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虽远必诛
特朗德尔将凶狠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族人，特别是其中几个有条件挑战他权威的强壮巨魔。钉锤燃烧着烈焰，被它盯上的巨魔无不缩回了脑袋，不敢与它对视。
它被人狠狠揍了一顿，还被族人目睹了全程，这口恶气现在不撒出来会损害它的威望。它必须向它们宣告，特朗德尔才是唯一的王。
特朗德尔拖着燃烧的钉锤向外走去，它很满意这过程中其他巨魔都识相的给它让开了位置，没有一个敢阻拦它的。它带着巨魔战团向远离炉乡的方向奔跑起来，挥舞武器扬长而去。
就跟野蛮人差不多。
虽然用威逼利诱策反了特朗德尔和它的巨魔战团，但杰诺却没有多少成就感。
巨魔之王特朗德尔的确狡猾，但那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巨魔而言。而对于人类来说，特朗德尔不过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存在罢了。
这就是一个墙头草般的人物，不值得成为自己的盟友。不过杰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信任巨魔，他只会交给巨魔一些简单的任务。
比如代替被杀死的厄努克拉动大批物资、比如代替成群结队的厄努克在战争上第一个冲出去冲散敌阵……总之，就是当畜生对待。巨魔即使再蠢，这点任务还是能胜任的。
杰诺注视着巨魔战团奔向远方，正要返回船上时，一只满是伤痕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强行将他扭过身来。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你不是要把巨魔们收编为奴隶吗？为什么又放走它们！”
迎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杰诺用耳朵里的茧子想想就知道这是瑟庄妮了。
“不让它们离开自己去觅食，难道你还要喂饱它们吗？！你知不知道巨魔有多能吃？你先让它们吃垮我们吗？用你的脑子想想再说话，有时候我都怀疑你能比巨魔聪明在哪里。”
杰诺从不说那些在弗雷尔卓德非常盛行的脏话粗口，即使最近在冰原人的口中听过不少。他的语气带着瑟庄妮印象南方人特有的优雅从容，不带一句脏话就把她骂了回去，这让瑟庄妮感觉非常讨厌。
不过讨厌也就讨厌了，杰诺从没有想过要做到让所有人都喜欢。他趁瑟庄妮一时答不上来，继续说道：
“你说巨魔是未开化的愚蠢生物，但是它们却学会了说人话，说明它们重视人类，努力进化。而你身为人类，却不愿去正视它们的进步，然后想出应对的办法。如果你把这种轻视的思想传播下去，总有一天，巨魔们会追上人类甚至取代人类在冰原上的地位，而你的凛冬之爪将会为此付出代价。”
杰诺说完就甩开了瑟庄妮，任她在风中凌乱。
瑟庄妮沉默的站在原地，没有再行拦截杰诺讨厌说话，其实在话题结束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明白了两人的差距在哪里了。
“很惊人的发言。”艾希靠过来说道。“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以这种眼光来对待巨魔。确实，如果巨魔们拥有一个足够聪明的首领，那它们很有可能会成为冰原上最恐怖的劫掠者。”
即使被认为是阿瓦罗萨的转世，弗雷尔卓德最有远见的人。艾希也没能正视巨魔可能带来的威胁。
“回去吧，还有那么多厄努克的尸体还等着我们去处理呢。得尽快放血做成冻肉干，不然等尸体冷下来血还没有放走就会变得很难吃的。”艾希牵来了钢鬃，将心不在焉的瑟庄妮带回了营地。
在这次突袭之后，杰诺再次找上了奥恩。
“这次巨魔突袭可是丽桑卓一手策划的，你总不能再视而不见了吧？”
他要的只是奥恩的表态，这只老山羊是否参加讨伐丽桑卓的战争，对战局影响巨大。
“我听说了，只是死掉一些厄努克而已。”奥恩看了一眼脚边的吵闹的小人儿，不咸不淡的说着。若他真是关心这些，那么早在巨魔袭击时就已经行动。
“不是一些，是大部分！”杰诺纠正道，这次丧生的厄努克的数量，足以使他们无法将大部分的禁魔树从炉乡运走。
“你不出手的话总归有人要因此牺牲，这次牺牲的是厄努克，那下一次就可以是人们！”
此前的几次事例都表明了丽桑卓的态度，她从不派出冰霜祭司来寻求和解，而是在暗处使着各种阴谋诡计想要让两个部落自相残杀，破坏着来之不易的结盟。那么杰诺他们也不用跟她客气了，他们已经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犯我联盟者，虽远必诛！
奥恩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陷入了沉思。杰诺说得好像也没错，丽桑卓最近的动作的确是太大了。
为了掩盖自己藏在要塞下的丑恶历史，确保任何人都无法发现真相，就如此想方设法的消磨冰原人的力量，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
他就算不想参与凡人间的战争，也不应该任由丽桑卓就这样把弗雷尔卓德变成冰雪的墓园。
“等我打造完这批兵器，就出发吧。”
随着奥恩言简意赅的表明了立场，一直笼罩在杰诺头上的阴霾，也终于明朗。
……
时间来到半个月后，奥恩终于成功的禁魔粉尘融合到铁水中，成功的制造了一批优质的禁魔钢。
他将打造闪钢武器的方法传授给炉乡的铁匠们，在热火朝天的熔炉中，一把一把造型粗犷的闪钢武器接连出炉。
经过测试，这种武器可以使得普通人与冰裔在交锋中解除臻冰武器带来的影响。在兵器的碰撞中，闪钢会自行吸收臻冰散发的寒冷魔法，寒意无法顺着武器传递到手上，就杜绝了无力脱手或动作迟钝的致命情况发生，使持有者不会因为无法抵抗臻冰的寒冷而落于下风。
大获成功的新式武器让温血的普通人欢呼起来，他们终于可以跟丽桑卓的冰霜守卫们正面抗争了。但这也冰裔们颇为不爽。现在，一个温血人只要佩戴着闪钢武器，就能直接抹除血脉中的差距，被人瞬间追赶上的滋味可不怎么好。
不过，数千年来形成的歧视不会就此轻易改变。冰裔们仍觉得自己生来就比温血人更加的高贵与强大。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准备就绪
在闪钢武器接连出炉的其间，通过别人的双眼看到了这一切的丽桑卓，再一次沉不住气了。
但是她这次做的似乎有些欠妥，进入了铁匠的梦境中让他们做起噩梦，直接影响到白天时的锻造。这多少拖累了一些进度，不过铁匠们过劳失误很正常，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杰诺察觉。
可千不该万不该的，她竟然打起了奥恩炉子的主意。
丽桑卓在梦中蛊惑了一些冰裔，让他们接应外来的冰霜祭司，然后再蛊惑铁匠接近奥恩的炉子，将冰霜祭司带来的黯冰投放都炉火中。
这差点就毁掉了一炉的铁水，虽然有奥恩看守最后没有得逞，但也由此点燃了奥恩的怒火。可他拿丽桑卓没有任何办法，这个老妖婆就一直待在幽深的霜卫要塞中，只有在梦中才能偶尔看见她的身影。
奥恩有气没处撒，只好化悲愤为动力，帮杰诺先把月石战矛锻造了出来。
这把战矛和拉露恩铸造的月石武器有着很大的区别，它不再有实质的形体，而是完全由魔法构筑而成。
握在手里，就好像一束光。
它的光芒并不强烈，就像月光那般柔和。但闭上眼睛，却能看见它所照进眼里的光亮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
经过杰诺实验证明，这把武器可以在物质世界与精神领域中同时存在，并且发出同样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并且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按照拉露恩给月石武器命名的方式，这把武器被杰诺赐予了一个质朴又不失华美的名字——夺目。
字面意思就是它能让人流连忘返移不开视线，而深沉的寓意则是杰诺将会用这把战矛插进监视者的眼中。
在拿到夺目之后，杰诺向奥恩承诺，将先会用丽桑卓的鲜血来祭矛，这才平熄了他因为炉火被毁燃起的怒火。
在这之后，又过了几天。
此前丽桑卓频繁在梦境中出现传言已经传开了，人们纷纷叫嚣着要维护自己的“梦境自由”，不能再让丽桑卓随意的出入自己的梦境，要战母艾希尽快出兵讨伐丽桑卓。
这就跟人民要求政府尽快整治日渐猖獗的入室盗窃一样，也因此，人们对丽桑卓的仇恨之火空前高涨。
越来越压不住民愤的艾希找到了杰诺，而杰诺听到后喜闻乐见的笑了。
“这是好事啊，艾希。”他说。
其实这个消息最开始就是杰诺传出去的，他要的就是激起人们激奋的情绪，让它们在面对强大的冰霜守卫时不至于怯场。
阿瓦罗萨和凛冬之爪的战士们就算再强也不过是一群农民猎人与强盗的集合，说白了就比乌合之众好不了多少。而冰霜守卫可是正儿八经的军队，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所以杰诺才要策反巨魔来当先锋军，如果没有强悍的巨魔顶在前头，那么部落大军在与冰卫交锋的时候，必定在一个照面中大量折损。
“上次死掉的厄努克也吃得差不多了……”艾希说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巨魔是离开了，猎人们也开始带回了猎物。可这要养活一万多张嘴还是远远不够，食物库存一天天的减少，我们所剩下的口粮已经快不足以坚持到我们原路返回了。”
“为什么要返回呢？”杰诺反问道。
“不然要去哪里获取食物，终年大雪的北境没有任何作物存活，能找到的猎物很少，附近也没有海岸可以捕鱼……”
“不能去抢吗？”杰诺理所当然的说。
听到这句话，艾希先是为杰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吃惊，再然后就是浓浓的失望。杰诺此前塑造的先知的形象瞬间在她眼里崩塌了，她没想到他和传统的弗雷尔卓德人没什么区别，缺什么都只会去抢，不能免俗。
“怎么了？”杰诺注意到艾希脸上浓浓的失望，不禁问道，还以为部落里又出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艾希只是摇摇头，不愿泄露自己内心想法。她叹了口气，接过刚才的问题。
“你真的要我们去劫掠其他部落吗？”对于劫掠这件事，艾希一直是很排斥的，无论是从谁口中说出来。
瑟庄妮在之前已经找她谈过了几次，但都被她一口回绝了。在她小时假她的母亲一直都是这么做的，那时的她阻止不了，但现在她成为了战母，她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
她觉得不应该因为强大了就可以去取欺负弱小，强者要有担当，即使不能保护弱者，但起码也要保证自己不会跃过欺凌弱者的底线。
实话实说，这样的思想在冰原是难以被认同的。可她就是靠着聚拢那些弱势的部落，一步步让阿瓦罗萨成长到如今这个规模。她用她的坚持证明了，当弱者团结起来互相扶持，也能汇聚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去劫掠周边那些只有几十几百人的小部落？不不不，那怎么够呢！”杰诺自说自话：“我们直接去攻打霜卫要塞，抢丽桑卓的食物。她要养活那么多的冰霜守卫，城里肯定贮藏着不少口粮，绝对够……”
“原来你刚才是这个意思吗？”艾希忽然打断了杰诺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激动的原因，她的呼吸略显急促，拳头紧握，向前踏步，仿佛要贴在杰诺的身上。冰蓝色的眸子凝视着他的双眼，好像在确认着什么。
