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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枪爆头全文阅读

作者:十二龙骑     一枪爆头txt下载     一枪爆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66娲皇现世

    六渎剑司深深吸一口气,挺身站起。神色阴沉,一边活动手脚,一边冷冷道:“和形影这种低贱东西结合,当真是种令人不愉快到极点的感觉。为了杜绝这种感觉,现在,一切都应该终结了。”

    绮罗娇点点头,道:“是该终结了。那么司尊,下令吧。”

    六渎剑司双目凶光四射,恶狠狠道:“杀!都随本司一起,狠狠地杀!杀应龙,毁神甲。还有那边城池里的数十万生灵,统统都一起杀了。血祭了这座城,就当是庆祝吾等再见天日的祭品吧。”

    绮罗娇双臂一振,仰天厉声长啸:“杀!杀!杀!血祭永州,屠戮苍生。九天十地,吾等称尊!杀啊!”

    “呱呱呱~嘶嘶嘶~~吼吼吼~~”

    血祭令下,怪声四起。霎时间,巴蛇、长蛇、鸣蛇、虺蛇、肥遗,所有这些本应只存在于神话中,眼下却活生生现身尘寰的异蛇,双眸中同时燃起了渴求鲜血,渴求杀戮的贪婪之焰。腾腾杀气相互汇聚融合,滚滚蒸腾,俨然形成了大片浊雾。以狂风之势疾卷八方。

    不!这不是单纯的杀气!更是毒雾!诸多神话中所存在的异蛇齐集与此,它们身上所存在的毒,也同样似百川汇海,尽数凝聚成一片毒雾之海。其毒性之烈,足以教大地生机尽灭。至少百年之内,也难有复原之希望。

    判春秋屹立于应龙身上,应龙与伏羲神甲相同,有一层无形罡能够笼罩全身上下,不受外邪沾染。儒门教谕置身其中,自然也不惧毒雾侵扰。所以他也全然未曾把这片毒雾放在眼里,只是专心致志于应付眼前的巴蛇和长蛇等大敌。

    “轰~轰~轰~”

    狂烈如雷霆霹雳的轰鸣怒震之声,接二连三,不绝于耳。巴蛇主攻,冲着应龙腾空扑噬。它满口都是活像长枪大戟似的尖锐獠牙,一口咬下来,即使钢锭也能咬得稀烂。进退之际,更是行动如电,灵活无匹。长尾急甩,力足开山劈石,就是一头大象捱了,照样要被砸得变成一摊肉酱。蛇身卷绞,力量更强大得不可思议。哪怕大罗金仙被卷中,恐怕依旧难逃一死。

    另一边,长蛇在旁边辅助。它竖起身上那无数条长长的棘刺,就似一座活着的,能够四处移动的弩炮,肆无忌惮地疯狂发射。每一条棘刺,威力都足以动金穿石。即使是真正的蛟龙,恐怕也无法硬接棘刺而不死不伤。应龙虽有罩护身,却也对这些棘刺感觉十分棘手的模样。只能振翅高飞,尝试进行闪避。

    但巴蛇和长蛇,在绮罗娇的指挥之下,却能相互发挥,尽展所长,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一进一退,一守一攻,尽皆符合法度。

    面对步步紧逼的对手,应龙始终无法脱离纠缠,也无余裕再度聚力,喷吐出最大威力的雷电洪流。显而易见,面对着两条尽皆皮粗肉厚的异蛇,普通雷电轰上去,就和替它们挠痒痒差不多。判春秋无可奈何,唯有利用应龙长有翅膀,机动性灵活性都比较高的优点,尽量与两条异蛇周旋拼斗。

    双方战况,一时未分。可是与此同时,鸣蛇、虺蛇、肥遗等异种,却同时发出尖锐刺耳的恐怖鸣叫之声,乘在毒雾之海的浪头上,冲着永州城方向如风疾走,要把全城几十万百姓,尽数化为腹中之食,以填补它们那因为被囚禁了千万年岁月,从而变得辘辘鸣动不已的饥肠。

    判春秋丝毫不以为然,更未有半点心思要赶回去救援。但伏羲神甲却似传来阵阵微弱的悸动,仿佛对此有所反应,并且竭力催促主人,驾驭应龙前往救助永州城的无辜百姓。不过这种反应极微弱,判春秋几乎注意不到。即使注意到了,也肯定不当一回事。

    双方鏖战未休,突然之间,战场上再生奇变。只听得“轰隆~”又是一声巨响爆发。两片洞天福地残骸当中,体型较小,曾经从中走出了应龙的那一片,赫然再度发生爆炸。漫天砖石碎块,如雨纷洒。其中却有一抹银影,冉冉浮空飞升。

    意外之变,无论是判春秋抑或六渎剑司等人,都感觉大出意料之外。顷刻,所有人也下意识暂停火拼恶斗,抬首仰望。却见那抹向上飞升的银影,竟然是一个活像煎荷包蛋似的椭圆形银盘。其大小约莫只有洞天福地的十分之一左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人以一种神圣莫犯的感觉。

    阵阵如蜂鸣般的嗡嗡响声当中,这个椭圆形银盘飞上距离地面足有千丈左右的高空。即使是长有翅膀的应龙,也无法触及它了。突然,银盘稳稳悬停于高空当中,其底部则向大地射出了一束光芒。

    光芒当中,一道人影缓缓旋转着现身。起初之际,这人影背对着绮罗娇和判春秋等众人,众人无法看得清楚其庐山真面目。只是看见这人身头戴珍珠冠,满首长发,如万蛇涌动。身上披了件鲜艳的大红色披风,手中则握持着一根翠绿权杖。单看其身形外貌,应该是名女子?

    这根权杖的杖首,被塑造成蛇形。乍看之下,就仿佛是一条翡翠灵蛇凝固为权杖。纵使生命消散,仍坚持要以残躯守护主人。杖上灵气逼人,更呈现出阵阵至清至圣的感觉。

    对于蛇杖上的灵气,六渎剑司和绮罗娇,还有唐恨等人,与儒门教谕判春秋所感受到的,竟是截然相反。

    后者沐浴于那灵气波动当中,一时间,只感觉浑身舒泰,飘飘欲仙。可是对于前者而言,竟立刻感觉有一种重逾山岳的强悍威压,沉甸甸压在自己心头,迫使自己本能地就要向下跪倒,冲着这道身影俯首膜拜。

    不!对于六渎剑司等人来说,甚至对于巴蛇和长蛇而言,俯首膜拜的冲动,还只属于内心的一种念头而已。可是对于肥遗、鸣蛇、虺蛇等修为较低的异蛇来说,却是让它们的身体完全无法抗拒的强大本能。

    霎时间,所有肥遗、鸣蛇、虺蛇,全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行动,反而匍匐于泥土之中,冲着半空中的人影,瑟瑟发抖。六渎剑司惊怒交集,忍不住仰首厉声喝叫道:“什么人?竟敢在这里装神弄鬼?速速给本司露出原形!”

    喝声尚未得到回应,六渎剑司左手一扬,猛然打出一道青色的蔑雷剑气。右手又是一挥,再打出一道厉火剑气。雷火相互交缠,赫然形成一团强悍流星,由下而上逆冲杀上,笔直射向光芒中的人影。

    那人影恰好就在这时,已经转过身来。她轻描淡写地举起掌中蛇杖,轻轻一挥。杖上碧光闪动,立刻射出一道青碧蛇影,不偏不倚,恰好和六渎剑司的雷火剑气相互拼个正着。

    霹雳雷震悍然炸裂。雷火剑气登时如烟花四散,那道碧光蛇影却如箭般破空疾冲而下。快得不及眨眼的瞬间,赫然在六渎剑司身上一划而过。

    “哗啦~”

    轰然破碎之声,在六渎剑司身上响起。他左侧半边身体应声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碧光蛇影赫然余势不绝,径自继续向下,正中那体积较小的半截洞天福地。只听得“沙~”轻声响过。只见洞天福地残骸之上,竟凭空出现了一个方圆足有数十丈的黑黝黝大洞。残骸外壁上的土石,以及内里的金属,尽数无影无踪,蒸发得干干净净。

    蛇杖一击,宛若神迹。但与此同时,绮罗娇和唐恨反而松了口气。因为他们能够察觉得到。随着这一击打出去,那股沉甸甸的威感,竟也减轻了不少。显而易见,如此神惧魔惊的一击,对于那人影而言,也存在着限制,并非可以随意想用就用的。

    绮罗娇连忙伸手搀扶起六渎剑司,低声问道:“司尊,可有妨碍?”

    六渎剑司面色阴沉如水。心念一动,之前被打散的半边身体之碎块,赫然自行汇聚过来,再度和六渎剑司的身躯合而为一。眨眼工夫,他已经重新恢复了一具完好身躯。

    “形影”是不死的奇异存在。即使把它狠狠打散,它仍能如水般汇聚融合。和形影相互结合的六渎剑司,也暂时得到了这种力量。只要体内的生命力仍然旺盛,那么不管被打散了多少次,他也仍然能够复原。只不过……

    事实上,连番激战,更兼不计后果的激烈燃烧过后。六渎剑司体内所剩余的生命力,也已经不多了。他咬牙切齿,仰首再喝问道:“究竟是什么人?”

    半空中那道人影轻轻一叹,双手放下蛇杖,向六渎剑司等人,展露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与此同时,满怀无限感慨的曼声吟诵,也随风飘送,直入众人耳畔之中。

    “痴情孽,凋朱颜,流金岁月。繁华梦,醉红尘,千年一叹。巴蛇,长蛇,化蛇,还有锟、墨玄、绮罗娇,数千年岁月过去了。你们始终满腔怨毒,不肯反思己过吗?”

    落日锟、唐恨、绮罗娇等三人听闻这称呼,这语气,这质问,霎时间三人各自如遭雷殛,身躯剧震,不约而同脱口叫道:“你是……女娲娘娘?”

267:唯吾春秋,天地称皇

    女娲娘娘,传说之中,先天地而生的神灵,又称娲皇氏。传说她化生万物,又捏泥造人,更有炼石补天之功。同时,也与伏羲既是兄妹,更属夫妻。乃是一位有无上大功德在身,为后世无数人敬仰崇拜的女神。

    神话传说,毕竟也只是传说而已。在口耳相传的过程中,往往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出现偏差,最终导致谬误。久而久之,世人所知道的,便只是那些根据自己理解和传说而流传的故事。至于真相,则早已埋葬在历史的尘埃之中,无人知晓。

    可是对于绮罗娇,对于落日锟,还有对于唐恨来说,女娲固然是神,是自己俯首膜拜,甚至不敢仰望的神圣存在。但在此之前,女娲首先是琉璃一族有史以来最出色的领袖,更曾经是创造自己,如同母亲一般的存在。

    纵然在之后的漫长岁月中,自诩为女娲后裔的他们,与正宗琉璃一族的纯血族人渐行渐远,甚至终于反目成仇。但在他们心目中,对于女娲的尊敬和崇拜,却从来不曾有丝毫改变。暗缔主言拜月入主排教,立女娲为排教的最高守护神。其中固然有其私心。可另一方面,言拜月同样也是籍此表达自己对于女娲的崇敬。

    但,女娲却早已不在了。这是千真万确,如铁一般的事实。然而此时此刻,从洞天福地中分裂出来的那个银色圆盘上,竟出现了一道人影。而且……

    无论从任何角度看起来,绮罗娇和落日锟等人,都只觉得这道身影和记忆之中的女娲,几乎就是百分之一百的重合。

    不,错了。并不是女娲娘娘。因为下个瞬间,所有人,包括站在应龙身上的判春秋,也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名头戴珠冠,满首蛇发,身披大红披风,手执翡翠蛇杖的人影,俨然是“匹练飞踪”雪烟霞。

    各人分别倒抽口凉气。落日锟沉声叫喝道:“雪烟霞,想不到还没死?为什么?女娲娘娘的天蛇杖和圣灵披风,什么会在手里?”

    笼罩于光束当中,在半空载沉载浮的雪烟霞,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翡翠蛇杖,以一种无比**的神态,高声向所有人进行宣告。

    “女娲娘娘已经不在这里。至少这方天地当中,再没有的存在。娘娘去了更远的地方,一个超越我们理解之外,纵使跨越茫茫星海,亦永远无法到达的所在。

    但是,女娲娘娘留下了的意志。当我披起这披风,并且握起天蛇杖之际,我便直接感受到了。现在,我就是女娲娘娘真正的,唯一的继承人。所以!”

    顿了顿,雪烟霞提起天蛇杖,用力一挥。严厉地命令道:“退下。落日锟,还有判春秋。你们做的太过火了。看看永州城,看看这片大地,就因为你们的争斗,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我以女娲娘娘继承人的名义,命令你们退下,不准再做这样无谓的争斗。”

    沉默,沉默,沉默。没有任何人,对雪烟霞的命令做出任何反应。落日锟和绮罗娇,唐恨,还有判春秋,全都沉默着面面相觑。其眉宇之间的神情,简直可说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终于……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实在太可笑了!笑死人啦。荒天下之大谬,滑天下之大稽啊哈哈哈~~”

    第一个发声说话的,赫然是唐恨。他一面拍着自己大腿,一面放声狂笑。笑得简直上气不接下气。落日锟和绮罗娇虽然还不至于这样失态,可是也同时为之莞尔一笑分别摇了摇头。

    判春秋却没有笑。因为他丝毫不觉得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可笑的。儒门教谕阴森森冷笑道:“小小一条蛇妖,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呸,以为拿着女娲的遗物,就当真变成女娲了吗?简直不知所谓。应龙!”

    沉默的应龙陡然抬头,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大咆哮,以此作为对主人的回应。判春秋则同时以双手紧抓着应龙的犄角,大喝道:“已经逝去的神灵,就应该永远逝去。这个世界,只需要有本教谕作为主宰,便已经足够了。

    应龙,用上全部的力量,喷出你最强力的雷电!把这个不知所谓的妖女,还有这艘不知所谓的飞舟,统统都给本教谕彻底毁灭!”

    应龙毫不犹豫,立刻再度咆哮着作为回应。与此同时,应龙尾巴的棘刺,再度亮起了蓝色的光芒。而且,那光芒更前所未有地炽烈明亮。与此同时,空气中的正极电离粒子,也随着极具活动起来,并且与作为负极电离粒子的应龙,相互产生呼应。

    刹那之间,天地之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把永州城和洞天福地残骸之间的这片广阔空间,完全笼罩包围起来。所有人都置身于囚笼当中,随时都会被那不断积蓄起来,已经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恐怖的力量,给狠狠炸个粉身碎骨!

    这一刹那,绮罗娇、落日锟、还有唐恨,所有人都停止了大笑。取而代之的,就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震撼。那些鸣蛇、肥遗,甚至长蛇和巴蛇,更早已被这夺天地之造化,有鬼神莫测之威的一幕所彻底震慑住。它们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是匍匐于在原地,不断瑟瑟发抖。

    这一刻,应龙才真正展现出,它作为“终极武器”那深不可测的惊世实力。那绝不是任何人,甚至不是任何物能够与之抗衡的。世间唯有那“最终之恶”,才能够与终极武器一较高下。然而,终极之恶根本不在这里。所以,面对着实力压倒全场的应龙,他们根本无计可施。

    判春秋仰天放声狂笑:“感觉到了,这就是主宰天地的力量,而主宰着这种力量的人,就是我。所以我才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神。现在,妖女先去死吧!干掉,然后就是另外那些妖孽,最后,就是所有不识时务,胆敢妨碍我的家伙!从今往后,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唯吾春秋,天地称皇!”

    落日锟和绮罗娇,还有唐恨,三人相互对望,目光中各自呈现决然之色。落日锟凝声道:“明妃,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绮罗娇重重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落日锟喝道:“那就别再浪费时间了,动手!”

