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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池散人     暖冬事件txt下载     暖冬事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马岭二盗

    这天是阴历十五,明月高悬。www.uu234.netwww.uu234.net

    杨秋见冯春越追越近,心里有些着急,决定走山路回家,在东北走山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大路平坦却有些绕远,山路崎岖路程最短。

    各有千秋。

    杨秋心里盘算着,山上树木多,岔路也多,且没有人家,见不到灯火,自己又熟悉地形,可以轻松甩掉这缠人的公安。

    冯春见前面之人开始往山上跑,心头自是一紧,这大半夜上山,可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况且这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只一个赌博的,没必要追赶得这么凶,思索间就放慢了脚步。

    在冯春眼中,山可是会吃人的。

    杨秋只顾埋头向山上跑,他专挑树木多的地方去,那些地方哪还有路,脚一踩就是一个雪坑,瘦小灵巧的他东窜西躲,活像一只老鼠。

    跑了很久,杨秋感觉有些不对劲,回头一望,早不见了冯春的身影。

    杨秋松了一口气,连忙坐下来,倚靠在一棵大树上喘着粗气,他有些郁闷,自己的兄弟被抓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跑,是否还有意义。

    由于跑得急,杨秋没顾上带手套,这东北半夜的山上,温度可不是闹着玩的。手冻得发痒,他急忙往手上哈了几口气热气,又迅速把手揣进衣服口袋里取暖。

    他太累了,穿着这身厚重的棉衣棉裤,不歇气跑了这么远的路,此刻他只觉得胸口胀痛,血腥味随着呼吸涌入口腔……

    正休息着,一阵凉风起,突然有一东西被风不偏不倚地吹到他的侧脸上,他连忙伸手抓住,借着皎洁的月光一看,竟是一张10元面值的纸币!

    他将信将疑地在手中揉捏了一番,发现手感与真币相同,他连忙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人,这意外之财让杨秋很是开心,他连忙把它放进自己装钱的口袋中……

    突然,杨秋整个人如触电了一般,连忙站起身,嘴里大叫不好,双手在全身上下一遍遍地摸索着。

    自己赢的钱,在爬山之时,竟然全掉了出去……

    杨秋这个恨啊,恨得直跺脚,连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光,自己赌博本就输多赢少,这好不容易赢了一回,竟然都被遗失在这山野之上,这运气真是差到家了。

    他攥着这仅有的十块钱,开始沿着自己的脚印往回找,又哪里找得到呢。

    想了一会,他决定沿着风吹的方向,稍微偏移些位置,再摸一圈。他缓慢地向前移动着,每走一步便会朝四周极力张望着,但纵使月光再亮,要找到那一张张薄薄的纸币,也有些不太现实。

    杨秋越走越急躁,嘴上忍不住叫骂连连,脚下也不觉地加快了速度,此刻他也有些找不到方向了,但他一点不慌,只要有这满天星月在,他就能走回家去,这山他从小到大,已经不知翻了多少遍了。

    走着走着,杨秋忽听得前面山坳里竟似有人争吵之声,他约莫着时间应该到午夜十一点左右了,他俯下身子趴在雪地上,循声爬去……

    杨秋爬到山坳边缘的石壁处,缓缓地探出脑袋偷窥着……

    原来是一高一矮两个黑衣男人,在因为某事争执着,夜晚声音传的远,杨秋在二人头顶处听得真真切切。

    “这东西必须趁早拿到大毛那里出手,拿到钱咱俩一分,我家孩子大了,这行当不积德,以后你就自己干吧!”高个子男人说道。

    “现在大街上,报纸上都是咱们的画像,你有那通天本领,怎么不挖个地道去大毛那啊?赶这风口浪尖你跟我提散伙,行啊,这一单算我的,你退出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高个子男人问道。

    “什么意思,你不是要退出吗,把血眼玉给我,你自走便是!”矮个子男子道。

    “呵呵,你别她妈当我是傻子,咱俩一起这么久了,全都是你出货,你背地里吃了多少独食,大毛早就告诉过我了,不瞒你说,即便不金盆洗手,我也不想再与你一起搭档了,这血眼玉且放我这保管着,就当是这些年你补偿我的,以后咱分道扬镳,这世上再无马岭二盗!”

    听见高个子男人说出“马岭二盗”这四字,杨秋只觉得后背一凉,想不到这近几年让全国人闻风丧胆的两个江洋大盗,竟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杨秋想跑,却又怕出了动静,惊了这两个瘟神,时下进退两难,只在心中暗骂自己,不该来瞧热闹,现在陷于这两难之境,实属自作自受。

    “这血眼玉可是那无价的宝贝,你觉得我会同意让你独吞吗?难怪你此番非要亲手持着这宝贝,原来你早就打好了这如意算盘,今日你若想独吞了这宝贝,就先问问我手里这匕首答不答应”说完这矮个子忽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弹簧匕首,不由分说地向高个子方向,一个箭步刺了过去。

    “真是条疯狗!”高个子向侧面一闪身,左手握住矮个子持着匕首的左臂,右手拽住矮个子衣领,用力一提,再一甩,矮个子摔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连忙起身,绕着高个子转圈,却不敢再近前。

    这时石头后的杨秋见到二人动起手来,更加害怕了,悄悄转过身,向远方爬去……

    怎料他脚一蹬,正蹬到一块小石子之上,这石子一滚,竟向山坳间飞去,杨秋心中叫苦,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流淌下来……

    这石子不偏不倚,正砸在高个子男人头上,杨秋所处的位置距这二人的距离大概有三层楼高,石子虽小,砸在高个子男人头上,却也疼得他大叫一声,连忙捂住脑袋回头望着山顶吼道:

    “哪个龟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暗算你……”

    高个子话没说完,发出一声闷哼,低头一看,一把匕首,已直刺入自己的腹部……

    那矮个子连忙拔出匕首,又补了一刀,再欲接上一刀,却被高个子势大力沉的一脚,蹬飞了出去。

    高个子男人一个踉跄坐在地上,矮个子快速起身,又欲刺来,还没到近前,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巨响,矮个子男人脸贴着地,重重地摔倒了,身体抖了两抖,便一动不动了……

    杨秋被眼前这一切吓傻了,想不到自己的一个失误,酿成了此等大错,他趴在雪地上,一动不敢动……

    “山上的壮士,我命不久矣,我手里有一块价值连城的宝贝,此物阴邪至极不可久留,你拿去后速到b城磁器街,寻找“名堂阁”店主绰号大毛,提我马老大,拿这物件换些钱财,拿出十分之一,去给我那住在g城北海的苦命的妻儿,我儿唤作“马一叶”拜……拜托了……”好似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般,这自称马老大之人,说完此番话,竟轻叹一声,便没再没了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山坳里仍是一片死寂,杨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往下望去,只见这二人一躺一卧,身下雪地上一片殷红,二人都没了性命……

    这马秋哪见过这般场面拔腿欲跑,可他刚欲动身,忽见一物竟在月光的照射显得异常明亮……

    “莫非,这就是二人口中的血眼玉?”

    只这一眼,杨秋却怎么都迈不开步了,能教这大名鼎鼎的马岭二盗斗到如此地步,这价值定是不菲!

    想着想着,他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向不远处的山坳入口走去……

    贪念一生,便如出笼猛虎,再也收它不住。

    只是这杨秋不知道,持有这血眼玉之人,此生再无宁日……

第二章 血眼奇玉

    杨秋连滚带爬地从石壁上下来,来到这山坳平坦的入口处,周围树木繁多,杨秋发觉此地若不是从上向下看,是很难被发现的,果真是藏身的好地方。www.uu234.net

    杨秋三步并做两步走,鞋底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在这寂静的山岭之中,显得格外响亮

    此刻的杨秋,又哪里顾得上这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明亮的宝贝,心剧烈的跳动着,他期许着能把自己的赌债都清了,再买个跟镇里吴厂长一模一样的大摩托车,该有多美啊!

    要是还完赌债的钱不够买那拉风的大摩托,买个自行车,也是极好的……

    杨秋走近一看,果见那马老大右手中攥着一条红色绳穗,绳穗末端有一椭圆形翠玉,虽是午夜,也能清楚辨得其轮廓,端地是一件好宝贝!

    杨秋毫不迟疑,从马老大尸体手中拽出这宝玉,捧在右手掌心中,凑于月光下细细端详。

    这宝玉通体明澈透亮,如茶杯口般大小,白莹莹如雪,无一丝杂质,整体呈椭圆,如人眼般形状,顶尾两端各有一孔,尾端挂有红绳穗,顶端无绳。

    握在手中凉气逼人,结合这奇怪的形状,在这寂静无人的山坳中,竟显得有些诡异……

    杨秋思忖着,应该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他刚要离去,发现马老大左手腕处有绿莹莹的幽光在跳动,杨秋近前去看,但见这发光之物,竟是一块手表,不觉心中大喜,当时那个年代,手表可是稀罕玩意,那是有身份之人的象征,想这吉盛镇有手表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自己今天真是走了大运了。

    杨秋连忙上前观察如何摘表,他机灵过人,知道不可留下指纹,在观察了一番之后,发现这手表解法与腰带无异,于是双手齐上,毫不费力地解下了这腕表。

    这是杨秋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手表,圆形的表盘如袁大头币般大小,十二个针尖般粗细的夜光条均匀分布在表盘上,时分秒针的末端也各自有一段夜光的设计,那绿莹莹的秒针欢快地跳动着,太神奇了。

    杨秋兴奋地把玩着手中的腕表,不料这血眼玉一失手,滑了下去,不偏不倚地落在马老大流出的血中,杨秋迅速拾起这沾血的宝玉,抓一把干净的雪,蹭了几蹭,和这腕表一道,装进上衣口袋里,走出这山坳,分辨了下方位,快步朝白银村的方向走去。

    杨秋边走边回忆今晚这奇遇,这大名鼎鼎的“马岭二盗”,今日竟因为自己的一个疏忽,双双毙命,并把这两件宝贝白白送给了自己。

    早就听闻这二人盗了不少稀世珍宝,此等见过大场面的人,竟会为了这一块小小的玉石,互下杀手。

    这宝贝一定很值钱。

    自己翻身的机会,总算来了……

    想想前些日子,问亲戚朋友借些赌资,大伙非但不借,还将自己好多数落……

    “等我发财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沾我光!”

    杨秋竟不由自主地对着这无人山野,发了句狠话……

    还有这吴厂长,自己平日里没少奉承他,今年早些时候,这粮库招聘临时工,这姓吴的秃头第一个就把自己名字划掉了,这分明就是不把自己当盘菜……

    想着想着,白银村的全貌便出现在眼前了……

    杨秋家住村东头第一家,这已经是后半夜多了,为啥自己家里还亮着灯呢?

    杨秋越想越觉不对劲,脚下这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不多时,来到门前,院子里拴着的大黑狗,见主人回来了,发出了欢快的叫声。

    杨秋听见屋内人声嘈杂,心里多少有些慌了,忙推开大门,朝房门跑去……

    行至一半,房门“吱呀”一声来了,从房中一前一后走出二人,径直朝自己走来,这身影他再熟悉不过了,是二哥杨夏和二嫂秀芝。

    “二哥,这大半夜的,你俩咋……”

    杨秋话没说完,只觉得右脸火辣辣的疼,右眼前金星直冒……

    “畜牲……”杨夏举起左手掌,又想拍下去,秀芝连忙身体向后倾斜抱住杨夏……

    “孩他爸,差不多行了,外人都在呢,有事等人走了再说!”秀芝连忙说道。

    杨秋捂着右脸,有些发懵,放在往常他早就一蹦三丈高了,但今日见杨夏这阵势,他察觉家中定是有事发生了。

    他连忙转头问二嫂,发生了什么事,二嫂一边安抚着杨夏,一边对他说:

    “晓芳今天从炕上摔落了下来,破了水儿了,我跟你二哥当时也不知道,多亏你家这户好邻居帮忙,否则……”

    杨秋只觉得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

    “晓芳现在怎么样了,孩子……孩子保住了吗?”

    “保住了吗,保住了吗,你特么也配问,我告诉你,你就耍吧,迟早耍得你妻离子散,众叛亲离!”杨夏大声骂道。

    “二嫂……”杨秋没再理会杨夏,急切地盯着秀芝。

    秀芝刚欲说话,忽从屋内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杨秋脸露大喜之色,向屋内奔去。

    身后二哥的骂声,都被他屏蔽了……

    开了外屋门,大哥和大嫂正在外屋嘀咕着什么,见王叔来了,互相对视了一番,就停止了交流。

    “大哥大嫂,你们来了。”杨秋忙道。

    “嗯,刚来没多久,快进屋吧,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招人稀罕了”

    大嫂胡燕说道。

    杨秋一听是男孩,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一开里屋门,走了进去。

    邻居刘家婆媳二人,和邻村的接生婆正围在母子旁,悉心伺奉这母子二人,媳妇晓芳脸色惨白地躺在炕上,身旁是一盆鲜红的血水……

    一个不大点的新生儿,安静地躺在晓芳身旁,脸色紫青……

    杨秋见过大哥二哥家的新生儿,都比眼前自己的孩子大上许多,还有这肤色……

    杨秋连忙问接生的王婆道:

    “王婆,我家孩子怎么看上去有点……有点小啊,还有这肤色,看着有些不对劲……”

    “你家这娃子,早产了这么久,你想让他多大,这脸色无大碍,脐带缠的,过两天就消了。”王婆是性情中人,没好气的对杨秋说道。

    “谢谢王婆,谢谢大伙……”杨秋深知今日之事有多凶险,心里也很后怕,连忙向面前几人鞠了一躬。

    “你跟我鞠躬有什么用,老太太我这把年纪了,别折了我的寿,你应该道歉的人,在这呢!”

    王婆嘴上不饶人,指了指躺着的晓芳,对杨秋嗔道。

    杨秋见晓芳眼皮颤了几颤,虽闭着眼,呼吸却乱了起来,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侧过身背对着杨秋,轻声呜咽了起来……

    自己在承受着人间至痛的折磨之时,自己的丈夫却躲在自己找不到的地方散着家财。

    此刻的晓芳,恨不得挖去自己的双目,只怪自己眼瞎,看上了这个男人。

    杨秋自知罪孽深重,双眼噙泪,一声声唤着晓芳的名字……

    晓芳只是背对着他哽咽,也不搭腔。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尴尬,王婆交代了杨秋些事情后,所有人都各自回家了。

    此时就只剩下这一家三口了……

    晓芳不愿转身,望着着报纸糊的破旧的墙壁,暗自流泪。

    “噗通……”杨秋双膝跪地,嘴上叫着晓芳的名字,双手连扇自己耳光……

    晓芳听得真切,心里自然有些心疼,气也消了大半,她缓缓转过身,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这双颊涨红的男人,道:

    “我只问你一句话,有了这儿子以后,你还赌吗?你如果还赌,我现在就抱着儿子走,跟你过够了……”

    “不赌了,再也不赌了,再赌我不得好死,晓芳,对不起……”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不过咱儿子出生了,咱家要地没地,你要手艺没手艺,还欠了那么多赌债,拿什么养活这孩子……”晓芳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孩子,说道。

    杨秋忽然想起自己口袋中的宝贝,忙伸手去摸,顿时松了一口气,两个宝贝都还在哩!