“不然呢？我本来就想要攻占霜卫要塞，顺带拿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杰诺可以感觉到近在咫尺的艾希在他脸上重重松了一口气，这并不是刻意而为，好像是她心中有什么心理负担被放下了。
“抱歉，我刚才错怪你了。”艾希退了回去，突然说道。
“错怪什么了？”
“没什么，我要去找瑟庄妮商量出兵的事情了。如果奥恩做好了准备，请尽快告知我。”艾希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解释就离开了，留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杰诺，思考着刚才是哪里出了问题。
ps:发完这章顺便趁着五一请假一天，把积攒下来的事情解决一下。
我算是体会到了，一本书越写到后面，心态越容易浮躁。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霜卫要塞
在炉乡更新完装备，确保部落的战士人手一把武器之后，联合大军便开始向更加寒冷的北境前进。
出发之前，杰诺命令特朗德尔带来它麾下所有巨魔加入联军。此时杰诺之血已经完全侵染了它的灵魂，它的身体已不受自己控制，根本违抗不了杰诺的命令。
当然，他也没有光给棒子不给甜头。没有利益不足以动人心，这个道理对巨魔也适用——杰诺承诺打下霜卫要塞后，会将一部分战利品赐予它们，以调动这些巨魔的积极性。
虽然杰诺把巨魔们看成厄努克的替代品，换句话说就是比畜生还不如的东西，但他还是很清楚在战场上这些大个子的作用是比温顺的厄努克要好上许多的。
所以他既要利用它们，又要它们心甘情愿的被利用，让它们尽可能的不作反抗。或许有些不恰当，但差不多就是拉人家出来卖还要立牌坊的意思。
瑟庄妮一开始有些无法接受杰诺的做法，不愿意将战利品分给巨魔。她说巨魔都是炮灰，没有荣耀可言，而只有荣耀的战士才配得到嘉赏。她是族群意识过剩的弗雷尔卓德人，而不是强者至上的诺克萨斯人，从不认为只要够强就理应获得一切。
这次杰诺选择语重心长的跟她说明原因——“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杰诺只能威胁到特朗德尔，威胁不到其他巨魔，单一个光杆司令巨魔对这场旷世之战起不到任何的帮助。而即使是强权至上的巨魔之王特朗德尔，也不能对其他巨魔只给棒子不给甜头。可这甜头它出不起，就只能由人类联军来出了。
反正艾希和瑟庄妮最后都不打算在这埋藏了恐怖之物的幽暗堡垒中居住，让出一些战利品又没什么损失。一个许诺就可以让巨魔们冲锋陷阵，这波已经很赚了。
瑟庄妮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想到这本来就不是一次寻常的战争，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最终，特朗德尔在威逼利诱之下，带着上千之数的巨魔兵团加入了联军。
在战利品的诱惑与特朗德尔的强压之下，巨魔们压住了食人的**，心甘情愿的将剩下的禁魔树重新抬上牛车，将缰绳套在自己强壮的臂膀上，充当着运输战略物资的苦力。
当然，巨魔食人的食性让人类一方始终无法信任。为了强行促成合作，逐渊号需要日夜不停的悬浮在车队上空威慑巨魔。上次逐渊号动用了雷霆手段让巨魔们心有余悸，这次再加上奥恩就在一旁跟进威慑，所以巨魔们全程都没敢做出格的举动。
就这样，联合大军还算和谐的向着北境进军，一直到踏入冰霜女巫的幽魅国度。
特朗德尔顶着冻得通红的大鼻头，鼻尖不停抖动，嗅着似乎就要快结冰的空气。似乎闻到了那股黑暗又寒冷的魔法气息，它突然向前飞奔，粗壮的四肢在雪地中刨开一个个坑洞。
这位巨魔之王翻过了高地，站在雪峰上的制高点，远眺着突然出现在地平线尽头被风雪掩盖的巨大冰霜堡垒，发出了嘹亮而激昂的吼声。
在近一周的远征之后，联合大军终于来到了冰霜女巫的寒冷国度！
他的吼叫把杰诺引来了，杰诺捏了捏鼻子，戴上了护目镜与口罩来到特朗德尔的身边。
在向霜卫要塞进军的途中，越来越厚重的风雪与越发寒冷的气温让他有些塞鼻，这里的风雪已经大到迦娜无法调节了，甚至完全盖过了奥恩身上散发的炽热温度。
这两天，杰诺鼻塞越来越严重，现在的他只想在感冒发生前攻下要塞。
说起鼻塞，杰诺非常羡慕弗雷尔卓德人甚至是巨魔的高鼻梁。较长的呼吸道使得他们吸进肺中的空气不会过于寒冷，以至于冻伤肺部。在这里，他光是正常呼吸都感觉到肺疼。而沙漠出生的卡萨丁更是离不开那副祖安产的呼吸面罩，否则稍微运动就会呼吸困难。
“那座冰川就是冰霜女巫的国度。”见杰诺靠近，特朗德尔伏低了身子，伸出手臂稳稳的指向远处。虽然身高是杰诺的两倍有余，但特朗德尔在面对这个人类时，却从来不敢像在其他巨魔面前那般强硬与蛮不讲理。
远征途中，杰诺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从没有把巨魔们说成奴隶或者畜生，而是称呼其为联军，放在相对平等的位置上。毕竟巨魔也是有尊严的，他不想因为一些矛盾导致合作破裂。
“路带的不错，这就是霜卫要塞吗？”当杰诺远眺着那座与冰川完美合为一体的要塞时，打心底为之感到震撼。
霜卫要塞，地处弗雷尔卓德的最北端，这里的寒冷可以冻脆钢铁，也可以将人的上下眼皮冻在一起，光是眨眼都充满了眼角撕裂的疼痛。
这是一座修筑在巨大冰山里的城池，它的内部结构隐藏在冰川中，从外面只能看得到一座足以让奥恩轻松通行的巨门，根本无法相信里面会有多么巨大，令人望而生畏。
而且要塞大门还是修筑半山腰上，山体陡峭得近乎垂直，根本无法攀爬。只有通过一道门前连接在另外一座冰山上的吊桥，才能前往寒冷而深邃的主堡深处。
现在杰诺总算知道了，为什么瑟庄妮说霜卫要塞易守难攻。原来这天险根本就不是凡人所能攻下来的，就像游戏中设置给一般玩家的无法攻克的副本……幸好他是乘着逐渊号过来的，这也是现阶段的“普通玩家”不应该掌握的黑科技。
不过，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放弃了。联合大军的储粮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原路返回，如果想要走出这冰雪的墓地，那就必须带着必胜的信念，去背水一战！
狂风夹着雪花猛打着脸颊，在巨魔的咆哮声中，黑压压的军队从后方的近乎凝实的霜气中涌出，向着山下挺进。然后是一艘悬空的飞船，冲出上层厚重的冰雾，将阴影投在苍白的大地上。
而敌人们最该畏惧的，是在寒冷浓雾中若隐若现的巨型生物，他犹如山岳般高耸，不时喷涌而出的火焰逼退了无孔不入的寒冷。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兵临城下
兵临城下，踊跃的巨魔们手脚并用最先爬上了通往桥梁的冰川，而后人类战士则费了老大力气，牵引着坐骑来到了冰川上。
连接着要塞的石桥被无处不在的冰雾所笼罩，只有两边如同獠牙般向外绽放的巨大冰山，才能脱离雾气的笼罩范围。
见到自己离传说中的要塞只有一桥之隔了，凛冬之爪的战士们忽然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这漫长又该死的旅途总算走到尽头了，只要冲进这扇连门都没有的堡垒之内尽情释放压抑已久的情绪，一切就将划上句号。
但还没等他们高兴起来，一阵狂风吹散笼罩在桥身上的雾气，将遥远的另一端暴露出来，气氛被突然出现的事物所冻僵了。
一群冰霜守卫整整齐齐的战力在桥头，他们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冰卫的身上统一穿戴着棱角分明的黑铠甲，将全身上下连同口鼻都覆盖得严严实实，他们的头盔长出一对平行生长的锐角，不知有何深意。
覆盖着白色冰霜的铠甲冒出森森寒气，隔着一桥对峙着联合大军，冰卫们握着刀剑强弓的双手上看不出一丝颤抖，双腿下也没有一丝退却，仿佛一副副静止的雕像。
“让丽桑卓滚出来！”
没有在冰卫中看见特别的身影，瑟庄妮挥动着北风链枷驱赶开挡路的巨魔，催促着钢鬃来到了桥头，居瓦斯克野猪的蹄子重重踏在冰面上，与它主人的吼声在桥梁两岸的深渊中不断撞击回响。
一位老人摸着额头从冰霜守卫中间走了出来，走到另一端的桥头和瑟庄妮遥遥相对，随后放下右手，露出额头上用海怪墨汁画上的黑色印记。
即使距离很远，那印记的形状也清晰得让人一眼看清。那是一只黑色的独眼，生动得好像能你觉得它正在发出目光注视你。
“你不是丽桑卓，让真正的冰霜女巫出来。”
瑟庄妮可不会犯下认错人这种低级错误，就算她从没见过，但光听传说也该知道丽桑卓的本体是一个被冰封了时间的女人，绝不是眼前这个皮包骨头、面容憔悴、脸颊凹陷、眼窝深邃。
老人颈前挂着一块圣黑冰，手中节杖的顶端也向着一块黑冰。瑟庄妮在以前在部落里看见过冰霜祭司戴过类似的饰物。她猜想这位老人最可能是她麾下的冰霜祭司之一，而且地位还不低。
事实也的确如此，眼前这位冰霜祭司连那些能从深渊中归来的霜卫勇士都要毕恭毕敬的喊一声霜父。他是恐怖之地的归来者中，最年长也最有经历的老前辈之一。
“女神行于世间，女神无处不在，丽桑卓之眼注视着我们。”冰霜祭司平静的说，让瑟庄妮眉头紧皱。
“我们这么多人为她远道而来，她却连脸都不肯露一下。难道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这么入不得她眼吗？”她一字一句的加重语气，连连逼问。
“我们的女族长大人，冰与暗夫人，千百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守护着先祖的秘宝，不曾离开主堡半步。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亦如此。”
祭司冷静的回答，而瑟庄妮开始为丽桑卓不屑一顾中轻视而愤怒。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钢鬃用力的刨动双蹄，随时都可能冲过去撞散霜卫的阵型。
冰霜祭司一抬手，身后的冰卫整齐划一搭弓挽箭，蓄势待发。
“冰霜祭司，请听我一言！”嘹亮的声音从打断了，艾希站在船头向冰霜祭司发话：“如果你们的族长大人愿意让我军进驻，由我们来解决掉堡垒中深藏的威胁，那我们大可不必刀刃相见。”
“这世上没有人比丽桑卓女神更加了解栖于下之物，连都她无法解决的话，古神不能，你们更不能。请回吧，你们的到来只会惊扰到深渊中的独眼，带来末日灾祸。”老祭司异常坚决的回绝了艾希的请求，他的目光中没有一分善意，正如他们的信仰是苛刻而冷峻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冲锋！”瑟庄妮发出战吼，早已期待多时的凛冬之爪立刻蜂拥着冲上桥。
特朗德尔附和着发出一声嘹亮的咆哮，巨魔们顿时四脚并用，快速的在桥面上奔袭着。
杰诺默许着一触即发的战争，他之前多半猜的就是这样——丽桑卓会因为不信任而拒绝他们的帮助，并且成为他们封印虚空的阻碍。
冰霜守卫们收到的命令坚守阵地严阵以待，面对势不可挡的联合大军，他们不曾退缩。
但就在此时，身后主堡大门两侧的两根巨大方尖石柱的尖端，突然齐齐射出两道冰蓝的光线，远古的狂冽魔法转瞬间撕裂了桥梁！
轰隆隆——
地动山摇！石桥从中段裂开，向下方的深渊塌陷。冲锋在前的凛冬之爪和巨魔们立刻就后悔了，在坠亡的威胁下连忙调头向回飞奔。
年迈的冰霜祭司瞪圆了眼睛看着这突然发生一切，显然他也不知道族长的命令会是这个意思。
桥梁塌陷，巨大的石料迎面滚来，身陷囹吾的瑟庄妮发出抗拒死亡的怒吼，在石块砸中钢鬃之前挥动北风链枷砸碎了它。坠落是个看似缓慢实质快速的过程，瑟庄妮让钢鬃没命的往岸上冲。只要跃过了最后一道裂缝，她们就能成功回到岸上！