    绮罗娇更不犹豫,皓腕一翻,赫然取出了一颗约莫由拳头般大小的漆黑宝珠。霎时间,绮罗娇自己,落日锟,唐恨,还有巴蛇、长蛇、鸣蛇、肥遗、虺蛇,所有和他们同样属于女娲后裔的存在,身体都陡然晃动,仿佛剥离出一道影子,然后迅速投入了宝珠之中。

    绮罗娇的一切所作所为,并没有隐瞒任何人。但判春秋即使看见了,也不在乎。因为应龙的准备工作已经快要完毕了。积蓄的力量,也即将到达巅峰。一旦这股力量完全释放,那么在场所有东西统统都要毁灭。不管敌人有任何的伏笔或后手,都不能再产生任何作用。

    与此相反,雪烟霞却是哪怕看见了,也已经无力干预。因为因为眼前当务之急,是要如何才能在应龙的喷吐之中活下来。为此,她必须集中全部的精神,再也无暇分心旁骛。

    银色圆盘是洞天福地的核心,可以称呼为琉璃星槎。在星槎之内,储存了关于琉璃一族的所有知识,以及降临这方天地之后,所搜集到的全部资料。然而,星槎本身并没有任何攻击性武器。纵然具有一定程度的防御性功能,却也绝对抵挡不住应龙的雷电喷吐。

    但是,圣灵披风,天蛇杖。它们不但是女娲留下来的遗物,而且更和应龙以及伏羲神甲一样,都是伏羲亲手打造的神器。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只要作为琉璃一族纯血族人的雪烟霞,披上圣灵披风和握起天蛇杖,那么她便有能力,和伏羲神甲的意识进行沟通。

    不错,就是和伏羲神甲的意识进行沟通。神甲并不仅仅是一件冰冷的甲胄那么简单。它拥有自己的意识,甚至有极高的智能。也因此,它才能辅助什么都不懂的主人,发挥出神甲的全部威力,甚至是操控应龙。

    但伏羲创造神甲的终极目标,是针对“最终之恶”。绝不是为了帮助某人达成他私人的野心。判春秋现在的所作所为,很明显已经背弃了伏羲的初衷。故此,只要雪烟霞能够和神甲进行有效沟通,就能让神甲自动脱离判春秋的身体。没有了穿备神甲者的命令,应龙同样不会进行任何行动。

    可是,这一切需要时间。判春秋的意志,比想象中更加强悍。他虽然也隐约察觉到了神甲的异动,却在第一时间,就以本身强悍的意志,把神甲的异动压制了下去。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还没等到神甲挣脱判春秋的控制,应龙的全力攻击,就已经先启动了。

    不,不是“恐怕”。百分之一百,绝对来不及了。电光石火之间,从天蛇杖上反馈过来的一丝强烈刺痛感,让雪烟霞明白,来不及了!实在太强悍。作为一个人,判春秋的意志,或许可以说是他的野心。实在太强悍了。假如没有足够强大的外力进行动摇,那么单纯凭着内在的力量要让他和神甲奋力,至少也需要十二个时辰以上的时间。

    雪烟霞没有十二个时辰。事实上,雪烟霞连一个刹那的时间都没有了。白驹过隙之际,意识到应龙的准备工作,已经完全完毕的判春秋,眉宇间陡然呈现出一个充满邪恶的狞笑。他深深吸一口气,厉声大喝道:“应龙,全力以赴,苍天奔雷,杀!”

    “吼~”

    所有能量全部集中在那张血盘大口之上,应龙毫不犹豫,猛然喷吐出一道前所未见般浩瀚狂猛的雷电洪流。撕裂大地,划破长空,冲着半空中的雪烟霞以及琉璃星槎,发动了最疯狂的终极一击。

268:元灵归心

    狂暴程度前所未有的炽烈雷电,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白光。一刹那,天地为之失色,万物为之失语。甚至在雪烟霞心中,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绝望。

    不,并不是只有绝望。至少,在这个最后的关头,她意识里还存在着最后一个人影。一个以她完全意料不到的方式,猛烈闯入了她的心扉,然后迅速让这颗一度冰冷的心,再度变得温暖的人。或许,这个人,就是最后的……

    “轰~”

    璀璨如太阳的金黄光芒,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轰然爆发!紧接着,这万丈光芒汇聚成滔滔洪流,奔腾咆哮,破空裂射。毫无偏差,便赶在雪烟霞被击中之前,恰好截住了应龙所发射的雷电。

    两股同样霸道暴烈,同样充斥着绝对毁灭性力量的洪流,正面悍然火拼!刹那间,一股活像超新星爆发般的炫目强光,就在半空中疯狂炸裂。单纯只是火拼的余波,都仿佛要把整个空间,狠狠烧灼出一个通往异次元的缺口。

    冲突、碰撞、撕扯、碎裂、吞噬,尔进我退,此消彼长。巨大的能量对拼,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尽管强光无法直视,可是像落日锟和唐恨、绮罗娇等人,仍竭尽所能运功保护双眼,死死盯着战场的核心区域,不肯放过哪怕任何一点细节。哪怕双眼已经满布血丝,仿佛随时可能彻底废掉,也绝不放松。

    借助天蛇杖的庇护,雪烟霞得以始终保持正常的视力,并不会失明。然而此刻,她的视线之中,同样也只有一片模糊。只因为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俨然饱含了满腔热泪。

    她看见了!尽管泪眼模糊,但她仍然看见了。黄金洪流的源头,就是一名浑身漆黑的巨人。他站在永州城的城墙之外,身上多处灰扑扑的,似乎还残留着不少石灰瓦砾。但他仍然站在那里。纵使高达四丈左右的体型,与应龙相比显得实在太过矮小。但身上所爆发的那种气势,却丝毫不在应龙之下!

    带来最后希望的巨人,暗黑泰坦。他双臂交叉成十字形态,黄金洪流正从中源源不绝地奔流释放。然而,镶嵌在他胸口上的那颗巨大宝石,却不断明明灭灭,所释放的光芒一阵更比一阵弱。无论任何人看来,都绝对只会觉得这就是个不祥之兆。

    显而易见,之前击坠洞天福地的壮举,让暗黑泰坦消耗了大量体能。纵然因为精神突然同调的原因,让他能够及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并且重新站起,再度发出“裂天陨星”的一击。但这样的勉强之举,只会让好不容易才回复了一点儿的体能,又再迅速消耗殆尽。

    劫者可以近乎无限制地,吸取虚空中无处不在的劫力以强化自己。但劫者本身作为容器,吸取劫力的速度始终存在限制。

    当劫者本身体能不足的时候,吸取劫力的速度便会相应下降。如果同时又存在着大量消耗劫力的行动,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黄金洪流无以为继,彻底被应龙的雷电洪流轰散。甚至连暗黑泰坦本身,都可能会有危险。至于琉璃星槎和雪烟霞,下场更不必多说,绝对只有毁灭和死亡。

    体能不足的恶果迅速显现。本来旗鼓相当的黄金与雷电两股能量洪流,骤然产生了变化。黄金洪流的长度不断收缩,被雷电洪流强行推向暗黑泰坦的身边。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越快越快。继续这样下去,结果究竟会变得如何,已经可想而知。

    志得意满的判春秋,发出张狂大笑:“胜了!毫无疑问,已经胜了。就是这样。不管有什么样的敌人出现,只要有这身伏羲神甲在,那么胜利的人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万相本源,由心而起;抱元守一,灵气自生。万相本源,由心而起;抱元守一,灵气自生……”

    突然之间,一阵清圣灵动的吟诵之声,在高空中响起。声音越来越响,不过眨眼工夫,已经九天十地皆闻。判春秋大吃一惊,循声急望,赫然看见了雪烟霞!她高举天蛇杖,浑身透放出如梦幻般的翡翠琉璃光芒。紧接着,这光芒竟宛若实质,化作雨点,向暗黑泰坦的身上洒去。

    绿色,向来代表着生命。碧绿光雨洒在暗黑泰坦身上,赫然如百鸟归巢,自动向镶嵌在暗黑泰坦心坎处的巨大宝石,源源不绝汇聚而去。

    霎时间,前所未有般充沛的活力,流遍了暗黑泰坦的全身上下。本来已经被雷电洪流强行推动,不断向后退去的身躯,一下子稳稳站定,再也没有动摇半步。

    绮罗娇抬首仰望着半空中那道身披鲜红披风,手执碧绿蛇杖的人影,似怀念,似感叹,似畏惧,似笑更似哭地**道:“元灵归心仙法!想不到,竟然是女娲娘娘秘传的元灵归心仙法。看来,雪烟霞千真万确,已经是娘娘的传人了。”

    落日锟的神色也是感概万千,缓缓道:“这仙法没有任何杀伤力。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疗伤愈疾,无所不能。甚至乎,在娘娘手下施展出来,此法还能够起死回生,彻底打破生死界限。想当年……要不是娘娘亲手施展这秘法,本司早便魂飞魄散,也活不到今天了。万万没想到,今天咱们竟然又再见到了这仙法。”

    唐恨嘴角牵动,冷笑道:“此法当年施展,是救咱们的命。可是今天再施展,却是要咱们的命了。诸位,速速送出长生珠,不可再迟疑。”

    话声才落,唐恨出手,按在绮罗娇掌中那枚宝珠之上。落日锟深深吸口气,也照样施为。绮罗娇高举宝珠,感受着从另外二人身上传送过来的力量,陡然断声娇叱。

    声犹未落,宝珠陡然释放出一道炽烈光华,径自打在虚空之中。空气如涟漪般一阵荡漾,随即竟无中生有,扩展出一个只有半尺见方的圆形黑洞。宝珠随即腾空而起,滴溜溜急速旋转着,猛然投入黑洞之中,瞬间不知所踪。黑洞也随之关闭,更未曾留下半分痕迹。

    战场之上,判春秋控制着应龙,正全力以赴,和暗黑泰坦以生死火拼。谁也无暇分心旁骛。落日锟等人的动作,更引不起他们的注意。

    得到雪烟霞施展仙法支援,暗黑泰坦本来已经近乎消耗殆尽的体能,赫然无中生有一般,迅速得到恢复。暗黑泰坦精神大振,笔直身形赫然更显伟岸,巍峨矗立,不动如山。一点接一点,黄金色的条纹,在他身躯上迅速亮起。陡然间,暗黑泰坦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沉声断喝:“叱!”

    愤怒的轰鸣,应声炸裂。相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明亮,更加湍急,更加狂暴了至少三倍以上的黄金洪流,疯狂咆哮怒吼着向前席卷怒涌而去。前所未有的壮绝力量,前所未有的浩瀚博大,赫然让应龙的雷电洪流也为之相形见拙!

    破碎,飞散,溃灭 !在黄金洪流的恐怖威能之下,雷电洪流节节败退,不断向后收缩。一旦它当真被彻底顶了回来,那么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根本用不着任何人多说,判春秋自己也能完全明白。

    于是就在眨眼呼吸之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感,一种事态彻底脱出自己控制范围之外的失控感,一种对于死亡的竭斯底里畏惧感,立刻彻彻底底,死死抓住了判春秋的心脏。

    他双眼的瞳孔急剧放大,然后再急速收缩,咬牙切齿五官扭曲,双手十指用尽所有力气,抓住应龙的犄角,拼命输出一波比一波更加强烈的精神意念,嘶声狂吼道:“应龙!我知道你的极限不止这么一点的!继续努力,再加强力量啊,杀了他啊啊啊啊~~~”

    “轰隆~”

    惊雷一霎,判春秋的视野之中,只剩下了一片辉煌灿烂得无法以言语形容,最最纯粹的金黄色。巨大能量洪流在震天动地的咆哮当中,把雷电洪流彻底轰散,继而长驱直入,赐予了判春秋一个最直接的灭顶之灾!

    就似泛滥的山洪,就似高山的雪崩,就似滔天的海啸,黄金洪流肆无忌惮,横扫一切,淹没一切,毁灭一切。穿备伏羲神甲的儒门教谕被淹没了。应龙被淹没了。肥遗、鸣蛇、虺蛇、长蛇、巴蛇,还有唐恨、绮罗娇、以及落日锟,全被淹没。然后就在黄金洪流当中,直接被夺去了他们生命中的所有。

    良久良久,一切重新平静下来。所有能量的咆哮与震动,所有辉煌得刺瞎眼目的光芒,全部都消失了。高空之上的雪烟霞,这才总算长长舒出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带着满腔患得患失,向大地俯视张望而去。

    首先映入眼眸的,是一个巨大的扇形区域。相比四周的正常地面,这个扇形区域整整陷如地面一丈有余。原本应该处于扇形区域之内的落日锟、绮罗娇、唐恨、巴蛇、长蛇、鸣蛇、肥遗、虺蛇等存在,全都消失了。就如同字面意义所表示的一样,他们已经被黄金洪流完全分解和销毁,彻底灰飞烟灭。

    可是在这片扇形区域的核心部分,由伏羲圣王所创造的最终武器应龙。一击站在应龙头顶,穿备着伏羲神甲的儒门教谕判春秋,却依旧存在着。

    雪烟霞骇然一惊,同时又感觉难以置信。难道说,即使是刚才那样威力无匹的辉煌一击,竟然也不能击败应龙和伏羲神甲?这怎么可能?但如果这是事实,那么,程立呢?他又怎么样了?

    带了几分惊恐,雪烟霞急急回头,向暗黑泰坦所在的方向望过去。扇形区域尾端部分,相当于扇坠的部分,暗黑泰坦就在哪里。他也仍然站在那里,并且依旧保持着双臂交叉成“十”字的姿势。但身上不再是黑色,反而变了一片灰白。仿佛已经融入永恒,化为石像。

    幸好,这一切并非事实。顷刻间,只听得“沙~”轻声响过,暗黑泰坦的外壳便彻底变成沙子般的无数碎片,随风消散。重新还原真身的程立,则长长地吐一口气,一下子坐在地上。他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把已经透湿的头发拨开,不让它们遮挡自己的视线。随即仰首向半空中的雪烟霞,微微笑了一笑。

    大悲接踵大喜。白驹过隙般的短暂光阴里,雪烟霞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起伏。程立的笑容映入眼帘,她再也克制不了。甚至在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值钱,她已经脱离星槎的光速,俯冲扑下。一下子扑入程立怀里。放声痛哭,尽情发泄着被压抑的情绪。

    “程郎,程郎~刚才,我以为自己又要再失去你了了。我……我~呜呜呜~~”

    完全泣不成声。雪烟霞干脆不再说话,只是尽情地流淌着那滚烫的热泪。

    程立完全明白怀中这女子的心情,更明白这时候,让她好好哭上一场,其实更有助于其心理建设。所以程立并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抱着她,轻轻抚摩着她的秀发,不再说话。

    半晌过去,压抑的感情,已经宣泄得差不多了。哭泣声也随之逐渐消歇。但雪烟霞仍依偎在程立怀里,并没有站起来。因为这样的姿势,俨然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无比贪恋着这种感觉,所以根本不想动。

    但悬浮于天上的星槎,却在这时候又放射出一道光芒。光芒当中,小青、李焚舟,还有宋诗容,他们都徐徐现身,并且就降落在程立和雪烟霞身边。

    带着几分贪恋和依依不舍,雪烟霞只好放开程立站起。伸手理了理自己散乱的秀发,然后推了妹妹小青一把。小青则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就像一只小百灵鸟那样直接投入程立怀抱,欣然欢叫道:“立哥,赢了!我们终于赢了,对不对?”

    程立抱着她徐徐站起,向在场所有人,展露出一个充满了自信的笑容。缓缓道:“是的,虽然很不容易,也确实十分漫长。但胜利最终也是我们的。所以现在,该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269:龙马

    是的,确实已经胜利了。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任何人都能够看得出来。纵然应龙仍在,纵然神甲未曾受损。但包裹在神甲之下的御命丹心判春秋,在那具身躯之内,却已经再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生命力存在。换言之,那就是一个死人。

    程立迈开脚步,走到应龙的脚下。抬头仰望,禁不住发出了一下感慨的赞叹。在这犹如神迹一般的造物之前,事实上程立的反应,已经算得很冷静了。相比之下,雪烟霞和小青,李焚舟和宋诗容,都不期然地心跳加速,甚至神驰目眩。

    李焚舟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应龙的外壳。叹道:“伏羲不愧是古今第一智者。他的这件造物,威力巨大也不用说了。真正关键的是,这东西究竟是真正活着的,抑或只是一堆人造的金属零件?”

    程立沉吟道:“依我看,多半是两者的结合。它既是生物,同时也是人造机械。至于说,这是怎么做到的?只能说,伏羲的智慧,确实更远远超越了我们的想象吧。”

    小青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之前我们在宝库里看见它的时候,它居然会是一颗蛋的模样了。”

    雪烟霞凝声道:“我之前在‘千枢之室’里,打开了一个秘藏的密库,取出了天蛇杖和圣灵披风这两件女娲娘娘的遗物。遗物之上,还留有女娲娘娘的一丝记忆。

    这丝记忆告诉我,伏羲为了应对最终之恶,从而制造了应龙这件终极武器。这件武器既是机器,也是活物。所以它需要定期结茧化为巨蛋,在琉璃宝库里休养生息。积蓄到足够的力量,这才能再度出来活动。”

    此外,应龙本身没有意识。它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去进行各种活动。不管任何人,只要穿上伏羲神甲,就是它的主人。”

    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一切。可是再听之下,小青仍然忍不住道:“伏羲也太不负责任了。这么厉害的武器,居然只要穿上神甲就能控制?难道伏羲就没有想过,神甲也有可能落入坏人手里的吗?”

    雪烟霞提起翡翠色的天蛇杖,在地面处轻轻一顿,道:“伏羲当时想的,是‘最终之恶’也不知道会潜伏多少岁月,才会再度出现。到时候,我们琉璃一族的血脉,未必还存在于这方天地之中。

    所以伏羲在人类之中另创一支传承,只要修炼了从易经中变化出来的绝学‘数返真经’,就能够得到伏羲神甲器灵的承认。这样的话,即使琉璃一族已经彻底消失,单凭人类的力量,也能对付‘最终之恶’。

    不过,伏羲同时还安排了另一着后手,那就是天蛇杖。只有像你我一样的纯血琉璃族人,才能发挥天蛇杖的真正力量。而其中一项作用,就是强行让伏羲神甲从穿备者身上脱离。如果没有这种血脉,又或者血脉不纯,那么天蛇杖在他手里,顶多就是根普通的棍子而已。”

    程立讶异道:“天蛇杖还有这种力量?但既然是这样的话,刚才为什么不直接用它把神甲从判春秋身上剥离呢?”