    “媳妇只管放心,咱马上就有钱啦!”杨秋笑着站起身,走到晓芳身前说道。

    “你啊,就嘴上说的能耐,当初娶我的时候还说给我买自行车呢,现在可倒好,连一个车轱辘都没见到过……”晓芳想起往事,娇嗔道。

    “不,媳妇放心,我说过的都还作数,咱们马上就发达了!”

    晓芳见杨秋信心满满,不像是在说笑,连忙追问缘由。

    “媳妇你看……”

    杨秋神秘地从兜里掏出血眼玉,颇为得意地交到晓芳手中。

    晓芳端着这血眼玉一看,忽然大叫一声,把这宝贝丢到脚下的被子上。

    这叫声惊动了熟睡中的孩子,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杨秋不解地爬上炕去,在媳妇脚下捡起这血眼玉,定睛一瞧……

    瞬间如触电了一般,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之前分明洁白透亮的玉石,不知什么时候,在最中间处出现了个葡萄粒大小的血红色圆点……

    整块玉石,此刻像极了一只长着血色眼珠子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杨秋!

    杨秋看到,在这血红眼珠之上,映着的自己的脸,对着自己诡异地笑着……

第三章 解救杨冬

    眼见这血眼玉变了模样,杨秋恐慌至极,连忙用手搓了搓这红色部位,发现根本搓不掉,这红色斑点,仿佛是本来就长在这玉中了似的。www.uu234.netwww.uu234.net

    “真是邪了门了……”杨秋端着这玉,小声嘀咕道。

    “你傻愣着干啥呢,孩子尿了,快把二嫂送的尿布拿来铺好。”晓芳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对冯秋说道。

    “哦……哦!”冯秋收起血眼玉,连忙在身边一堆杂物中,翻出一块棉麻布块,铺到裹布之上,晓芳熟练地把孩子尿湿了的尿布,扔进地下的一个盆中……

    “我有点疼,孩子你抱着,我坐不住……”晓芳换完尿布,脸色似又白了许多,虚弱地说道……

    杨秋这才反应过来,媳妇刚生完孩子,身体极度虚弱,连忙颤巍巍地照着方才王婆教他的要领,接过孩子……

    “好轻啊……”

    这是杨秋对孩子的第一印象。

    孩子在怀里闹个不停,王婆提前准备了些奶水,在水碗里温着,杨秋有模有样地拿起奶瓶,试了试温度,把奶瓶凑到婴儿嘴边,奶水顺着瓶口流出一滴,这孩子竟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然后用嘴叼住奶瓶,轻轻吃了起来,样子可爱极了……

    好不容易把这母女二人哄睡了,杨秋只从炕柜里抽出一个枕头,远远地离开这孩子躺了下来。

    杨秋知道自己睡觉有翻身的习惯,生怕压到这可人的小宝宝。

    正美滋滋地笑着,忽想起这古怪的玉石,心头不禁一紧,又想起那马老大临终遗言。

    “这东西确实是不祥之物,明儿一早还是把它交给政府吧,若我能协助寻得这二盗尸首,再加上这不菲的宝贝,说不定还能得笔赏金,也算是美事一桩了。”

    杨秋心下想着,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又走进了那二盗葬身的山坳,却寻不见二人的尸身,他心里十分害怕,正欲离开,忽然察觉这山坳间的石头,竟都是大块儿的金子,杨秋满心欢喜,弯腰去捡……

    忽然大雾弥漫,笼罩了整个山坳,他刚欲离开,忽见这山坳上空出现一红瞳巨眼,眼角处正流淌着血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秋子……秋子……醒醒,别睡了!”

    杨秋猛地睁开眼睛,额头脸上全是汗珠……

    这梦……

    “老三,快把门打开!”

    杨秋回过神,循声望去,天已放亮,发现屋前窗口处站着二人,正是大哥大嫂,他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竟都还没醒来,他连忙起身,踩着拖鞋,来到外屋,打开了房门。

    他一眼瞟见跟在大哥大嫂身后,阴沉着脸的二哥,当下便觉得右脸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连忙侧立门旁,一言不发。

    这二哥进门后,盯他看了一眼,也没言语直奔里屋走去,四弟刚娶过门的翠英,见了这三哥,似要张嘴说些什么,扭头看到里屋熟睡的母女二人,把话咽了回去……

    众人进到屋内,一股脑地把手中之物放到炕上,都是些必要的东西:土鸡蛋、小米、婴儿衣物、豆奶粉等。

    听见声响,晓芳也醒了,要爬起来道谢,连忙被俩嫂子按了下去,二人又拿起小米鸡蛋,去到外屋,准备生火做饭,翠英见状也跟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杨夏清了清喉咙道:

    “昨晚派出所的人,来四弟家了,这不省心的崽子犯了赌,被公安擒了个现形,正在号子里蹲着呢。这事准和你脱不了干系,平日里你们就厮混在一起,昨天半夜翠英去大哥和我家讨说法,我们一道来寻你,正好赶上晓芳这档子事……”

    “昨天你大嫂好说歹说,才把翠英劝走,今儿一早,又来我家闹,说些个赖皮话,让人不得安生。你这也老大不小了,孩子都有了,能不能给我省点心啊!”

    大哥杨春双臂伸直,左手手背拍着右手掌心,无奈地说道。

    杨秋见不能隐瞒了,便把二人相约赌钱,到他逃上山之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你啊你,从小就是不省油的灯,还有这老四,整天不着消停,要不是这翠英有了身孕,我绝不管你二人这泼皮之事!”

    杨夏咬着牙说道。

    “行了老二,哪次都说不管,哪次你没管啊,少说两句,合计合计怎么把老四弄出来吧,翠英有孕在身,别气伤了身子。”杨春道。

    “刚才我托人问了,这事不算什么大事,但罚款总是少不了的,交两百的罚款,老四也就出来了。”

    杨夏稍作停顿,继续说道:

    “这钱……得大家凑一凑,四弟家没钱,我这一个月工资也才一百三,我出一百,剩下的你俩想想办法……”

    在当时那个年代,两百块可不算是小数目了,这杨夏自己出一百,已经是无可挑剔了。

    可剩下那一百,却教另外两兄弟犯了难……

    按说大哥家里不缺这钱,但他是出了名的守财奴,平日里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让他突然给别人拿出这数目,根本想都不用想。

    杨秋倒是不抠门,但他缺钱,他的全部家当都在兜里了,就剩下十块钱……

    “按说这一百块钱,我这当大哥的应该拿了,不过你大嫂的弟弟订婚用钱,前两天都借给他了,这手头有点……”杨春搓着双手,为难地说道。

    “好了大哥,你不用说了,这事因我而起,这一百,我出了……”杨秋心一横,说道。

    杨春果真闭上了嘴巴,没在说一句话,他生怕此事再生枝节。

    “你……还是别逞能了,你的斤两我还不知道吗,剩下这一百,我来想办法吧。”杨夏说道。

    “二哥你别说了,心意我领了,这是我的责任,剩下这一百我出了,我自有办法。”杨秋伸手入衣兜中,攥着那块玉石说道。

    见他态度坚决,杨夏也没再多说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蓝灰色票子,交给杨秋。

    杨秋接过这百元大钞,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想这二哥平日在单位里奔波劳累,一个月的辛苦钱,就被自己一个不理智,散了出去,此刻他巴不得这二哥再给他个大耳光……

    不多时,小米粥煮鸡蛋都已做好,三个女人进里屋服侍晓芳吃饭。

    此前兄弟三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她知道杨秋的想法,便没插言。

    杨秋默默地走出家门,正赶上早晨村里始发的客车,他要去镇上找一个人来解救自己的弟弟。

    计划没有变化快,

    一个突然出现的意外,

    让后来的许多人,

    都卷入了这血色漩涡之中……

第四章 见吴厂长

    虽说是早晨,但今天这天气,确实没有个早晨该有的样子。www.uu234.net

    天上不见太阳,阴沉沉的,温度却又不是很低。

    在东北,但凡在冬天里碰到这种气象,那定是要下场大雪了。

    杨秋头戴着个厚棉帽子,身材瘦小的他,配上这帽子,显得头大身子短,有点滑稽。

    他缩着脖儿,双手交叠插在棉袄袖子里,蹲在村东头那棵大柳树下,向村西头张望着……

    不多时,他听到熟悉的鸣笛声,从村西头方向传来,他连忙站直了身子,手在衣服裤子口袋中掏了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是否都带齐全了。

    一辆破旧的红色小客车,缓缓地在他前方停了下来。

    “又上街里啊,这么照顾我生意,回头给你整个专座得了!”

    客车司机拉开左手边的窗玻璃,笑着说道。

    “一言为定,谁不整谁孙子……”

    杨秋上了车,一屁股坐到售票员的位置上,笑着对那司机说道:

    “这位子就不错,以后归我了!”

    司机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杨秋买了票,车子摇摇晃晃地启动,向面前的岗上开去……

    白银村在岗下,地势极低,村子又落后,但这客车却是有的,而且早就有了,据说这条客运线,是早先银矿工人的专车线,当初这白银村,牛气得很!

    这车上都是些熟人,跟大伙聊了两句初为人父的感想之后,杨秋便靠在这椅背之上闭目养神……

    昨晚这一顿折腾,有点疲惫。

    “吉盛镇客运站到了啊,再不停了,下车的抓紧了。”

    售票员喊了两嗓,却依旧叫不醒沉睡着的杨秋。

    “给我醒醒……”

    客车司机抄起身边的卫生纸,丢向右手边的杨秋。

    杨秋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抹了下嘴角的哈喇子,左右望了两圈……

    “睡傻了啊,到站了,下车吧!”

    司机笑道。

    “哦……哦!”

    杨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下了车。

    “季哥,这小子下车了,咱啥时候上?”

    客运站旁边的胡同里,一个戴着墨镜,一脸横肉剃着光头的男子,带着四个小弟在悄悄候着杨秋……

    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小弟,看到了迷迷糊糊下车的杨秋,连忙回头提醒这个叫“季哥”的男人。

    “季哥”本名不详,但一提他的绰号“季三儿”便无人不知了,屠狗辈出身的他,早些年与人争执,持刀伤了人,吃了几年牢狱饭,出狱后去南方闯了几年,有了些积蓄。

    回来后收了几个小弟,整日在赌局处泡着,自己也不玩,专干些借钱收息的买卖。

    就是所谓的,放高利贷的。

    半年多前杨秋在自己手里借了三百块钱,约好半年后连本带利还四百,可这半年期过去两周了,杨秋依然没有要还钱的意思。

    季三儿打算给杨秋点颜色瞧瞧。

    经过这黄毛小弟连日来的观察,发现杨秋基本每日都坐这趟客车来镇里,几人一合计,便在此地暗中等候,竟真被这几人等到了。

    季三儿见杨秋神色匆匆,下了车径直向东快步走去。

    吉盛镇客运站本就在镇东位置,再往东走,就马上出了镇子了。

    镇子外就只剩一家粮食厂了,早听闻这杨秋前些年老跟这吴厂长混在一起,这吴厂长可是个有钱人。

    狡猾的季三儿摇摇头,示意小弟们还不是时候,他远远地盯着,直到看见杨秋走进粮食厂。

    这厂子杨秋不知来过多少次了,厂里的保卫和工人对他也特别熟悉。

    杨秋径直走进吴厂长办公室,吴厂长正在看报纸,冬日上午的阳光充足,光线从肥胖的吴厂长身后的窗子里照射进来,正照在他那光亮的脑袋瓜上……

    一个恍惚,杨秋以为自己见到了佛祖。

    见杨秋闯了进来,吴厂长有些不开心,他叠起手中的报纸,往桌上一扔,拿起手边的茶缸,揭开盖子,送到嘴边,又似想起什么事情一般,放回到桌子上。

    “秋子,你这风风火火的,干啥来了?”吴厂长道。

    “吴哥……老弟这边遇到点麻烦……”

    “借钱吗?不用说了,上次借你一百还没还呢,别的事好说,借钱没有……”

    没等杨秋说完,吴厂长暂定截铁地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吴哥,实不相瞒,我弟小冬,因为我现在在号子里蹲着呢,我这当哥哥的没能耐,手里没钱,但我不能看着他在里面遭罪,吴哥您大家大业的,定不会短缺这一百块钱,我把弟弟换出来后,就算卖血也会马上把这钱张罗上……”

    杨秋有些着急,口不择言。

    “大家大业钱也不是凭空生出来的,这月工人工资都快开不出来了,我真的帮不上你的忙,你再找别人试试吧。”

    吴厂长不满杨秋的道德绑架,更加不愿借钱给他了。

    想空手借钱看来是不可能了,还有一招,杨秋将手伸入上衣口袋,掏出那块手表,来到吴厂长面前,轻轻放到桌子上。

    “请您上眼,这表还值些钱吗?”

    吴厂长做这玉米流通生意,把玉米收上来,烘干后发往全国各地,算是见过世面的主儿,他眼见这手表的工艺不一般,特别是表盘上那一串字母,他还真见过。

    有一个做进出口贸易的朋友,就带的这个牌子的表!

    当时那个年代,没有山寨品一说,眼见到的,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这表定是个舶来品了。

    “这玩意,你从哪搞来的?”吴厂长是个爱表的主儿,此刻他有点坐不住了,连忙问道。

    “自家产的玩意,我琢磨着,这吉盛镇也就你一个识货的主儿,拿来换些钱花,你不要我就拿省城当掉。”

    鬼机灵的杨秋察觉到,这玩意定是值些钱了,说话自然多了些底气。

    “这表虽还算不错,毕竟是二手的东西,值不了多少钱……”

    吴厂长毕竟是久经考验的合格奸商,此刻又开始耍套路了。

    “打扰了……”

    杨秋多聪明,他料定吴厂长舍不得这宝贝流失掉,作势抢过手表,扭头欲走。

    “兄弟,你……你坐,你打算多少钱卖,倒是说个价呀!”

    苞米有都是,这家谈不成还有他家抢着卖,杀价这手段百试百灵,可这心爱的宝贝只有一件,过了这村了可就没了这店了。

    人在心爱之物面前,都是盲目的。

    杨秋伸出三个手指头,吴厂长心头大喜,今日算得了个大便宜,这外来的表,就算是二手货,少说也值个千八百块。

    “四百二!”杨秋道。

    吴厂长差点没从凳子上跌落下去……

    “兄弟,你这伸出三个手指头,却要出这么个有零有整的价格,怕不是算数没学好吧?”

    吴厂长苦笑道。

    “哥,给句痛快话,要不要吧,老弟着急走。”

    杨秋一鼓作气,说道。

    “行,哥也不墨迹了,知道你忙!”