奈何桥身陷落的速度太快，脚下的坡度越来越陡，钢鬃的蹄子开始打滑，速度瞬间慢了下来。眼看一线越来越远，瑟庄妮没法再靠近了，只能让钢鬃赌命一跳。
但在就在起跳的前一瞬间，一只趴在桥上逃生无望的巨魔扒住了钢鬃的后腿，想让它带着自己跳上岸。钢鬃的后腿因此打滑了一下，让瑟庄妮瞬间惊出一把冷汗。
就在惊魂一刻间，钢鬃发出无与伦比的求生意志，挣脱了巨魔的爪子一脚瞪在了它肩膀上，不再脚滑纵身起跳，堪堪跃回了岸上，在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中保住两命。
钢鬃摔倒在地，瑟庄妮同样跌落。活下来的血盟上前搀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她来到钢鬃身边，看着它后腿上的数道血痕，同时想着那些随着桥梁跌下深渊的牺牲者，心情从沉重慢慢膨化为愤怒。
她不怪那只抓伤钢鬃的巨魔，而是把恨意层层堆叠到对岸的霜卫上。
瑟庄妮神情悲壮，用三指从钢鬃的伤口沾满血，然后按在额头上顺着眼睛划下，猩红的血迹让她的面孔更显狰狞可畏。
“起来，小伙子！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她拍着钢鬃让它起身，然后自己走到了深渊的边缘，隔着两片冰川遥遥向着对岸的霜卫挤空了胸膛中所有的气力怒吼道：
“今天！你们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瑟庄妮的怒吼在冰川间回响，这场战斗不会就此中断！她摘下头盔，再次将头发绑上死结，向先行者承诺着胜利或死亡。
他们的牺牲不会被白费，凛冬之爪——不胜利，毋宁死！
第一千零八十章 开道铺路
杰诺看了一眼那沉入深渊的桥梁，面色阴沉。丽桑卓的意图很明显，就算把自己困在城里，也不想让大军攻进来。完完全全就是闭门造车，根本不想让外人介入虚空的事里。
“我们杀进去吧！”艾希看向杰诺，此刻只有杰诺驾驶的逐渊号才能飞跃眼前这道深渊。
“不能着急！”杰诺摇了摇头，将手指指向将桥梁击毁的那两条方尖石柱，说：“我们必须先把那机关破坏了，不然就是在以身犯险。”
方尖石柱约莫百米之高，其底座是散发着森寒气息的岩石，环绕着层层递进的石阶通往高处，通体布满了远古的石刻。
两条柱子中间是通完堡垒大门的一道长阶，彼此间连接着的铁链上倒挂着一把巨型断剑。
当看到方尖石柱的上半部分时，杰诺的眉头便无法在舒展开来了。无法想象，这上半部分竟然全部是由臻冰铸造的，如此巨大体积的臻冰会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门前，实在是奢侈得没天理。
魔法阵雕刻其上，撕裂桥梁的魔法就是这这些臻冰发出的。在此之前，杰诺只把它当成了普通的冰柱。怪就怪它不造成防御塔的样子，让杰诺完全没想到这会是一道强大的机关。
也不知道这是触发式的还是由丽桑卓远程操控的机关，不过只要贯彻着先推塔再打人的策略，就能防止断桥的悲剧再度发生。
杰诺朝着方尖石柱推出手掌，掌心朝着目标蓄积着海克斯能量。片刻后，能量脉冲轰击在臻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震爆与炽烈夺目的光芒。
他凝神看向爆炸处，在冰雾消散之后，方尖石柱依然屹立不倒，连表面都光滑没有一丝裂痕。
看着冰柱完整如初，冰霜祭司暗中松了口气。
“别费劲了，永不熔融的臻冰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破坏的。”
他的声音落到杰诺的耳朵，却激起了后者的不屑。据他所知，奥恩光是用体温就能融化臻冰，而且加里奥也完全吸收了一块臻冰，虽然它本人不太喜欢。
杰诺看了看身后，此时奥恩就在不远处等候着，但杰诺如果让它来帮自己解决这些障碍，未免就太看轻自己了。
他没有说什么，直接用行动证明一切。再次抬起左臂，掌心中发射的已经不再是普通的能量脉冲，而是融合了符文之力的湮灭死光。扭曲空间的黑红色光柱轰击在方尖石柱上，爆裂的强光瞬间淹没整片冰川。大地震颤不止，霜卫们在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面前换了阵脚，纷纷栽倒。
当光芒褪去，年迈的冰霜祭司发现它所有引以为傲的臻冰石柱已经轰然倒塌，顺着台阶滚落下来碎成了七八段。每一块都闪烁着魔法的光芒，倒影着他枯槁而惊恐的表情，充满讽刺。
“刚才只是试探，现在才是动真格的。”摧毁了方尖柱后，杰诺冷笑着讥讽坐井观天的冰霜祭司。
臻冰，用不熔融？无法摧毁？笑话罢了。
攻入霜卫堡垒这件事，现在他已经感觉成竹在胸了。
“好了艾希，你就看着吧，辛德拉会帮我们铺平道路的。”杰诺稍稍安抚了艾希急躁的心情，然后对着一旁抱着双手冷眼旁观的辛德拉说道：“接手吧。”
辛德拉点点头，飞身离开了逐渊号，又潜入冰川之下消失不见。
“这是……”艾希疑惑的看着辛德拉的背影，心想她这是要去后方把奥恩请来前线吗？但是，奥恩除了杰诺好像谁都不理的样子……
就在艾希困惑之时，辛德拉从冰川之下升起，她不仅回来了，还带着数颗巨大的禁魔树飞跃了冰川，朝着两岸间的峡谷飞去。
这才是真正的女神吧，艾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有愧于阿瓦罗萨女神转世的称号。就算是阿瓦罗萨本尊出现在这里，也没有辛德拉此刻表现的一半厉害。
艾希在震惊中突然想起了要提醒瑟庄妮，她连忙扑倒船边向下大喊：“瑟庄妮，退后！别被砸到！”
瑟庄妮看着从头顶上飞过的巨木遮天蔽日，连忙扯着缰绳让钢鬃后退，生怕自己就这么被不明不白的砸死了。
辛德拉想要将巨木嵌在峡谷间，却在这过程中忽然停下了手——她发现对比深渊广阔的两岸，即使是百米来长的禁魔树还是稍微短了一截。
她黛眉微蹙，这桥搭不上，难道要她一个个把人扔到对岸去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不想惹麻烦上身的奥恩却忽然开口。
“我来帮你们一手。”
奥恩主动帮人的情况可谓极其罕见，连杰诺都不免感到惊讶。
“站稳了。”奥恩哼哧着，山岳般的身躯向前倾，将手按在了冰川的两侧，然后用力向前推动。
脚下的冰山开始震颤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哀鸣。但无论奥恩怎么使劲，这座冰山也只是最多也动摇了一阵子，丝毫没有向着对岸靠近的意思。
奥恩没有就此放弃，发现推不动后，他拿出了锤子，朝着冰川基底一阵猛敲。
这可使冰山上的联合大军慌了神，大地猛震，其震感强烈让人跳脚，一种大地崩碎的恐惧感笼罩在每个生物的心头。
惊慌的猛犸象甩掉了身上的长矛投掷手，居瓦斯克野猪到处乱拱乱撞，造成了不少伤亡。
“都给我乖乖站好！”乌迪尔大吼着，用兽灵强压着周围这些悸动的生灵。
“答应我你不会把它砸碎。”杰诺死死的盯着奥恩，他挥击的每一锤似乎都击在了他的心头上。
“相信我的技艺。”奥恩不屑去解释什么，它绕着冰山的基底敲了一整圈。随着脚下猛烈一震，冰山的底部被奥恩敲断，与弗雷尔卓德的大地割裂考来。
随后他将整个身体压上去，用全身的气力去推动冰山，站在山顶上的炉户们甚至可以近距离锻造之神的威严。炯炯有神的双眼燃烧着炽烈的火焰，光是呼吸就让冰冷的气温瞬间变得燥热起来。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血战不休
力拔山河兮气盖世。在奥恩的大力推动之下，冰山渐渐向着对岸滑动，峡谷两岸的间距越来越小，最终让巨木结结实实的嵌在了两岸间。辛德拉见状，又折返去提来了几根巨木，将其搭成了一座全新的桥梁。
冰霜祭司面色凝重，让霜卫们上前砍断巨木，可当臻冰利斧落在这非木非石的禁魔树上时，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霜父，这树完全砍不动！”
“三姐妹在上，武器里的魔法竟然被怪树吸走了，再砍下去会被成没有附魔的劣质刀剑的！”
因为苦寒之地条件苛刻，加上丽桑卓的筛选，所以能成为霜卫的基本都是冰裔，而除了一些弓箭以外，这些霜卫手中的利器全都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臻冰武器，被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来。
这些臻冰武器放在别的情况下很生猛，但是对上了禁魔树，那取得的效果可能还没有普通刀剑好用。
冰霜祭司看着对岸的瑟庄妮，她已经骑上了钢鬃下到了桥梁上，在感觉到平稳后驱动身下的巨兽开始冲刺而来，并向着他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裸的杀意让这位久经风霜的老祭司也感觉到些微的恐惧，他转头对着霜卫说道：“做好死战的准备吧，必须保护好先祖的遗产。但我们，凝影之子，从不会孤军奋战，无论是在最黑暗的寒冬冰原，还是在最深邃的隐蔽裂谷，丽桑卓之眼在注视我们，不离不弃。”
“我们生于冰，归于冰！”冰霜守卫们重新集结，漆黑的头盔下是一双双坚毅的眼睛，异口同声的咏颂着同样的祷文。
他们的颂唱声被喊杀声盖了下去，凶残的凛冬之爪跨过了大半条桥，已经冲至霜卫跟前。
瑟庄妮挥动着链枷，怒吼连连的碾进了数千霜卫的阵地中。她宛如一尊杀神，一锤扫倒了一大片。
霜卫们视死如归的挥刀迎上，被钢鬃的獠牙毫无悬念的撞开或挑飞，铠甲破碎不堪。一位霜卫在倒飞出去之前朝着瑟庄妮丢出了短柄斧，斧头在空中盘旋，不偏不倚的击中了瑟庄妮的眉心。
镶嵌着臻冰的利斧嵌进了牛角盔，虽然被头盔盔护住了面门，但额头上仍被这奋力一击震出鲜血，顺着高挺的鼻梁滴落进钢鬃白色的皮毛中。
瑟庄妮掏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抓起一个扒着钢鬃皮毛想要爬上来行刺她的霜卫干净利落的抹了喉。她没有时间去拔掉头盔上的斧头，也不屑于去这么做。她无时无刻都不在拼杀中，在经受围攻的同时，一刻不停的给敌人带去寒冷与死亡。
鲜血在脸上流淌，无妨，过一会儿就冻结住了；疼痛在脑中震荡，也无妨，臻冰的意志很快就会镇住她的疼痛。
现在的她，只想大肆发泄中心的悲愤与怒火，杀个天翻地覆！她会战到力竭为止，新仇旧恨，将在这一刻开始清算！
这并不是瑟庄妮个人的战争，凛冬之爪、阿瓦罗萨、以及巨魔们同样在与冰霜守卫们厮杀。
一个霜卫用圆盾挡住了巨魔拍向他的利爪，随后趁着空档猛然发力，将利剑送入了巨魔的胸膛。后者根本来不及挡下穿胸的利刃，只来得及伸手擒住霜卫。
它抽出了胸口的利剑，看着冰晶顺着胸膛缓缓向四肢蔓延，感受着渐渐凝固的心跳，寒冷在快速抽走他的生命。这只巨魔发出了死亡前的最后一声怒吼，然后猛地把手中霜卫的头颅连带着头盔一起咬下来，让迸射的鲜血为自己送行。
一个霜卫倒下了，另一个霜卫又冲上来填补他的空缺。
她与三个战士混战在一切，这些人手中的武器吸收了先祖战斧释放的寒气，动作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让他战得尤为艰难。最终，她用战斧将眼前的炉卫连人带盾劈开了，然后被两把利剑从两个方向刺穿了身体，双眼瞪出血丝，不甘的倒下了。
三姐妹的血脉在女性身上更强大，女性的霜卫在战场上的表现丝毫不弱于男性，甚至在狠厉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此之外，还有变身之后的乌迪尔带领的首领行者用尖牙利爪与刀剑搏斗、浑身插满箭矢的泰达米尔发出不屈的怒吼浴血奋战、意识陷入黑化的奥拉夫挥动双斧越战越勇……这样的战斗到处都在发生。
这是冰雪大地上最残酷，也最让人热血沸腾的战斗。两军紧紧相咬，寸步不让。死亡遍布着冰铸的大地，每一层台阶上都躺着数不清的尸首。在极端寒冷的气温中，鲜血在涌出致命伤口的瞬间就开始冻结了，在地面上开出一朵朵凄美而悲壮的猩红之花。那些活着的人踩着站死者的尸首，依然在这方寸之地你死我活的互相抗争，试图斩下彼此的脑袋。