    雪烟霞略带了几分尴尬,道:“因为判春秋的意志太强大,太坚定了。再加上距离又太远,所以时间不够。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其实也是可以的。”

    程立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道:“现在我们的距离足够近了。而且,判春秋应该也没有什么意志了才对。那么就让我们把神甲收回来吧。”

    说话之间,程立双手各自挽住了雪烟霞和小青,纵身跃上应龙的脑袋。紧接着,李焚舟也在妻子的帮助下,一起上来。

    应龙脑袋的正中部位,身穿神甲的判春秋,仍然以双手紧紧抓住应龙的两只犄角不放。只不过他自己,却已经深深低下了头,肌肤也变成了一片死白色,再也没有了任何呼吸和心跳。

    雪烟霞率先走过来,提起天蛇杖,在伏羲神甲胸前的黑白宝珠上,轻轻一点。霎时间,宝珠绽放出奇异光华。整副神甲迅速亮起,随之发出“喀~”的轻响。

    本来相互紧扣的所有部件,也自动应声打开。本来被拘束在神甲之内的判春秋,失去了支持,当即向前扑倒,一头栽倒地上。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一堆雪白的人形灰烬。再被风一吹,当即四散飘扬,再没留下半分痕迹。可以证明世界上,还曾经存在过这么一个人。

    天蛇杖再度向神甲一点。神甲立刻在光芒中再生变化。片刻之后,当光芒消退之后,众人所看见的,再不是一件人形甲胄,却赫然是一匹长着龙首的马龙马。

    李焚舟忍不住赞叹道:“古书记载,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以画八卦,谓之河图。原来所谓的龙马,就是伏羲神甲。”

    宋诗容出身于书香世家,虽为女子,却从幼便饱读诗书。她接口道:“古书又云:‘伏羲德合天下,天应以鸟兽文章,地应以河图洛书,乃则之以作《易》。’更道:‘伏羲氏继天而王,受河图,则而图之,八卦是也。’伏羲与八卦,还有龙马的关系,其实书上早已记载得明明白白了。”

    小青双眼放光,绕着这匹龙马走来走去。不住啧啧称奇,道:“真厉害,真好玩。可惜只是件摆设。假如真能像传说中一样自己跑来跑去,那就更好玩了。”

    雪烟霞笑了笑,道:“这个也不难啊。”天蛇杖再度举起,点在依旧镶嵌在龙马胸膛前的那枚黑白宝珠上。顷刻间,宝珠光芒乍闪,然后龙马就完全“活了过来”,放下蹄子用力抖抖身体,喷了个响鼻,这才抬起头来,向众人望去。

    龙马双眼光芒闪烁,把众人的形象逐一烙印入眼。紧接着,它四蹄屈跪,向雪烟霞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表现出完全臣服的态度。但随即又站起来,走到程立身边,亲热地向他挨擦了几下。

    程立一时间完全没搞明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雪烟霞笑道:“伏羲神甲绝不止是一套普通的甲胄那么简单。程郎,还记得守护者吗?某种程度上,神甲就和守护者有点相似。它们都有自己的意识。只不过守护者没有自己的身体,而神甲有。但另一方面,神甲如果有穿备者的话,那么就要以穿备者的意志为主,本身只是辅助。相对之下,守护者的自主能力便要强大得多了。”

    程立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干嘛它好像表现得对我很亲切的样子?”

    雪烟霞笑道:“大概,是因为你之前曾经重重打击过它,所以它觉得你才是真正适合它的主人吧?龙马龙马,虽说有个龙字,但基本上绝大部分还是马。所以有和真正烈马一样的性格,被驯服了就会认主。

    嗯,多半是这样。所以程郎,即使你没有修练过伏羲的绝学,又不是琉璃一族的人,那也没关系。只要龙马承认了你,那么今后,它就会百分之一百的听你的话,忠心不渝,至死不变。”

    李焚舟忍不住叹息道:“好家伙。程兄弟,这下子,你真真正正,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了。”

    程立怔了怔,问道:“李大哥,这怎么说?”

    李焚舟苦笑道:“程兄弟你本身的修为已经那么高。再加上这套神甲,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是你的敌手?泰山风云碑上,其他什么天下第一拳,天下第一剑之类的衔头,依我看来,可以统统都去掉了。从今往后,世上只有一个天下第一,那就是程兄弟你啊。”

    程立耸耸肩:“李大哥,说实在话,这套神甲虽然好,但对于我来说,却没多大用处。毕竟我有自己的甲胄,实力也不在这一套之下。”

    李焚舟道:“你那套黑色的甲胄?那只不过是以雄浑真气凝聚出来的,并非实物吧?虽然厉害,但还是不够保险。而且判春秋那家伙,本来顶多算是一流高手罢了。但穿备神甲之后,立刻就拔升至极元的巅峰水准。假如由程兄弟你来穿,一定更能发挥出惊世骇俗的力量。身为武人,我也实在很想看看,那究竟会是个什么模样。”

    小青撇撇嘴,道:“也没什么好看的。再厉害,难道还能比应龙,还有立哥变成的那个巨人媲美?”

    李焚舟摇头道:“那怎么能一样?应龙力量虽然强大,却根本不是武功。而程兄弟的那个黑色巨人,也应该是某种仙法神术,对吧?这和一名武人,以自身力量所发挥的本领,根本完全属于两回事。”

    程立很想说明,虽然暗黑泰坦不是武功,但也不是什么神法仙术。不过转念想想,又觉得要详细说明起来,实在太麻烦了。当下摇摇头,直接把这个话题跳过去,道:“其实这套神甲对于我,确实用处不大。反而是李大哥你。现在还在百日筑基期间,不能动用力量。不如把它借给你使用一段时间,等百日期限过去,再还也不迟啊。”

    李焚舟一笑,道:“好意心领。不过没这个需要了。此间事情已完,我和诗容也该走啦。离开这里,江湖之上,也不见得有什么厉害高手,能对我们夫妻造成什么威胁。百日很快就过的。到时候,我更没有地方,什么需要神甲帮忙。毕竟对我而言,世间最可靠的武器,始终还是只有拳头。”

    程立叹道:“既然李大哥一意坚持,我也不勉强了。不过即使要走,也不用那么急。先休养几日再说吧。到时候,我让霞娘用这艘星槎来送你们。保证又快又安全。”

    顿了顿,程立回头问道:“霞娘,这个没有问题吧?”

    雪烟霞点头道:“倒是没有问题。而且,祖地出世,我们也不能再留在永州了。必须尽快修复祖地,然后把它迁移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否则的话,恐怕会引来无数贪婪野心家的觊觎。纵然我们不惧明刀明枪,但暗箭难防啊。”

    程立讶异道:“都破坏成这个模样了,还能修复?”

    雪烟霞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星槎这个核心在,祖地即使被如何破坏,也可以修复。顶多是外观和体型方面,会出现一点变化吧。但该有的功能,一个都不会缺少的。”

    程立问道:“完全修复的话,会需要很长时间吧?”

    雪烟霞沉吟片刻,这才答道:“完全修复完毕,刚好也需要百日左右。不过如果只是完成最低限度的修复。让祖地只恢复一些基本功能,那么只需要七天。”

    程立颌首道:“那就七天吧。我总觉得,如果耽搁时间太长的话,很可能又会有麻烦了。”

270:开端的序幕

    商议定当之后,众人纵身跃下应龙的头顶,轻轻落地。由伏羲神甲变化而成的龙马,不但立刻紧紧跟随而上。甚至还在半空中纵身鱼跃,自动调整好位置,让程立能够坐上自己的背脊。随即,在它四蹄之上,便骤然显现出一个“”的卦爻图像。

    “”代表着八卦之中的“巽”卦,其意为“风”。顷刻,龙马蹄下生出阵阵微风,承托着它自己再加上程立。以至于落地之际,就连稍微大一点的震动都没有,安稳得很。

    这下子,一直感觉伏羲神甲对自己没多大用处的程立,也不禁来了兴趣。他伸手拍拍龙马的脑袋,笑道:“这套神甲,居然还能自己使用八卦的力量?”

    雪烟霞颌首道:“不错。这套神甲,可以说是伏羲智慧的结晶。它能自我学习,自我修复,自我分析。如果完全放开限制的话,事实上它比很多人还更加靠谱。哪怕没有人穿备,不能发挥出百分之一百的力量,但普通江湖中所谓的高手,还真比不上它。”

    程立感叹道:“这样说的话,我倒觉得自己刚才是太低估它了。可惜啊,它这个样子,终究太过异相了。否则的话,就把它养在身边,当成一匹马那样使用,倒也不差。”

    话声才落,龙马忽然打了个响鼻。提起蹄子,轻轻在地下一踏。刹那之间,它的外形再度出现了变化。覆盖身体的鳞片,还有像龙一样的脑袋,只在片刻以后,便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者,便是和一匹真正的骏马相比,几乎没有分别的外貌。

    这下子,不但是程立,甚至其余众人都同时大吃一惊。程立还伸手出去,在龙马的外壳上摸了一把。本来那外壳是灰蓝色的,有点像节肢动物的甲壳,又光滑又冰冷。但现在摸上去,却感觉软软的,糙糙的,还有点弹性。几乎和真正的动物皮肤没啥区别。颜色也变成了黑色。

    雪烟霞笑道:“不用这么惊讶吧?既然都能够从人形变化为马形了,那么再换个脑袋,换身皮肤,对于神甲来说,这种程度的伪装还是很轻松的。”

    李焚舟笑道:“这样的话,就是乘着它在闹市里跑马,也完全没有关系了。所以程兄弟,你就别再拒马于千里之外了吧。不如这样,给它起个名字?”

    程立讶异道:“它不就是伏羲神甲?还要什么其他名字?”

    李焚舟道:“它在战甲状态的时候,当然是伏羲神甲。但现在它是一匹马。你总不能称呼一匹马为伏羲神甲吧?那样的话,在外人面前也十分不方便。”

    程立颌首道:“这也说得对,不过……名字嘛……说实在的,我不太擅长这个。不然你们帮我想一个?”

    众人各自沉吟。片刻之间,宋诗容双眼一亮,开口提议道:“古书记载,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一曰《归藏》,一曰《周易》。只有三法齐全,才是完整的伏羲八卦。既然龙马是伏羲的造物,也掌握了八卦之秘,那么不妨就以‘太卜’来称呼龙马吧?”

    雪烟霞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太卜是古时的官爵名称。直接使用,可能有些不合适。不如稍微改变一下读音,称呼为太仆,如何?这个仆字,正好可以彰显出它是程郎仆人的身份。”

    不等程立回答,龙马赫然率先“咻律律~”一声长嘶,似乎很中意这个名字的样子。甚至乎,程立还从它回过头来望向自己的眼睛当中,发现了一丝期待和憧憬。

    程立不禁笑了起来。他伸手拍拍龙马的脑袋,道:“很好啊。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做太仆吧。”

    龙马欢叫一声,赫然就像匹真正的马那样,上窜下跳地撒起欢来。假如它背上的乘客不是程立,而是别人的话,那么早就被这匹疯马给甩下去,至少摔断几条骨头了。

    程立啼笑皆非,连忙出手轻扫龙马的头顶,同时低声说话安慰它。好不容易,才让龙马安静下来。程立正要翻身下马,忽然目光扫过远处,脱口道:“咦?有人过来了。”

    话音才刚出口,远处疾驰而来的人影,已经率先扬声呼叫起来。声音当中,俨然更带着满腔无法掺假的欣然之意。

    “程百户,是你吗?还有小青姑娘,李帮主,李夫人,你们都安然无恙啊?实在太让人高兴了。”

    小青循声相望,同样大喜,高举手臂连连挥舞,道:“柔姐姐,我们在这里。也没事啊。那可真好。”

    片刻之间,那人影来到近处。却是一名身材高挑,淡金色长发呈波浪形,披散于肩上的美丽女郎。正是绣春楼四大档头当中,排行第二的“柔荑”菩萨蛮。

    之前李焚舟等人费尽心思,打造出一只大风筝,以投石机再加上强力钻天猴推进的方式,登上了高悬天际的洞天福地。但当时上去的人,只有李焚舟和宋诗容夫妻、大内御前侍卫大总管原无限、黑水道的水上龙王祝顺水、龙华寺的摩诃惊鸿、菩提禅空、还有本度和尚等六罗汉、再加上真武宫的欲天五友。

    菩萨蛮虽然也可以跟着一起上去。但考虑到地面上不能没有人接应,所以就留下了。之后她等了好久,等来的却是洞天福地开始坠落。

    对于这样仿佛末日降临一样的浩劫,菩萨蛮根本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赶紧回去永州城,组织城中居民尽快疏散。可惜,当时情况一片混乱,几乎人人都像发疯了一样,完全失去理智。所以尽管菩萨蛮再努力,始终收效甚微。

    但幸好之后暗黑泰坦出现,力挽狂澜于既倒,总算避免了永州城被全灭的凄惨结局。可紧接着,又是应龙出现,最终演变成应龙与暗黑泰坦之间惊天动地的大对决。

    种种经过,菩萨蛮全部看在眼里。虽然不太明白其中来龙去脉,但多多少少,也猜测到了不少。等一切平静下来之后,菩萨蛮很有几分迫不及待,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然后便看见了程立和小青。

    劫后余生,能够再见故人。程立和小青也十分高兴。欲要畅叙别来情事,无奈种种经过,实在曲折离奇,并非三言两语之间就能说完的。当下,雪烟霞便提议上去星槎坐下,一边休息,一边详谈。

    众人自无不可。于是雪烟霞再度举起天蛇杖,低声吟诵了几句什么。悬浮于高空上的星槎,立刻又射出一道光束,把众人全都笼罩在内,甚至连太仆也包括于其中。紧接着,众人便离地飘升,在光束的牵引之下投向星槎。星槎底部则打开一个出入口,供众人进入。

    星槎的大小,只占洞天福地整体的十分之一左右。听起来似乎觉得很小。但考虑到洞天福地本身的规模,就相当于一座永州城。所以哪怕只有十分之一,却也绝不下于任何豪门大宅了。

    俗话说得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星槎亦复如此。里面有大厅,起居室、客房、练武室、果园、浴池、医疗室、望台、以及中枢控制室等多种不同功能的房间。当下,众人便在大厅里安然落座。

    小青和雪烟霞又去果园,采摘了不少水果回来,供给众人享用。这些水果的品种,在外界是见不到的。众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它们。但这些水果都甘甜爽脆,美味多/汁。更胜人间精心烹饪的珍馐百味。

    众人连番激战,可谓身心俱疲。这时候一边在蛇形椅子上半坐半躺,一边享用美味水果,赫然前所未有的惬意和放松。再回想起之前不断在鬼门关前徘徊的经历,感觉简直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当下小青叽叽喳喳,把进入洞天福地之后的经历,一五一十,详细说出。菩萨蛮虽然见多识广,亲手办过无数大案奇案,早已经见怪不怪。可是这时候,骤然听及那一桩桩秘闻,她也禁不住为之咋舌。

    好不容易等小青的说话告一段落。菩萨蛮颇带了几分迫不及待,问道:“雪姑娘,既然继承了女娲遗物,成为当之无愧的女娲继承人。那么可知道,那个最终之恶,究竟是什么?”

    雪烟霞叹口气,道:“最终之恶的身份,其实并非眼下最急切需要处理的事。真正急切的,该是落日锟、绮罗娇、还有唐恨他们。”

    程立皱了皱眉,问道:“他们?他们不是都被消灭了吗?”

    雪烟霞摇摇头,道:“并没有这么简单。你们看。”随意一挥天蛇杖。立刻,众人面前展开一片亦虚亦实,亦真亦假的影像,正是之前暗黑泰坦和应龙展开最终对决之前,落日锟等人身上分离出一条黑影,然后汇聚入宝珠之中,再把宝珠送走的场景。

    雪烟霞叹道:“那颗宝珠,名为长生珠。可以把一个人的精魂注入其中,然后长久保存。只要有适当的寄体对象,精魂就能得以转体重生。也就是说,落日昆吾他们并没有死。而且相信再过不久,他们就会以更强大的全新面目,再度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1:天上白玉京

    “玉京春日最繁花,红绿荫中十万家。谁道群花如锦绣,人将锦绣学群花。”

    这首《玉京看花》,所描写的。正是大魏朝帝都,白玉京的富丽风光。虽然诗中描写的,其实是春日景致。但其实作为千年帝都,八方四海财富的汇聚之地,白玉京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日,又有哪一日冷清过,哪一天寥落过呢?

    程立骑在龙马“太仆”背上,与菩萨蛮一起,在白玉京的大街之上,并肩按辔徐行。

    完全收敛起自身气息,同时又经过了完美伪装的龙马,乍看之下,就和一匹真正的骏马毫无分别。谁也无法想像得到,原来这匹马儿,就是世间人人趋之若鹜的琉璃宝藏。更没有人可以想象得到,神话中“负图出于河”的神兽,居然会就在眼前走过。

    故此,别说是人了,哪怕是菩萨蛮所骑乘的那匹马,也丝毫不以为异,反而不时向龙马身上挨挨擦擦,以表示亲热。

    菩萨蛮挽着缰绳,轻声笑骂了一句。随即抬起头来,向程立介绍道:“程百户,请看。这条宽达一百二十步,贯通白玉京南北的大路,就是所谓‘天街’了。天街之上,云集了天下万国商贾。无论你想要任何稀罕珍奇的货物,都可以在这里买得到。

    白玉京以天街为中轴,又有一条‘银河’横贯全城,把白玉京分为南北两区。而银河又与其它惠河、济河、北河、支河等水系相互连接。故此白玉京内河道萦绕,把山水之秀尽数移至城内,予人以一种天造地设的浑成感觉。”

    程立微微颌首,道:“确实很不错。我来到大魏这么久,走过的地方也不少了。但说到繁荣和活力,还没有任何一座城市,能够和白玉京相比。”

    两人正在说话之间,前方忽现奇景。只见一艘帆船在隐蔽于房舍下方的“银河”驶过。从他们的角度瞧去,只是帆顶移动,宛若陆地行舟。

    菩萨蛮微笑道:“江南的水乡城镇,多引江湖之水贯城而过,本没甚稀奇。但那边的江湖之水,却很少有如银河般宽深笔直的。所以和江南城市相比,白玉京更具一种严整调谐的气象。而此城的规模,当然亦非水乡城市可比。但程百户,你可知这只是白玉京的两大特色之一。”

    程立好奇问道:“那么白玉京的另一大特色,又是什么呢?”