    吴厂长说完这话,起身走出办公室,过了一会儿,拿着沓钱走进来,道:

    “数数吧,正好四百二。”

    杨秋查出三百,剩下的交给吴厂长,说道:

    “连本带利,两清了,吴哥。”

    “哈哈,你小子……”

    吴厂长这才反应过来,指着杨秋,笑道。

    杨秋收起钱刚要走,似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看了一眼后,交给吴厂长……

    “奇怪,这搓不掉的红色斑点,怎地自己又淡了许多,莫非……”

    杨秋发现异象,心中暗自思索着。

    吴厂长接过这块玉,仔细看了看,说道:

    “这玉不值钱,中间这么大块杂质,可惜了……”

    说完便把这玉交还给杨秋。

    “多少钱收?”杨秋问道。

    “三十以内,就当买个挂件儿,这玩意像个眼珠子,有点人……”

    吴厂长果然对玉石没有研究,随口报价道。

    “我得走了……”杨秋转身。故技重施。

    “秋子慢点走,哥不送你了”

    吴厂长满心欢喜地研究起手中的腕表……

    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啊……

    杨秋心头郁闷,只好离开粮食厂,向镇西头派出所方向走去。

    走大道有些绕远,他决定穿小巷走近路,快些把杨冬解救出来。

    吉盛镇只有一条主街算是热闹,其他小巷都安静得很。

    杨秋正在背街小巷中走着,忽然一个麻袋,不偏不倚地罩在自己头上。

    “坏了……”杨秋还算反应快,立马双手抱头,做出防御姿势……

    拳脚棍棒,如雨点般砸到自己身上,瘦弱的杨秋被击倒在地,闭着眼,痛苦地蜷着。

    四肢、身体、面部都无一幸免,杨秋被打得皮开肉绽,口中不停求饶……

    他的鲜血沾湿了全身,

    包括口袋中的那块血眼玉,

    此刻,

    这本已暗淡了的红色眼瞳,

    又鲜艳明丽了起来……

第五章 季三之死(上)

    季三儿等人手下有分寸,叫杨秋吃些苦头,便停了手,扯下罩在杨秋身上的麻袋。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杨秋痛苦地躺在地上,脸上和身上,都是血迹。

    季三儿蹲在地上,右手拽住杨秋衣领,向上一提,冷笑着说道:

    “你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家三爷爷的钱还敢不还,今天你爷爷有空,给你上上课。”

    “三爷……求……求您再宽限我一周,我……我……一定……连本带利……还……还您。”

    “现在就有,为啥要等一周以后?”

    季三儿盯着杨秋鼓鼓的口袋,说道。

    杨秋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衣服口袋,央求道:

    “三爷,这……这钱……是我借来救弟弟的……求您……”

    “敬酒不吃吃罚酒,黄毛!”

    季三儿给黄毛使了个眼色,这黄毛扑上来,伸手就向杨秋口袋中掏去。

    杨秋躺在地上,双手死死按住衣服口袋,嘴里不停央求着。

    “妈的……”季三儿抡起拳头,一拳打在杨秋右眼框上……

    杨秋只觉眼前酸痛,直冒金星,他连忙用双手护住面部……

    黄毛顺势掏出杨秋口袋中的钱,血眼玉被顺出来,掉落在地上。

    “季哥,都在这了!”黄毛满脸堆笑,把一沓钱悉数送到季三儿面前。

    季三儿甩开杨秋衣领,抓起黄毛手中的钱,站起身来,数了数,说道:

    “整好四百,还行,欠我那一百,月底前还上。”

    “哪里还欠你一百,说好借三百还四百,怎么又多出来一百?”

    杨秋勉强坐起来,质问道。

    “说好连本带利半年还清,你这超过快两周了,利息自然要涨!”

    这便是季三儿发家的本事。

    “月底前不还,我就去你家坐坐,听说你媳妇刚生了个儿子,哥几个正好去瞧瞧!”

    季三儿阴冷地笑着,说道。

    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季哥,瞧瞧这个!”

    眼尖的黄毛,抓起地上的血眼玉,交给季三儿。

    “把它还我!”

    杨秋猛地站起身,满脸血迹的他,瞪着血红的双眼,似要上去拼命,这架势让季三儿等人心头一惊。

    这要是动起手来,伤了人命,凭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季三儿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物件儿……

    这血眼玉沾了血,红瞳形状的部位异常明亮,如一只血眼死死盯着季三儿!

    这季三儿又是吓了一跳,再看看面前快要失控的杨秋,竟心生怯意,道:

    “这什么破东西,这人能有什么值钱的宝贝,还他,咱们走!”

    黄毛接过血眼玉看了看,交给杨秋,放了两句狠话后,众人散去。

    杨秋看着他们消失在小巷尽头,径自颓然坐到地上,左手攥住血眼玉,右手捧了一把路边未压实的雪,往脸上蹭去。

    刺骨的凉意,顺着他的毛孔钻进脑子里,他似要借此麻痹自己的神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秋深感自责,他自觉无颜面对弟弟和弟妹,还有把钱交给自己的二哥。

    一阵微风袭来,下雪了……

    真是一场大雪,大颗大颗的雪花,细密黏连,飘飘洒洒。

    目之所及,层层叠叠的雪帘,望不穿,瞧不尽……

    过了许久,杨秋掸了掸身上的积雪,晃悠悠地站起身子,朝白银村方向走去……

    还有三天就是冬至了,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弟弟不能回家过节了,他又忍不住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光。

    东北的冬天,白昼很短,不到下午六点,太阳就整个落下山去了,天气开始转凉。

    雪依旧下个不停,此刻路上已见不到人,杨秋垂头丧气地走着,宛如一个行走着的雪人……

    天已全黑,大伙在杨秋家焦急等待着,八郎很省心,吃饱了便不哭不闹,晓芳状态也好多了,半倚着墙,跟大伙聊天。

    大家都在安慰翠英,只道是交了罚款,这人就能无恙地回家了,翠英也站在窗前巴望着,期待杨冬早点回来。

    院子里的大黑狗,赖皮地叫了起来,众人心头大喜,都知道是这杨秋回来了。

    不多时,杨秋低着头推门进来,身上的积雪已有一指厚了,脸上,眉毛上,甚至眼睫毛上也都挂着一层白雪……

    众人向杨秋身后看去,半晌不见人进来。

    “秋子,咱四弟呢?”

    杨春问道。

    杨秋不答,低头像根木头。

    “三哥,你说话啊,杨冬人呢!”

    翠英有点着急了,声音有些大。

    “弟妹你有身孕,千万别急,老三,出了啥事了吗?你快点说,别让大伙担心!”

    杨夏说道。

    杨秋不答,身子晃了两晃,“噗通”一下,竟栽倒下去……

    两兄弟连忙搀扶住杨秋。

    杨夏看到,杨秋耳蜗和脖颈处有血迹,连忙掸了掸杨秋身上的雪,众人心头皆是一紧,这杨秋身上极脏,且有血迹。

    兄弟二人把杨秋放在炕上,大嫂端来碗热水,喂杨秋饮下,杨秋喝了水后,面色逐渐红润起来,恢复了神志。

    他扭头环顾一圈众人,泪眼婆娑地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番,但他并未提及手表和玉石,只道钱是自己和吴厂长借的。

    “这帮王八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钱不成,我这就去派出所报案……”

    杨夏说完就要走,杨春连忙拉住他,说道:

    “二弟别冲动,秋子是因为赌博,问人家借的钱,咱们报案了,这查到最后,指不定秋子也得给送进去,再说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这事咱也不占理……”

    “那也不能打人啊……”

    晓芳心疼自己的丈夫,伤心地说道。

    眼下是不能报警了,众人心里不爽,也只能认倒霉,大伙见杨秋这惨状,也不忍呵责他。

    “那我明天再想办法吧,时候不早了,都回家吧……”

    杨夏无奈地说道。

    众人一边安慰着翠英,一边纷纷离开。

    屋内恢复平静,夫妻二人分别躺在炕两侧,没人说话。

    “啪……”

    晓芳拽了下灯绳,屋内一片黑暗。

    黑暗中,杨秋听到了妻子低沉的哽咽声。

    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还有多少外债瞒着她。

    说什么自行车,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睡不着啊,杨秋瞪着双眼,心头百感交集……

    寂静的夜,除了时而有风吹得自家窗外的防寒塑料哗哗作响外,就只剩下雪落的声音了。

    杨秋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许久之后,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忽然,有一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窗前,疯狂地敲打他家的窗子……

    “秋子,快开门,救救我,快救救我……”

    杨秋认得这声音,是季三儿!

    他飞快地爬起来往窗外瞧,只见那季三儿面色惶恐,满脸是血……

    在季三儿身后,是一只灯笼般大的血红色大眼,飘然地在这白茫茫的雪中,直勾勾地盯着那崩溃的季三儿……

    大黑狗凄绝地嚎叫着……

    这夜,变得热闹起来了。

第六章 季三之死(下)

    杨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天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季三儿,如今竟趴在自己窗前,哭嚎着求自己救救他。顶 点 X 23 U S

    那漂浮着的血红色大眼,慢慢地逼近,季三儿无助地拍打着杨秋家窗玻璃……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杨秋觉得这声音有点诡异,但一时又说不出哪里怪……

    那血眼越来越近,这季三儿嘴上倒是消停了,手却如招财猫般,机械地敲打着窗玻璃……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杨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整个人登时吓得脸色惨白,坐在炕上,直勾勾地不敢动。

    这不可能……

    我家窗子,明明……

    明明没有玻璃!

    这季三儿是怎么在自己窗前发出拍玻璃的声音?

    杨秋平日里赌博迷了心智,木制窗框多年不换,已腐烂不堪,玻璃早就尽数掉下来,摔碎了。

    他也能对付,用钉子敲敲打打,用塑料布缠住窗框,既不需要换框,又省了玻璃。

    可如今这季三儿为何……

    杨秋正茫然着,忽见窗外一黑影高高跃起,叼住季三儿肥大的脑袋,用力一扯,竟将那脑袋整个扯了下来……

    是他们家的大黑狗!

    这大黑狗丢下季三儿头颅,立在血红大眼旁,叫得更欢了……

    “汪汪汪……”

    “汪汪汪……”

    杨秋猛地睁开眼,重重地喘息着,屋内一片黑暗,原来是一场噩梦。

    他慢慢地抬起来,望向窗外……

    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好,幸亏是梦,杨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准备继续睡觉。

    “汪汪汪……”

    “汪汪汪……”

    这大黑狗,却似在梦中般,叫个不停。

    “估计是被这大雪吓到了吧……”

    杨秋心中暗想。

    今夜这狗却一刻不消停,一直在狂吠着。

    终于,这叫声吵醒了晓芳和小八郎,孩子咿咿呀呀地哭起来,晓芳连忙一拉灯绳开了灯,一看挂钟,后半夜一点多。

    “这大黑,今天抽了哪门子风,叫得这个欢……”晓芳抱起孩子,疲惫地说道。

    “就是,我出去看看!”

    杨秋起身,披上棉袄,拿起手电筒,推开房门,双脚骑在门槛上,打开手电筒向大黑方向照去。

    “大黑,这大半夜的,你乱叫什么!”

    杨秋朝大黑方向喊去……

    大黑听见主人召唤,顿时消停了,兴奋地朝着光源处猛摇尾巴。

    杨秋又举手电朝四周照了照,这雪下得太密集,望不了太远,目之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异常。

    见这大黑也不叫了,杨秋便关上房门,返回屋中,孩子喝了奶睡去了,杨秋关了灯,摸索着回到炕上,准备继续睡觉……

    可这刚躺下没多久,大黑又叫了起来,一声胜一声的凄厉,杨秋生怕再吵醒了老婆孩子,连忙披上大衣,左手拿着手电,走到外屋柴火堆处,拾起一根长木棍,气汹汹地推开门,直奔大黑走去。

    刚迈出门槛,杨秋发现这雪已经厚过脚脖儿了,自己穿的棉拖鞋,直往鞋里灌雪,太凉了……

    “这抽风的大黑,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杨秋三步并做两步走,几步跨到了大黑处,大黑见主人手拿木棍,连忙低头抬眼,口中发出呜咽之声,可怜巴巴地向后退去……

    “我让你叫,我让你叫……”

    杨秋抡起粗木棍,向大黑发去,打得这大黑似哭泣一般,嗷嗷嚎叫,并拼命向后退去。

    这杨秋近日来有诸多不顺遂之事,一直没个发泄的口子,今日抓住着大黑,竟不饶它,拿这大黑狗撒气起来!

    这大黑狗体格硕大!系它的绳子也因天长日久,有些腐烂了,它情急之下竟然扯碎了这绳子,在院子里绕了个大圈,径直向门外跑去……

    杨秋见狗跑了,更是气不过,举着棒子便追,此刻他又哪里顾得上这脚下的温度。

    没跑两步,杨秋见这大黑竟没跑远,在门前开始围着一个雪堆绕圈,嘴里不停地对着杨秋吠着。

    杨秋没心思去想,这门前怎么凭空多出个雪堆,生孩子之前,这些活儿都是晓芳干,他只负责赌博。

    杨秋只以为这是邻居推的雪,堆在此处……

    “我让你跑!”

    杨秋追上大黑,一棒子抽在它的屁股上,不过奇怪的是,这大黑并不叫也不跑,只是背对着杨秋,用前爪在雪堆中挠着。

    杨秋被大黑奇怪的举动勾起了好奇心,他放下手中的棒子,举着手电,给这大黑照亮。

    早就听说,有的狗通人性,会给主人挖出些宝贝,今天大黑这反常举动,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这大黑挖了半天,这雪堆上的雪随挖随落,差点没把大黑埋里,大黑连忙抽出脑袋,全身抖了抖,头部以鼻尖为轴心,快速旋转起来……

    大黑抖了杨秋一身的雪,他只道倒霉,忙向后退了一步,再定睛看了一眼这面前的雪堆……

    一块鲜红色的东西,从雪堆顶端的塌陷处,露了出来……

    这是……

    杨秋连忙用右脚踢走这东西上的雪。

    直到发现那深深凹陷的肚脐之前,杨秋死都不敢联想,这块鲜红的东西,竟是人的肚皮!

    “我去你……”

    杨秋吓得摔倒在地上,拖鞋飞出老远,他又哪顾得上这些,双脚踩着这刺骨的白雪,向家门口跑去……

    来到里屋杨秋猛地拽开灯,见孩子老婆仍在熟睡,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已冻的通红,他连忙爬上炕去套好了裤子,穿好了棉鞋,来到熟睡的晓芳身前。

    他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推了推面前的晓芳,轻声说道:

    “媳妇醒醒,别睡了……”

    熟睡中的晓芳,感觉有人叫她,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她看到自己的丈夫,正神色慌张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大半夜叫醒我,有啥事啊……”

    晓芳有些郁闷地问道。

    月科中的女人最缺休息,自己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叫醒,她自然有些不开心。

    “出大事了,媳妇……”

    杨秋惶恐地说道。

    直觉告诉晓芳,杨秋说的事情不简单……

    “啥……啥事,你慢慢说,怪吓人的……”

    晓芳故作镇定地说道。

    “咱家……咱家门口,有……有个死人!”

    杨秋压低了声音,生怕被邻居听见,可他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些时,这场面却显得更加惊悚了。

    晓芳吓得直打寒颤,哆哆嗦嗦地道:

    “我这喂奶呢,不能受惊吓,你别寻我开心啊……”

    杨秋听媳妇这么说,气得直跺脚,道: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我大半夜吓你干啥啊……”

    听了这个回答,晓芳吓得坐起来,倚在墙角,全身颤抖……

    “谁……门口那人是谁,怎么死的啊……”

    “不知道,我只看见个大肚皮,便吓得跑进屋子里了,拖鞋都跑丢了……”

    “接下来咱俩该怎么办……”

    “我去叫大哥二哥来,一起商议……”杨秋说完,转身欲走……

    得知自己的丈夫要去叫人来,晓芳哪里会同意……

    “不行……我自己不敢在家,你别走……”

    “那好吧。”

    杨秋连忙脱鞋上炕,坐在晓芳身边,一把搂住自己的媳妇……

    “别怕,媳妇,我不走,不走……”

    晓芳紧紧抱住杨秋,哭了起来……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杨秋看了下墙上的钟,已经后半夜两点半了,马上便天亮了,天亮再去通知众人吧……

    突然,杨秋似想起了什么般,猛地伸手入兜子里去摸索……

    这血眼玉,红瞳形状的斑点,竟然不见了!