战场犹如永不满足的绞肉机，无情吞噬的吞噬着英勇的生命。这狭窄的地形让双方无法全面开战，最激烈的厮杀都聚集在桥头附近。一个倒下，另一个就加入，厮杀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但战场中心的死亡悲鸣从来不曾减少一分。
这里早已没有了正义，没有了邪恶。人人都可以是英雄，人人也可以是屠夫。这里只有无尽的厮杀，名为战场，却也跟地狱没有不同。
艾希频繁的拉弓射箭，不知道已经向着战场投入了多少支箭矢。但即使拉弓的手因为臻冰而变得冰冷麻木，艾希也从未想过要停下早已发白的手。
瑟庄妮不知何时被人从钢鬃上打了下来，她所要面对的一个比她还要精壮的女性霜卫。
这位女战士侧面的头发都被剃光，其余的白发在头顶正中编成了一条精致的辫子，如同华丽的顶冠。乌迪尔变身的巨熊被她踩在脚下，她战胜这位兽灵行者所付出的代价是在脸上被留下三道野性的裂口，左眼已经血肉模糊一片。她就如凛冬一样严酷而夺命，如果这个女战士没有成为霜卫，那么她毫无疑问会成为一位强大的战母，领导主堡境外的某个部落。
为了救下萨满，瑟庄妮力竭的身体再次涌出力气，扑向了眼前的敌人。
战争的车轮一旦开动就不会轻易停下，喋血的狼灵狂欢的来到战场，伴随着刀刃起舞，舔舐着鲜血迷醉。
鹿死谁手，仍未可知。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冰霜女巫
战场的狭窄让杰诺放弃了投放亡灵大军的想法，人们前赴后继的去赴死，千珏已经注意到了这里，战场上根本没有位置容得下亡者。
“我们进殿吧，这里交给瑟庄妮。”杰诺让艾希停下麻木的手，然后驾驶着逐渊号飞跃战场上空，向着主堡深处驶去。
冰柱机关被打破之后，这里已经没有事物可以拦住他了，他要找到丽桑卓本尊，与她当面对质。
堡垒大门敞开着，冷风在空旷幽深的大道中回荡，抽打着久经沙场已然斑驳的船身徽记，宛如深渊中女妖的哀怨抓挠。
即使一路上空无一人，只有透亮得与镜子无异的冰地板，但杰诺没有丝毫放松警惕，这是有着近万年历史的古堡，谁也不清楚那些冰柱上究竟铭刻着什么样的狂野魔法。
逐渊号安静的在空旷的大道中前进，在一条条矗立的冰霜支柱见穿行，最终抵达主堡深处的大门前。
再往前走，他们就将进入幽闭寒冷的堡垒内部，那是逐渊号无法进入的地方，他们必须踏着冰冷的地板前行。
让真正让他停下来的，是跪在大门前颂唱着祷文的一群霜卫，以及低头祈祷的冰霜祭司们。
“我们生于冰，归于冰……”
“我们守护着最后一片净土，监管深渊下的黑影，让它永远沉入梦的摇篮；冰是我们的盟友，冰是我们的真相；冰不会带来痛苦，冰会带来屈服。”
他们卑躬屈膝，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一个高大神秘的背影——她身穿华美的长袍，美得就像刚刚落下的雪。她戴着硕大而沉重的圣黑冰头罩，上面刻满了繁复的如同眼睛般的花纹。
看着头罩下延伸出一条长及腰下的银色长辫，与那双因为充盈着寒冰魔法而失去人类双臂姿态的荧光冰爪，杰诺便知道了这是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寻找的，也是一直在阻挠他们的，拥有着传奇三姐妹、冰与暗夫人、霜卫女族长等众多名讳的冰霜女巫丽桑卓。
“丽桑卓，我还以为你会在更深处等着我们呢。”
在见到丽桑卓时，杰诺并没有如同自己预料中那么激动。他心情平静，用与许久未见的熟人谈论天气般的语气向她打招呼。
脚下的冰簇此起彼伏的螺旋递进，帮助丽桑卓优雅的转过身来，带着长角的头罩遮住了她的双眼，让人感觉她在抬头望向星空。
她朝着声源的抬起头，虽然不能直接看见她的双眼，但杰诺却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他开启了灵视，果然看见丽桑卓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魔法辉光。
她能“看见”自己的所在，在脑海中循迹他人的形体。杰诺心想，虽然丽桑卓很久以前就失去了双眼，但她也因此获得了另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官。
“冰在诉说……”忽然，一股冰冷的轻语在他耳中回响，令杰诺感觉如坠冰窟。
虽然没有见丽桑卓开口说话，也从未听过她的声音，但杰诺可以确定这就是她的低语。冰冷、干燥、黑暗神秘，仿佛是来自境界彼端的无序呢喃。
丽桑卓没有任何动作，周围只有冷风呼啸，但那声音从不断绝。
“诉说什么？”杰诺很耿直的开口回应，不跟丽桑卓玩那些花的。此外他还得让身边人知道自己听到了异样的声音，而不是在看着丽桑卓发呆。
让其他人不起怀疑——一块冰疙瘩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在寒冰之下，某种黑暗和空无，它在笑……”那声音再度飘来，但它总是断断续续的，似乎在刻意营造神秘感。
可是，神秘感这东西，对杰诺真的有用吗？他不仅感觉不到神秘，还觉得丽桑卓是在装神弄鬼。要怪就怪他对丽桑卓还是太了解了，当你知道一个女巫所有的秘密，那女巫就会像被剥光了一样，无法让你感觉到多么强烈的威胁了。
声音断断续续的，就像年代久远的磁带，再也播放不出完整的旋律。
“我最讨厌说话说半截的人。”杰诺不耐烦的举起左手，掌心中发出明亮的威胁。
丽桑卓嘴唇微张，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短暂的沉默之后，由她本人亲自开了口，两片干裂的嘴唇轻启，吐露出埋藏于寒冰下的秘密。
“它对我说‘冰霜和谎言是穷途末路的工具’。我将手攥成拳头！我要拔出那颗监视着一切的眼！把它插在寒冰的长矛上！否则冷风的嚎哭和歌谣将只能唱给不断崩塌的深渊……”
跪下的霜卫连通冰霜祭司们都是一愣，杰诺从他们惊愕的表情中读出，这似乎是丽桑卓第一次公开在现实中开口。
或许他们都知道她是丽桑卓，因为丽桑卓在每个黎明到来之前往复穿梭百次梦境，跨越整个冰原，他们多多少少都接触过梦中行走的冰霜女巫。但她本人，似乎很少出现在真实的视野之中，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公然发声了。
可即使如此，她让他们每个人都听到，在心底深处都感觉到……
一种异样——
在寒冰之下。
真的存在某种黑暗和空无。
饥饿。
啃咬。
“她说的，是预言么？”
艾希皱着眉头，试图理解丽桑卓的话，与她传递给自己的那种怪异的感觉。
之前她就多次听着冰霜祭司提起丽桑卓之眼了，但现在看来，他们对抗的这个监视者之眼似乎比丽桑卓之眼还要可怕？足以毁灭丽桑卓的冰霜国度？
关于监视者，她只是隐隐约约听杰诺和他的船员们提起过，并没有深入了解。她来到霜卫堡垒更多是为了丽桑卓，打破丽桑卓为自己安排的命运，从而让和平重回这片不想打地。而监视者是杰诺他们要解决的事情，所以艾希不大清楚也很正常。
“艾希，她所说不是预言，是事实，但也是谎言。”
杰诺的回答艾希更困惑了……即是事实，也是谎言？
这两者真的同时存在吗？
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女巫的反抗
若想要谎言不被拆穿，那么就说七分真，三分假。这是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而丽桑卓也正是这么做的。
但能像她这样把精心编制的谎言延续了近万年之久的，还从来没有。
杰诺走到艾希原先站立的船头，对着在冰簇的拥护中矗立不动的丽桑卓遥声质问：
“丽桑卓，这些年你就是用这些谎言来欺骗这些冰裔追随你成为冰霜守卫吗？你有没有跟他们说过监视者就是你带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有没有说过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是被你谋害的？你向他们说尽了好话，却对自己的肮脏过往绝口不提。扪心自问，一个谎话连篇的首领真的配得上冰裔战士们的追随吗？”
他掌心用力拍在围栏上，如同一声炸雷在殿前回响。
满座皆惊！
“什么？难道无畏之母和智慧女神不是为了封印监视者才战死的吗！”
“丽桑卓女神背叛了传奇三姐妹？”
“监视者是外来的？”
杰诺的质问就如同一把把尖刀插在了冰裔们的心口上，即使是再严苛而冷峻的信仰都会因此动摇。听着这些窃窃私语，就知道丽桑卓把冰霜守卫们骗得多深了。
“守护者集会所的兄弟姐妹们，听听你们血脉中的回响，冰不会欺瞒！你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去过深渊之下，也都感受过独眼带来的心悸。那里只有空无，和永不满足的饥饿，我为什么要引狼入室呢？”
丽桑卓开口澄清，但声音已经不如先前那般冷静。
冰裔们逐渐冷静下来，一个外人的言论并不足以颠覆他们长期养成的认知，更何况对方还不是奥恩或艾尼维亚这种权威的旧神。而且，他们的女神也已经做出了正面回应——那种只想着吞噬一切的恐怖之物，怎么会给丽桑卓交谈的机会？它会连同丽桑卓一起吞噬了！
他们相信正是丽桑卓大无私之举，才使得监视者永世沉睡在深渊之下。霜卫们坚定了信仰，握紧臻冰武器守护在丽桑卓的身旁。
看着这些仍要与自己作对的霜卫，杰诺连连摇头。他接下来的事实可能会让所有冰裔感到难受，包括艾希在内，甚至会开始对自己开始产生厌恶。
“可笑，真相明明就放在眼前了，你们却视而不见。你们不会以为寒冰血脉是三姐妹的恩赐吧？可怜的监视者，被你们的丽桑卓女神骗过来，然后过河拆桥封印在……”
杰诺还未说完，一些从深渊中归来的冰裔已经通体彻寒。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寒冷，能让寒冰血脉们感觉到真正寒冷的，只有心死般的冰冷……
“够了！”
丽桑卓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她不能让杰诺再说下去了。怒吼从她口中爆出，扭曲的手臂一抬，无数的冰爪从冰面上崛起，狂乱的伸向天空，仿佛要将逐渊号拖下来。
巨大的冰爪扎进了船体，轻易地撕碎了一切，木板就像腐烂的肉片一样化为碎屑。只一下心跳的瞬间，整艘船就冻成了一坨木冰块，被无数的冰爪高高的托举到空中。
然后冰爪从四面八方涌上，将逐渊号层层裹着，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冰冷牢笼。
看着这一切轻易的完成，丽桑卓的怒火也渐渐平熄下来，如果她知道杰诺对那件事知道得那么多，那她早该像现在这样杀了他。
就在丽桑卓想着要怎么跟霜卫们解释这件事情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光点突兀的照进了她漆黑一片的双眼中，这份不适的感觉让她感觉到针扎般的疼痛。
在危机感席卷全身的瞬间，丽桑卓立刻高举双臂，让坚实的寒冰拥抱了自己，将自己铸进巨大的冰雕里。
下一刻，一道炽热的光柱洞穿了冰爪牢笼，射在了丽桑卓身上。如果她没有事先拥抱寒冰，恐怕这会儿已经被洞穿了。
光束消失，裂缝从手指粗的冒烟孔洞处开始扩散，蛛网般裂纹转眼蔓延至整个牢笼，最后轰然炸开。
挣脱了牢笼的逐渊号已然变得千疮百孔，但依然悬浮在空中，船头的杰诺见到躲进冰棺中的丽桑卓，冒着硝烟的指头转而变成挣开掌心。
“这是最后的警告，如果你现在承诺此后不再阻止，并帮助我们解决监视者，我可以看在你把监视者封印了这么久的份上，放你们一命。”
丽桑卓从冰棺中走出，脚下的冰簇已经揭示了她的态度，尖锐而不可回绝。她一挥手，脚边一根冰簇当即飞出，化为锐利的寒冰之矛唾弃般的甩向杰诺。