    菩萨蛮解释道:“白玉京的另外一大特色,就是在外郭城的西墙外,因其天然环境设置西苑。西至均安,北抵茫山,南达伊阙诸山,周围二百余里。外郭城与西苑连在一起,令白玉京更具规模。”

    两人边走边说,过不多久,便走到了“银河”的河畔。只见这里有一条大桥,如彩虹版横跨两岸。桥上桥下,可谓车水马龙,店铺林立。既有茶馆酒楼,又有货栈客店。

    更有算命的,说书的,卖解的,耍猴的,推销大力丸的。什么吞剑吐火,走钢丝变魔术,胸口碎大石喉头顶钢枪之类,全部应有尽有。桥上聚集了许多游人旅客。正围聚于各处摊位之前,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叫好声。

    不远之外,又修筑有一座码头。好几艘船只,正停泊在码头上,依次装卸货物。一排排码头工人,如蚂蚁般络绎不绝,在船上和码头间来来回回,正在翻仓与上货。阵阵劳动号子声,隐约随风传来,显得充满了旺盛的勃勃生机。

    菩萨蛮指着大桥,介绍道:“这条大桥因为形式宛如飞虹,所以便名为虹桥。虹桥附近,正是白玉京最热闹的一处区域。以此为分界线。河北称为上城区,包括皇城在内,是城内诸多达官贵人云聚之所。河南的下城区,则大多是平民居住。”

    程立点点头,道:“那么,诸葛太傅的太傅府,也是在上城区。”

    菩萨蛮道:“不错。其实按照世叔本人的意思,他更愿意住在下城区,与老百姓们混在一起。可惜世叔地位高,身上责任也重。每天都有许多公事需要处理。住在下城区的话,未免太不方便了。所以才不得已,居住于上城区由天子所赐的宅邸之中。”

    程立笑道:“权力越高,责任越大。人在江湖,固然身不由己。人在庙堂,其实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江湖呢?”

    菩萨蛮深有感触地道:“这话说得不错。总有人道,江湖只是江山一隅。其实江山之大,包含宇宙,吞吐八荒。处处皆只是江山之一隅。江湖庙堂,本来也并无太大分别。庙堂固然可以影响江湖,但江湖同样可以影响庙堂啊。”

    顿了顿,菩萨蛮回首,向程立一笑,道:“程百户,就像你一样啊。”

    程立也回以一笑,并没多说什么谦逊之语。因为彼此皆知,根本没有必要客气。今时今日的程立,早已经是纵然身在江湖,却无论做出任何动作,均可影响天下的大人物了。

    此时,距离永州城一战,已经又过去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以来,江湖上的局势,再度出现了巨大变化。

    永州一行,金龙帮帮主李焚舟,虽然未能得到琉璃宝藏。却因为程立的关系,接连发掘了好几处久已湮没的藏宝之地,并从中得到了大量财宝。再加上又吞并了排教积蓄的财富,如今的金龙帮,其实根本可以改名叫金银帮了。因为论及真金白银,哪怕是大魏朝的国库,也未必比得上金龙帮的银库。

    正所谓钱可通神。得到这批财宝之后,金龙帮无视朝廷打击,迅速广开山门,大肆招兵买马。出价之丰厚,让江湖上很多隐居已久的高手,又或者初出茅庐的少年,都纷纷为之心动。

    于是仅仅两月时光,金龙帮一度损失殆尽的八大天王,还有九天十地十九人魔,再度补齐了缺口,变得人强马壮。而且这一次,金龙帮的势力不再仅限于陆地上,更染指水面。

    “天上人王,水上龙王;上天入地,唯我称王”。如此豪气万千的宣称,出自黑水道总舵主,祝大天王祝顺水之口。祝顺水雄霸长江黄河两大水系,单论势力,其实还要胜过八斗堂和沧海月明楼。只不过因为祝顺水曾经摆在李焚舟手下,被迫立誓十年不上陆地,于是沉寂了整整十年,这才让很多人在下意识里忘记了祝大天王而已。

    可是纵然有如此庞大势力,永州一行。祝顺水及其麾下猛将,仍然全军覆没。失去了首领,黑水道也就此分崩离析,不复存在。长江黄河两大水系,就此一片混乱。各处水寨互相攻伐,几乎天天都有大规模争斗爆发。人人都想从黑水道的尸体上,多咬下一块肉。

    这种情况下,重组完毕的金龙帮要插手进去,也分一杯羹,并不是太难的事。而事实上,金龙帮也确实分到了最美味的一杯羹。只不过李焚舟的根基毕竟在陆地上,故此只是浅尝即止,没有过多深入水上。

    金龙帮能起死回生,当然全靠了程立的帮助。李焚舟知恩图报,向江湖上宣称,黑煞神君程立已经与自己结义金兰,八拜为异姓兄弟。和自己并列为金龙帮帮主。两人无分大小,权力相等。

    这消息传扬开去,自然天下哗然。有人敬佩,有人崇拜,有人不服,也有人心怀嫉恨。但无论如何,黑煞神君程立的大名,再度轰传天下。知名度相比之前,更盛了十倍。

    可是真正让程立这个存在,变得能够左右朝廷的,始终还是洞天福地。

    永州一战之后,琉璃一族的祖地,也就是传说中的洞天福地出世。对此,永州城内数十万百姓,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纵然最后那“暗黑泰坦大战应龙”的一幕,因为实在太过神异玄奇,已经超脱出现实的范畴了,所以禁不住越传越荒诞不经,以至于到达一个根本没人会相信的程度。但洞天福地的部分残骸,还留在永州城外,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绝对作不了假的。

    同样地,雪烟霞和小青驾驭着紧急修复完毕,只有本来三分之一大小的洞天福地离开之前,曾经和程立依依惜别的情景,也有很多人都看见了。于是一来二去,大家都传说,世间梦寐以求的琉璃宝藏,已经被黑煞神君所得到。

    三甲子之前,也有人传说过,“神州王”辰惊涛、“刀圣”乐笙歌、“孤独侯”公山上卿他们三人,都曾经得到过琉璃宝藏。姑且勿论他们三人是有意抑或无心。但到最后,他们三人都分别导致了改朝换代,江山易主。

    有三人前车之鉴在此,现在黑煞神君又被传说得到了琉璃宝藏,如何不立刻轰传天下?尽管程立本人根本不在,天下江湖人,企图投靠黑煞神君,牢牢抱紧这条大腿的,可谓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短短时日,辽东自在山庄已经接待了数千江湖客。其中更不乏有许多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这些高手连同他们本身的势力加起来,已经足以构成一股可以动摇大魏朝统治的巨大力量了。

    一时之间,大魏朝由南至北,到处气氛都显得十分紧张,生怕会又来一次改朝换代。故此,哪怕黑煞神君程立这个人,年方弱冠,出身不显,在朝廷里也毫无根基。但却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成长为威震一方的雄豪。无论举手投足,均足以影响天下。

    故此,这神州大地,万里江山,究竟是继续安定繁荣下去,抑或遍地烽火,揪起处处反旗。如今,全只在程立一念之间。

2:诸葛太傅

    纵然只在一念之间,就能决定万里江山,亿万生民的生死祸福。但此时此刻,无论在任何人眼中看来,都绝对不会想像得到,眼前这名策骑行在白玉京街头,神态略带几分孤冷,却当真名副其实地“眉目如画”,令人见之心醉的少年,竟然就是名震天下的黑煞神君。

    谈谈说说之间,程立与菩萨蛮一起,策骑走过了“虹桥”,进入白玉京的上城区。随之离开作为主干道的“天街”,走进另外一条东西走向的平整街道。

    相比起主干道的繁华,这边便清静得多。街道上的行人,也疏落多了。但街道两旁,都杂植槐柳,树绿成荫,风景迷人。天上则白云蓝天,阳光明媚。漫步横街里巷,无论走到何处,街巷纵横,都是方格整齐,犹如棋盘。而民居则平均分布在棋格之中,秩序井然。

    忽然之间,阵阵欢笑声传来。程立抬头张望而去,只见不远之外的一处空地上,有群小孩正在玩耍。欢笑叫喊,蹦蹦跳跳,显得天真无邪。教人看了,便油然而生欢喜。

    看着这些小孩子,程立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荒野中所度过的童年岁月。

    那时候的程立,跟随着抚养自己长大的那头野狼,每天都要么为了温饱而竭力挣扎奋斗。要么就是拼命躲避其他猛兽的侵袭。仅仅为了能够活下去,便已经精疲力竭了。像眼前这些小孩子一样欢乐地玩耍的记忆,可以说,根本连一次都没有。

    也因此,当程立看到这些孩童的时候,在他内心深处,便不由得泛现出一阵名为“羡慕”的情绪。嘴角边也自然而然地挂起了一丝笑意。

    笑容虽浅,却未被菩萨蛮所忽略。这金发女郎同样嫣然,道:“大魏朝开国至今六十年,虽然也经历过不少波折磨难,但总体来说,还是太平安稳的。

    尤其先帝登基之后,下大力气改革祖制,去弊兴利。又不拘一格简拔人才,二十余年间,大魏朝四海升平,风调雨顺,一片欣欣向荣。相比前朝末年那兵荒马乱,人命如草般的世道,绝对是天堂和地狱的对比了。

    虽然书本上常说什么上古三皇之世,有多么富足安乐。但事实上,三皇之世谁也没见过。反而眼前这盛世,却是我们亲手所缔造,亲眼所见证。所以世叔常对我们说,太平日子来之不易,更加应该珍之重之,惜之护之。程百户,你觉得如何呢?”

    闻弦歌而知雅意。程立当然明白,这是菩萨蛮在委婉地对自己进行劝说。显而易见,在自己的身份地位,相比往日已经大不相同的今天,菩萨蛮心中对于自己,终究不能全无疑虑。

    并没有直接回答“是”,抑或“不是”。程立只是淡然道:“大魏朝能有今天,诸葛太傅确实功不可没。柔姑娘,太傅府还有多远?”

    没能得到确切的回答,菩萨蛮禁不住略觉失望。但紧接着,她又自嘲似地摇了摇头,暗叹自己毕竟还是太沉不住气了。如此鲁莽行事,效果上只能适得其反吧?说来也是奇怪。自己又非初出茅庐之辈,为什么竟会如此急切呢?难道说,是因为自己也打从内心最深处,就不愿意和程立成为敌人的关系吗?

    心念一闪而过,菩萨蛮并没有在这种事多浪费时间。她振作精神,笑道:“已经不远了。这次回来白玉京之前,我已经先透过飞鸽,把程百户要入京的消息,传送给世叔知道。世叔回信说道,对于此事无比欢迎。而且还特地把大师姐,三师弟、四师弟他们都叫回来,要一起在府上迎接程百户。”

    程立欣然展颜道:“是水兄和秋兄?咱们可好久不见了。这次难得有机会团聚,可得好好畅饮三杯才是。”

    诸葛太傅座下四大弟子,都在绣春楼供职,天下合称四大档头。大档头名为“雨霖铃”,外号“多情”。当初程立刚刚降临这方天地之际,曾经受过她一个不大不小的恩惠,算是欠了她的人情。二档头就是菩萨蛮,外号“柔荑”。三档头是外号“夺魄”的水龙吟。在捣破海上销金窟一事之上,与程立有过合作。四档头是“**”秋夜雨,在杭州的时候,程立和他一起并肩对付过霹雳堂雷家,也算有战友之情。

    四大档头当中。老大老二都是女子,尤其老二的菩萨蛮,更有西域血统,并非纯粹的中原人。相比之下,老三老四均为男子,而且算是和程立一起出过生,入过死的的。故此从感情上来说,程立总觉得和老三老四相处的时候,更加舒服和放松。

    尽管明知道程立眉宇间的那抹笑意,并非为自己所显现。但菩萨蛮还是同样深觉欣然。因为不管那笑容是为谁而展示的,都没有关系。既然程立能够笑,就代表太傅府这张感情牌,确实是打得对了。而只要程立与太傅府还有感情可言,那么这次请程立进京所要办的事,多半也能够办得妥的。对于大魏朝,对于天下苍生而言,都是十分值得高兴之事。

    心中欢喜,菩萨蛮也笑道:“三杯怎么够?至少也得是三百杯才行。为了迎接程百户,世叔已经特地命人张罗来正宗的西域葡萄酒,味道甘醇丰厚,当此时节,在酒里搁上冰块一起喝下,那种滋味,保证给个神仙也不肯换了。”

    程立笑道:“柔姑娘说得这么诱人,倒让我颇有几分迫不及待了。”

    菩萨蛮嫣然道:“既然迫不及待,那么,这边请。”马鞭一甩,催促坐骑更加快了几分速度,径直走进了另外一条街道之中。程立则轻轻拍拍龙马“太仆”的脑袋。龙马轻轻打个响鼻,快步跟上。

    半晌之后,两匹马先后走进一处里坊之中。坊门上,俨然龙飞凤舞地铭刻着“广夏坊”三个大字。跨过坊门之后,只见十字街道的东侧,就是一座朱门大宅。

    这座宅院规模虽然不小,但外表并不金碧辉煌,反而颇有陈旧之像。大门前也没什么严密守护,就只有几名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卒身上都颇带伤残的。若非断手,就是断脚,要么是瞎了眼睛之类正坐在门口处闲谈。另外还有几名同样伤残的老卒,干脆摆起了棋局。你杀我一个车,我干你一个地厮杀得正热闹。

    眼前这么一幕情景,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让人觉得这里的主人,和“位高权重”四个字,有什么关系可言。偏偏大门之上,就挂着一块金字牌匾:正是“太傅府”。

    菩萨蛮在大门之前勒马站定,翻身下马。那些老卒看见她,这才停止闲谈,暂停棋局,纷纷上前。只是他们的态度,看来倒更像村子里的耆老,见到出色的儿孙辈回来了,于是过来关切地打招呼。全不似家仆对待主人的模样。

    菩萨蛮也没有以主人的姿态对待这些老卒。反而随和地与他们说笑了几句,这才让他们前往通知诸葛太傅。自己则把缰绳丢给其中一名老卒,叮嘱他们好好照顾两匹坐骑,这才拉着程立一起进门。

    程立伸手拍拍龙马太仆的脑袋,低声吩咐它也跟随那老卒去马厩里歇息,不要任性闹事。随即跟随着菩萨蛮行走,边走边道:“柔姑娘对待那几位老人家,态度倒随和得很啊。”

    菩萨蛮解释道:“二十多年前,西南伊志杲造反。世叔奉先帝圣旨,出兵平乱。虽然乱事很快得到平定,但毕竟是打仗,终究造成了不少死伤。

    当时朝廷也不富裕,虽然对死伤士兵都有抚恤,但还是不够。世叔认为自己是领兵的大将,这些士卒死伤,都是自己的过错。故此便自己出钱,瞻仰那些战死士兵的家属。又把那些受伤之后没办法做其他营生的士兵,都接到自己身边,算是给他们一口饭吃。

    这么二十年过去,有些伤兵早已去世。也有的儿女已经成家,于是回到儿女身边。剩下这些,都是无儿无女的,干脆就在太傅府里养老了。

    我们四师兄弟,从小也在府里长大的。所以这些老卒对于我们四师兄弟来说,就是家里的长辈。彼此相处,自然也不用讲究太多礼数。”

    程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诸葛太傅确实是宅心仁厚。难怪太傅身居高位,所住的房子却这样朴素。实在令人不胜敬仰。”

    “能得程少一言相赞,老夫深感荣幸。可是同时,也深觉惭愧啊。”

    温熙雍容,同时又和蔼亲切的说话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程立抬起头来,只见不远之外,宅院客厅门前的台阶上,站了一位气度悠然闲逸的老者。

    这位老者身上穿一件文士青衫,头戴纶巾,手执鹅毛羽扇。虽然头发胡须都已经一片雪白,但面色仍十分红润,双眼也精光闪烁,神采非凡。再听其呼吸脉搏,绵绵然,泊泊然,绵长有力,单凭这一点,程立便可以立刻判断得出,这老者绝对是位绝顶高手。修为相比御前侍卫大总管原无限,肯定还要再高出一线的。

    如此绝顶高手,当今世上,可谓寥寥无几。而此刻在这太傅府之内,能有这般修为者,更加只会有一人。那就是安乐门第二代传人中的老三,官拜当朝太傅,执掌绣春楼,深得当今天子信任的诸葛正明,诸葛太傅是也。

3:惊喜

    程立站定脚步,向眼前这老者认真打量了两眼。问道:“老先生是……诸葛太傅?”