    晶莹透亮的玉身,显得更加美丽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杨秋小声嘀咕道。

    “你知道啥了……”

    晓芳颤巍巍地问道。

    “我知道,门外之人的死因了!”

    杨秋诡异地笑着,

    这表情,

    在这深更半夜里,

    让人不敢直视……

第七章 报警

    杨秋突然冒出这一句话,着实吓坏了妻子晓芳,她挣脱开杨秋的怀抱,盯着杨秋说道:

    “你这大半夜的,说什么胡话……”

    “媳妇,我现在还不确定,但你……你看看这玉,和上次见到那块儿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杨秋把手中的玉,递到晓芳的面前。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晓芳仔细端详着这块玉,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它说道:

    “这和上次见到的那块儿确实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杨秋急切的问道。

    “上次的那个有……有个红色眼珠子……”

    想到此,晓芳仍感到心有余悸。

    “嗯,这跟你那天见到的其实就是同一块儿,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杨秋正欲说下去,可门外的大黑又大叫起来,吵醒了熟睡中的小八郎。

    一时间,狗叫声,婴儿啼哭声,乱作一团……

    二人停止了对话,杨秋走过去,抱起八郎,交给晓芳。

    “炕有点凉了,我去烧烧炕。”

    杨秋伸手摸了摸炕面,皱着眉说道。

    “你走了我害怕……”

    知道门外躺着具尸体,晓芳一步不敢让杨秋离开她。

    “没事,咱家外屋地有现成的柴火,我不出门,打开里屋门,我边烧火边跟你唠嗑。”

    东北老式的泥草房,格局很简单,开了房门进来,首先看到的是厨房,东北称之为外屋地,厨房有一口大锅,大锅下面是灶台,灶台下有一个窟窿,就是东北人口中的“灶坑”。

    柴火投入灶坑,点着火,这火既可以炒菜,又可以给里屋的炕加热,这东北大炕有一个特点,上热快,一篮苞米棒,小屋子里就特别暖。

    但后半夜这灶坑里的火渐渐灭了,炕上和屋子里的温度也会逐渐降低。

    所以夏天还好,一到冬天即使家家户户都没了农活,也要起早烧炕,否则稍一晚起,这屋子便无法待人了。

    晓芳也知这屋内温度有点低了,虽然害怕,无奈为了孩子,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杨秋推开里屋门,来到外屋地,墙角处有一堆现成的苞米棒,他拿起小铲子,往灶坑里填了些柴火,取一根玉米棒,在墙角的小煤油桶里戳了一下,转身回到灶坑前的小凳子上坐好,拿起灶台上的火柴,划着了后,对上沾了煤油的苞米棒……

    这沾油的苞米棒一遇明火,忽地着起火来,杨秋麻利地把它丢进灶坑中……

    不多时,灶坑里已经是红堂堂一片了,杨秋坐在火前,想着这几天发生的离奇事件,发起呆来……

    “你这块玉,从哪里弄来的……”

    晓芳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哦……这个……”杨秋从火堆里抽出一个顶端碳化,还未烧着的苞米棒,拿在手中在地上画着圆圈。

    “捡的,在山里,孩子出生那天,我走山路回家,无意中捡到的……”

    杨秋不敢说出那天的情况,这块玉,是他改变生活的唯一机会了,从前那浑浑噩噩,毫无希望的人生,他已经过够了。

    “哦……这玉应该值不少钱吧。”

    “还不知道呢,我寻思明天去趟城里,找个懂这东西的人,瞅一眼,给咱定个价……”

    杨秋答道。

    “嗯……”

    晓芳没再说话,杨秋守在灶坑前,望着噼里啪啦作响的火苗,期盼着黎明的曙光早日到来……

    凌晨四点半,隔壁老刘家的大公鸡,喔喔地鸣叫起来。

    过了一会,隔壁院子中传出男人的咳嗽声,晓芳听得真切,便对杨秋道:

    “你去叫人吧,我敢自己在家了。”

    杨秋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出门,向村里走去……

    此刻雪已经停了,大黑守在门口,像个忠诚的卫士。

    杨秋瞟了一眼门前骇人的大雪堆,只这几个小时,又堆了很高……

    他脚下没停,径直向村里走去,村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三两只狗叫声传来,却显得周围更加静谧了。

    杨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雪下得实在太厚,没过了脚踝。

    白银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约莫十分钟脚程,来到大哥家院前,杨秋扯着脖子喊大哥出来。

    喊了几嗓子后,但见得杨春家屋内灯光亮起,一人影披衣服走出门来。

    “秋子你发了什么疯,这大清早的在我门口穷嚷嚷啥?”

    说话之人正是冯春。

    “大哥你快去我家,有急事商量,我现在去二哥家叫人。”

    杨春见三弟这神情确实严肃,再不敢怠慢,连忙向杨秋家走去。

    三兄弟陆陆续续来到了杨秋家门口,天刚蒙蒙有些微光,好在这满地的白雪,自映得周围愈加明亮了。

    三兄弟在杨秋家门前雪堆处站定,夜间看不清形状,这白天却看的真切,蜷蜷一堆,一处还似有人脑形状的隆起,甚是恐怖。

    杨秋拿起扫把,哗啦啦扫开这浮雪,众人顿时大惊失色,一个赤身**的男子浑身僵硬地侧卧着,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人……这人不是季三儿吗,老三,这……是咋回事,这好端端的,怎么光溜溜地死在你家门口了?”

    杨夏神色慌张地问道。

    “我……我哪知道啊,凌晨时候这大黑乱叫,我出去一看,就……就发现了,我发现时这人就已经僵死了。”

    “那当时怎么不叫我们来?”

    杨夏连忙追问道。

    “晓芳她自己不敢在家啊,门口凭空出现个死人,谁不害怕。”

    杨夏一想也对,便点点头没再说话。

    “赶紧报警,别耽搁,另外这季三儿白天刚打完你,晚上人就没了,这事不得让人起疑心啊?”

    杨春想看看杨秋的反应,说道。

    “我怕什么,又没做亏心事,他死在我家门口,我还觉得丧气呢。”

    “你去我家,骑车子快到镇里报警,等客车怕是来不及了,到时候人都涌上来,七嘴八舌的,影响不好。”

    杨夏道。

    杨秋没再多说什么,直奔杨夏家跑去,来到二哥家,骑上自行车朝吉盛镇行去。

    …………

    值了一宿班的冯春,刚打开派出所的大门,就见到一人站在门前,满身是雪,旁边是辆摔弯了把子的自行车。

    这二人是真有缘,杨秋有些神情恍惚,他识得面前这人。

    可冯春却不认识杨秋。

    杨秋气喘吁吁地交代了情况,冯春一听,连忙转告给值班领导,又通知了县刑警队,自己和同事大刘带着杨秋,驱车向白银村驶去……

    刚到村口,冯春远远看到一群人聚在一家门口。

    “是那儿吧?”冯春指了指人群的方向。

    “对,对,那是我家,尸体就在我家门口……”

    “走吧,去看看。”

    众人下车,朝着季三儿的尸体走去。

    这季三儿,为何离奇身亡,这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白银村的故事,正在悄悄上演。

第八章 勘察现场

    冯春三人下了车,引得围观群众皆侧目来看,冯春和大刘识得杨夏,二人与他打了招呼后,嘴上招呼村民们靠后,他二人也不近前仔细观察,只是尽量疏散群众,维持秩序。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冯春见这尸体死状,附在大刘耳边轻声说道:

    “这季三儿,我看着像冻死的……”

    “这事儿咱哪敢乱猜,等头儿他们来了再说吧,眼下护住现场,不被人破坏了,咱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大刘是老警察了,生的虎背熊腰,有蛮力却没脑子。

    冯春没再与他交谈,但也不同意自己同事的观点,自己还是能做点什么的,他想象中的公安,绝不是干这些活儿的。

    “你……你过来一下。”

    冯春指了指杨秋,说道。

    杨秋哪敢怠慢,连忙走过来,紧张至极。

    “没事儿,别紧张,和你了解点情况。”

    正在认真保护着现场的大刘,听到冯春这般说,斜眼瞧了瞧,又挤出一丝干笑,转过头去,继续耐心地疏散着围观村民,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这围着的人墙却是越来越厚了……

    “哦,领导……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杨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这个挺年轻的公安,叫“哥”,不合适,叫“弟”没勇气。

    叫领导总不会错了吧……

    “我是吉盛镇派出所的,姓冯……”

    冯春听着眼前人见他领导,有些不舒服,忙自我介绍了一下。

    “你好……冯领导,见过……见过……”

    杨秋真的是怕公安啊,爱赌博的,都有这毛病,改不了。

    “好吧,你报的案,说说吧,啥时候见到死者的,说说当时的情况。”

    冯春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和笔,煞有介事地准备记录。

    “啊,昨天,昨天差不多中午吧……”

    杨秋一见到警察,脑子一片空白,以为冯春问的是昨天见到季三儿开始的事,竟要给自己添些麻烦。

    “你吓傻了吧,没用的玩意儿,明明是今天凌晨啊!”

    杨夏一旁听得真切,气的牙痒痒,忍不住提醒杨秋。

    “杨哥,你这是……”

    冯春摊开双手,表情颇为不满地说道。

    “唉,兄弟别怪我多嘴,这是我的亲弟弟,生来胆小,一遇到这种事,竟吓得说胡话。”

    杨夏平时在镇里办事圆滑老道,颇有些人缘,他这么一说,冯春心里再不舒服,也没好意思再苛责。

    “你继续说,昨天中午怎么了?”

    冯春转头望向杨秋,说道。

    “哦……我……我记错了,没经历过这种事,确实是吓坏了……”

    杨秋改口说道。

    冯春顿时觉得火气上涌,几欲发作,但见到这么多双眸子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也再不便发作了……

    接下来杨秋只是把凌晨大黑闹个不停以后的事说了,之前季三儿如何堵截自己那段,只字未提。

    冯春把笔录做好,交给杨秋查看:

    “你确认一下,无误的话,给我按个手印。”

    杨秋接过本子,大略看了一遍,没有问题,当即签了名字,冯春又从兜中掏出印泥,打开呈到杨秋面前。

    “按上吧,往名字上按就行。”

    冯春冷冰冰地道。

    杨秋按完手印后,冯春收起笔录,刚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听得人墙外围人声嘈杂,定睛一看,又驶来两辆警车和一辆白色救护车。

    这车牌号他再熟悉不过了,两辆车是县刑警队的。

    车刚停稳,从车上下来六人,其中两人他最识得,一个头发稀少上了些年纪的人,是自己所里的杜所长;另一个穿黑色夹克,中等身材,目光坚毅的中年男子,便是刑警队的钱队长。

    二人一路边走边交流,不多时便来到冯春身旁。

    “杜哥,钱队!”

    冯春先跟二人打个了招呼。

    钱队看了一眼面前的冯春,微笑着点头示意,随后目光冷峻地看了一眼冯春身旁,有些紧张的杨秋。

    杨秋跟钱队对视了一眼,连忙低下了头……

    这眼神,好似能一眼看穿真相一般。

    站在远处的杨夏,看到此景着实气的够呛,这杨秋究竟在怕什么,竟摆出一副做贼心虚的神情,实在是要引火烧身。

    “杜哥,这是我做的目击证人的笔录,您二人看一下。”

    冯春把笔录摊开,交给杜所长,杜所长简单看了一眼,连忙把笔录交给钱队。

    钱队认真看了一会,直夸冯春记录的认真仔细,一众人拍照的拍照,取证的取证,井井有条,明显是训练有素。

    “头儿”其中一个身穿制服,干练的小伙子,走到近前说道:

    “死者名叫季成龙,外号季三儿,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十点半到今天凌晨三点之间,但冻僵的尸体,死亡时间不太好推,具体的死亡时间得等法医解剖胃部残留物后给咱们。这尸体无明显外伤,且有脱衣现象,面带笑容,身体佝偻,初步推测死亡原因应该是冻死的……”

    钱队长点了点头,这结果和自己推测的一致。

    “法医怎么说?”

    钱队长又问道。

    “也都差不多吧,进一步结果还得等尸检报告才能确定,但头儿,这种事咱见多了,应该错不了……”

    “嗯,那等等看吧,没什么好办法了”钱队长又似想起了什么事一般,回过头对杜所长道:

    “这人是你们辖区的吗,通知家属了吗?”

    “是的,这人叫季三儿,名声不好,早年蹲过监狱,老婆早就带孩子改嫁了,联系不上。只联系上一个他在农村的大姑,他大姑只道他平时行为不端,不肯认他……”

    “还是个孑然一身的主儿……”钱队长走到法医身边,简单聊了两句,又招呼两人帮忙处理好尸体后,警车一并先回所里。

    大伙陆续上了车,钱队长却并未着急,他走到杨秋面前,面带微笑地对他说:

    “劳驾跟我去镇里坐一会,还是有几个细节需要问你。”

    杨秋自然是不敢去,说道:

    “我孩子刚出生,老婆在坐月子,家……家里离不开人,再说……我……我好端端地发现门口有个尸体,报个警咋还得把我带走呢?”

    “不是带走你,就是问个话,我保证很快就会开车把你送回来。”

    “那……那好吧,正好我家自行车还在所里停着,我可不用你们送,免得越描越黑,坏我名声……”

    “好吧,委屈你了。”

    钱队长真诚地说道。

    “我先跟我媳妇说一声,免得她担心,等我一下,去去就来。”

    杨秋指着自己家的方向,说道。

    然后一溜小跑回到屋子里,钱队长点了一颗烟,站在原处等待杨秋。

    他听见围观群众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时间各种揣测之言,不绝于耳。

    钱队长皱了皱眉,朝着周围的群众说道:

    “杨先生是目击者,我们笔录做的不详尽,要他回去配合我们再重做一份,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千万不要随意猜测,谢谢大伙了!”

    想不到这钱队长,心思竟如此细腻。

    正说着,杨秋出来了,钱队长与他并肩上了冯春的车。

    车门关闭,一行人排着车队,驶离了白银村。

    村民们见众人离去,也都三五成群地散了。

    杨春杨夏二兄弟却是愁眉苦脸,放心不下这倒霉的三弟。

    自打杨冬被抓那天起,杨家就没得安生,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二人的心里着实有些担心。

    屋内,晓芳攥着杨秋塞给她的玉,泪眼婆娑。

    她觉得这玩意邪的很,自从得了它就没有一天消停日子,她隐隐感觉这玉的来历不明,但杨秋就是瞒着她不告诉她实情。

    这杨秋的秋,此刻可以作“多事之秋”来解读了,属于他的离奇经历,还远没有结束。

第九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杨秋跟随冯春等人来到了吉盛镇派出所,宽敞的院子里,并排五间大平房内部连通,颇为气派,大伙进了最中间的那间屋子,冯春和杨秋走在后面。UU小说UU小说

    杜所长带着大伙进门后往右走,而冯春带着钱队长和杨秋进门后向着左侧一道大铁门走去。

    杨秋一见这大铁门,脚下一软,说什么也不进去。

    “我又没杀人,你……你们这是……啥……啥意思?”