好话说尽，丽桑卓仍不愿就范。她的冰矛被辛德拉摄在了半空中，逐渊号的船员们齐齐动手，纷乱的弹幕立刻百倍奉还到丽桑卓的身上。
巨大的冰爪组成盾牌护住了她，再次将她装入冰棺，抵御着轰然而至的灼热与疼痛。
剧烈的爆炸一层层剥削着她的保护层，巨响就在耳边回荡尖啸。
丽桑卓并不畏惧死亡，她已在梦境中无数次体验过被杀死的感觉。每一次，她的一部分都会消散，永远无法回来。
但是这次不行，在现实里死亡就是真的死去了，她不能让千珏将她带走，她必须要活下去。
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下去，而是为了……
突然，那些快将她逼进死境的魔法轰炸停下来了，丽桑卓似乎感觉到一只灵犀将她与另一个灵魂链接在一起——有人不想让她死。
她脱离了寒冰的拥抱，寻找心灵的彼岸，却发现这来自于想要将她杀死的那个人。
这个发现令丽桑卓很苦恼，难道真的要按他说的做吗？一个外邦人真的能解决她花了近万年都没法解决的问题么？
……
看着杰诺摆出停火的手势，莎拉颇为不解：“为什么要放过她，她差点毁了我们的船！没有船，这个船长我还怎么当！”
“丽桑卓还不能死，她是给监视者制造梦境的女巫，我不想监视者现在就醒来。”杰诺冷静的回答：“在它睡着的时候，一击必杀的成功率最高。”
他的双眼平静注视着丽桑卓，对方彷徨的模样映在他蓝色的眸子里，就像一个迷失在黑暗中的盲女。
此时，心知自己已无力抵抗的丽桑卓，开始动起了妥协的心思。
但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就此放手的时候……
在一片空无的梦境世界中，某种诡异的新生命，忽然，发出了刺耳的啼哭！
她的思索被突如其来的警示打断了，脑中一片空白！
“居然在这个时候……消融了……”丽桑卓吐出一口凉气，身躯一颤——可能是因为敬畏，可能是因为恐惧。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救救孩子！
也不知怎的，眼前的丽桑卓就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她忽然粗暴的推开挡路的霜卫，然后让脚下的冰簇推着自己向大门处移动。
可当触摸到了堡垒的大门，她又迟疑了，回过头来对杰诺情绪失控的吼道。
“把那个小男孩和雪人交出来！我知道你带着他们！”她咆哮的样子，活生生就像黑暗童话中气急败坏的老巫婆，面目扭曲，充满憎恶。
谁能想到，巫婆年轻时也曾是貌美的女子。丽桑卓从来都不得安宁，现在的她已经被监视者的阴霾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凭什么给你？你在叫嚣什么？”圣枪在莎拉手中高速盘旋被玩出了花，银色的幻影令人目不暇接，当看清了枪身上的石刻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向了丽桑卓的脑袋。
一点都不夸大的说，这种程度的“女神”，不用辛德拉出手，她自己都能将其摧毁。前提是丽桑卓没有做好防备。
没等丽桑卓回答，狂射而出的电光便已照亮了她。刺目的光芒在丽桑卓身前闪爆，盲目的她看不见，但却能感觉自己一边的肩甲被打碎了，华美的长袍也出现了焦黑冒烟的破洞。
但是她不为所动，或者说已经没心情去管这些了，不再抑制自己失控的情绪，近乎歇斯底里的朝着杰诺发出扭曲的尖啸：“呃啊啊啊————把人交出来！”
“你这个疯婆子……”
莎拉正准备开枪射击警告，但丽桑卓忽然疯了一般对着自己下手。大片突生的冰爪扫飞了她身后的冰裔，然后从他们的保护中抓出了数个小孩。
“把人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这些小孩！”
“几个与我无关的小孩，你以为我会在意吗？”莎拉再次开枪击落了丽桑卓的另一片肩甲。
随之而来的，是丽桑卓的言出必行，她用寒冰将其中一个小孩冻成了冰雕，那惊恐的表情透过寒冰映衬在每个人瞳孔里。
艾希瞳孔微微一缩。
看见小孩子被当成威胁敌人的人质，这下子，连丽桑卓自己人都慌了。
一些正直的霜卫站出来焦急的劝解：“女神大人，请别伤害他们，他们都是守护者集会所从弃儿之村选出来的好孩子，经过训练之后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战士，为你守护要塞。”
“闭嘴，跪下！弗雷尔卓德都要毁灭了，我要你们这些废物还有何用！”
手下的抵抗让焦急的丽桑卓更加暴躁了，她抬手释放出致命的冰冷，脚下生出的冰爪就像地狱饿鬼的手臂，拖动着霜卫的胳膊让他跪下，然后化为黑冰让他动弹不得，嘴巴被丛生的冰簇撑开，花瓣般的冰晶尖端极其缓慢的淌着鲜血。
冰裔战士用很不理解的看着丽桑卓，无法理解他信仰的女神为何要惩罚自己。
祭司们别过眼睛，摸着额头低声祈祷：“冰终究会带走所有人。”
这里是丽桑卓的主场，诡异的黑冰无处不在，无法防备。没人能在丽桑卓灵敏的感知下救走这些小孩。
“怎么办？”此时此刻莎拉很想击毙丽桑卓，但奈何杰诺先前说了不能让她死。
“那些小孩都是孤儿。”杰诺看向那些在丽桑卓威胁下瑟瑟发抖的孩子，补充道。
在霜卫要塞宏伟的阴影下，霜卫部族为那些被寒冷夺走家人的孤儿提供避风港，平时，霜卫部族从中挑选合格的冰裔加入部族。
世人们通常认为，霜卫是一群看护着先祖秘宝的守护者，并不是什么坏人。但现在，这些被他们庇护的小孩却成为丽桑卓负隅顽抗的手段。
“孩子们都是无辜的，不管是努努还是这些孤儿，都不应该因此而死。”艾希害怕杰诺放弃这些小孩，连忙来到他身边急切的说。
“你别说话，让努努自己做决定。”杰诺打断了艾希，看向努努。
焦急的艾希一时语塞，脸上闪过无奈。而丽桑卓听到艾希出面说话，也多了一丝等待的耐心。
杰诺就知道艾希会道德绑架他，她是一位伟大的圣母，不会轻易放弃每一个值得挽救的生命。但是这次做决定的不再是她了，这是在牺牲别人的利益成全自己，这样子就有些圣母婊了。
这也是杰诺感到烦的地方，他本人是不想交出努努和威朗普的，甚至想擅自决定——就算丽桑卓杀光了所有的冰霜祭司、霜卫和冰裔孤儿也绝不让步，这些人对他来说是可以为了大业而牺牲的。
可被艾希这么一搅……只好尊重努努自身的意愿。
他来到威朗普面前，看着骑在雪人头上的努努，语重心长的问道：“努努，你会怎么选？”
在他的注视下，开朗的努努少见的沉默了，摸着威朗普头上的绒毛一言不发。
沉默了一小会儿，努努似乎是知道了不能再拖下去，他停下了不安分的小手，轻轻说道：“我可以接受丽桑卓的要求，只要她不伤害其他小孩。”
傻孩子。
杰诺叹了一口气。
看着杰诺无奈的转过身去，努努忽然从威朗普的身上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杰诺，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抽着鼻子，全身害怕得发抖。
“别怕，努努，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也会马上把你从她手里救出来的。”杰诺轻抚着努努的脑袋，悄声许下承诺。
一个承诺，这是他所能给予最大的宽慰。
“我觉得她不会伤害我，威朗普也是这么想的，她需要我们！你别太担心……”
杰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抚慰着懂事的努努。
其实他已经隐约知道丽桑卓为何发狂，她迫不及待需要努努的魔法去补救，所以才会急得发狂。但将努努放在这么一个能对小孩痛下杀手的人手中，终究是放心不下。
就在分别的最后一刻，杰诺感觉到努努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怀里。他迅速藏好，然后若无其事的把努努放回到威朗普的怀中。
感受着怀中隐藏的冰凉，杰诺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对辛德拉说道：“把他们放下去吧，轻轻地。”
辛德拉照做，努努和威朗普被轻轻无形的念力放下了船。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个寻找母亲的小孩，牵着威朗普温暖的大手，鼓起勇气走向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女巫。
“很好，聪明之举。”得到想要的东西，丽桑卓紧绷的脸终于有所缓和。她挥手，身后的大门缓缓打开，门缝里散出更加幽暗冰冷的气息，以及呼啸的风声。
努努回头看了杰诺一眼，后者正站在船头注视着他，这让他饱受鼓舞，即使被一群陌生人包围着，也不是那么的可怕了。
高大的女巫迫不及待带着努努威朗普钻进了黑暗里，冰霜祭司和霜卫们跟在她身后，如同鸦群追随战争。大门渐渐关闭，主堡的暗影很快吞没了他们的背影，风声也随之停止。
最后，紧闭的大门前只留下一群手足无措的冰裔孤儿，还有那个被惩罚的冰霜守卫。
“对不起，关于努努，我……”艾希看着杰诺凝视大门的背影，怀揣着深深的歉意上去道歉。
“别说了。”
哪知杰诺再次打断了她，似乎不想接受她的道歉，也不打算原谅她了。
这让艾希很受伤，自己的所作所为又让别人伤透了心。
“抱歉……”她黯然低头，用一声叹息结束了话题。她想着，如果丽桑卓想要的是自己，也许就不会有人因此受伤了。
艾希小心翼翼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悲伤，她擦去凝结成冰晶的眼泪，抬起头，却发现杰诺正皱着眉头看她。
四目相对，她强迫自己用强颜欢笑去面对杰诺。然后就听见杰诺气愤当头吼她：
“女人，你还在愣什么？别傻站着了，救救孩子吧！”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冰的托付
听到杰诺的话，艾希猛然惊醒！
自己似乎忘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点——那个被冻住的孤儿是冰裔！
冰会带走一切，包括冰裔，但寒冰血脉对寒冷的耐受性多少会让他们坚持得比温血人久一点。
不过再不去救她的话，可能就要窒息而死了。
想到这里，艾希径直翻过围栏，从十数米高的空中跳下船。她的披风被逆向的狂风掀起，拼尽全力的从她身上逃离。
艾希不是真正的女神，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就是不死最少也会摔断腿。她是思考了之后才做出行动的。
只见她在下坠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冰箭在地面上炸裂，急速生长的冰晶在她身下制造了一处斜坡。
这是她在短短时间内，所能想到最快接近目标的办法。
看着艾希落在斜坡上，身体紧贴着光滑的冰面高速滑向冰雕中的孤儿，杰诺颇为意外的喃喃着：“真的有这么丝滑吗……”
不过他很快就看见了艾希白皙的大腿挂上了殷红的血迹，看似光滑的坡面上其实长着许多尖锐的冰碴。
从冰面上爬起，艾希无心介意上翻的裙角和伤口的阵痛，不顾形象跌跌撞撞的跑向冰雕。
当看见小孩的眼珠仍在颤抖着传递惊恐时，艾希既焦急又开心。
“别怕，我来救你了！”
她从腰间取出匕首，用尽全力凿击冰面。可她的努力只能在黑冰上留下浅浅的白痕，根本无法打破这致命的封印。即使不是真正的臻冰，但由丽桑卓的魔法塑造的黑冰也不是凡人轻易就能打破的。
艾希焦急的左顾右盼，目光从旁边那群束手无策的孤儿身上扫过，最后落到那名受罚霜卫的腰间。
一把战斧！
那正是她想要的工具！
“抱歉了，我待会再来救你。”艾希从动弹不得的霜卫手中夺走战斧，她无法拒绝，也不会拒绝。
有了趁手的工具，艾希更卖力的救人了。斧疯落在原先的凹痕上，冰雕的缝隙渐渐扩大，最后整块碎开。里面的小孩跌了出来，艾希连忙抱住她，防止她被满地的冰碴刺伤。