    彼此目光相对,这老者不由得略有两分失神。他毕生层阅人无数,但像程立这样俊美得不似尘俗中人的少年,还真是生平第一回看见。

    霎时间,老者心底不禁闪现出四个字:天人之姿。随即更感觉无论自己如何绞尽脑汁,搜索枯肠,都再找不到第二个词,可以对眼前这名少年,做出同样恰如其分的形容了。

    惊讶、赞叹、感概。种种念头,化作异光,在眼眸内一闪而逝。老者随之收敛心神,微笑道:“老先生什么的,不敢当。老夫正是诸葛正明。程少,久仰了。”

    顿了顿,诸葛太傅又向自己的弟子点点头,温言道:“阿蛮,辛苦了。”

    菩萨蛮毕恭毕敬地向诸葛太傅行礼,道:“并不辛苦,世叔。都是阿蛮应该做的。”

    诸葛太傅笑道:“你们四师兄弟当中,和老三性格最沉稳,处事也最为周到。有你们出马,我总是最放心的。就像这次在永州的事,就办得很好。”

    菩萨蛮赧然道:“惭愧。这次的事,其实全是程百户在出力。阿蛮基本都没做什么。”

    诸葛太傅颌首道:“关于永州的事,之前送回来的信件,我已经读过了。但信件篇幅毕竟有限,终究是太简略了。来,咱们一起进去坐下再说吧。”歇了歇。他又向程立微笑道:“略备薄酒,特替程少洗尘。请程少别嫌弃才好。”

    程立摇头:“怎么会。太傅,请。”

    当下三人一起进入客厅,在厅中的酒桌之前,分宾主坐下。菩萨蛮却不肯坐,硬是赶走了厅里的仆人,自己站在旁边,服侍诸葛太傅和客人饮酒。诸葛太傅虽失笑摇头,却也并未阻止,就任由她去了。

    西域吐鲁番送过来的正宗葡萄酒,殷红如胭脂。配上事先准备好的冰块一起饮用,果然香醇甘美,更兼清冽爽口之极。配上席间那几碟虽然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却做得十分精致,味道也鲜美可口的小菜。虽然这样一桌家常便饭级数的酒席,稍微有点对不起诸葛太傅当朝重臣的身份,但反而让程立觉得更加舒服。

    酒过三巡。程立放下筷子,向左右看了看。问道:“诸葛太傅,不是说水龙吟,秋夜雨他们二人,都已经回来了吗?许久未曾相见,我也实在有些想念他们。”

    诸葛太傅微笑着摇摇头,道:“他们两人,连同霖铃一起,都早在昨天就回来了。不过今天一大早,龙吟说难得有好朋友进京,所以要去准备一件礼物,拉着夜雨就出去了,直到现在也还未曾回来。”

    程立道:“礼物?水兄倒有心。不过……”

    话声未落,突然间就听到头顶上传来“哗啦~”一下破碎巨响。大团黑影应声当头坠下,不偏不倚,恰好就向着程立身上撞过去。

    尽管变生仓促,但程立丝毫未曾惊乱。他出手在酒桌上一拍,连人带着所坐的椅子,向后退出十余步之远,恰好避过了那团黑影。但与此同时,却又觉脑后生风,一点寒意就如以坚冰凝聚的尖针,冲着自己的后脑要害,破空激刺而来。

    程立依旧坐在椅子上,连丝毫要起身意思都没有。他连看也不看,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反臂向后一夹,登时便把那抹冰冷夹了个正着,随即发劲猛然向前一抡,手指也同时放开。赫然直接把那抹冰冷,以及发出这抹冰冷的人抡出去,狠狠甩向正对面的黑影。

    程立出手极快,但前后两个发动袭击的人,明显也是高手,所以反应得同样极快。弹指之间,被抡出去的那人猛然伸出左臂,一掌击向那黑影。黑影则腾空急旋,一脚踢出。

    “~”闷声响过。本该相互撞在一起的两人,却籍此一击相互分开。从天而降的黑影腾空而起,滴溜溜连转十多个空心筋斗,陡然把身一挺,纵声长啸,居高临下,冲着程立一口气踢出了漫天腿影。但见万千腿影似群龙乱舞,纵横交错,其势仿佛杂乱无章。但其中虚实相生,变化莫测,实在叫人感觉眼花缭乱,进退维谷。

    与此同时,另外一人却把身体向下一沉,紧贴地面,急似游鱼般向程立斜斜滑来。寒芒由下而上反撩倒刺,不偏不倚,笔直指向程立咽喉。

    那是剑!快极准极狠极的一剑!普天之下,能够避过这一剑的人,已经绝对不多。再要接住这一剑,恐怕更如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要在接剑的同时,再分心应付来自上方的猛烈腿招,难度之大,几乎可以和“不可能”三字,直接划上等号了。

    但在程立身上,从来不存在“不可能”这三个字。惊鸿一瞬,他连看都不看,就那么简简单单地举起左手,往上一托。毫无偏差,刚好打中对方右腿的脚底。同时右手伸出拇指和食指,向下一拈,恰好拈住对方剑锋。

    但程立也万未想到,被打中右脚的黑影人顺势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再打了个空心筋斗,顺势在大厅房梁之上一撑,借力再度急速俯冲而下。人在半空,陡然如陀螺般激烈旋转,并且引动这股离心巨力,猛地向程立发出了一记极熟悉的回转飞踢。

    程立心神微分,就在此际,由下而上出剑的人影,手臂悍然用力一抖,立刻“喀~”地主动把掌中剑折断,随即手持冰冷断剑,猛地挥臂一划!

    剑可以杀人,断剑当然也可以杀人。纵使一寸短,一寸险。但兵器越短,速度同样相对越快。此刻,那刺客手执断剑,速度赫然快得已经让肉眼无法捕捉。毫无疑问,这正是必杀,必死的一剑。已经无法闪避了。

    可是兔起鹘落之际,奇变再生。程立抬起左手,陡然向下一压。缕缕黑气瞬间既如闪电,又似海啸,同时向四方扩散开去。形成了方圆七步左右的一个圆形空间,把程立自己以及两名刺客,全部笼罩于其中。

    “地藏劫”十倍重力!

    突如其来的重压,一下子把两名刺客的招式彻底破坏。身在半空,发出螺旋飞踢的刺客,霎时间活像身上挂满了七八十个大秤砣一样,一下子“咚~”当空坠下,摔了个结结实实。什么回旋飞踢,自然也都不存在了。

    另一方面,重力作用之下,手执断剑的刺客也一下子趴了下去,名副其实就是五体投地。手里的断剑也在半空中徒劳地划过,然后脱手落地。

    曾经向下压的手,现在则翻转过来,轻轻向上一抬。异乎寻常的十倍重力,立刻随着黑气消散而不复存在。四周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程立摇头叹气道:“久别重逢,刚见面就给我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唉~水兄,秋兄,你们两个,还真是我的好朋友啊。”

    两名刺客先后一跃站起,然后扯下了裹在自己脑袋上,只露出眼睛部分的黑色头巾。赫然正是四大档头之中,排行老三的“夺魄”水龙吟,以及老四“**”秋夜雨。

    水龙吟大笑着伸出手,用力一拍程立肩膀:“这不想着给你个惊喜么。没想到啊没想到。到头来,反而是你给了我们个大大的惊喜呢。厉害啊程少。一段时间没见,你的修为看来精进了许多啊。”

    秋夜雨也感叹道:“程少,厉害。没想到你甚至都不用站起来,就那么坐着,就已经破解了我们俩的攻势。唉~自打在杭州分别之后,我在这段时间里面,每天都多增加了一倍的练剑时间。本来还觉得自己颇有些长进,应该可以稍微追上程少你了。没料到我是用跑的,程少你却直接长上翅膀用飞的,早把我给抛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长上翅膀用飞的?这种说法,实际上还是太客气,太保守了。或者,用安装上火箭喷射器推进来形容程立这段时间的进步,才更加合适。

    想当初,程立刚刚和水龙吟相识的时候,还只是第二度觉醒。以武道修行的标准衡量,就是一流高手的水准。但之后在杭州,程立开启“劫之门”,蜕变为第三度觉醒,已经相当于武林中绝顶高手的水准,甚至更超过一般绝顶高手。

    紧接着,程立在永州,真正认清楚了自己的本心,赫然进化为暗黑魔狼。然后再受洞天福地坠落的威胁压迫,借助全永州城数十万百姓的求生意念,帮助自己酣然突破关隘,成功蜕变至第四度觉醒,这才二度进化为暗黑泰坦。

    劫者每次蜕变觉醒成功,身体素质,还有本体的特殊能力,都会得到同步的相应提升。包括体力、耐力、活力、爆发力、承受力、韧力、精神力、还有视力、听力等各种感受力。

    所以,即使现在程立并没有召唤出暗黑战体进行穿备变身。单单本体,也有相当于绝顶高手的水准。一旦开启暗黑魔狼变身,马上便是极元高手当中的最巅峰存在。开启暗黑泰坦,更能超越极元境界,威力神惧魔惊。

4:多情

    凭着自己目前已经进化至第四度觉醒的力量,即使程立坐着不动,要接下水龙吟和秋夜雨二人的全力攻击,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他们两人也确实只是开玩笑罢了。攻势看起来似乎很犀利,很猛烈。实际手上始终有所保留,以准备在最后关头变招转向。所以招式当中,根本不包含任何杀气,要挡住这样只有半吊子的偷袭,在程立看来,甚至比喝杯水还容易。

    当然,程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水平,一击这水平和秋夜雨他们之间的差距,一板一眼地如实说出。毕竟彼此都是朋友。这样自吹自擂的行为,程立还真做不出来。

    所以程立仅仅只是笑笑,道:“只是运气好而已。不管怎么说,你们这份礼物,可实在让人太惊喜了。来来来,先罚酒三壶再说。”

    水龙吟自称生平有三项本事。第一是喝酒,第二是追踪,第三才是轻功腿法。这时候听说喝酒,不自禁地便咽了一口大大的馋涎,叫道:“三壶怎么够?至少也得来三桶!”

    “你还想喝三桶酒?哼,三杯也没有。”

    诸葛太傅面色一沉,喝道:“竟然对程少出手,龙吟,夜雨,你们两个,简直胆大妄为。罚你们立刻回去自己的房间,十天之内,不准出来。”

    这样就被关禁闭了?霎时间,水龙吟和秋夜雨两人都大吃一惊。但他们向来视诸葛太傅如父。严父有令,他们可不敢抗拒。当下只好垂头丧气,齐声答应。

    程立则站起来,劝道:“太傅,不用这样吧?秋兄和水兄,也不过和我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根本无伤大雅的。”

    “程百户,你这种看法,我不认同。”

    清朗、冷峻、甜美。同时混合了这几种特质的声音,忽尔伴随着粼粼车轮声,从大门处传来。程立下意识循声回首,然后便立刻看见了一名女子。

    这女子身穿白衣,乌黑秀发随意披散肩上,仅仅以一根布带扎起。相貌算得极美,但眉宇间仿佛总有一种迷茫的神态。肌肤颜色若羊脂美玉,白得眩目。体格纤弱,尤其那腰肢,更加只有盈盈一握,予人以一种不堪承受丝毫风霜的感觉。

    偏偏在她那一双点漆双眸当中,却又流露出极坚强的光芒。只要看着这双眼睛,便会知道,无论再沉重的压力也罢,都休想能够把她压垮。

    软弱的外表,坚强的目光。这截然相反,彻底南辕北辙的两种印象,同时存在于这女子身上。恰好构成了只属于她个人的独特气质。

    可是这样一名奇女子,她竟然无法单凭自己的力量,从大门外走进来。事实上,她甚至连站起来都不行,永远也只能坐着。坐在一张特制的轮椅之上。刚才所听到的粼粼响声,正是轮椅两个轮子在转动的声音。

    看见这女子,菩萨蛮、水龙吟、秋夜雨等三人,同时向她行礼,称呼道:“大师姐,回来了。”

    诸葛太傅也微笑着点头道:“霖铃,回来了。”

    听得众人如此称呼,程立自然马上便知道了。这女子正是四大档头之首,人称“多情”的雨霖铃。据说她年幼之时,家中突然闯进来十三名神秘的黑衣人。这些黑衣人肆意在她家中大开杀戒。雨霖铃的父母以及其他家人,一个不留,全遭残杀。

    但不幸中之大幸,当时一名黑衣人向雨霖铃踢了一脚。雨霖铃虽然被踢得当场昏迷,却侥幸还留了半口气未死。事后诸葛太傅及时赶到,把雨霖铃救出。因为怜其年幼无依,于是收养了她,并且视如己出,悉心照顾。

    雨霖铃当时年纪虽小,但已经十分懂事。她立志要亲手报仇,于是求诸葛太傅收自己为徒弟,教授自己本事,让自己有力量可以去报仇。

    诸葛太傅虽然答应了请求,收雨霖铃为门下大弟子。无奈雨霖铃受过重伤,一双腿已经废了。五脏六腑,亦受损害,经脉淤塞,再也无法打通。虽然诸葛太傅医术亦是不凡,终究人力难以回天。故此雨霖铃身上只有极粗浅的内功。单论内家真气修为,甚至江湖上许多三流水准的人物,都要胜过了她。

    可是雨霖铃天资聪颖之余,亦具有极强的毅力。她身残志不残,既然不能修炼高深内功,于是便苦练暗器功夫。她凭着巧劲手法收发暗器,堪称出神入化,江湖之中,把她和金龙帮的柳五,以及唐门五老之一的唐绝相提并论。称之为“南多情,北吟风,毋忘唐中绝”。

    此外,纵然双腿有疾,行动不便。但雨霖铃却又练成了一种以手代足的轻功。咫尺斗室之中,进退趋避,飘然若神。也是江湖一绝,独步天下。

    幼年的经历,让雨霖铃变得性格孤僻,极少向外人敞开心扉。但由于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故此纵然半身残废,仍然吸引了江湖上许多心怀不轨的淫贼浪子争相接近,想要一亲芳泽。

    不用多说,这些家伙到头来的下场,都绝对不会美妙。但这些人心怀怨愤,不反省自己的过错,倒怪责是雨霖铃主动勾引自己的。如此这般一来二去,倒让不少武林中人产生了误会,以为雨霖铃当真如此喜欢招蜂引蝶。于是便给她起了个外号,名为“多情”。

    当然,这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自从雨霖铃入绣春楼供职,被册封为四大档头之首,御赐平乱,可以对四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之后。四大档头名震天下。早已没有人胆敢再轻易招惹雨霖铃。绝大多数武林中人,也都明白了雨霖铃其实并非真正喜欢招蜂引蝶之辈。“多情”两字称号,早已名不副实。

    不过,就像菩萨蛮这位“柔荑”的一双手,其实并不柔。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比钢铁更硬。又像水龙吟这位“夺魄”并不是他自诩的风流浪子,可以让天下女子失了魂一样来倒追他,更像秋夜雨这位“**”根本没办法让人觉得**,反倒很擅长让人在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情况下就去死一样。四大档头的外号就是那么凑巧,和真实的他们完全相反。

    “多情柔荑,夺魄**”。不管怎么说,这八个字听起来还有点顺耳。四大档头他们四师兄弟也都听得习惯了,甚至喜欢上了自己这个外号,于是就没有再更改。反而很多时候和别人打交道,他们都会以外号自称。天长日久,四大档头的名号深入人心,甚至有很多江湖人,只知道他们四人的外号,反倒不知道他们的本名是什么。也算是一件趣事。

    认真说起来的话。虽然程立是今天才第一次和多情见面。但双方打交道的历史,却要久远得很了。

    当初程立刚刚进入这方天地的时候,所遇上的第一位大敌,就是当时绣春楼的楼主百里独冠。百里独冠对于雨霖铃,一向存有觊觎染指之心。他位高权重,深得天子信任。再加上又是皇族的身份。故此即使明知他绝非雨霖铃的良配,但诸葛太傅也没有太多办法帮助自己的大徒弟。雨霖铃长年累月受其骚扰,可谓苦不堪言。

    幸好,百里独冠为了追查琉璃宝刀的下落,于是和程立产生了冲突。双方一场决战,百里独冠落败身死。雨霖铃也就此从这个噩梦当中脱离了出来。于是,雨霖铃留下了一辆马车给程立,又把百里独冠的真正死因隐瞒下来,让天子不至于因此而对程立下达通缉令。以此作为报答。

    程立也领了这个人情。从那时候开始,他便一直都对于雨霖铃这位奇女子,觉得十分好奇,有许多想象。但此刻真正见面见,程立方才明白过来。自己之前对于雨霖铃的想象,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根本不能覆盖这位奇女子之万一。

    眼神略微恍惚。程立瞬间回过神来。随之长身站起,抱拳道:“雨小姐,好。久仰,幸会。”

    雨霖铃也抱拳还礼,道:“小女子见过程百户。在下身上有恙,不能起身见礼。还请程百户勿要见怪。”

    程立道:“自然不会见怪的。不过雨小姐。刚才说不能同意我的看法?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雨霖铃正色道:“小女子的意思,就是若在江湖之上,草莽之中,无论怎么开玩笑,那都不要紧。但此刻,程百户你置身于白玉京的太傅府之内,更因为身份敏感,明里暗里,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关注。

    故此,三师弟和四师弟他们作为此地主人,无论一言一行,都需要格外谨慎小心。绝不能因此让人捉到什么把柄。偏偏他们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知轻重,乱开玩笑。哼,假如今天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么肯定又会有某些有心人,乘机籍此大做文章。到时候,又不知会引起些什么风波了。

    当此紧要时刻,咱们尽力避免麻烦都还来不及。三师弟和四师弟他们居然还主动替咱们增添麻烦,这样的过错,绝对不能轻饶。世叔,依我说,关他们十天禁闭,还是太轻松了。不如直接关上半年,让他们真正有机会好好反省一下吧。”

5:过去

    对于自己这位大弟子,诸葛太傅一直都是极满意的。甚至乎他还曾经公开向很多人说过。论做事之慎密冷静,雨霖铃要更在自己之上。所以既然雨霖铃认为之前对两名师弟的惩罚力度不够,需要加倍。那么诸葛太傅当然也不会坚持反对。

    诸葛太傅微微一笑,向两名弟子道:“你们大师姐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水龙吟和秋夜雨两人垂头丧气,只好向程立道了个歉,又向师父及两位师姐行礼,这才结伴离开。程立望着他们的背影,禁不住失笑摇摇头。随之收敛笑容,向雨霖铃问道:“雨姑娘,刚才说‘这个紧要时刻,需要尽力避免麻烦’。怎样,眼下局势,真的很严重吗?”