    杨秋说话虽然颤抖,语气之中却透露着坚决。

    钱队长本在思考问题,下意识地跟着冯春往左走,听见杨秋这这句话,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连忙对冯春笑道:

    “小兄弟,咱就是请人来问个话,你别搞得这么严肃,就去你办公室吧,沏三两杯茶,咱们边喝茶边聊天儿。”

    说完朝冯春使了个眼色,冯春连忙转身向右,带二人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有经验的钱队长,知道怎样才能让杨秋道出实情。

    “坐吧,随便坐。”

    进屋后钱队长坐到办案的桌子前,招呼杨秋坐下。

    杨秋不懂,竟一屁股坐到了钱队长对面,一间办公室两个工位,此刻他坐的位置是冯春的座位。

    钱队长笑笑没说什么,两人只隔一张办公桌,相对而坐。

    不多时,冯春端着两杯热茶进来,一见这局面,有点不知所措,把两杯茶放到二人面前,拿起笔录本,坐在侧面的凳子上,把记录本放到右手侧的茶几上,上身右转,准备记录。

    钱队长从怀中掏出一盒烟,抽出两根,给杨秋一根,自己叼着一根,点着了吸了一口,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那咱们开始吧?”

    钱队长把烟举在嘴边,眯缝着眼睛说道。

    杨秋没说话,点头示意了一下。

    “把发现尸体的经过,再说一遍吧。”钱队长道。

    杨秋点点头,凌晨的经过,又复述了一遍。

    “嗯,清楚了……”钱队长点点头,手中的烤烟,只剩一节烟头了,他用力吸了一口,把烟头戳灭在烟缸里,继续说道:

    “这季三儿,你应该认识吧?”

    “嗯,认……认识……”

    杨秋心头一紧。

    “你也不用紧张,以我的经验来看,这案子基本排除了他杀的可能,不然今天也不能跟你坐在办公室问话了。”

    钱队长伸手指向方才见到那个大铁门的方向,说道。

    杨秋沉默。

    “你有事瞒着不说,可不是正确的选择,刚才手底下人也跟围观村民打听到了,你这人好赌,你有个弟弟,前两天跟你出去赌博,听说还被抓了?”

    冯春正做笔录,听到这个细节,猛地抬起头,眼睛盯着杨秋,杨秋眼神闪烁,额头渗出冷汗,却不敢抬眼看他。

    “季三儿靠给赌鬼放贷维生,你又好赌,家里经常来要债的,你可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他季三儿。”

    杨秋依旧沉默,低着头眼睛看着桌面。

    “我只想知道,你和季三儿之间,究竟发什过什么,我很好奇,他为什么碰巧死在了你家门前。”

    钱队长嘴上一刻不停,俯下身子,盯着杨秋道。

    “为什么之前冯警官在做笔录的时候,你前后不一,对了,你二哥杨夏可能知道内情,要不我告诉手下人再把他叫来取一份材料吧,就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对他的工作造成不好的影响。”

    钱队长如同盯上了猎物的黑曼巴,狠狠地注视着坐在对面,满头大汗的杨秋。

    “兄弟……”钱队长朝着冯春一挥手道:“叫上俩人,带好证件,去传唤杨夏!”

    “好!”

    冯春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欲走。

    杨秋心里叫苦,这里人倘若真去把二哥带来,一行人风风火火,虽然这事儿和杨夏没关系,但他们这样一闹,一定会对杨夏的工作造成影响。

    自己这几日来已经惹了这么多麻烦,哪敢再给二哥添乱,心想反正人断然不是自己杀的有什么怕的。

    心下一横,抬头对钱队长说道:

    “这事我二哥不知情,你们找他没有用,我确实认识这季三儿,我跟你们说就是了。”

    钱队长示意冯春回来,继续做笔录。

    “半年多前吧,我输了钱,再局东家借了点儿,可这运气不好,又输了,东家不再借我,说还不上钱,不让我玩了,我赌瘾大,没办法,后来有人给我介绍这季三儿,借了我三百块,说好半年后本息齐还,还四百,超过一天,一月再加一百……”

    “这小子够黑的啊!”钱队长道。

    赌徒借钱,主动还的少,季三儿每次都算好了日子,半年过几天去要债,要有本息,剩下的再吃那无本的利息,翻着翻地赚钱……

    杨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前天我凑了些钱,想把我弟杨冬罚款交上,让他早点回家,岂料竟被他盯上了,带上几个小弟,在后街胡同里把我一顿揍,后来又抢走了我救弟弟的钱……”

    “当时是几个人,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钱队长追问道。

    “不认识,只认识季三儿,对了还有个黄毛儿,剩下的都没啥印象了……”

    “这个人我知道,大家都叫他小伟,真名靳伟,是镇上出了名的混子,有手有脚,什么都不干,有过盗窃和斗殴前科,之前我送他进去过一回。”

    冯春说道。

    钱队长点点头,示意杨秋继续说。

    杨秋把那天的经过逐一说了,又故意隐瞒了关于血眼玉的细节。

    “行,这眼看着快中午了,你应该一直没吃饭呢吧,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忙,不留你在这吃了,我现在让司机送你回村里……”

    “不用了,我骑车来的,正好骑回去……”

    杨秋连忙说道。

    这件事自己总算是脱了干系,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那好吧,笔录上签名,按手印,你就可以走了。”

    钱队长示意冯春拿来笔录,杨秋签好字按了手印后就要走。

    “我送送你。”

    冯春跟在杨秋身后,说道。

    “不用,你们忙吧,我自己走。”

    “没事,这么近,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派出所正门,那辆摔弯了把手的自行车,正安安静静地立在门口。

    “来,咱俩把车把子拧过来……”

    冯春死死把住前轮,示意杨秋调整车把子。

    杨秋道声谢,连忙上前,一用力,把歪斜的车把手拧了回来。

    “好了,快回去吧!”

    冯春双手轻拍,刚才扶车轮沾了不少脏东西在手上。

    杨秋又是一番感谢,然后踢开车梯准备离开。

    “对了,你跑得挺快,以后别玩了,再有这种情况,我一定抓你个现形!”

    冯春指着杨秋,笑着说道。

    杨秋满脸通红,立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走吧,有孩子了,以后这赌博可不要碰了。”

    “嗯,不玩了,以后都不玩了……”

    杨秋怯生生地回答。

    冯春一摆手,杨秋左脚放在车子左脚蹬上,右腿在地上发力蹬了两下,车子向前行驶,杨秋左腿撑住身体,右腿从自行车后面兜过来,整个人坐在车座上,双脚在两侧踏板上,用力蹬着。

    见杨秋远去,冯春转头回到所内。

    杨秋也没直接骑回家里,他把车子骑到政府大院,去找杨夏,此时杨夏正在食堂吃饭,一听杨秋来了,便马上放下碗筷,去找杨秋。

    “二哥,车子给你还回来了……”

    杨秋道。

    “你骑回去吧,要不然你咋回去啊?”

    杨夏道。

    “你不用管我,我坐客车回去就行。”

    “那好吧……”杨夏道:

    “他们把你带去,都问了些啥,你怎么回答的?”

    杨秋把到派出所的所有经过,一五一十地都和杨夏说了,杨夏听后点了点头,又告诫了杨秋两句,叫他以后不要再赌博,杨秋点头保证后,二人告别,转身离开政府大院,向客运站方向走去。

    正走着,一人从左侧跑来,左手亲切地搂住他的脖颈,说道:

    “真巧啊,去哪啊,大哥!”

    杨秋转头一看,不禁脸色一变,这人,正是黄毛靳伟!

    “你……你要干什么……”

    杨秋紧张地问道。

    “别动,老实儿听话,小心我手里没轻重……”

    靳伟压低了声音,右手抵在杨秋右肋处,杨秋感觉到一个尖锐的硬物,正扎着自己,当下便惶恐失色,默不作声。

    “跟我走,你别怕,有几句话要问你,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就不会伤了你。”

    杨秋只觉得脚下沉重,心快跳到了嗓子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无缘无故卷入了这些是非之中,每次都凶险异常,这些事的发生是偶然还是必然……

    靳伟突然发难,胁迫着杨秋,朝僻静的后街小巷走去……

第十章 黄毛靳伟

    杨秋被靳伟“热情”地环着脖子,二人走进后街尽头的一个荒废多年的雪糕厂。m.www.uu234.net

    这里人迹罕至,当年红红火火的买卖,丈夫搞外遇,妻子想不开,钻了牛角尖,服毒自尽了,这厂子从此没落了,没人敢来,越荒废看着就越人,久而久之便墙倒屋塌,杂草丛生,一片狼藉。

    二人来到一处断壁前站定,靳伟绕到杨秋后面,左手从后方环抱住杨秋的脖子,右手持刀抵在杨秋的咽喉处,膝盖猛地向前一顶,杨秋整个人向前倒去,脸被死死贴在那冰冷的半截水泥墙之上……

    “兄弟,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杨秋半张脸压在墙上不能动弹,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少他妈废话,你够狠的啊,连季三儿都敢搞……”

    靳伟冷笑着说道。

    杨秋一听这话,连忙解释道:

    “兄弟,兄弟,你可误会我了,三爷的死,可真真儿地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也别废话了,他死不死跟我没一点关系,我也不感兴趣。你右侧脚下有个小木盒,明天这个时候,我来这取盒子,如果里面没有那块玉,我这刀子可不认人,伤了你倒也还好,要是伤了你家里的其他人,我这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靳伟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让杨秋感觉既厌恶又害怕。

    “什……什么玉啊兄弟?”

    杨秋试探地问道。

    “少跟我废话,你说哪块!”

    杨秋只觉得喉咙处的刀子突然更加靠近自己了,刀刃死死抵在杨秋脖子上,只要持刀之人稍一用力,自己顷刻间就得去见阎王。

    “知……知道了,你放心,明天一定给你带来……”

    又是这该死的玉惹出祸端,真是不祥之物,杨秋心下想着,把它脱手,自己落个平安无事,也不是件坏事。

    “好,明天这个时候,我来取,警告你,别想花招儿,我光棍一个,上无老下无小,你要敢报警,我他妈先宰了你全家!”

    杨秋一再保证,靳伟一松手,放开了他……

    “我烂命一条,哪像你有家,季三没了以后,我饭都快吃不上了,我告诉你,别跟饿狼抢吃的,明天见不到东西,你走着瞧!”

    说完话,黄毛靳伟扬长而去,留下杨秋痴痴地站在原地。

    他感觉自己似置身于深不见底的沼泽中一般,空气仿佛变成了泥淖,挤压着他的身体,让他呼吸困难……

    自己本是个普通之人,相貌平平,无才无德,无害人之心,也无兼济天下之志,平素不与人结怨,只是嗜赌而已……

    自打得到这邪玉,祸事不断,纵然这玉再值钱,他也不敢再留它在身边了。

    他不敢怠慢,一溜烟地往家跑去……

    …………

    杨秋气喘吁吁地跑到家,晓芳正在给孩子喂奶,邻居刘老太正坐在炕沿边,和晓芳聊天。

    刘老太见杨秋回来了,简单聊了两句就走了。

    此刻屋内仅剩杨秋一家三口。

    “我听刘婶儿说,派出所的人把你带走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吧……”

    晓芳低着头,一边喂奶一边问道。

    “别听他们瞎说,这事儿跟我能有啥关系,叫我去把看到的再说一遍,就叫我回来了。”

    杨秋故作无事地说道。

    “那就好……”晓芳抬起头,看了一眼杨秋,突然似发现了什么一般问道:

    “你脖子上,怎么又添了道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杨秋心头一凛,忙伸手去摸,果然在自己的脖颈处,摸到一条细细的结痂痕迹……

    他觉得有些后怕,看来这黄毛,真是动了杀心了。

    “啊,这个啊,刚才骑二哥的车,路太滑跌了一跤,被车把手划到了脖子,你不要想那么多,啥事都没有。”

    “哦……那还好,有啥事你一定得跟我说,别自己憋着……”

    晓芳关切之音传入杨秋耳中,让焦虑的他倍感安心。

    自己亏欠晓芳的太多,想到自己浑浑噩噩的前半生,杨秋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大耳光,杨秋在心中暗自发誓,从今往后不再上赌桌,要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媳妇,我让你保管的那块玉在哪里?”

    杨秋问道。

    “在我脚底下,被子夹层里,伸手一掏就看到了!”

    晓芳喂完奶,轻拍着小八郎的后背说道。

    杨秋连忙伸手去掏,仅半日未见,这血眼玉更加明澈了,透亮之感趋于琉璃,真叫人爱不释手。

    “这么好的东西,可惜了……”杨秋心里念道。

    看到这无暇美玉,明知它价格不菲,心想着自己没那般好命,无福消受,但这玉即将易主之际,竟陡生不舍之情……

    杨秋发现了一个问题,当日黄毛看到的是中间带红色的玉,而手中这块,却是洁白无瑕的,这样拿给黄毛,万一人家不信,恐有性命之忧。

    若非亲眼所见,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手中这块玉,竟能自行改变颜色……

    其实杨秋早已知晓如何将这块玉变红的方法,他心中甚至还有一个更加疯狂的猜测……

    他攥着血眼玉,走到外屋,把玉放置到案板上,左手拿起菜刀,在自己右手食指指肚处轻轻一划,一道细长的切口处有血渗出来。

    杨秋颤巍巍地将滴着鲜血的手指,向血眼玉的方向靠去……

    这鲜血刚与玉接触,杨秋就惊奇地发现,这玉石如同海绵一般,把滴在上面的鲜血悉数吸个干净……

    一滴……两滴……三滴……

    杨秋眼见手中伤口的血,竟越流越快,起初是一滴滴流下,后来却有成股之势……

    他连忙抽走手指,拇指牢牢按住这伤口,左手拿起血眼玉,放在掌心,手指不住地摩搓着……

    杨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玉石表面,竟没有一丝血迹。

    这些血,毫无疑问地,都被这诡玉吸走了!

    血眼玉中间那血红色的眼珠子,又渐渐清晰了起来,这玉瞬间变得如活人眼眸一般有神……

    杨秋看着红瞳之中的自己,竟痴痴地笑了起来,如果有人在旁围观,这场面定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马岭二盗,季三儿……

    血眼又出现了,

    下一个会是谁?