小女孩脸色铁青，肺部的挤压致使她浑身颤抖着间歇性吸入冰冷的空气，说不出任何话看起来就像在抽泣。艾希将她拥入怀中，将身体的温暖紧贴着肌肤传递给这个在死亡边缘的孤儿，并轻声哄着：
“没事了，没事了，冰不会将你带走的。”
“她真的很温柔。”杰诺下了船，听到迦娜在耳边这么评价艾希。
“是的，所以她这个领袖当得非常吃力。如果没有我们介入，这个温柔的人，永远别想战胜没有底线的丽桑卓。”
杰诺径直来到那个受罚霜卫的身边，帮他把嘴里绽放的冰簇拔出来。这丽桑卓想得可真周到，还留下一个带路党给自己。
那些冰簇挤满了整个口腔，非常坚硬，仿佛与骨肉直接相连。杰诺在用力的时候，不时听到霜卫痛苦的闷哼，几次以为这个霜卫的牙齿都要被一起拔出来了。
最终，他的手中捏着一堆破碎的冰晶，根部粘黏着冻坏的粘膜，可以很清晰的看见分部在其上的血管。
他皱了皱眉，一把将着看起来就很痛的异物丢得远远的，然后问他：
“冰欺骗了你，怎么样？被信仰背叛的感觉好受不？”
这些话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但是杰诺要的就是让这个冰霜守卫清晰的记住丽桑卓带给他的疼痛。
“我现在承担的痛苦，远不及心中的寒冷。”霜卫忍着口中的舌触之如针扎的剧痛，吐字清晰的回答了杰诺。丽桑卓充满智慧的人设已然崩塌，那宛如丧家之犬的疯魔模样，已经证明了她在对真相欲盖弥彰。
一个满口谎言，为冰原带来天灾的存在，不再值得他信任了，
“好，那就安静的带路吧。”杰诺动了动手指，敲碎了禁锢霜卫的冰爪，他活动着麻木的双腿，朝着杰诺郑重点头。
得亏能留在这些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冰裔，换做普通人的话，骨血会在一瞬间被一起冻成冰块。那时候被外力敲碎，救出的可不是活人了，而是碎成数块的冻尸。
逐渊号并不适合在幽暗狭窄的大殿中行驶，当所有人都从船上下来后，杰诺对着艾希说道：“你就留在这里照顾这些孩子吧，我们去救努努。”
艾希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她知道自己先前的要求多多少少招致了嫌恶。一想到自己只是一个拖累，再跟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点头表示愿意留下。
不过在此之前，她有一个问题非常想要知道答案。
“杰诺，丽桑卓带走努努和威朗普，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个。”杰诺从怀中掏出冰雪宝石，展现在艾希面前。
“三姐妹在上，努努居然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交给你！”充盈着魔力的冰雪宝石令艾希震惊不已，这不是绝迹的雪人族最后的遗产吗？威朗普和努努怎么会舍得把这宝物交给别人？
“因为丽桑卓想要从他们身上拿到的就是这颗宝石，努努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想让丽桑卓得到它。”杰诺小心翼翼收回了宝石，继续说道：“这是现如今唯一能制造臻冰和梦境魔法的宝物，丽桑卓需要用臻冰来加固封印，用梦境魔法来安抚监视者。”
杰诺试过了，即使是世界符文也没法制造出臻冰，不然丽桑卓怎可能手里一块符文都没有？
“你刚才说，那个监视者……苏醒了？”艾希倒吸了一口凉气，能让丽桑卓惧怕得近乎失智和让杰诺这样慎重对待的怪物，绝对是非常恐怖的存在。
“我想是的，所以丽桑卓才会那么着急。这也是我放走她的原因，先让她去安抚监视者，我们再跟进解决。”杰诺有一万种方式可以留下丽桑卓，可他偏偏放她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到丽桑卓在发现努努没有携带冰雪宝石后，一气之下说不定会对他做些什么，杰诺便心急如焚，语气也不由得重了一些：
“战母艾希，我已经解释的够清楚了，请做好你的职责。”
“真的很抱歉，快去吧。”
艾希苦涩一笑没有怨言，连忙带着那群孤儿远远的躲到一旁，为杰诺他们让开了路。然后由辛德拉驱动念力，一把推倒了沉重的大门。
叛出守护者集会所的冰霜守卫带着一行人走进了幽暗的大殿。凝望着他们的背影被黑暗，艾希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所能做的，就是守好大门，然后默默的向三姐妹以及旧神们……一一献上她的祈祷，祈祷杰诺他们能平安归来。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悲伤之桥
由冰霜守卫带领着，杰诺一行人步行穿过了空无一人的冰冷主堡。在推开尽头的大门后，于阴暗中步入光明之地。
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吹得人摇摇欲坠，风中的嚎哭如同传奇中的冰鬼。
杰诺发现自己位于两座冰川紧挨的缝隙之间，抬头只看得白雾蒙蒙的一线天，晦暗的天光正透过上层的风雪照进裂谷。
他们的脚下是一座极其古老的恢宏石桥，桥身一部分石料已经坍塌，掉落到下方的黑暗中。
时间从不尊敬古老的美，只要放大到更长远的时间尺度，一切都转瞬即逝。即使是最宏伟的山峰，也会被风蚀抹平；最深沉的大海，也会被沙尘填满，只要给足时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没想到主堡后方还隐藏着这么一条隐蔽的裂谷……”
众人看见豁然大变的奇景，纷纷将心中的诧异之情吐露。看着这与印象中有几分重合的古老石桥，杰诺眉头一凛，感叹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石桥的下方应该就是嚎哭深渊了吧？”
“这座桥由古神所铸造，传说中三姐妹就是这里率领冰裔迎战监视者的，用战斗决定世界的命运。只是……我现在也无法确认传说的真实性了。”
受罚霜卫点点头回应了杰诺，随即沉浸在久远岁月的思绪中：“这座桥有许多名字：试炼之地、谋杀之桥等等。也有人单纯称之为主堡之桥，或者嚎哭拱顶。而在我们部族中，人们常常称之为悲伤之桥。毕竟，数千位冰裔曾在这里殒命。”
冷风卷成旋涡，无情地抽打着、呼号着。他回忆起曾无数次凝视集会所墙上镌刻的数千人的长长名单的日子。其中半数以上的名字后面都添加了一个简单的符文，死亡符文。
在霜卫要塞中，明年春分时都会有这么一次远征，集会所选出三名霜卫，被派遣去检查监视者的封印。即使对冰裔来说，这项神圣职责也是十分危险的，许多人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殒命了，因此才有了这刻满了一整面墙的荣誉名单。
两鬓剃光的受罚霜卫就曾去过去一次，他运气很好，同行三人中没有一个丧命。但在那之前，他已经多出见证过资历老的前辈背着同伴的尸体，爬上万尺深的冰崖，从世界的基地中归来。
那是多么可敬的毅力，多么坚定的信仰，令人肃然起敬。但同时这也是不可违背的铁律——他们的女神丽桑卓，不允许尸体被丢弃在深渊中。
“可惜了，这座桥由奥恩亲手打造，在他的设想中本应该是不朽的，但是被丽桑卓的黑暗魔法侵蚀，变成了如今这幅破落模样。”在霜卫缅怀过去的时候，杰诺注意到了两侧冰崖上的残缺遗迹。
透过浓重的雾气，杰诺看到千尺之外的冰崖上长出了桥墩的骨架，这些被摧毁的遗迹，标记着其它桥梁曾经存在的位置。
原来，悲伤之桥并不是唯一一座跨越鸿沟的桥。
大裂口的两壁之间还有数十座桥，但同时可见的只有少数几座，被雾气以及黑暗像裹尸布一样紧紧缠绕。除了最顶端的那一座以外，其余的全都被遗弃废用了。通向这些桥的条条隧道和通路也都被雪崩堵塞或被霜卫自己封住，以此限制主堡入口的数量，防止黑暗的侵袭。
“我们找遍了主堡，如果丽桑卓不在这里的话，那么只可能去了深渊之下。”
莎拉在冰冷的岩石上用力的跺脚，高跟敲出清晰的回响，石桥只是看起来有些年头，实际上还很坚固。
“在桥上找找，如果还没能找到努努的话，就只能下去了……”杰诺感到口干，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看向桥的另一头，如果走完这最后一千米仍未能找到努努的话，那么就凶多吉少了。
沿着桥向前走，路上一尊尊巨大的守护者雕像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他们没有驻足，即使是看到了属于三姐妹的黑冰雕像。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人都说艾希就是阿瓦罗萨的转世了，她俩长得好像啊……”莎拉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她对照阿瓦罗萨和艾希的脸，还有那头白色的长发，顿时惊为天人。
“确实。”辛德拉看了一眼，也不禁点头，实在是太像了，简直是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杰诺看了一眼，没有多么在意，因为他早已拉克斯塔克圣所见到过阿瓦罗萨的冰雕了。无畏之母赛瑞尔达的雕像他也见过，唯独丽桑卓的没有。
在这尊雕像上，丽桑卓并没有披挂华美的长袍，也没有戴上沉重的头套。她有着繁重浓密的长发，被盘成两个尖尖的发耳。似乎为了箍住发耳，所以头罩才被设计成长角的造型。她闭着双眼，恬静的倾听流淌在风中的缥缈哀嚎。
“老冰婆摘下头罩的样子还挺好看的。”贾克斯仰望这丽桑卓的黑冰雕像，替杰诺说出了他想说却没敢说的话。面对这个年龄是他两至三倍的远古女巫，他没有怀揣丝毫的敬意。
“对吧。”贾克斯说着，把手拍在卡萨丁和杰诺的肩膀上，团队除他以外中仅有的两位男性。
杰诺没有表示，而卡萨丁看了一眼女儿卡莎，然后在面罩下尴尬的笑了笑。
这三个人可太奇怪了，两个带着面罩，一个脸比面罩还要僵。贾克斯自讨没趣，转过了头。看着火炬灯柱中忽然高涨的火焰，贾克斯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忘了要说啥。
“等等！”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众人，杰诺回头看见卡莎正捂住手臂，眉头纠结。
“怎么了？”杰诺问。
“那种感觉又来了，要小心。”她说着，第二层皮肤不停的传出针刺的感觉，她绝不会认错这种感觉。
虚空生物！
“元素之火告诉我，它们就在附近。”说话间，贾克斯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将灯柱横在身前。
距离走到桥头就剩下最后数百米了，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提起万分小心继续沿着桥向前走。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眷顾
在步行数十步之后，笼罩着桥身的浓雾中出现邪魅的紫光，脉动的节奏宛如生物的呼吸。
是虚空！杰诺没有看错。
随着他们越发靠近，褪去的浓雾中渐渐淡出一个人影。他身上穿着皮毛长袍，歪斜的躺在一尊守护者的雕像脚下，浑身抖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而那邪魅的紫光，就是在其胸口中发出的。
死尸的血管变成了黑色，潜伏于惨白的皮肤下，将大部分皮肤都变成了恐怖的黑紫色泽，就像是浑身的淤青。
一个鬼祟的身影，在紫光中闪动，节肢伸展着，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刺挠声。