    雨铃霖叹口气,道:“说来话长。程百户,座下再慢慢说吧,如何?”

    程立自无不可。当下众人重新入席。诸葛太傅又把家仆叫来,重新整治了一桌酒菜。

    众人各自喝了一杯酒。雨霖铃放下酒杯,凝视着程立,问道:“说话之前,我想要先知道一件事。程百户。外界都说琉璃宝藏已经现世,而得主是程百户你。这可是真的?”

    程立道:“这个说法,也对,也不对。首先,琉璃宝藏确实是出世了。但琉璃宝藏并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其他任何人。宝藏的真正主人,应该是女娲娘娘后裔,琉璃一族的族人才对。所以现在,琉璃宝藏算是物归原主。”

    雨霖铃回首向自己的二师妹看了一眼。道:“但是程百户,阿蛮送过来的信里面提及。世间最后两名琉璃一族的族人,就是白娘子与小青。但她们两人,现在都倾心于你。而且好像是非君不嫁的那种。不知道这又是否当真呢?”

    程立嘴角边漾起一丝温暖笑意,颌首道:“这件事么,倒也当真。”

    雨霖铃道:“既然当真。那么琉璃宝藏归程百户你所有,这种说法也不算错了。传说之中,琉璃宝藏里留有神州王辰惊涛、刀圣乐笙歌、孤独侯公山上卿他们三人的武功秘籍。又有长生不死之药,更有堆积如山的财富。请问程百户,这传说又有几分真实呢?”

    程立沉吟道:“这个么……其实真正的琉璃宝藏,和武功秘籍、金银财宝、还有长生不死药之类的东西,全都没有关系。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这些东西,倒也都有。而且,我也都得到了。”

    纵然早已知道程立得到了琉璃宝藏,可是此刻亲耳听到程立承认,那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霎时间,诸葛太傅和两名弟子,都各自倒抽一口凉气,眉宇间不期然地,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程立并没有说谎。洞天福地里,虽然没有武功秘籍。但在“守护者”所创造的“虚无梦境”世界里面,却储蓄了包括神州王等许多高手的记忆。程立吸收了这部分记忆,自然也等于得到了诸多高手所修炼的武学。只要程立愿意,随时可以把这些武学都默写下来,自然就是一本本秘籍了。

    同样,也是从这些高手的记忆中,程立知道了这些高手曾经把自己的毕生积蓄,都分别加以秘密埋藏。只要把这些积蓄全部发掘出来,说句富可敌国,根本没有半分夸张。李焚舟正是因为得到程立告知其中部分财宝的所在地,所以才能东山再起的。

    至于说长生不死药,这个是真没有。但洞天福地里,却有琉璃晶棺的存在。那是琉璃一族的医疗器械。无论受了再重的伤,只要放进晶棺里躺上一躺,晶棺便能发挥出极为神奇的力量,让受伤者的身体得以迅速痊愈。长期反复躺在晶棺里面,甚至能够让伤者的体质更加接近琉璃一族。

    琉璃一族来自天外,故此族中成员的体质,也大异常人。像小青,像雪烟霞这样,尽管已经在世上活过了悠久岁月,但要说她们的身躯与外貌,却依旧是二八年华的模样。对于只有区区百年之寿的凡人来说,用一句“长生不老”来形容琉璃一族,可谓恰如其分。

    既然如此,那么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能够让凡人在体质上无比接近琉璃一族的琉璃晶棺,要说就是长生不老之药,其实也没有说错了。

    沉默了片刻,诸葛太傅双手放在桌子上,凝望着程立,肃容道:“既然你已经得到了琉璃宝藏,那么老夫实在很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程百户你对于大魏朝,究竟是个什么看法?”

    程立道:“太傅究竟在担心些什么,其实我也很明白。但太傅其实尽可以放心。我对于自己当皇帝这件事,没有一分一毫的兴趣。相比起这种无聊的事,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值得我,也值得太傅你去关心。”

    诸葛太傅略略皱眉,问道:“那么,究竟是什么事?”

    程立缓缓道:“太傅知道所谓的琉璃一族,究竟是什么吗?”

    诸葛太傅向自己的二弟子看了一眼,道:“阿蛮送回来的书信中,略有提及。但并不完全。相信程少所知的更多。老夫愿闻其详。”

    程立凝声道:“琉璃一族本不属于这方天地。他们乘搭着洞天福地,跨越茫茫星海,经过久远得无法计算的岁月,这才终于进入这方天地。当时,大地仍属洪荒年代。各种凶禽恶兽层出不穷,人类却仍茹毛饮血,与禽兽无异。

    是琉璃一族的两位首领女娲与伏羲,他们出手点化,把智慧赐予了人类。又把各种知识一一传授。这方天地的人类,自此方才脱离蒙昧,真正成长为万物之灵。

    但是,一段悠长岁月之后,因为对于‘自己和人类之间,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这个问题,有不同的看法。琉璃一族也分化为纯血族人,以及女娲后裔这两支。然后,终于爆发了一场惨烈大战。

    这场战争到了最后,并不存在赢家。女娲后裔那一支战败,绝大部分成员被杀。还有小部分残余,则被囚禁在洞天福地深处。至于琉璃一族的纯血族人,同样死伤惨重。

    更糟糕的,是大战过后,女娲和伏羲都相继不知所踪。失去这两位领袖之后,琉璃一族更加衰弱,就此一蹶不振。以至于千年之后,本来无比强大兴盛的琉璃一族,便只剩下了最后两名纯血族人。他们就是……”

    “白娘子和小青,对不对?”

    诸葛太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顿了顿,凝声再道:“程少你讲述这段过去的故事,其实真正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女娲后裔,对不对?”

    程立颌首道:“不错。虽然并没有如同神话传说中一样,以黄土无中生有地制造出人类。但女娲所拥有的力量,仍然当之无愧,可以称呼为神。

    跟随着女娲身边的琉璃一族,自然同样也是神。可是一念为神,一念成魔。自称为女娲后裔的琉璃一族分支,毫无疑问,就是神堕落之后所转化而成的魔。”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女娲后裔只是在如何对待人类这一点上,和纯血族人有矛盾。对于人类本身,其实他们并不存在什么仇恨。

    可是那一场大战之后,女娲后裔死伤惨重。残存的又被囚禁镇压了数千年的漫长光阴。所以一朝脱困之后,他们对于人类这种存在,已经只剩下最纯粹的恶意了。而现在,脱困的魔,正潜伏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随时也可能发动战争。太傅,这种情况下,假如我们人类居然还汲汲执着于对名利的争夺。那么你不觉得实在太蠢了吗?”

    诸葛太傅倒抽口凉气,凝声道:“这一次洞天福地出世,据说在永州闹得天翻地覆,差点连整座永州城也都被毁了。难道说,这样一场大变之后,那些魔竟然还没有被完全消灭?”

    程立叹道:“谈何容易。虽然是魔,但同时,他们也确实拥有神的手段。想要彻底消灭他们,就只有惟一的一个办法。”

    霎时间,诸葛太傅、雨霖铃、菩萨蛮等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身体微微向前倾。异口同声问道:“什么办法?”

    程立严肃地道:“办法就是:万众一心!只有人类这个族群,不再相互明争暗斗,改而团结起来,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起,那样才有希望可以对抗得了魔。”

    诸葛太傅长长吐了口气,随之摇头苦笑道:“难难难,实在太难了。”

    程立凝声道:“确实很难。但必须做到。因为假如做不到,那么等待着人类的未来,就只有一个:毁灭。”

    丝毫没有夸张。因为这段日子以来,程立和雪烟霞一起,已经初步解读过星槎里所保存的,关于女娲后裔的一些资料了。这些已经解读的资料,其实还只揭示了女娲后裔全部力量的冰山一角。甚至乎,连真正的“最终之恶”究竟是什么,也还没说明。

    但即使把“最终之恶”这个因素划走,单纯就是落日锟、绮罗娇、还有唐恨这些人,当他们休养生息完毕,真正恢复自己的巅峰实力卷土重来,那么即使程立有应龙在手,还能化身为暗黑泰坦。也会觉得棘手无比。至于这方天地的亿万黎民,更不知道会有多少惨遭杀戮,化作满腔冤屈的亡魂。

    程立不是这方天地的人。所以,他本来可以对于这一切都放任不管,彻底置身事外的。但是,来到这里,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程立已经把自己也视为这方天地的一份子,再不像之前那样,完全只是过客的心态了。故此……

    是神也好,是魔也罢。谁想破坏这个世界,那么就先问过我手中的枪,看它是否答应再说。

6:儒门的态度

    诸葛太傅长身站起,背负双手,在厅中来回踱了几步,这才缓缓道:“程少,你可知道,针对你的问题,现在朝廷当中,分成了三派意见。”

    程立平静地道:“太傅不用顾虑。请讲。”

    诸葛太傅凝声道:“第一派的意见,就是剿。认为程少你目前所拥有的力量,已经对大魏朝造成了极严重威胁,绝对不能姑息。朝廷必须动用一切力量,彻底剿灭你这个祸害。这一派的代表人物,正是外庭百官之首,颜崇颜老宰相。”

    程立笑道:“在杭州的时候,我和他的儿子颜东楼曾经打过交道。虽然最后颜东楼是死在朱有泪的刀下。但白头人送黑头人,想必颜崇也因此把我一起恨上了。难得有机会抓住我的把柄,他当然是不肯轻易放手的。这一点,我能理解。”

    诸葛太傅皱眉道:“程少,你不要以为这只是纯粹的私人恩怨。事实上,和颜老宰相有同样想法的,朝廷中大有人在。即使你杀掉一个颜老宰相,也于事无补。因为颜老宰相代表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而是一整个派系。只要这个派系本身不灭,那么不管你杀掉多少人,都可以由替补补上,所以根本没有用。”

    程立点点头,道:“这个派系,究竟是什么派系?”

    诸葛太傅凝声道:“文官,儒门,白沙书院。颜老宰相和白沙书院之间,关系十分密切。他自己就曾经在白沙书院攻读诗书。后来还当过白沙书院的教谕。投身仕途之后,他又曾经担任国子监祭酒。那段时间里,国子监所收的学生,几乎无一例外,都来自白沙书院。白沙书院因此下了聘书,邀请颜老宰相担当书院的副山长。

    颜老宰相欣然应聘。这之后,他又当过好几次科举的主考官。这几次科举,所有一甲二甲的进士,甚至连一个不是白沙书院的学子都没有。”

    程立吃了一惊,道:“这不是公然结党营私吗?朝廷居然听之任之,全不加以干预?”

    诸葛太傅叹道:“白沙书院乃儒门宗源。本来就人才辈出。其他书院,又或者寒门学子,在学问这方面,也确实比不上白沙书院出来的学子。

    凭心而论,颜老宰相担当主考官那几次科举,确实有偏向于白沙书院的迹象。但他选拔出来的人才,又毫无疑问都有真材实料,所以纵使明知他有偏私,别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雨霖铃则摇头补充道:“现在朝廷的科举考试,一概只考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除去墨义和帖经有标准答案之外,其余的策问、诗赋、经义等,都无一定之规。两个人学问差不多的话,算是二甲也可以,算是三甲也不为差。全看主考官的意思罢了。

    过去,为了避免科举中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所以主考官通常会特地平衡一下,把部分白沙书院的考生划为三甲。其他学问略有不如者,则提拔为二甲。这也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但颜老宰相要打破这个潜规则,公然把学问更好的白沙书院考生提拔上来,大家同样无话可说。”

    程立从来没经历过什么考试,对于这方面的事,也提不出什么意见。他凝声道:“这次在永州,儒门也派了人过去。乃是白沙书院的教谕,御命丹心判春秋。

    这人心思慎密,深藏不露。极擅长别人蚌鹤相争,他却从中渔翁得利。琉璃宝藏一度就落入了他手中。要不是到了最后关头,霞娘也就是你们所执导的白娘子得到了女娲娘娘的遗物,得以力挽狂澜的话,洞天福地将彻底被判春秋所掌握。到时候……”

    程立化身为暗黑泰坦的事,只有雪烟霞、小青、李焚舟、宋诗容四人知道。就连菩萨蛮,也并不清楚其中内情。既然如此,程立也干脆就把功劳归于雪烟霞了。

    这也不是谦虚。更大程度上,也是程立对于自己的一种保护。毕竟,暗黑泰坦的力量,堪称惊世骇俗,神魔骇惧。这样一种力量,就和应龙一样,已经完全超越世人的理解范围。

    对于这种力量,世人只会恐惧,只会排斥。甚至有可能为了针对暗黑泰坦,施展出许多手段。程立虽然不怕,但这样一来,难免会增添许多麻烦。所以干脆就把所有功劳,都推到了雪烟霞头上。反正雪烟霞本来就是世人眼中的神魔,不管她做出什么事也罢,人们都只会认为是理所当然,反而不会排斥。

    关于判春秋曾经一度得到了琉璃宝藏的这件事,众人也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事情发生时,菩萨蛮并不在洞天福地之上,所以并未亲身经历。之前送回来的信件里,自然也未提及。这时候骤然听程立说起,诸葛太傅不禁一怔,随之皱眉道:“到时候就怎么样?程少不用有所顾虑,也请直言。”

    程立叹道:“判春秋得到琉璃宝藏的时候,曾经吟过四句句子。或许,太傅你们倒可以听听。听过之后,多半就明白了。”

    诸葛太傅颌首道:“程少,请。”

    程立也站起来,缓缓道:“万里黄沙不见僧,狂风暴雨掩道人。三教原本儒为首,浩然一统灭纷争。”

    诸葛太傅听得微微苦笑,道:“果然如此。虽然千古以来,世间都是儒、道、佛三教并列。但其实三教当中,亦有高下之分。

    因为朝廷任用官员,向来都只考究儒家经典。所以朝廷之上的官员,无论职位大小,十有八、九,都是儒门弟子。哪怕改朝换代,江山易主,也不会改变。久而久之,朝廷之上,便是儒门一家独大。

    这个前提下,儒门再看佛道两门,目光自然就是居高临下,带有极强的优越感了。这种优越感发展下去,认为儒门高于佛道,不应该再三教同列的提议,其实近二十年来,在朝廷里屡屡有人提出。只是因为兹事体大,影响太巨,谁也不敢轻易下决定,更谁也承担不了那个结果。故而此事才没有真正实行。”

    雨霖铃则叹道:“所以程百户。这次你能够阻止判春秋染指琉璃宝藏,确实是大功一件。否则的话,儒门得到琉璃宝藏,再无顾忌,恐怕门中如判春秋这类的激进分子,就将不顾一切,发动对佛道二门的清洗。到时候,这天下非得大乱不可。”

8:魔门

    “原来如此。孤独侯公山上卿,就是当时的魔门圣王。难怪……难怪……”

    说话至此,程立禁不住微微感叹。当日在洞天福地之内,梦境虚无世界当中打交道的时候,就觉得孤独侯和其他人不同。在他身上,存在着一种极难以形容的邪异魅力。

    假如说,神州王是博大的海洋,而刀圣则是无私的太阳。那么,孤独侯便肯定是月亮了。时时刻刻,变幻不定。既有皎洁如玉盘的一面,又有弯若娥眉的一面。

    但无论你所看到的孤独侯,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也罢,那永远只是他刻意表现出来,让你可以看到的一面罢了。真正的孤独侯,永远也深藏不露。就像月亮的背面一样,没有人可以看得到。

    或许,也正因为这种特殊的资质,所以“守护者”才会选择以孤独侯为自己的形象,展示于外人之前吧?