    是你吗,

    金毛靳伟。

    杨秋五官扭曲地笑着,

    这感觉真奇怪,

    既害怕,

    又刺激,

    最多的是期待。

第十一章 靳伟之死

    吉盛镇派出所在镇西侧,虽是平房,但地势很高,再加地基打得又高,站在所里向东望去,能见到大半个吉盛镇。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这地方着实是有点偏了,再往西走,便再无人家,但距离派出所大概七八分钟脚程远的地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库,名叫“月牙泉”,从西侧窗外望去正好可以见到半个“月牙泉”水库。

    “月牙泉”水库形如月牙,水库底是一个活泉眼,水质上好,此水库之鱼个顶个的肥美鲜嫩,它的鱼从来都是供不应求,只要一开库,县里的饭店和鱼商贩都要闻风而来,抢几条大鱼回去当噱头……

    冬天水库自然是要结冰的,水库经营者们会在水面上打上几个窟窿,为的是保证冰下鱼儿不缺氧。

    冬季捕鱼最有趣,只需要拿个带木柄的小小渔网,深入那冰窟窿里,再一提,保证网中有鱼,网网不空,原来是那鱼儿都喜欢在氧气充足之处漂着,这一个个冰窟窿口处,挤满了吸氧的鱼,这是东北水库冬天卖鱼的法子。

    但这“月亮泉”水库库主平老鬼,却不屑于如此零售。

    他只需要在过年前一周,破冰下网,把一张挂鱼大网埋进水底,然后选一个好日子,在镇里大喇叭处喊一嗓,“月亮泉”水库开库了,买鱼人就会从四面八方赶来,黑压压一片,好不热闹。

    这天轮到大刘值班,前一天因为季三儿的案子,大伙忙得团团转,好在最后经过鉴定,死者血液里酒精浓度极高,周身无外伤,结合脱衣现象,和冻死之人特有的面部神情,排除了他杀可能。

    东北的冬天特别冷,酒蒙子喝多了,冻死街头这种事,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东北的冬天,日短夜长,大刘六点半起床,准备洗漱吃早饭,然后八点之前开门。

    洗漱间在值班室对面,朝西。

    六点半天刚放亮,窗外的世界能看得真切,屋里光线却不充足,大刘打开走廊和洗漱间的灯,准备刷牙洗脸。

    他走到窗前的水槽前,挤好牙膏,正欲打开水龙头,忽见得前方“月牙泉”水库上站着一人,似披着个斗篷般,直挺挺地站立着。

    这一大清早的,怎么会有个人站在那,看上去还不像是平老鬼,平老鬼后背佝偻,特征明显。

    “该不会是偷鱼的吧。”

    大刘打开水龙头,把牙刷送入口中,一边刷牙,一边盯着远方那人,自言自语道。

    直到他刷完牙洗完脸,那人还是如座冰雕般,一动不动……

    大刘越来越好奇了,他来到食堂后也索性站在窗口,把早餐放到窗台上,一边吃饭一边盯着那个奇怪的人。

    七点整,天已经完全亮了,大刘见到那人伸展了下腰肢,金黄色的头发搭配这红色斗篷,显得特别扎眼,整个镇子上就这一个金毛,这人应该是靳伟了,季三儿的案子所里正要找他问话,想不到这小子在水库上站了一早晨……

    大刘正想着,忽见这金发之人身体上下颤动了几下,似在做深呼吸,随后整个人轻轻跳起,瞬间消失在冰面之上,溅起大片水花……

    大刘这才看明白,原来这人是要往这冰窟窿里跳。

    大刘并未在意,只以为此人喜欢冬泳,自己只是听说大城市的人爱玩这个,头一次见觉得新鲜,笑着看了一阵。

    渐渐的,大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对!这人……这人怎么还不上来,大刘放下了饭碗,回头看了看食堂墙壁上的挂钟,瞪大了眼睛,趴在窗户上观望……

    食堂做饭的大婶见到大刘神情焦急,时而趴在窗户上望着,时而回头盯着挂钟,自己也好奇,走过去趴在窗玻璃上看。

    整整五分钟,再没见到一个人影爬上来……

    “你看啥呢,小刘啊?”

    做饭大婶学着大刘的样子望了一会,不解地扭头问道。

    大刘不答话,神情越来越严肃……

    这……

    大刘感觉一定是出事了,连忙拿起车钥匙,跑到外面,打开车门,刚要开车走,见冯春正从大门口进来。

    “春子,快,快上车!”

    大刘忙喊道。

    冯春知道一定是有情况了,也没多说话,径直跑了过来,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二人驱车,朝水库方向驶去……

    “前面不是平老鬼家水库吗,去那干什么?”

    冯春问道。

    “嗯,有人跳进水库冰窟窿里去了,好像是那个靳伟……”

    冯春一听,骇然道:

    “什么时候,谁报的警?”

    大刘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轻叹了口气,说道:

    “就在刚才,是我亲眼看到的,一个黄头发的人披着个大红斗篷,跳进冰窟窿里,再……再也没出来。”

    冯春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又确认了一遍:

    “你确定是亲眼看到他跳进水中的,没有外人在他身边吗?”

    “嗯,确定,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就是他一个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跳进了冰窟窿里。”大刘停下车子,看着冯春,一字一句的说道:

    “到了,下车吧。”

    二人同时下车,大刘飞快地向事发地方向奔去,冯春跟在后面,二人脚下,被人扫出了一条干净小路,低头看去是一大块清澈的冰块,抬头四顾,偌大的冰面上果然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水坝上有一个简易的泥草房,那是平老鬼看水库的房子,房门口放置着一个生了锈的铁船。

    二人一先一后跑到那冰窟窿前,大刘趴在洞口前猛探着头,向水底张望,冯春在一旁拽住大刘裤腰带,生怕他一个不留神,掉了下去。

    突然,冯春感觉大刘身体一颤,猜想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忙探头看去。

    “春子,抓紧我!”

    大刘喊道。

    冯春没回答,改为双手抓住大刘皮带,一条腿跪在冰面上,另一条腿向前曲着,脚用力地踏在冰面上。

    大刘猛地向前用力,脸几乎贴在这刺骨的水面之上,右侧伸直,完全进入水中,在冰水里摸索着。

    “春子,拽我!”

    听到大刘这一声喊,杨秋用力向后拉去,但这冰上太滑,没有太好的着力点,大刘自己的双腿也在冰上来回蹭着。

    二人一个蹲着一个趴着,小心翼翼地向后着,冯春看到,大刘手上的东西也渐渐浮出水面了。

    是一个红色的毛毯。

    “费了半天劲,就拽出来个这玩意?”冯春坐在冰上打趣着。

    大刘在冯春前面站起来,没有回答……

    “喂,大刘,傻了啊?”

    冯春对着大刘宽阔的后背嚷道。

    依旧没有回答……

    冯春感觉有些不对劲,慌忙站起来,绕到大刘对面,二人隔着冰窟窿相对而立。

    冯春看到,大刘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脚下被雪覆盖住的冰面……

    他心头一颤,

    该不会……

    冯春快速地用脚踢走冰面上的雪……

    低头一看……

    一缕缕金黄色的头发,在脚下轻轻飘舞着,

    如丝丝竖立的水草般自由摆动着。

    在这个无甚特别的清晨,

    靳伟在大刘的注视下,

    跳入冰窟窿之中自杀了。

    血眼玉的诅咒,

    再一次应验了……

第十二章 冯春的直觉

    公安大刘发现一黄发男子跳进冰窟窿里自杀,随即叫上冯春一起去查看,二人到达“月牙泉”水库后,发现了冰下溺亡的黄发男子。m.www.uu234.netwww.uu234.net

    “别白费力气了,这么滑的冰面上,没有着力点,咱们别说够不到他,就算够得到,也拖不上来啊……”

    冯春对着趴在冰面上,将手伸入冰窟窿里的大刘说道。

    大刘手臂在这冰水中搅弄了一会,他感觉似有无数只蚂蚁在自己手臂上爬着,冰冷到了极点,便成为了钻心的痛痒……

    他实在坚持不了了,猛地抽出手臂,定睛一看,手臂早已红肿……

    “妈的,我早该想到的,哪有人会在冰窟窿里游泳,我可真是笨,真是蠢……”

    冯春看到,面前这个铁血的汉子,此刻怒目圆睁,双眼泛红。

    这是不甘,亦是自责。

    “好了大刘,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现在我回去叫人,通知刑警队,你去那个房子里看看平老鬼在不在……”

    冯春刚要走,发现大刘仍怔在原地,盯着那半悬于水中的尸体。

    “还是你回所里叫人吧,我去那房里看看,我跟平老鬼更相熟一些,他老婆是我们井口村人……”

    大刘兀自站了一会,又沉默地转身,开车走了。

    冯春望着大刘那落寞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太能理解大刘的感受了……

    冯春环顾下四周,又低头看了一眼水里的尸体,他突然感觉有一丝恐惧,他生怕这明丽的世界,有一天会如脚下的水底一般,冰冷刺骨……

    光明与黑暗,温暖与寒冷,仅有一冰之隔,只是这层冰,早晚有崩坏的那天吧……

    冯春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想那么多,因为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处理。

    他望向岸上的小泥草房,转身朝它走了过去……

    这小房实在是简陋,距离越近越觉得破烂不堪,整个房子向前倾斜,全靠前方两个粗木棍支撑着才未倒去。

    泥土外墙正中间处有一条两指宽的裂缝,自上而中,有光从裂缝中透出来。

    窗子上胡乱贴着破报纸和塑料布,且都破了洞,洞口上横七竖八的粘着胶带。

    破木门上挂了一把锁,显示没有人在家,这锁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这破木门只需要一脚便能踢烂……

    茅草房坐北朝南,正对着“月牙泉”水库,站在院中便能看到水库全貌。

    冯春朝四下里望了望没看到人影,想是库主平老鬼不在这里。

    冯春也没觉得意外,他知道平老鬼在镇中另有住宅,他昨晚想必是回家了吧……

    冯春刚要离去,忽听得外屋位置有桶子翻倒的声音……

    他警觉地转身,高抬腿轻落步,轻声向这房子的裂缝处走去,这裂缝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屋里面的情况……

    冯春眯起右眼,瞪大左眼朝里望去……

    一只发着黄光的恐怖大眼睛,正隔着这墙缝,跟他对视。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吓得冯春连忙向后退去,身体失衡,狼狈倒地,他本能地向腰间摸去……

    坏了,自己一早刚到单位,就被大刘拉来了,哪里会佩戴警具,就在他踌躇之际,屋内忽然传出大型犬类特有的低沉叫声。

    “汪汪汪……”

    “汪汪汪……”

    连续急促,低沉且洪亮。

    原来,昨晚平老鬼回家了,把这只陪他看水库的大狗,锁在屋子里,方才这大狗听见外面有动静,从里屋跑出来,碰翻了水桶,随后这一人一狗竟同时趴在墙缝中互望起来。

    冯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忽听得有汽车轰鸣之声传来,想着是大刘带人回来了,冯春连忙向尸体方向跑去。

    跑至中途,车已经到了,从车中下来五人,王副所长带队,大刘、大周、小徐一同下车,后面跟着一个秃顶佝偻的中年人,冯春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水库主人平老鬼。

    冯春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不多时便来到了王副所身边。

    王副所,全名王祥,平日里性格温和,爱与人说笑,所里无人不对他爱戴有加,大家私底下都亲切地叫他“王舅”……

    王祥其人,平日里虽有说有笑,但遇到案子时却严肃认真,他原是县刑警队侦查员,屡破奇案,后来年纪稍大,身体单薄,吃不消刑警队的苦,主动申请退居二线,来到这相对清净的吉盛镇派出所当了副所长,自此淡泊名利,洁身自好。

    之前的季三儿案时,他正休年假回老家调养身子,听闻吉盛镇发生命案,马上赶了回来,结果刚到镇上,季三儿案已经结了,算是白回来一趟。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杜所长正在县里开会,自己便先一步带着所里的人,过来帮忙。

    “慌什么慌。”王祥对面前气喘吁吁的冯春说道。

    冯春平日里思维缜密,目光独到,深得王祥的喜爱,此刻的语气,更像是一个家长在关爱自己的孩子……

    “王……王所,您……您回来了!”

    看到王祥站在面前,冯春倍感安心,他相信,没有王祥破不了的案子。

    “嗯,昨晚就回来了,案情我听大刘说过了,我想问问你怎么看,你先梳理一下,一会再告诉我你的想法。”

    王祥压低了声音问道。

    王祥顾及大刘感受,因为这案子,大刘是目击者,从大刘的语气中透露着坚定,他认为黄发之人是自杀无疑,自己如果有过多猜疑,大刘可能会有想法。

    王祥虽不高,身体单薄,但目光中透露出来的坚毅,非常人能比……

    “来来来,小徐先拍几张照片,然后大伙想些办法把这人拽上来。”

    年轻的公安小徐,拿出局里发的相机,大周抻着尺子,绕着冰窟窿,迅速地拍了一圈。

    王祥蹲下身子,朝水里望去,这浮尸,又漂远了一些……

    “根本够不着啊……”

    王祥心里想着。

    “大刘,把车开到这来,然后去后备箱拿条粗绳子……”

    王祥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冰面,说道。

    “你过来……”

    王祥朝早已吓呆在原地的平老鬼摆了摆手。

    平老鬼颤抖着走了过来。

    “别害怕,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可以了。”王祥道。

    “好……好的……”平老鬼连连点头,说道。

    “这条路……”王祥指着水库坝上到冰窟窿那一条没有雪的冰路,问道:“……是你扫出来的吗?”

    “是,是的,这不是凿了个窟窿吗,冬天镇上的人上山,习惯从这水库穿过去,不爱绕远走坝上,我担心他们不留神掉下去,特地露出冰来,提醒一下……”

    王祥抬眼望去,这水库依山势而建,才成了这月牙形状,上山若从这走,确实省时省力。

    “昨晚你干什么去了?”王祥又问道:

    “昨天我过生日,儿子儿媳从县里请假回来,我们全家在家里给我过生日,这点我家街坊邻居可都能证明啊……”

    平老鬼没见这种架势,见公安对他盘问不休,自然着急,不知不觉,话里竟带哭腔……

    “同志,我们只是照例问话,不代表我们怀疑你,千万别紧张……”

    王祥连忙安慰平老鬼道。

    大许把车停在王祥身后约一米远的地方,从后备箱掏出一捆绳子,对王祥说道:

    “王所,绳子……”

    王祥看了一眼,点点头,朝大伙说道:

    “这里有谁熟识水性,得下去个人,捞尸……”

    到这个时候,除非这黄发之人有异能,否则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众人沉默,这大冬天的,扎进这冰水里捞尸体,本就无法想象,再加上在水面有冰,无法换气,实在不是好差事……

    “我来吧!”

    众人大吃一惊,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冯春。

    “我水性好,以前干民兵连长的时候,乡里给咱培训过。”

    众人心里无一不佩服冯春的勇气。

    “嗯,注意安全……”

    王祥深深点头,说道。

    大刘发动车子,提前把暖风打开,杨秋热了热身,然后脱光了衣服仅穿一条短裤,把绳子系在腰间,众人站在横放着的车后,身体倚着车子,准备一会拉冯春上来。

    有车子在中间,身体便有了着力点,发得出力了……

    只见冯春双手举过头顶,深吸两口气,突然一弯腰……

    如一条泥鳅一般,整个人瞬间钻进这冰窟窿之中。

    一入水中,冯春只觉得似有电流通过全身,直冻得他全身发麻酸胀,说不出的冰冷之感,他想睁开眼瞧,但这水温刺激得他根本睁不开眼……

    他只能凭借记忆闭眼向前游去,可奇怪的是,他的身体逐渐适应了水底的温度后,竟渐渐不觉得冷了,身体开始发热,十分舒爽。

    冯春试探地睁开了双眼,发觉自己游错了方向,他连忙做出调整。游到黄发之人身后,左手探至对方腋下,右手用力拽了几下腰间绳索,然后迅速改为双手缠绕在对方身上,突然腰间一紧,二人被岸上众人向冰面破洞处拽去……

    众人见冯春从水面探出头来,连忙把绳索系在车轮上,随即一同跑向洞边,拽出黄发尸体,众人一看,此人正是靳伟。

    冯春双手一撑,离开水面,大周给他穿上棉鞋,披上警用棉衣,解开冯春腰间绳索。

    冯春径直向车门处跑去,刚要伸手去拉门把手,忽然被大刘喝住:

    “你这样开门,手掌不打算要了吗!”