“天呐！那…那竟然是冰霜祭司！”在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之后，冰霜守卫发出了惊愕短促的抽吸声：“深渊下的臻冰，消…消融了！”
似乎是感觉到血肉气息的接近，深埋在死尸胸膛中的虚空生物突然静止了下来——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尖叫，冰冷的躯壳立刻由内而外裂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一只脊背突出的节肢生物弹射而出，带出团团粘液，漆黑的尖牙咬向距离最近的人！
瞬息之间，紫色的电浆携带着灼热与剧痛轰然而至，在嗜血怪虫离体的一瞬将其轰成渣滓。破碎的节肢簌簌的落到地上，即使断绝了与主脑的联系仍能抽搐般的扭动，诡异至极。
卡莎刚想松口气，但随即就发现这仅仅只是噩梦的开端。
爆炸的气流吹散了周围的浓雾，揭露出更多正在孵化的尸蛹或是已经成熟的原虫。它们被众人吸引而来，纷纷破体而出，场面血腥至极。
战斗一触即发，虚空猎手的狩猎本能促使卡莎瞬间冲了上去，化为一道紫色的残影从虫群中间掠过，同时背后的肩荚噼里啪啦的喷射出电浆，密集的弹幕精准的掀开怪物坚硬的脑壳。
“我无聊的冒险生涯终于迎来了精彩的转折点！”随后，伊泽瑞尔的精准弹幕接踵而至，横扫了一大片贴地爬行的怪物。
“完美！”伊泽瑞尔做了一连串胜利的姿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变身假面骑士呢。
一只漏网之虫飞扑至身前，杰诺不闪不躲，用水晶护甲吃下了镰刀样的挥砍。然后一把抓住了它头身之间的连接薄弱点，掌心涌出三米高的永恒烈焰，在短短数秒中将其烧成灰烬。
杰诺没有冲进去与虫群混战，而是坚守原地像一座防御塔般攻击着任何越界的怪物，让卡莎伊泽几人尽情攻击。
“辛德拉，快回去关紧主堡大门，绝对不能让这些怪物离开这里！”
同时，他还让辛德拉帮他个忙，只有她才能独力推动沉重的主堡大门，将悲伤之桥与外界的唯一通道阶段。
要知道，艾希还领着一群小孩在原地等候，更远的地方则有仍在鏖战的瑟庄妮乌迪尔等人。如果这些虚空生物冲了出去趁虚而入，就将开启一场残忍异常的饕餮盛宴！
他们来时的战场是这些嗜血生物最富营养的温床，满地的尸体，每一个人的死亡，都让虚空获得成长。它吃进死者的尸体，将其吸收、转化、成为爆发生长的燃料。
这就是它的本性，或许它已经沉睡了数千年，看上去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但只要一滴血就能让它突然活起来，展露暴虐本性。
决不能让这些虚空生物跑出去，像血肉瘟疫般泛滥成灾。
否则的话，整座要塞都将沦陷，变成怪物的巢穴！
战斗异常激烈的进行着，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只是一分钟不到，视野中就已经没有完整的虚空生物还活着了。而在历尽了短时间内如此大量的魔法轰炸，石桥本身仍稳稳的横跨在裂口之上，没有丝毫支撑不住的迹象。
虽然干净利落的解决了麻烦，但杰诺仍然忧心忡忡。看着桥上许多具被破膛而出的死尸，杰诺原本对努努的担忧加剧了，他很害怕努努也变成这样。
很显然，丽桑卓在带着努努前往深渊之下的时候，被监视者释放的虚空生物在桥上伏击，死伤惨重，这才留下了这么多具冰霜守卫与冰霜祭司的尸体。不过目前来看，他还没有看到哪一具死尸是属于努努或威朗普的。
那么生的希望，也就还留存着。
“仔细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杰诺发出了命令，所有人都展开了最细致的搜寻，连那个霜卫也从兄弟姐妹惨死的悲痛中醒来，加入了搜寻的队列。
最后的百来米很快就搜索完了，就在杰诺找到努努的任何痕迹，以为他被丽桑卓带去了深渊之下时，一个消息顺着呼啸的风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我找到他们了！”
迦娜找了了努努和威朗普！
谢天谢地！迦娜保佑！
杰诺在心里祈祷了两声后，连忙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在石桥的尽头，贴近冰崖的应该角落，杰诺看见了努努和威朗普。他们以一个互相拥抱的姿势被封印在冰里，就像在一对正在等待末日降临的挚友，一动不动，安静的死去。
希望瞬间破灭，悲愤在脑海中轰鸣，让他瞬间红了眼睛。
“丽桑卓！您怎敢这样对他！”他将拳头握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冲过去发泄般的将怒火宣泄在冰雕上，一拳一拳的凿开冰雕，将全身冰冷的努努抱到怀中。
“别这样！我的小英雄……你是冰裔，你是寒冰血脉，你怎么能屈服于寒冷，这么让冰将你领走……”杰诺的语气慌乱得让人心疼，他从怀中掏出冰雪宝石塞进努努的僵硬的小手中，迦娜从没有见过他的手抖得这么厉害。莫大的哀伤盖过了风中的嚎哭，让迦娜从灵魂深处感到颤栗。
随后感到的伊泽瑞尔看见这充满遗憾的一幕，满嘴骚话顿时硬生生的被别憋了回去。他想说点什么安慰杰诺，可是任何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不过幸运女神总是垂青于他的，就在悲伤悲伤了整座悲伤之桥、杰诺为努努和威朗普的离开而悲伤，其他人为他们的友谊逝去而悲伤的时候，唯独只有伊泽瑞尔发现了——
威朗普的爪子竟然微微地勾了勾，指向了努努！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来龙去脉
或许这就是现世报吧，杰诺没想到自己会在短短时间内，几乎完全一致的经历了之前艾希所经历的事情。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能体会到先前艾希的心情，才能明白不激动只是因为灾难没有降临到对他重要的人身上。
如果说没有人来打扰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可有人偏偏连这点施舍都要回收。
在杰诺为努努缅怀的时候，伊泽瑞尔偏偏要过来打搅他。他没有怪罪别人的意思，是他自己将努努拱手相让的，他只是想将自己的情感传达生死界限之外，然后期待奇迹的发生，哪怕只是道个别也好。
杰诺一开始没有理他，可伊泽瑞尔却坚持要让杰诺看一些东西。
“杰诺，你看雪人！”
威朗普？不是跟着努努一起……
杰诺抬起头，目光落在破碎的冰雕上。威朗普身前的冰层被打碎了，但它身体的大部分仍困在冰中，能够活动也不过就一只露出冰层的爪子，正微微的搅动着魔法的漩涡。
在威朗普的引导下，努努手中的冰雪宝石涌出魔法，流进他的体内。随后杰诺便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努努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活泛了过来。
杰诺压下心中的激动，静静目睹这一幕发生，生怕自己将其打断。
伴随着一声近乎撑爆胸腔的抽气声，前一刻还静止不动的努努，下一刻就一个激灵猛的弹坐了起来，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威朗普？威朗普！”努努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威朗普的状况，想要将它从冰封中拯救出来。
“拿着这个。”这个粗心的孩子没有看到最好用的救人工具就在自己手边，还是杰诺重新把冰雪宝石塞进他手里，他才恍然大悟。
他用魔法将威朗普释放了出来，只是虚弱的雪人没有足够的力气重新将它抱紧怀中，努努主动扑了进去，雪人发出了笑声。杰诺看着这一幕，也跟着发出孩子般的傻笑。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以这笑声作为一切的结束，但风中的嚎哭仍在催促着他，前往深渊之下一探究竟。
“努努，丽桑卓她……去到桥下了吗？”杰诺问。
“她一个人下去了。”
“你待在这里，他们会保护你的，我现在就去帮你报仇。”他迫不及待动身离开，一方面是想看看监视者脱困到何种程度，另一方面是面对努努会让他感到愧疚。
“等等！”努努叫住了杰诺：“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杰诺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努努。
不是他想的那样？还能是怎样？
丽桑卓从努努和威朗普身上搜不到冰雪宝石，就气急败坏的冰封了他们俩，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
“其实是这样的，丽桑卓一开始还算客气的找我要冰雪宝石，她说深渊下的封印已经松动，末日即将来临，想要借助宝石的力量拯救人们。我说我没有带，她就开始生气了，你不知道那表情有多吓人，就好像要把我吃掉似的……”
努努摸摸额头，似乎丽桑卓给他留下了很大压力。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她想要折返找你要冰雪宝石，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怪物从暗处发起袭击，将祭司扑倒在地，守卫们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到处乱成一团，实在太可怕了……丽桑卓抛弃她的人逃跑，在下桥之前用冰将我们封印了。”
浓雾再次掩盖了桥身，努努并没有看到隐藏在浓雾中那些残尸异虫，被吓出心理阴影如果再次看见他们，说不定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和我想的没什么不同。”杰诺眉头仍未舒张，在他看来，丽桑卓自己临阵脱逃还不忘顺手杀掉努努泄愤，实在是罪无可赦。
“不，不是的！”努努据理力争：“那群怪物越来越多，很快就把守卫们全部消灭了，它们向我和威朗普爬过来，试图打破冰层吃掉我们……最后怪物没能成功，它们爬进雾气中消失不见了，我和威朗普则因为丽桑卓的封印活了下来。”
努努急得跳脚，他不知道该怎么准确形容那种感觉。他明明看见丽桑卓在临走前的表情充满了绝望，却始终无法将那种感觉描述出来。
“你想说是丽桑卓救了你们？可我来的时候你差点死了！”杰诺指着努努冻紫的鼻子，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被丽桑卓洗脑了。
“只要有人打破冰层，我就不会真的死掉！威朗普在我身上施加了魔法，让我进入了类似冬眠的状态，只有冰裔的血液才能降低到冰点而不结冰。”
“那也顶多是你们绝处逢生才……”努努渴望理解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杰诺的灵魂，让他无法说出后续的话。
“那就算她阴差阳错救了你了吧，别再为她说话了。如果我见到了她，我会理智评判的。”杰诺闭上眼睛揉了揉鼓动的太阳穴，结束了这令人不快的话题。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努努一脸老实巴交的把冰雪保湿捧到他面前。就快怼到鼻尖了。
“这是干嘛？”杰诺疑惑，刚还回去的东西转眼间又送出来了？雪人真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觉得你们会用到的！”努努非常笃定的回答。
“我们？”听到这个词，杰诺一阵头疼，凭什么努努认为丽桑卓会和他好好相处，太荒谬了。“威朗普不介意吗？丽桑卓可是让雪人族绝迹的元凶啊！”