    诸葛太傅见识虽然渊博,却也想象不到,原来世间居然还存在着“梦境虚无世界”这种东西。更想象不到,原来那个梦境的世界,还能够把早已逝去之人的记忆和意识,加以长久保存。甚至在百年之后,仍与后世人相互交流。

    故此,纵然看见程立感叹,诸葛太傅却也未曾多想。他续道:“之前说过。初代的魔门圣王,曾经有两本著作。一本是《天书》,另一本是《生死簿》。

    这本天书,就是魔门圣王自己修炼的主学。其中却又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魔门最神秘,最玄异,也是最凶险的‘种玉功’。据说修炼到尽头,就能进窥天道之极致。”

    程立皱眉道:“种玉功?这名字好奇怪。玉又怎能像庄稼一样种出来?天道之极致,又是什么?”

    诸葛太傅摇头道:“这个别说老夫,就是家师也不知道。毕竟家师当年虽然和魔门有打交道,但种玉功玄奇神秘,甚至很多魔门中人,都不知道有这门功法存在。至于外人,更不可能明白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反而天书上所记载的另一部分,更广为人知。”

    确实广为人知。因为就连程立,也都完全了解。不但是知道名字。而且更知道具体究竟要怎么修炼。因为关于这部分的事,在孤独侯所传给自己的记忆当中,也是十分明显的。

    孤独侯也好,神州王与刀圣也罢。他们的记忆和意识,就像一个大箱子。所有东西都放在箱子里面。程立得到了这个箱子,就可以任意翻找其中存放的物件。但箱子太大,里面又分为一个个小格子。有的东西放在上面,很容易找到。另外一些东西却放在最底层,或者隐蔽的小格子中,很难找到。需要花费时间整理。

    不过如今,诸葛太傅所说的,天书上所记载的另一部分,却属于很容易找到的部分。当下程立轻轻叹道:“《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里面记载了七种世上最可怕最邪门的武功。传说此书成时,天雨血,鬼夜哭,写下此书的人,也在写下最后一个字时吐血而死。

    当然,这种传说也是夸张了。既然著作大悲赋的人就是魔门第一代圣王,而且大悲赋之外,还有一部种玉功。那么想必写完大悲赋之后,魔门圣王还是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

    诸葛太傅道:“传说的东西就是这样。不但真真假假,虚实参半。而且哪怕是真实的部分,往往也会很多夸张之处。所以究竟孰真孰假,还需要自己去仔细分析查证。若贸然听信传说,后果绝对可大可小啊。”

    程立颌首道:“那也说得是。”顿了顿,问道:“初代魔门圣王所著的两本书,《天书》当中包含了种玉功和大悲赋。那么《生死簿》里面,又记载了什么?”

    这个问题,倒不是程立明知故问。因为在孤独侯的记忆里,这部分也属于那种他认为不重要的东西。所以随便找个地方搁着,就算数了。要翻找这部分的记忆,也是麻烦。干脆向诸葛太傅多问两句算了。

    诸葛太傅果然知道。他道:“《生死簿》其实只是记录了初代圣王的杂学。不过,后来初代圣王收下了六个徒弟。这些徒弟看不明白‘种玉功’,甚至对于大悲赋,也只能懂得片鳞半爪。所以转而去研究《生死簿》,

    初代圣王惊才绝艳。他收下的徒弟,自然也不会是蠢才。事实上,魔门的其他支脉,本来只有继承自诸子百家的学说,却不通武学。

    直至初代圣王的徒弟加入他们的支脉,根据这些支脉的学说,再融合自己从《生死簿》当中得到的领悟,独自另创功法。这些支脉才真正具有了与儒、道、佛三家分庭抗礼之能。故此,这些支脉均分别奉初代圣王六大弟子为祖。

    魔门经历了千余年悠久岁月。到了今天,虽然仍奉《生死簿》为至高无上的魔门典籍。但今天的《生死簿》,在内容方面,已经比千余年前繁杂浩大了十倍也不止。

    因为历代魔门中人,都会根据自己的经验、智慧、以及见识,而有所著述,并且把这些部分加入进去,成为《生死簿》的一部分。故此,《生死簿》已经成为魔门的总集,旁及千门万类的技艺。反而《天书》,已经很久无人提及了。

    也正因为《生死簿》如此卷帙浩繁,而且也是集合魔门所有支脉的智慧而写成。故此它也分为十卷,各自散在十大支脉手中。无人能够一窥《生死簿》之全貌。

    也因为这个缘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魔门里又有一个传说。说是只要有谁能够把全部的十卷《生死簿》搜集起来,便能天下无敌。不但统一魔门易如反掌。甚至要击败儒道佛三家,重夺正统地位,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个传说,程立只是稍微搜索一下孤独侯的记忆,立刻便找到了。确实有这种说法,而且看样子,在魔门中相信这个传说的人,还相当不少。声势动静,都闹得颇大。

    不过,孤独侯本身并不信这个传说。因为他所属那个支脉,乃是初代魔门圣王的嫡传。故此孤独侯在位时,并未要求其他魔门支脉,交出其所有的一卷《生死簿》。

    诸葛太傅又道:“当年的孤独侯,最后是不知所踪。据称也是为了进窥天人之秘,所以去找寻琉璃宝藏了。他的几名弟子,也是魔门里出类拔萃的人才。故此在孤独侯失踪后,便起兵造反,推翻了大齐朝。

    但魔门行事,流于任性偏激,早已不能为世人所容。故此最终只是推翻了大齐朝,却没能顺利兴邦立国,建起属于魔门的国度。经过一翻群雄逐鹿之后,最终由本朝太祖胜出,顺利建立了大魏朝。”

    旁边的雨霖铃道:“琉璃宝藏的线索出现三次,朝廷一次进剿失败,二次招抚也失败。第三次还没来得及出手,朝廷本身已经倾覆。所以世叔认为,无论是剿是抚,都十分不妥。这才提议要使用和亲的方法,对么?”

    诸葛太傅道:“不错。琉璃宝藏的价值姑且不说,单说神州王、刀圣、孤独侯他们三人的本身,已经是天下无敌,横推当世的绝代高手。而朝廷所谓的剿,固然不妥。但所谓的抚,也居高临下,带有一种侮辱性的味道。归根究底,还是没认为需要给予神州王这类的高手,一个适合他们身份的尊重。

    但和亲就不同了。毋庸置疑,和亲,把天家的公主嫁给琉璃宝藏之主,可以最大限度表达朝廷的诚意。和亲之后,朝廷和琉璃宝藏之主,那就是一家人了。彼此一荣共荣,一损共损。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两全其美?”

    程立苦笑道:“太傅,你这边倒说得头头是道。可我还没同意呢。”

    诸葛太傅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老夫当然知道。程少你在辽东,有一名红颜知己。而且和白娘子还有小青,也有白头之约。不过这也无所谓。老夫可以禀明天子,册封你那位红颜知己以及白娘子等为国夫人。她们和公主之间,也不用硬要分出谁大谁小。嗯,就算是平妻好了。这样一来,程少便不会觉得为难了吧?”

    程立道:“不是这样问题……关键我和这位要嫁过来的公主,根本从来未曾见过面。对于彼此的性格爱好,更一无所知。这样就要成亲?对于那位公主来说,未免有些不公平了吧?焉知人家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呢?假如是的话,那么太傅你突然这样横/插一手,岂非会造成人间悲剧?”

    诸葛太傅笑道:“原来程少是担心这个。但其实当真无需挂虑。因为这种因素,老夫也已经考虑过,并且有所安排了。只要程少答应下来,那么保证能够娶回一位美娇娘,从此和和美美,只羡鸳鸯不羡仙。怎样,程少可以答应了吗?”

    旁边雨霖铃又道:“其实程少答应和天家结成姻亲,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不是说,为了对抗女娲后裔那些存在的野心,为了对抗‘最终之恶’,所以需要所有人都团结一心吗?现在这就是机会了。

    只要结成姻亲,那么程少和天家,便是天然站在同一阵线。也等于琉璃宝藏之主,和大魏朝廷相互团结在一起。可谓万里征途,踏出了最重要的一步。怎样,程少?你该不会为了那一点小小顾虑,就放弃这个重要的团结机会吧?”

9:公主

    比力量,诸葛太傅虽然身为昔年名震天下的“老四大名捕”之一,又是大内御前侍卫大总管原无限的师兄,修为深不可测。但他修为再深,顶多就是武道的极元境界,和第三度觉醒的劫者属于同一水准而已,自然更无法和已经蜕变至第四度觉醒,能够化身为暗黑泰坦的程立相提并论。

    可是若论为人处世的手腕和心计,则哪怕十个程立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诸葛太傅。原因无他。这是年龄的优势,是经过悠久岁月沉淀之后,才发酵出来的,一种专属于年长者的能力。

    相比之下,程立实在太年轻了。在他截至目前为止这段生命的前半,不过就是在荒野中,和一条独狼在一起流浪罢了。之后虽然被收养,但他的养父,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科学狂人。整天就是在研究所里做各种研究,永远没个停歇的时候。

    尽管那座研究所的占地面积,其实十分广阔,足以比得上一座小镇了。但即使再大的研究所,毕竟还是研究所,和外面的世界是相互割裂的。程立住在研究所里,所能够接触到的,也只有研究所里的人。纵使他也跟着这些人学了很多,但终究是不够的。

    直至那次永远改变了程立人生的传送试验发生意外,把程立送来现在这方世界,他才生平第一次,独立接触这个世间的一切。从那时候开始,虽然也经历了很多。但所有这些经历,和诸葛太傅的生平比起来,终究是太浅薄了。

    所以一旦遇上事的时候,甭管程立愿意还是不愿意,总之他所有可以用来回绝的理由,首先就被诸葛太傅给堵死了。而且所用的手段还既柔软又巧妙,让程立根本无话可说。

    愣了好半晌,程立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苦笑道:“太傅,我可服了。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你既执掌五楼之首的绣春楼,又是十二干城之首。果然名不虚传。现在这样子,你就是让我拒绝,我还能拿什么理由拒绝呢?”

    诸葛太傅抚掌大笑道:“这样就好,这样最好不过。那么,老臣在这里先恭喜程驸马啦。”

    程立愕然道:“这十划才刚刚有了一撇,太傅居然就连驸马都叫上啦?太快了吧?”

    诸葛太傅笑道:“快也好,慢也罢。反正迟早都要改口的。程驸马先习惯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程立无可奈何,只好连连摇头。可是忽然间,又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傅口口声声,要让我和天家结亲。可到头来,究竟是哪一位公主?对了,我记得现在这位天子,好像才刚大婚不久,根本还没有一儿半女吧?那要怎么结亲啊?”

    诸葛太傅笑道:“陛下虽然还没有子女。但先帝却有啊。先帝子嗣不少,合共有七子八女。其中已经结亲的公主只有三位。另外还有五位公主,都尚且云英未嫁。对了,程少,你现在的年纪是多大?”

    听到诸葛太傅不再坚持称呼自己为驸马,程立也松了口气。他想了想,答道:“我的年纪……大概是二十岁左右吧。”

    雨霖铃奇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什么要说大概……吧?”

    程立双手一摊:“因为我是孤儿。确切的年龄和生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只能大略估算一下了。”

    诸葛太傅笑道:“这样最好。先帝的五位公主当中,年纪最大的,要算是清阳公主,今年也不过只有二十三岁。所谓女大三,抱金砖。老夫看来,就和程少挺合适的。”

    雨霖铃道:“要么是浏阳公主和邵阳公主。她们是双胞胎,今年才十八。也挺合适的。”

    菩萨蛮也凑趣道:“要是还不满意,还可以选泌阳公主或丹阳公主。这两位一个十七,一个十六。同样正当花样年华。”

    程立笑道:“这些公主,封号里都有个阳字啊?还有另外几位呢?不知道又是什么名号。不妨也一起说来听听啊。”

    雨霖铃道:“先帝长女安阳公主,五年前下嫁赵国公嫡子。次女荥阳公主,四年前下嫁鄂国公长子。三女舞阳公主,三年前下嫁潞国公嫡子。”

    菩萨蛮又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所谓五楼,以绣春楼为首,乃是内廷的五个有司衙门。皆直属于天子,只向天子一人负责。十二干城,则是当朝十二位重臣,十二位国家栋梁。其中封国公者七人,都是跟随太祖皇帝开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功勋世家。另外封侯者五人。均属先帝简拔出来的人才。”

    程立笑笑:“也就是说,十二干城分为两派。一派是军功世家,一派是和平年代的文官。对吧?那么太傅,你应该是属于后者的文官派了。”

    诸葛太傅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事实上,朝廷中的情况错综复杂,各派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不可能如此黑白分明。唉~,如果当真能够这样分明的话,那可太好了。”

    说话之间,诸葛太傅忍不住提起手,不住用力按压自己的眉心。显示出极疲累的模样。显而易见,作为绣春楼楼主,又是当朝太傅,十二干城中数一数二的重臣。无论诸葛太傅本身愿意或不愿意都好,他也一定会卷入这些人事斗争之中,根本想摆脱都摆脱不了。

    程立也知道,朝廷中的事情太过复杂,不是自己这种小年轻能够玩得转的。如果能够使用武力,强行破局的话,那还好说。但事实上这不可能。既然如此,那就干脆都交给诸葛太傅去安排好了。

    到了程立这个修为,精神力量之强,隐隐然之间,已经可以略微窥探一下未来了。当然,只限于和自己有关的未来。严格说来,那就是关于自己的事,如果会有危险,又或者导向某个糟糕的结果,那么程立自己是会有所感应的。

    类似能力,并不是程立自己所独有。而是在精神力方面,一旦到了差不多的境界,都会有类似表现。儒门当中,把这种表现称呼为“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佛门则笼统地称呼为“天眼通”。道门则认为这是“千里眼,顺风耳”。

    无论怎么称呼,总之这种能力的本质不变,就是对于危机的被动预测。这样其实也足够了。至少目前,程立并没有在诸葛太傅所提出的“和亲”这件以上,有任何不好的感觉。这就足以证明,这件事一定能成,而且会有个至少也是不算坏的结局。

    程立暗地里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这些都交给太傅你去安排吧。什么时候需要我做些什么,说一声就可以了。一路过来有点累,府上应该由地方给我睡觉吧?”

    诸葛太傅笑道:“寒舍虽然地方简陋,客房还是有的,而且也收拾干净了。”

    顿了顿,诸葛太傅又提起双手,连拍三下。叫道:“小肖,过来。”

    脚步声响起。片刻之后,一名年轻人走进大厅,向诸葛太傅抱拳行礼,口称“世叔。”然后又向雨霖铃和菩萨蛮行礼,口称“大师姐,二师姐”。

    诸葛太傅介绍道:“程少,这是老夫的记名弟子,小寒神萧剑诗。也是天子身边的大内十八禁卫之一。这段时间,无论程少你要去哪里,要办什么事,都可以吩咐他。他会帮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小萧,这位是程少。他留在白玉京这段时间,就由你负责款待。”

    程立定眼观望。只见这年轻人身材很高,也很瘦,蜂腰狼背猿臂,显得颇为彪悍,但同时也颇为潇洒。当下,程立不由得对这年轻人心生好感。抱拳道:“肖兄,你好。”

    萧剑诗也抱拳回礼,笑道:“程少,你好。尽管放心。我虽然不是白玉京土生土长的,可是在这里混了那么多年,早都混熟了。哪里地方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我都知道。保证让你乐而忘返。不过现在么,想必程少也累了。不如由我带路,请程绍先去客房歇息一下,等养足精神,咱们再去游玩?”

    程立笑道:“一切由肖兄安排了。”起身正欲离开,忽然想起一事,又站定脚步,回头道:“对了太傅,我这里有件东西,要还给你的。”

    “还给老夫?”诸葛太傅略觉诧异。但随即就见程立撩起外衣,从腰间摘下两件东西,轻轻放在桌子上。俨然是一张小弩,还有个箭袋。袋中有三根弩矢,两箭青黑一矢赤红。正是原无限的伤心小箭。

    那场大战之后,程立和雪烟霞在善后过程中,收拾打扫洞天福地时,意外找到了这东西。本来该是九支小箭才对,但其中大半都已经不知所踪,最后能找回来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这次来白玉京,程立就把东西带上,专程送还给诸葛太傅。

    诸葛太傅和原无限,曾经是亲如手足的师兄弟。后来造化弄人,彼此渐行渐远,终于相互决裂,反目成仇。数十年间,恩怨纠缠不休。没想到数月前一别,竟成永诀。

    此刻看着放在面前的伤心小箭,诸葛太傅禁不住为之感概万千。但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是放在心内,未曾宣之于口。他轻轻一叹,抬起头来,看着程立,颌首道:“有心,多谢了。”

10:游玩

    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大早,程立刚刚起床,所居住的厢房之外,已经响起了敲门声。开门看看,却正是萧剑诗。他抱拳笑道:“程少,早啊。怎样,昨晚休息得还好吧?”