    冯春忽然反应过来,没再伸手去握那冰凉的门把手,大刘抢过来,一把拽开车后门,冯春道了声谢,一溜烟地钻进暖风开足了的车内。

    在东北,冬天切忌用湿手去摸冰冷的金属,谁试谁知道……

    出水后到钻进车里之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冯春头顶和身上的水,开始迅速凝结成细碎的冰碴……

    上车后冯春掸了掸身上的冰水混合物,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

    忽然副驾驶车门被人打开了,冯春定睛一看,上车之人是王祥。

    “昨天的现场我没看到,不能乱猜,我听听你怎么说……”

    王祥放倒了副驾驶座位的靠背,闭上眼睛,等着听冯春的意见。

    冯春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说实话,我老觉得这两个案子都有些蹊跷……”

    “哦,是吗,你继续说!”

    王祥右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道。

    “这仅仅是我的猜测,我就是觉得有些地方很绝对,但有些地方又……又有些多余……”

    “很绝对,很多余……”

    王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嘀咕道。

    “这二人的死,看上去都是无法辩驳的,一个是酒后冻死路边,一个是在大刘眼皮子底下自杀身亡,他二人关系这样密切,又先后离奇死亡,似乎……”

    “似乎什么?”

    “似乎是中邪了一般……”

    冯春自知这个答案有些幼稚,便停住了嘴。

    “继续说啊,中邪……有点意思!”

    “若不是中邪了,季三儿喝的醉醺醺的不回家,跑到白银村去干什么?若不是中邪,靳伟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遭罪的方式自杀?大刘说他一早便看到这人站在那,就好像……”

    冯春望向窗外的大刘,继续说道:

    “就好像是故意让咱们公安看到他是自杀一般……”

    冯春感觉有一种感觉,这两个案件,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这两个案子联系到一起,到底那条线藏在哪里,又有谁用了什么方法,让靳伟情愿跳水自尽呢?

    真相到底是什么?

    “滴滴滴……”

    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你坐着,我下车……”

    王祥说完,

    灵巧地下了车,

    在关上车门之际,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冯春,

    说道:

    “站的高,看得远,这案子要破,你得站得高高的,把自己放在云端,总有一天你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刑警。”

    王祥说的没错,最终那条隐藏极深的线,还是被冯春找到了,冯春因此被破格提拔到刑警队,成为了一番佳话……

    王祥说错了,因为冯春,注定有属于他自己的结局。

第十三章 疑云重重

    冯春坐在车中,吹着暖风,望向窗外。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然后骤息。

    在一阵干脆的关车门的声音后,几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老王,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镇里可乱了套了!”

    这是杜所长的声音。

    “王叔……好久不见了,近来身体可好啊?”

    这是钱队长的声音。

    人都到齐了,烧脑的博弈开始了。

    钱队长还是小钱的时候,王祥是刑警队的风云人物,他见识过王祥的能力,从骨子里钦佩这个人。

    勘察完现场,法医对尸体进行简短的查验后,大家得到了如下线索:

    1:大许亲眼看到靳伟自杀之时并无外人。

    2:靳伟确实是溺亡,初步推断死亡时间与大许看到的时间相吻合。

    3:尸体无任何外伤,更别说致命伤。

    4:现场除一条红色绒毛毯外,无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折腾了一上午,中午大伙在派出所食堂吃饭,一张桌子挤满了人。

    “联系上靳伟家属了吗?”杜所长问道。

    “联系上了,靳伟父母在省外打工,最快后天上午能赶回来。”大周回答道。

    “感谢你们的帮忙,这几天辛苦大伙了!”

    钱队长站起身子,对派出所众人点头致谢。

    “快……快坐下,在我们辖区出了这两档子事,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杜所长站起身还了一礼,说道。

    “对了,小李,我让你调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钱队长坐下后,扭头看向身边的年轻人,问道。

    “嗯,我走访了杨秋的邻居和亲戚朋友,邻居证明杨秋当晚,整晚在家,并未外出。另外我排查了镇上的饭馆,确定了季三儿在出事前的那天下午,跟靳伟二人在一家饭馆喝了很多酒,一直喝到了深夜,靳伟才扶着季三儿离开。”

    “有点意思……”

    王祥听到这里,突然笑道。

    钱队长一听他这样说,连忙微笑着请教,问道:

    “王叔有什么发现吗?”

    王祥也不急回答,双臂交叠,压在饭桌上,环顾了下众人,大家都放下碗筷,期待地看向自己,唯独冯春在低头喝着热汤。

    “给年轻人多些表现的机会,你来说说看!”说完,伸手指向斜对面的冯春。

    冯春全无反应,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在碗中的白菜冻豆腐汤里,方才一冷一热,让他觉得鼻子喉咙都有些不舒服了……

    身旁大刘连忙用脚在桌底踩了他一下,小声说道:

    “别吃了,让你说呢,春子!”

    冯春一愣,这么多的刑侦高手在场,他刚参加工作没几年,这种场合,哪敢想自己还有发言的机会。

    “我……我吗?”

    冯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

    “年轻人别扭扭捏捏的,让你说就赶快说!”所长老杜催道。

    “好……好的所长……”

    冯春哪敢怠慢,这种机会他可遇而不可求,马上放下手中汤勺,右手背抹了下嘴巴,继续说道:

    “起初我心中感觉,嫌疑最大的人是杨秋,但根据刚才这位兄弟的暗中调查,我们可以排除了杨秋,那嫌疑最大的人就是跟他一起喝酒的靳伟了……”

    钱队长点点头,说道:

    “不错,继续……”

    “因为靳伟涉嫌殴打杨秋,我们也打算今天找他取个材料,不过有趣的是,靳伟竟然自杀了,这太巧了……”

    “我们可不可以理解成为靳伟杀人后,怕事情败露,畏罪自杀?”

    钱队长试探地问向众人,大伙都点头表示同意,除了王祥和冯春。

    “戏太足了,有些地方说不通。”

    王祥点了一颗烟,掐在右手中说道。

    众人沉默,冯春微笑着点头。

    王祥也不着急,轻吸了一口烟后说道:

    “一个人既然选择畏罪自杀,就意味着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山上也好、水里也好、家里也好、哪里都好,就唯独死在这里不好啊……”

    “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所长老杜不解地问道。

    “因为这里离我们所里实在太近了,想从镇里去水库,只有这一条路,咱们所西周都是稻田地,如果不走大道,绕远穿过那田地里,势必会在积雪上留下脚印,回来后我让冯春去看了,一个脚印都没有,这又意味着什么?”王祥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个心理崩溃到,需要自杀来逃避的人,竟大摇大摆的从公安眼皮子底下走去水库,然后还不着急自杀,脱得只剩一条短裤,披着个醒目的红毛毯,直到所里亮灯了,天亮了才跳下去自杀……”

    说到这里,王祥停顿了一下,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缓缓站了起来……

    他径直走向早晨大刘站着的窗前,凝神望向那“月牙泉”水库,继续说道:

    “这一切,合理吗……”

    偌大的食堂内,瞬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靳伟的死,更像是故意表演给派出所内的公安“欣赏”的舞台剧一般。

    靳伟竟然选择用这种方式自杀了吗?

    这两起命案,一个看上去是意外,另一个看上去是自杀,二人之间联系密切,且先后遭难,这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

    吃过午饭,刑警队一行人分成四队,在派出所几人的带领下,在镇里进行情报摸排。

    经过冯春和王祥二人的一番推演,众人心中也坚定了一个信念,这看似再清晰不过的两起案件,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暗中,导演了一场戏。

    现在除了平老鬼以外,没有人知道这靳伟已经死掉了。

    一场悄无声息的调查,在这平静的吉盛镇里展开了。

    …………

    从昨晚滴血开始,杨秋就一直窝在炕上盯着这血眼玉发呆,晓芳也见怪不怪了。一方面是照看孩子无暇顾及;一方面是最近这杨秋行事诡异,问什么也不说,索性便不再问。

    天亮了,杨秋做了早饭,端上来后,自己却不吃,依旧捧着这玉发呆,平日里闲来无事便会围着孩子转的他,今天任凭八郎如何哭闹,也依旧不闻不问,甚是古怪。

    杨秋但见手中这玉,玉眼那血红颜色正逐渐变淡,玉的周围也更加透彻明丽了。

    早就听大家说水养玉,谁能想到手中这块玉,竟需靠血去养……

    中午时分,杨秋依旧没吃饭,眼见这玉眼颜色已与周围融为一体,他不禁心生感慨,手中之物确实邪魅异常。

    晓芳吃完饭后,杨秋收拾好碗筷,穿上棉袄,带好帽子便出门去了。

    杨秋独自向吉盛镇走去,客车是赶不上了,他在路上边走边向前张望,寻思最好能碰上个牛马车,自己也能坐个顺风车。

    正走着,迎面驶来一辆车,杨秋定睛一看,心中骇然,这车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前一日带他走的警车,开车之人他也识得,是那个叫冯春的公安。

    果然,警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人,正是冯春和钱队。

    “这么巧啊同志,打算去哪儿?”

    钱队笑着说到。

    “去……去镇里,你们干啥来了?”杨秋木讷地笑着,说道。

    “找你啊,找你了解点情况。”钱队长笑道。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他好死不死,偏偏在我家门口,我没有什么能告诉你们的了……”杨秋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

    “你认识靳伟吗,染着黄头发,整天跟着季三儿混的那个矮个子。”

    钱队长盯着杨秋,一字一句地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杨秋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他停顿了半晌,压抑着情绪说道:

    “不算认识,怎么了?”

    “靳伟今天早晨自杀了,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杨秋听到此处,身体顿时一颤,径直愣在原地……

    “上车吧,咱们边走边说。”

    钱队说道。

    杨秋只得躬身,拽开车门,坐在了后排。

    “你们……带我去哪里?”

    见冯春竟不调头,仍开车向前走,杨秋有些不解地问道。

    “去你家里坐一坐吧……”

    钱队望向窗外,说道。

    杨秋坐在后排,不再说话,此刻他心中百感交集,情绪翻涌……

    “难道这玉真有这么邪门吗”

    杨秋心中忐忑,右手放在上衣口袋里,紧紧攥着那干净无瑕的血眼玉。

第十四章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杨秋带着血眼玉,向吉盛镇走的途中,碰到了正在赶往白银村的钱,冯二人。www.uu234.netwww.uu234.net

    钱队长故意说出靳伟死亡的消息,来试探杨秋的反应,一试之下,果然见到杨秋乱了阵脚,于是二人决定载着杨秋,去他家中瞧瞧。

    杨秋一言不发,此刻他感觉是自己害了靳伟,心下慌乱不堪。脑子里更不住地闪回着马岭二盗和季三儿的死状,他十分自责,一想到这几人都因为沾了自己的晦气,阴差阳错送了性命,便觉得后背似负着千斤重的大石一般,喘不过气来。

    “是这里吧,村东头第一家。”

    冯春停下了车子,嘀咕道。

    一间破旧的泥草房,只比平老鬼水库的那间看护房大了一些,干净了一些。

    门口的大黑,见外人来了,嘴里发出“呜呜”之声,作势刚要叫嚷,杨秋连忙呵斥道:

    “大黑闭嘴,别叫!”

    这大黑果然就不再叫了,哼唧了两声,扭头钻进了狗窝棚里,不再出来。

    “这大黑很听话啊,是个通人性的好狗。”

    冯春赞道。

    杨秋又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并未答话,径自沉默的在前方引路。

    走到门口,杨秋突然用身体倚住房门,目光坚定地望向二人说道:

    “有什么事,咱们在外面说吧,我孩子刚出生不久,得吃奶,这一次次的惊吓,我怕媳妇回奶了,孩子就没得吃了……”

    其实二人本是好意,上次见杨秋去所里会害怕,而且屡次将他带走,影响不好,寻思着来他家里问几句话,却没考虑到杨秋家里有婴儿这个因素。

    冯春与钱队长对视了一眼,说道:

    “既然这样,咱们去车里聊吧?”

    钱队长点点头,三人又回到了车中,冯春坐在驾驶位,钱杨二人坐在后排。

    钱队长与杨秋交流,冯春通过后视镜观察着杨秋的表情。

    “我这人不爱绕弯,我就直说了吧,前天晚上死在你家门前的那具男尸,叫什么三来着……”

    钱队长顿了顿,一拍脑门,继续说道:

    “季三儿,我们核实了,你确实没有作案时间,这次来只是想问你,这个季三儿,为什么会死在你家门口,他要来干什么?”

    杨秋听得一头雾水,无奈的说道:

    “这我真不知道,他白天抢了我的钱,晚上就死在我家门口,我哪知道他……”

    话说到一半,杨秋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神色一变,沉默了下来。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的线索对我们非常重要。”钱队长见杨秋突然沉默,便知其中一定有内情,随即目光灼灼地问道。

    “没……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被他殴打的事,一时气不过,就溜号了。”

    杨秋距离钱队长很近,眼神避无可避,便索性把头低下,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不去看他的眼睛。

    “那个靳伟,那天也参与了对你的围殴,对吧?”

    钱队长话锋一转,问道。

    “嗯,是的,有他!”

    杨秋不会忘记,当时就是他,掏走了自己的钱,并差点抢走了自己的血眼玉。

    “他也死了,是自杀,就像着了魔一样,跳进水库冰窟窿里去了。”

    “哦……哦……”杨秋低着头应了两声。

    “这两条人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没了。我知道你不是凶手,又或者说,这两起案子,查到最后可能并没有凶手。但只要这里面仍存有疑点,我们就一定要查下去……”

    钱队长拍着杨秋的肩膀,继续说道:

    “我恳请你,把你知道的一切,无论任何线索,都告诉我,你的嫌疑已经排除了,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顾忌……”

    “没……没有顾忌,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杨秋鼓起勇气,坚定地看着钱队长的眼睛,说道:

    “没能帮上你的忙,我很抱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好吧。”看着杨秋那忽然变得坚定的目光,钱队长眼皮微颤,眼神中那灼灼之气消失了,他扭过头看向前方,说道:

    “好吧,看来我们是想多了,打扰了,就到这吧,我们回吉盛镇,你可以坐个顺风车……”

    “不了……”杨秋打开车门,转身下车,“我突然又不想去了。”

    “咣……”车门被狠狠关上,钱队长摇下玻璃窗,看着杨秋转身离开的背影……

    “走吧……”

    钱队长往后座上一靠,揉了揉眼睛道。

    车子刚一发动,二人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等一下!”

    是杨秋的声音传来……

    钱队长心头大喜,连忙探出头去,双手搭在车窗上问道:

    “咋了,想起了什么了吗?”

