。
安静、凉爽的牢房里，他为巴加内尔倒了杯龙井。
苦涩又甘甜的奇异口感，让巴加内尔提起一丝精神来。巴加内尔观察着现代光雕技术在金属杯表面镌刻的细密纹路，不错和完美的差距正在于不可见的弧度上毫毛的偏差。
人类能感知到这股偏差，并且会在完美的美学艺术面前当即折服。这不是巴加内尔发现过的最令他惊讶的东西，他只是微微感叹了一句大师的手艺，便抬起目光，看向马理全。
三十岁，两个文明，平行的宇宙。
堪称是远比儿子在青春期发现与父亲之间更远的代沟了。
巴加内尔道：“你们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我对你们来说……不，我们的国家对你们而言，也轻易就能征服，你们在图谋什么？火枪、大炮、军舰、飞艇，在你们面前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你们在等待什么？作为军人，作为舰队的前指挥官，作为帝国的战略家，我想不通！”
“从成为军人的一刻起，我就准备好了去任何地方。”马理全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可他们告诉我这就是我人生的终点。”
“这是哪？”
“地球。”
“所有人的终点都在地球上。”
“错了。”
马理全哈哈大笑：“大错特错啊！你我会死在这，但在几十年后，甚至是几百年后，我们的子孙后代将征服那片宇宙星空！我有这信心，我相信他们，正如我现在相信你会选择站在正确的阵营中一样。你是聪明人，应知天命不可违，大势所趋不可逆，神圣罗马帝国注定消亡，所有国家与制度必须改写，你若是对你的故土与人民有哪怕半分怜悯与责任感，就要意识到这是你必须的使命。”
巴加内尔明知道敌人在招降，心中那难寻的抗拒感和愤怒感，让他顿时警觉，然后陷入强烈的羞愧。
直到马理全离开，他也没能从自我耻辱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远征军的核试验成功了。
基地终于能摆脱战时紧急能源供给状态，将建设和制造摆在工作日程的首要位置。帝国舰队的俘虏们也因此吃到了一顿相当丰盛的庆祝餐。
营养专家们惊异于这些船员糟糕的健康情况。
“营养不良，以及各种慢性病，七成以上的俘虏都患有不同程度的贫血和骨质疏松……至于肠道疾病和口腔疾病就不用说了，百分之百的患病率。”
“是工作情况太恶劣？还是卫生条件不发达？”
“都有。卫生部的医生还在一些被淹死水手的肠胃里发现了大量不可消化的蕨类植物。从肠道分泌液的沉积量分析，他们应该至少有一两个月没吃过好饭了，等等，你们给他们发了和我们一样的庆祝餐？”
“是，不是说他们很饿么……上头就决定拉拢拉拢民心。”
“会死人的啊！”
生活与富足的现代社会的远征军们，距离馒头噎死人的饥荒年代已经有段距离了。人在长期饥饿时遇到食物会暴饮暴食，消化器官长期处于半荒废的状态，突然大量进食，会引起极大的系统负担，严重者会致人死亡。
好在卫生部发现问题比较早，只有十三个幸运的倒霉蛋被活生生撑死了。
这些倒霉蛋的朋友们倒是没流露出过多悲伤。
“这些人是在吃饱的幸福中上天堂啦。”竟然还会有俘虏羡慕死掉的人不会在挨饿。
马理全抓捕了一个哄抢同伴食物的俘虏，正将人押去禁闭室，路途中，他接到突然消息。
巴加内尔将军自杀了，他留下一张纸条，上面说写给马理全先生。
马理全缓缓打开那张夹在狮子徽章中的小字条，看到内容，表情微动。
“我愿做有尊严的尘土，埋在光也照耀不到的黑暗大地。朋友，谢谢你，祝你与未来凯歌高奏。”神圣罗马帝国俾斯麦号舰长霍恩比巴加内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