    程立点头道:“还不错。萧兄也好早。”

    萧剑诗笑道:“程少既然刚刚起床,想必还没吃早餐吧?那正好。赶快换件衣服,咱们上街吃去。白玉京的早点,那可是天下一绝。既然来到白玉京,千万不能在家里呆着,必须到大街上去吃,那才正宗地道。不管程少喜欢什么口味的,都保证你乐而忘返,只恨为什么不多长两个肚子。”

    程立也笑道:“哦,真有这么好?那可要见识见识。对了,太傅和雨姑娘,还有柔姑娘他们呢?要是他们有空的,不妨也一起去啊。”

    萧剑诗道:“世叔不但是太傅,而且又是绣春楼楼主,更执掌羽林卫。身兼数职,工作很多的。一旦忙起来,几天不回府都属于家常便饭。大师姐和二师姐她们,也都差不多。要说有空的,哈哈,那就只有被关禁闭的三师兄和四师兄了。”

    程立失笑道:“原来如此,那么我洗漱一番,再换件衣服,这就和萧兄一起出门。”

    半晌之后,程立洗漱完毕,又换了套新衣,从马厩里把“太仆”拉出来乘上。萧剑诗则骑着匹枣红马,两人一起按辔徐行,步出太傅府。

    白玉京内繁华热闹之处有许多。但最精华处,莫过于东市和西市两处。东市距离皇城比较近。故此不但皇宫里的太监,会前往采办物件。城里的达官贵人,也多半会来这里光顾。故此这边的店铺,相对而言便比较高档一些。

    相比之下,西市则更加下里巴人。来这里光顾的顾客,以平民居多。而且,因为当今的大魏朝国力鼎盛,甲于天下,白玉京又是大魏朝帝都,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城。故而除去当地居民,以及大魏朝的各地百姓外,更有来自西域及海外诸国的许多客商。

    西市之内,除去酒楼饭庄之外,更有许多小吃摊。什么牛肉汤、胡辣汤、锅贴、馄饨、烫面角、浆面条、不翻汤、肉合、牡丹饼……全部应有尽有。此外,什么杂耍、说唱、皮影戏、傀儡剧、胡旋舞、魔术等等。诸般娱乐,亦无不具备。

    程立和萧剑诗二人跃下马背,拉着缰绳,在熙熙攘攘的西市之中穿行。但见来来往往的人人,都是衣衫整洁,精神抖擞。眉宇之间,更别有一股骄傲昂扬之意。显然,白玉京的百姓,都对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城的居民而自豪。

    程立虽然已经走过了万里路,但这样繁华富庶,风流之所,他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而眼前所见的行人,更似乎比生平曾遇过的所有人都加在一起,还要更多。一时之间,不禁到处东张西望,处处都觉得新奇。

    类似的这种表现,在萧剑诗看来,早已见惯不怪了。他微笑道:“古诗有云:‘三河四塞水陆通,何不长做玉京梦’。白玉京位处天下之正中,有山河之固。与天下各大水系相互连接,又得大运河漕运之便,物产丰饶。所以自古以来,不管天下怎么改朝换代,白玉京始终是无可争议的国都。虽然也因此屡经战乱,但只要天下稍定,立刻又能恢复元气。

    尤其是先帝登基以来,选贤任能,励精图治,可谓成绩斐然。白玉京内,八方生民汇聚,足有三百余万之众。再加上四海财货汇聚,自古以来,未曾有如此之盛。所以在周边诸国看来,甚至认为白玉京就是天上仙阙。其中更有人感叹说,但愿长留白玉京,哪怕死后也埋骨于此,更胜过于西方极乐净土了。”

    程立吃了一惊,问道:“白玉京一座城市里,居然就有三百多万人口?不可能吧?”

    萧剑诗笑道:“千真万确,因为十年前,当今天子登基的时候,曾经在白玉京内进行过一次普查,以根据普查结果确定征税的。三百余万这个数字,就是当时的普查结果。可是十年以来,白玉京已经先后进行过两次扩建,人口比十年前,只会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立禁不住为之咋舌。他幼年时在荒野上流浪,往往一年到头,都没见到有几个人。后来被养父收养,总算是回归了人类社会。可研究所的那个小镇,有个上万人左右,便已经顶天了。虽然听说在小镇之外,有更加先进繁盛的超级都市存在,但程立也没去过,甚至都没见过。

    至于说进入这方天地以后,辽东固然是地广人稀。杭州也不过近百万人口而已。突然听说白玉京居然有三百多万人口,当真令他无法想像。

    看见程立这反应,萧剑诗不由得又是一笑。笑容当中,俨然尽是满满的自豪感。显然,作为白玉京的一份子,他也是对于白玉京的繁荣,十分引以为豪的。

    萧剑诗又道:“正因为白玉京有这么多人口,所以各种消遣玩乐的东西,也是层出不穷。程少,咱们先吃个早点,稍稍填填肚子。然后再去勾栏瓦舍游玩。中午便去董家酒楼,我已经在那边订好雅间了。下午咱们不妨去大崇法寺玩玩。那边烧猪院的蒸猪头,可是天下一绝。难得来白玉京一趟,若不尝尝这蒸猪头,简直就是白来了。”

    程立讶异道:“大崇法寺?那不是和尚寺吗?佛门戒吃荤,怎么那里的和尚,居然会懂得蒸猪头?”

    萧剑诗理所当然地道:“这有什么不妥?佛门持戒,那是自己不吃肉,又不是不准别人吃。更没有不准和尚用猪肉做菜,卖给别人吃啊。大崇法寺的蒸猪头,可是当年太祖皇帝吃过之后,都赞不绝口的呢。”

    程立转念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当下笑道:“那行。我是第一次来白玉京,人生地不熟。就有劳萧兄你这名地头虫带路了。”

    萧剑诗拍着胸脯道:“尽管都交给我。啊,程少,咱们到了。前面就是张家老铺。他家做的早点,是全白玉京最正宗的。保证你回味无穷。”

    更不由分说,萧剑诗扯着程立,就走进大路旁边一家早点铺子之中。铺子占地面积不小,却已经被前来光顾的顾客挤得水泄不通。每张桌子旁边,都坐满了客人,正唏哩呼噜地吃着早点。店里的几位小二哥,更是忙得团团转,几乎脚踢后脑勺了。

    不过萧剑诗显然是这家店的老熟客了。看见他过来,哪怕再忙,仍旧有位店小二立刻迎上来,点头哈腰地问好,然后又拉下一条楼梯,请萧剑诗和程立上去。

    二人拾阶而上,却见上面是处小阁楼,里面只摆了两张桌子,十分清静。但临街一面又修建成阳台般样式,地方虽小,却显得十分开朗,丝毫没有那种狭窄的压迫感。

    萧剑诗在其中一张桌子旁坐下,道:“这里是张家老铺的雅座。专门留着招待亲朋好友的。若和店主无有关系,哪怕是当朝宰相来了,也休想能坐上这里来。”

    程立也坐下,好奇地问道:“那么萧兄和张家老铺的店主,又有什么关系了?”

    萧剑诗道:“本来是没关系的。不过前段时间,店主遭遇了不小的麻烦,几乎九曜开不下去了。恰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出手帮了店主一个忙。店主因此送了一成干股给我。哈哈,严格说来,我也是这张家老铺的老板呢。”

    说话之间,楼梯处脚步声响起,却是店小二把早点送上来了。一个大托盘之内,分别是两大碗牛肉汤。肉肥汤鲜,肥而不腻。又有一盘锅贴,色泽透亮,皮薄香脆。然后是两碗烫面角,色如琼玉,鲜香可口。还有不翻汤,口感酸中带辣,还带些麻。另外,还有有油条、糖糕、麻球,煎饼果子等等。红红绿绿,简直光是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送上来的食物种类虽多,但份量都恰到好处。顶多两三筷子,就吃完一碟了。这样一来,便能尽可能品尝更多种类的美食,绝不至于会吃撑到。

    程立也不客气,捧起碗筷,甩开腮帮子就大吃起来。果然每一种都风味独特,令人齿颊留香。萧剑诗说这家铺子的早点,是全白玉京味道最地道正宗的。是否当真可以用得上这个“最”字,程立不敢说。但确实让他流连忘返。

    练武之人,身体运动量大,消耗自然就高。所以别看萧剑诗身材并不魁梧,食量可大。程立不是练武之人,但作为第四度觉醒的劫者,他的食量,只会更远在萧剑诗之上。

    故此不过半晌工夫,桌上的美食依然被一扫而空。眼看程立意犹未尽,于是萧剑诗又叫来店小二,让小儿再送上两大碗浆面条,两大碗胡辣汤,再加上水煎包、烤面筋、白吉馍等等。

    “当当当当当~~”

    程立和萧剑诗两人,吃得正开心。突然之间,一阵鸣锣声响起。整条大街从街头到街尾,赫然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声犹未落,只听得大街上有人发一声喊,随即便传来了阵阵骚动。

    程立愕然一怔,放下筷子,走到阳台旁边凭栏观望。只见无数行人正惊惶地纷纷躲避。一家家店铺,也先后紧紧闭上了门户。不过片刻工夫,本来热闹非凡的一条大街,竟然变得空空荡荡,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11:争斗

    这条大街之上,人流密集,市肆繁华。不管开的是什么铺子,卖的是什么货物,全都生意兴隆,货如轮转。说句日进斗金,多半也没什么夸张。

    做生意的人,只会不断追求更多,更大的利润。若非白玉京晚上二更之后,将会实行宵禁,非有紧急事务者不得擅自外出。则这些商家店铺肯定会每天十二个时辰都不间断地营业,哪里肯关门不做生意?

    可眼下还是光天白日,生意正做得好端端的。怎么锣声一响,整条大街立刻就立刻变得空荡荡地,一个人都没有了呢?古怪,其中肯定大有古怪。

    程立好奇地回过头来,向萧剑诗问道:“萧兄,这是怎么回事?”

    萧剑诗叹口气,也起身走到阳台上,道:“其实刚才我说过的,这家铺子的老板遭遇上麻烦的事,就和现在这条街的情况有关。至于具体是什么,程少,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程立点点头,耐心等候看下去。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长街的左右两头,各有大队人马走过来。

    从左侧那端走过来的,个个都是劲装结束,神态彪悍,一看就知道必是江湖中人。在他们左手臂之上,各自带了个袖套,上面统一写着个“大”字。腰间又都配了刀剑。

    至于从右侧那端走过来的,却包括有和尚道士,乞丐书生,马夫樵夫、屠户小贩、卖解的打渔的……三教九流,什么打扮都有。唯一相同之处,是他们右手臂上,同样也带了个袖套,上面画着一个类似扁担的图案,但这条扁担却又是弯曲的,看来十分古怪。众人手里拿着的兵器,也都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这两帮人迈着整齐的脚步,不断向对方接近。每走一步,身上的煞气就越浓了一分。突然间,只听到有人高声大叫道:“干这帮狗娘养的,杀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帮人马立刻活像两股汹涌激流,相互加速并且疯狂对撞在一起。紧接着,一场激烈大战爆发。双方也哄着双眼,尽情狠拼恶斗。

    只见那些江湖人一个个默不作声,活像机器般冰冷,出手快捷、狠辣、有效。看得出来,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但另外那伙三教九流的人物,却一个个不断大呼小叫。出手也乱七八糟,几乎没有配合可言。武功同样有高有低,参差不齐。

    一方面训练有素,一方面完全是乌合之众。无论怎么看,本来也应该是那帮江湖人占上风才对。但事实上,双方却是打了个平手。因为那帮三教九流的乌合之众,看着是乱七八糟没错,可一旦动起手来,却似乎如有神助,斗志高涨,越打越顺。没过片刻,甚至反过来,力压那帮江湖人一头。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半晌过去,大街的地面处,横七竖八躺了几十个人。其中四成是那些三教九流,六成是那些江湖人。

    不过,虽说是躺倒在地,事实上却连一个人都没死。只因为彼此手下均有分寸。江湖人们刀剑未曾出鞘,三教九流也顶多把敌人手脚打断便算数,谁也没有真正下死手。

    眼看着胜负逐渐分明,又是不知道哪个谁,猛然大喊一声。双方都应声罢手。随即纷纷把躺在地上的,属于自己一方的人抬起来,各自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只是半晌功夫,所有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就仿佛刚才那场大战,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交战双方既然撤退,街道上那些商铺,便纷纷重新开门。躲进店铺里的人,也都走出来了。只是经过这么一场大战,纵然没死人,却已经足够让普通百姓为之胆颤心惊了。当下众人均不敢停留,纷纷离去。整条街道不可避免地,变得冷冷清清,几乎门可罗雀。

    整件事情的经过,程立看得清清楚楚。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依旧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萧兄,这究竟怎么回事?”

    萧剑诗叹口气,道:“说起来,程少。今天这件事,可是和你也有很大关系的。”

    程立更不明白了。问道:“和我也有关系?可我根本不认识这些人啊。”

    萧剑诗曼声吟诵道:“沧海有明珠,英雄占八斗;六欲迷神魔,金龙吞乾坤。程少,这几句话,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程立笑着颌首道:“自然听过的。不就是沧海月明楼、八斗堂,六欲天,还有金龙帮这天下四大帮会。只不过……”说话至此,他下意识地摇摇头,又不禁叹了口气。

    萧剑诗则道:“正是天下四大帮会。不过,金龙帮虽然实力雄厚,其势力却向来不涉足于白玉京。六欲天则向来低调隐蔽,虽在四大帮会里占了一席之地,其实很有些名不副实的。故此,对于白玉京的百姓来说,他们真正熟悉的,其实也就是八斗堂和沧海月明楼了。”

    程立叹道:“但是,沧海月明楼和八斗堂,现在都已经不存在了。”

    萧剑诗道:“白玉京是天下帝都,繁荣富庶,甲于天下。天下间所有想要出人头地者,首先都会来白玉京碰运气,实在不行,才去外地打拼。故此白玉京的人才,也是最多的。故此,只要能够在白玉京站稳阵脚,便可以有钱又有人。想要低调都办不到。

    八斗堂和沧海月明楼,就是两个最好的例子。虽然他们的势力,很少会延伸到白玉京之外。虽然他们谁也不能独霸白玉京,顶多只能在白玉京的江湖上,占据八成左右份额。但这已经足够让他们成为天下四大帮会之二了。”

    程立沉吟道:“白玉京人太多,钱太多,想伸手的更多。情况肯定是错综复杂。八斗堂和沧海月明楼虽然在这里面占据了最多利益。但他们的存在,也保证了秩序不会失控,让一切可以向良性方向发展。或许,这也是他们能够在白玉京的江湖上坐大,续而再晋身为天下四大帮会之二的原因吧。”

    萧剑诗道:“不错,情况大体上就是这样。可在杭州那件事之后,八斗堂彻底分崩离析。而在永州之后,沧海月明楼也土崩瓦解。于是,京城的江湖,就彻底乱了。”

    程立道:“八斗堂和沧海月明楼,就像两棵大树,抢走了大部分的阳光和雨水。其他那些树木花草虽然不满,但在头顶这两尊大神的压制下,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可是现在,两棵大树都没有了。那么这些树木花草无人压制,自然要拼命争夺突然多出来的阳光和雨水,企图让自己能够成为下一个八斗堂或沧海月明楼。萧兄,是这样吧?”

    萧剑诗道:“一点也没错,就是这样。程少,你是来晚了两个月。今天所看到的事,已经不算什么了。换了在两个月之前,那些相互争斗的江湖汉子们,可不会像今天这么斯文,早就刀刀见血,白刀子进去,换红刀子出来了。”

    程立讶异道:“那不是天下大乱了?要死很多人吧?”

    萧剑诗道:“死人倒没什么。那些江湖汉子们,既然出来混,就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何况是别人的命?只要能够得到足够的利益,哪怕要他们卖掉自己的老婆孩子,恐怕他们也根本不会犹豫。”

    程立道:“这些江湖汉子不在乎,难道别人也不在乎?”

    萧剑诗叹道:“当然不行,必须在乎啊。这里毕竟是白玉京,大魏朝帝都,首善之区。假如天天都争战杀戮,天天都死人的话,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到处尸横遍地,搞得血淋淋的,大家还怎么做生意?外地的客商还怎么会再来?”

    程立道:“所以朝廷出面,告诉所有人说,不准他们再这样斗杀下去,必须要有所节制?”

    萧剑诗道:“不错。严格说来,是世叔和颜老丞相两人联合上了一道奏章,说明这种混乱局面的危害性。然后再由朝廷出面,严厉警告所有人,不准他们继续这样无限制地乱来。

    从那时候开始,争夺斗杀才开始逐步收敛。参与争夺的势力,也在争斗里不断被吞并和整合。到现在为止,便只剩下最后的两个势力了。”

    程立道:“就是刚才的那两伙人吧?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萧剑诗道:“数百年来,江湖上的架构都很明确。就是刀剑二圣地,佛道儒三大源流,七大剑派、八大世家、十大帮会。其中的十大帮会,衰落已久,已经名存实亡。

    可是不久之前,却有一批人马,宣布脱离自己原来所属的帮会,重新结成一个新组织,名为‘惊怖盟’。帮主姓宁,自称宁大将军,一出手,便接管了绝大部分原属于八斗堂的地盘和利益。更雄心勃勃,要把本来属于沧海月明楼的那些地盘,都统统抢过来,一统白玉京的地下江湖。”

    程立问道:“那么另外一伙人呢?”

    萧剑诗道:“他们则是顺利接管了沧海月明楼的产业,然后推出一名首领,和宁大将军斗。这名首领,却是之前沧海月明楼的两名副楼主之一。黄磊。”

    程立吃了一惊,脱口道:“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的?根本不可能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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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枪爆头介绍:
XX在手,天下我有?一枪打爆!
XX飞刀,例不虚发?一枪打爆!
八荒六合天下独尊?一枪打爆!
粉碎虚空,白日飞升?还是一枪打爆!
劫数降临,管你什么妖魔鬼怪,统统一枪打爆!
我,就是你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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