    杨秋缩着脖子,一脸严肃地跑过来说道:

    “不,我就是想咨询个事儿,请问在心里诅咒别人死,这个行为犯法不?”

    “不犯法,要是这也犯法,那我现在也犯罪了……”钱队长给了杨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二人开车,扬长而去。

    杨秋望着车子逐渐从视线中消失,双臂交叠,插在衣袖中,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这笑容来得太快,阴沉至极。

    杨秋那良知作用所产生的罪恶感已经完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竟似乎有些得意,自满。

    …………

    回吉盛镇的路上,钱冯二人都没有说话,这案子稀里糊涂地结了很容易,但要想明明白白的破了,却很难。

    但大家都清楚,哪怕仅剩下一丝可能,都要求证到最后,毕竟这关系到两条人命……

    如果,这真的是谋杀,到底是谁在故布疑阵呢……

    总而言之,杨秋这一条线,算是断了,眼下这个很可能跟这二人有冲突的人,完全没有作案时间,他被排除掉了。

    看上去已经没有有效的线索,来支撑方才王祥和冯春的猜测了……

    二人情绪低落地打开车门,刚一下车,侦查员小李便匆忙迎了出来。

    “头儿,有发现!”

    小李满面春风地说。

    一听这话,钱队长顿时开心了不少,连忙说道:

    “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快说给我听。”

    “嗯,方才我对季三儿其他小弟进行了审讯,得到一条线索,靳伟特别爱看小人书,尤其喜欢武侠的,因为买不起,经常到中学门口的书摊去蹭书看,我就去那里问了那个卖书的青年,那卖书的青年人对他特别有印象,说昨天下午四点多,他还来看了好一会儿《笑傲江湖》呢!”

    听到此处,钱队长便觉精神大振,好似把心里的一堵高墙,戳破了个窟窿一般……

    侦查员小李继续说道:

    “往常靳伟都是吃过午饭便过来看书,如果不来就是有事了,那一天就都不来了。但昨天却来得那么晚,这老板好奇,便问了缘由……”

    侦查员小李描述起来绘声绘色,似说书的一般,听得钱冯二人直入神。

    “那靳伟神秘地说,自己刚才谈了个大买卖,马上就是有钱人了,会比那吴厂长都富有,还说等他有钱了,第一件事就要把这些小人书全部买下来收藏……”

    听到这里,钱队长心头大喜,他感觉靳伟的死,一定很这个所谓的大买卖有关联。

    “没坐多久,靳伟就走了,他这人看起书来就不爱走,今天却很古怪,嘴里嘟囔着什么‘坏了坏了,差点忘了,我得赶紧去酒菜了……’便匆匆离开了”

    听完侦查员小李的一番话后,钱队长似乎重拾了信心,连忙招呼二人向王祥办公室走去。

    三人刚一进门便闻到刺鼻的烟味,王祥右手捏着一只香烟,正抽得起劲,见几人进来,也不起身,只是摆了摆手招呼三人坐下。

    钱队长让小李把调查到的线索说给王祥听,冯春也把二人与杨秋的交谈和王祥复述了一遍。

    王祥只自顾自地抽烟,不发一言,冯春见他时不时地抚摸着下巴,便知王祥正在陷入思考之中。

    至此,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靳伟一定是被某种原因,或者是力量胁迫,才选择以这种方式自杀。

    但王祥想不通,这世上谁能有如此神通,让这个还未婚配的小青年,甘愿赴死。

    这靳伟又为什么只披一条醒目的红色毛毯站在冰上这么久……

    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眼前这团迷雾太浓了,光还透不过来……

    “眼下咱们掌握的线索少得可怜,有些疑团仍解不开,下不了定论,大伙辛苦一下,走访一下靳伟的街坊邻居,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靳伟要招待的客人的身份调查清楚。”

    王祥掐灭了烟头,继续说道:

    “靳伟这人年纪小,没出过门,交友应该比较局限,想必他也没有什么发财的大买卖可以谈。我在想他口中的大买卖,是不是跟季三儿有关,这个点也查一查。你们再去前天二人喝酒的馆子问问,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王祥眯着他那如鹰眼般锐利的双眸,仿佛回到了自己在刑警队时的状态。

    钱队长心中暗自赞叹,王祥离开一线已有七八年光景了,分析线索的能力丝毫未减退。好不容易有了些方向,当下更是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小李走了出去。

    办公室内仅剩下王祥和冯春二人,二人相对而坐,都在沉默地思考问题。

    想着想着,王祥烟瘾又犯了,连忙抽出一颗烟,放到口中叼着,手却在办公桌上不住地摸索着,摸了半晌,又伸手朝衣服裤子口袋中摸去。

    “王舅……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找……”

    所里的年轻人,私底下都称呼王祥为“王舅”,足见王祥平日里对下属有多关爱。

    “火柴,火柴咋找不到了,刚才还用来着呢。”

    冯春在桌面上和抽屉里翻了翻,不见火柴的踪迹,于是起身去找,便看到一盒火柴正安静地躺在王祥背后窗台上。

    “在那呢!”冯春伸手一指,说到:

    “在您背后呢。”

    王祥回头一看,一拍脑袋笑道:

    “老了老了,刚才站在窗口点的烟,随手就把火柴扔窗台上了,我竟给忘了,被我挡在身后,结果害得你也看不到了,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哈哈……”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一句话如灵蛇般钻进了冯春的脑中。

    好似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中,突然摸到了电灯的开关……

    冯春脑中灵光一闪,整个人似疯魔了一般,站起身来,向走廊奔去……

    他趴在值班室门口的窗子上,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月牙泉”水库。

    “不对,不对,不对……”

    冯春口中念念有词。

    思忖了一会,又径直向食堂跑去,仍是趴在窗子上痴痴地张望着。

    “对了,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冯春兴奋地叫嚷道。

    刚欲回头去往王祥办公室,却发现王祥亦在身边,向窗外凝望着。

    “你发现什么了?”

    王祥微笑着问道。

    “我知道凶手的杀人手法了……”

    冯春目光灼灼地盯着王祥说道。

    “你的意思是,靳伟不是自杀?”

    王祥诧异地问道。

    “嗯,凶手其实是在大刘眼皮子底下,将靳伟杀害了!”

    冯春又转过头望向窗外的“月牙泉”水库,幽幽地说道。

    好一个,

    一叶障目,

    不见泰山啊!

第十五章 噩梦重现

    大刘失眠了,这次明明该大周值班,可大周家临时有点事,下班前请了假便走了,所长老杜也不知道哪根筋搭不对了,偏偏指定自己值班。

    连值两天班,特别自己白天刚刚目睹了靳伟的死,到了夜里,四下无人之时,靳伟溺死那一幕,便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反复播映。

    他越排斥便越汹涌,越抗拒便越清晰,一遍遍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大刘索性睁开了眼睛,坐在床上,出神地望着窗外那点点繁星,和沉睡中的吉盛镇夜景。

    哪里称得上是夜景……

    除了远处粮食加工厂院内,那几盏夜间长明的电灯外,便再没有一丝生机了。

    要是能喝一杯就好了,麻痹下神经,便能早点睡去,大刘苦笑着摇摇头,静坐了一会后,试探着躺下……

    那回忆又摧枯拉朽般涌来,大刘心中自责,如果自己能早点去阻止,也许靳伟就不会死了……

    这晚,靳伟不知在他脑中折腾了多少遍,后半夜时,大刘终于睡去了一小会儿。

    但没过多久,一个噩梦,使大刘猛地惊醒,他瞄了一眼值班室墙壁上的挂钟……

    刚好是凌晨六点半……

    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大刘起身,探头向值班室窗外望去,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都冒出了袅袅炊烟,街上已经开始有卖货郎推车在大街上来回走着,似在吆喝叫卖。

    真好,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样子。

    大刘走出值班室,刚欲按走廊和洗漱间的灯开关,整个人似触电了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他挪步到走廊那正对着“月牙泉”水库的窗前,悄悄张望……

    空旷的冰面上,并无一人。

    这一遭经历,竟成了大刘的心魔……

    好在是没有人,大刘松了一口气,打开走廊和洗漱间的灯,走进洗漱间,找到自己的牙膏牙刷,打开水龙头,刷起牙来。

    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大刘心情渐好,竟不自觉地一边刷牙,一边哼起歌来。

    哼的正是那首《人民警察之歌》

    洗漱完毕,准备去食堂吃饭,走出这洗漱间,仅十余分钟的光景,窗外却又亮了不少。

    大刘依旧在哼着歌,在走廊上走……

    大刘忽然停住了,歌声骤息,行动忽止,整个人如石像般定在了原地。

    大刘感觉自己的左眼似乎被针刺了一般疼痛,他想扭动脖子,但本能却在告诉他:

    “不要转头”

    “不要转头”

    “不要转头”

    ……

    一点红色,在大刘眼睛余光处显现,让他惊恐万分。

    因为这余光的位置,正是“月牙泉”水库……

    大刘的三观在此刻崩塌了,他不能接受,相同的场景接二连三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黑夜里出现,我们权可以称之为“梦魇”……

    白昼里出现,我们只能称之为“诡异事件”了。

    大刘咬了咬牙,手背抿了抿脸上的汗,猛地转过身去,双手拍在玻璃上,瞪大了眼睛,向窗外望去……

    如果这是一场梦,至少在梦里,我也要造成一次自我救赎。

    黄毛,红毛毯!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场景,大刘连忙狠狠地掐自己的手臂,疼痛感传来……

    这一切,竟不是梦!

    为什么,为什么,是闹鬼了吗,还是……还是时光倒流了吗?

    “接下来他会抖抖肩……”

    大刘自顾自地喃喃道。

    黄毛之人便真的抖了抖肩……

    这,这不可能……

    忽然大刘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飞快跑回值班室,抓起车钥匙,大步朝门外跑去。

    大刘飞身上车,这次并没有遇到冯春,他也不及多想,猛踩油门,朝“月牙泉”水库驶去……

    快点,再快点,他就快要跳了,一定要赶在他跳下去之前,阻止他!

    驶出大门,便能看到“月牙泉”水库上那一点刺眼的红,掩映在太阳的橘色光芒之下,如随时都可能熄灭的火苗……

    在警车行至中途之时,大刘清晰地看到,这披着毛毯之人,连人带毯,跳进那无情的冰窟窿中。

    大刘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车身也随之晃动了一下,他马上调整好状态,更加大力轰着油门,车轮胎转速加快,抓起地上的积雪,向前快速行进着。

    来到水库边,大刘猛踩刹车将车停住,连火都来不及熄,下车后急忙向冰上跑去……

    这冰太滑了,大刘心里着急,速度过快,眼看着那冰窟窿就在前方不远处了,脚下竟一打滑,一个趔趄,整个人向前跌了去,滑向冰窟窿。

    大刘毕竟是警察,身手敏捷,倒下后却不慌张,眼见自己离冰窟窿越来越近了,双手张开向左右一撑,死死卡在两壁上,肚脐以上部位悬在冰窟窿上。

    大刘用尽全身力气,右臂用力一推,身体向左一转,在冰上滚了一圈,脱离了冰窟窿的范围后,整个人躺在冰上喘着粗气……

    气息渐匀,大刘趴在冰面上,身体转了个九十度的圈,头部正对着这冰窟窿,向前挪移……

    今天风很大,耳边尽是北风凄厉的嚎叫声,大刘双手冻的通红,他又哪里顾得上这些。

    越来越近了,大刘的视线逐渐看得到水面了,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终于,大刘能看到水底全貌了,但奇怪的是,这清澈的水底,竟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细长的沙包,沉在水底,不远处有个红毛毯,在水中漂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跳下去的,明明是个人,可为什么,为什么……

    被山遮挡的月牙泉另半边处,传来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大刘连忙跑过去看……

    这个冰窟窿位置比较靠近水库中心,距离山脚并不远,但这水库月牙形状的构造导致视线受阻,站在这一侧望不到那一侧,除非站在水库岸边正中间的位置才能见到它的全貌,也就是平老鬼看护房的位置。

    大刘跑了大概六七十米的距离,便来到了水库两侧的交界处,山脚一块巨石算是两侧的分界线了。

    车子就停在这巨石后面,车上之人大刘再熟悉不过了,所长老杜、杜所长王祥、刑警队钱队长、自己的同事冯春……

    “你……你们……这是……什……什么情况?”

    大刘有些看不懂了,兀自傻愣在原地。

    “精彩,精彩!”

    所长老杜下了车,兴奋地拍打着双手。

    随后王祥和钱队也分别下车,冯春却没下来,大刘探头朝车内看去,只见冯春头上裹着个毛巾,身上披着个厚厚的棉袄,嘴唇发白,坐在后座上捧着个保温杯,正在喝水。

    “头儿,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向老杜问道。

    “大刘啊,你眼中所见,未必就是真相,你呀,被障眼法给迷惑喽……”

    一旁的王祥,笑着说道。

    “什么障眼法,王所,你就别寻我开心了,我脑子笨,你快赶紧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刘急切地说道。

    “大刘,你看这里……”

    站在一旁的钱队,伸手指了指面前巨石的下方,大刘定睛一看,这里也有个冰窟窿,大小和另一个差不多。

    “这是个冰窟窿,怎么了?”

    大刘疑惑地问道。

    “你看……”

    钱队长回到车上,拿起湿漉漉的红毛毯,披在身上,挡在王祥身前,问道:

    “你看到王叔吗?”

    大刘无奈地说:

    “怎么看不到,我又不瞎……”

    钱队看了一眼大刘的站位,挪了挪身子,又问道:

    “现在……你看得到王叔吗?”

    大刘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眼前这一幕,和自己站在派出所窗前看到的,一模一样,这宽大的红毯,完全遮挡住了站在钱队身前的王祥。

    原来自己当时看到的,竟是两个人,只不过凶手把瘦小的靳伟挡在了身前……

    “可,可是,即便是如此,凶手把靳伟推入河中后,他又怎么离开呢?”

    “从那跳进水中,从这出来,就这么简单,刚才冯春已经模拟过了。”

    钱队指了指前方,又指了指身前的冰窟窿,说道。

    大刘在脑中把这手法模拟了一遍,当下摇头说道:

    “不可能,这么远的距离,怎么游啊,要知道,这可是得潜泳才能办到……”

    “嗯,是的,这两个冰窟窿距离70米左右,我们模拟的时候,在中途敲了个窟窿供冯春换气……”

    钱队把新凿的窟窿指给大刘看,大刘来时只顾着跑,却没注意那个不算大的洞。

    “但是凶手,全程没需要换气,一口气游到了这里……”

    钱队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要完成以下两点,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此人水性极好。第二,此人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在水下也能够辩清方向,毕竟稍有偏差,便不能找到这个窟窿的位置了,那这水底,就会变成他的坟墓了……”

    靳伟并非自杀,是有人故意利用红色毛毯,吸引大刘的注意,让他当目击者,完成这巧妙的杀人手法。

    车内的冯春双手捧着保温杯,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大山,他这双眼能洞穿这世上一切离奇诡谲的手法,但他却无法窥视人性,他也害怕直视人性,因为他连自己到底是正还是邪都无法确定……

    人性啊,是鲜艳的罂粟花,是美丽的绿曼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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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年前年轻的队长丁勇在雪夜神秘失踪,36年后所有真相浮出水面......暖冬事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暖冬事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暖冬事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