“我们看到了丽桑卓的梦，在梦里世界已经变成了末日的模样，而冰雪宝石是唯一的希望。所以，请把希望待在身上。”
话说到了这份上，杰诺不会再推脱什么。
他慎重的从努努手中接过冰雪宝石，小心的揣进怀里。随后脸上的冰霜融化，轻轻的弹了一下努努的额头，笑骂了一声“笨小孩”。
“该出发了。”
杰诺起身来到石桥靠近裂谷崖壁的一处缺损，这里就是历代霜卫远征的.asxs.，他们带上冰镐和铁趾刺，三人用绳索彼此相连，一步步向深渊进发。
不过他大可不必这样，没有什么比直接跳下去会来得更快。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暗影之桥
当杰诺站在缺口凝视深渊的时候，辛德拉下意识的靠了过去，表明自己愿意跟着他深入到深渊之下。
只不过当杰诺看过来的时候，她便从他极度严肃的表情上意识到不妙。
“辛德拉，你不能跟我下去。”如她所料，杰诺坦白拒绝了她的靠近。
“你不需要我的力量了？”辛德拉就只有这一个问题，她可以说是这群人中的最强的，只要足够谨慎，她连旧神都可以正面对抗，甚至击败。
是什么让他宁可不使用这份力量？
“监视者的精神侵袭，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而且那下面全是臻冰，那是无法想象的寒冷，不是冰裔的话几个呼吸间就会被冻结。”
杰诺很严肃的说明了原因，辛德拉的精神太容易失控了，在面对维克兹的时候就已经被反制了一次，带着她去就是在冒险。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辛德拉无话可说，沉默的退到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杰诺已经没心思去研究了，他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筛选着能与自己堕入深渊的同行之人。
他看了一圈，既能抵抗精神侵蚀，又能忍耐极度深寒的人，几乎没有。只有迦娜和卡莎能勉强达到他的要求，于是他指名了她们。
被选中对卡莎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自己也就清清小怪，不会有机会对上虚空中的终极存在。不过作为虚空猎手，她从来都不缺乏一颗敢于挑战的心。
“正好，霜卫历来都是三人一组。”迦娜回应了一声，她从来就没有拒绝过杰诺。
先前收集的信息告诉他们监视者已然苏醒，这一去非同寻常，杰诺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所以，在跳下悲伤之桥前，他与这些陪伴自己一路走到现在的同伴们轮流拥抱告别。
“你在深渊下看到了什么，回来的时候要跟我好好说说啊！”这是伊泽瑞尔对杰诺说的，无法跟过去的缺憾只能以这种方式弥补。
“等你。”被拥抱了一下，辛德拉脑袋一片空白，慌乱下只说了两个字便躲开了。
“只是抱抱多没意思啊，不如来点刺激的。”莎拉在拥抱的时候，趁着杰诺没有防备，大大方方的将烈焰红唇贴在他的嘴唇，诱人的唇肉深深挤压进去变成他的形状，然后在杰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主动抽离。
她一直都想这么做，整个过程熟练得就像事先演练了无数次。她不管别人是怎样的，她只要一直用出格的举动让杰诺记住她就行了。
“等你回来我们可以做到更刺激的~”在辛德拉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莎拉吐出舌尖舔着嘴唇，意犹未尽对杰诺抛了个媚眼。
“你可别死在底下了，我用十个啊不…五个水煮蛋！换你得胜归来。就从你欠我那些鸡蛋里扣！”贾克斯到死还在惦记着杰诺前他的鸡蛋，让杰诺不禁笑骂。
“不要逞强，安全最重要。”稳重一些的卡萨丁嘱咐着卡莎和杰诺，他已经找到了活着的意义，不想在失去她了。
“嚎哭深渊将改变你……如果你回得来。”受罚冰裔也向杰诺发出了忠告，即使他们在一小时前还是敌人。
“杰诺，你一定要回来啊！”“吼——”最后则是努努和威朗普的祝福，他们诚挚的希望杰诺他们能够平安回归。
“谢谢大家，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杰诺从拥抱与祝愿中获得了无尽的勇气，他点点头，坚定了信念，再次走到缺口处。
随后，他将卡莎抱在怀中，魔法的羽翼在他身后成型，洒下漆黑的鸦羽。他纵身跃下，身后迦娜在风中紧紧跟随。
卡莎并不会飞，所以要依附在杰诺的身上下降。杰诺为自己制造了挡风的水晶面罩，然后让卡莎带上头盔，以防被烈风与快速降低的气温冻伤呼吸道。
下降十秒之后，悲伤之桥就已经在身后缩小成一道横穿天际的黑线，更别说看清那些可爱的面孔了。再然后，被他们冲散的浓雾重新合围，便连天空也看不见了。
尖啸着的风在山谷之间抽打，杰诺任由重力将他扯落，横向的裂风则如同幽灵的手在拉扯着他们，企图让他们失去平衡撞毁在冰崖上。
深渊中的光线很暗，但并非冬至时吞没一切的完全黑暗；在弗雷尔卓德的一些地方，冬至往往意味着极夜的降临。对一些人来说，一年并无四季之分，只有漫长冬天和转瞬即逝的夏天。
此刻的光线更像是黄昏时分的余晖，并且冰本身似乎也在散发出一种昏暗缥缈的光，反射在厚重的雾里，所以三人并不需要携带火把或木柴的光也能看清周围的情况。
只不过在冰冷浓雾的限制下，能见度也不过数十米远。在高速坠落的过程中，一不注意的话很容易撞到途中的障碍物。
迦娜唤来的冰川之风暂时排空了前路的浓雾，这种事情她在祖安已经做过无数次了，或许比杰诺两辈子呼吸的次数加起来都多，自然非常得心应手。
迦娜的举动让杰诺提前看到了隐藏在浓雾中的暗影之桥，这座桥就位于悲伤之桥的正下方，是远征途中的必经之地，连续攀爬了数天数夜的冰裔都会选择在此处休整，喝烈酒吃肉干恢复体力在继续下降。
至于为什么喝的是烈酒，难道酒精不会影响到攀爬吗？是因为如果带的是水袋的话，在他们踏过主堡大门的时候就会被冻结了，根本无法饮用。
暗影之桥之所以得名暗影，是因为即使在太阳始终不降下地平线的仲夏，这里也从未见过阳光。杰诺没有打算在此处停留，他们绕开暗影之桥，继续向深渊下坠落。
除了暗影之桥外，一路上他还看见了其他几座残损的桥梁，这些来自匠神的工艺早已毁坏于时间长河中，只留下孤零零的桥墩可供落脚。
风在他们头顶尖叫，发出恐怖的哀嚎，将凌乱的冰雪扫过桥面。
有人说着风声是那场最终大战中死去的数千名冰裔的尖叫，从那久远的英雄年代开始，他们的灵魂就永远被困在这深谷中，诉说着虚空大战的惨烈。
可杰诺知道，虚空在吞噬不会留下任何证明猎物活过的痕迹。
那些饥饿将从物质与精神两个方面，彻底抹除生命的存在。
湮灭。
第一千零九十章 失落之桥
嚎哭深渊到底有多深，没有人具体的测量过。传说里这道深渊直达物质世界的基底，深不可测。
杰诺也无从算出自己究竟下坠了多长时间，不同的时段全都模糊地连在一起，周围的景色一成不变，构成难以分辨的时空。
唯一可以确认自己没有狂风吹得偏离目标方向的证据，就是历代攀登者在冰崖上留下的痕迹。
他们一次次的甩出冰镐和铁趾刺，在冰崖上留下连绵不断的小孔，穿过了时间与空间，从数千年延续到现在，这些路标仍能指引着杰诺前进的方向。
越往下越冷，寒冷已经透过了水晶护甲钻进杰诺的骨髓里，让他感觉遍体通寒。迦娜就在身旁如常的飞行着，杰诺不用担心，而卡莎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吭声了。
气温已经低得自己都感觉到难以能耐，为了确保卡莎没有因为寒冷而陷入昏睡，杰诺试探性的叫了她一声。
“卡莎？”
“嗯？”过了一会儿，卡莎才微弱的出声回应。
“你怎么都不说话？太冷了吗？”
“你要我说什么？这样的经历让我脑中一片空白。”
她的语气有些扭捏闪躲，被这么一说，杰诺才想起两人现在的体位有些微妙。
“没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你还活着，风太大了，我听不见你的心跳。”
“小心。”卡莎说。
“嗯？”杰诺还沉浸上一件事情的思考中，没有意识到危机来得如此迅猛。
“小心前面！”
卡莎要杰诺注意的地方突兀的出现了一座桥，它的出现就像雾中的鬼魂。上一刻他们下方还什么都没有，下一刻它就出现了。
只是小小的走神，就让它们之间距离拉近到一个岌岌可危的程度。
“该死！”
杰诺做出了一个咒骂的嘴型，立刻振翅急停，与两人份的重力加速度搏斗。他拼尽全力向上倒飞，却因用力过猛被撕毁了双翼，抱成一团的两人当即坠落在桥上，狼狈地翻滚出数十米后分开。
再睁眼时，迦娜疑惑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你没事吧？”她问。
“嘶……”杰诺坐了起来，迦娜飘到一旁。他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甩掉了冲击造成的晕眩感。
最先触地的肩膀传来阵阵钝痛，但尚能忍受。
于是他说：“我没事，卡莎呢？”
“我很好！不用担心。”卡莎的声音从桥上的浓雾中传出，平稳而有力。紧接着她走了过来，伸手扶起了杰诺。
“谢谢。”杰诺说。
“我才要谢谢你呢，那么拼命的护住了我。”
“本来什么事都不会有，是我不注意才造成了这一切。”杰诺咒骂自己，脸颊在冷风中发烫。
他移开视线，发现桥上似乎多出了许多不该出现的多余结构——巨大的拱形岩石环绕在桥的上方，就如同一柱喷发的岩浆越过桥身，然后突然在半空中凝固，留下了黑硬的岩石。
眼前这番景象令人不安。
它们如同扭曲的栅栏环绕在桥的周围，黑色根须堆叠浪涌，周围的分支演化成某种贪婪的野草或者荆棘，深深的扎根进坚硬的石料中。
但这绝对是无稽之谈，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深渊中繁衍生长。这野草模样的东西绝非平日见到的植物生命。
这是生命的反面。
“那些东西，我们在艾卡西亚见过的……”卡莎发现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了，它们遍布曾经的艾卡西亚，荒漠的地表上长满了这些面目可憎的东西。
“是地疝。”杰诺说。
地疝，即是那些充满虚空能量的惨白物质条带，硬化后形成的物质。
他想起了关于此地的一些东西。
“这座桥叫失落之桥，这里曾爆发过战斗，物质世界的生命和深渊之下的存在在这桥上打响了战争。”
杰诺看着那些外形奇怪、令人反胃的环形拱石和畸形碎屑的混合物。在他的想象中，它们都是虚空生长的路径，它从一个霜卫尸体跳向另一个霜卫尸体，占据他们的全部。吸收进血肉，萌发出别的东西，无比高效的转化。
或许此刻它们看起来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但只要一滴鲜血的浇灌，这些东西就会爆发性的生长，分裂出罪恶的肢芽。
风中刮过地疝夹带着哨鸣。静距离目睹这些东西让人感觉到说不出的难受，胃部上涌。视觉与听觉上的异常为脑海带来了一种不安的、令人疯狂的压力。
若是常人置身于此地，为了释放压力多半会尝试破坏这些东西。然后就像跌进茅膏菜的虫子，转瞬间就被分解吸收，化成坟头的“野草”。
杰诺三人并非常人，但仍无法无视这些无形的影响。
“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我们还是走吧。”杰诺再次撑开双翼，卡莎在把大腿放上他臂弯的时候随口一问：“接下来还会有桥吗？”
“不会了，这是最后一座桥。在到底之前都不会有东西阻拦我们了。”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还是要慢点，第二皮肤传来的骚动越来越强烈了……”
他们继续降入深渊，逼人的寒风一如既往地用嚎哭追赶他们。
光线越来越暗，杰诺发现冰崖底下爬着黑色的脉络，如同黑色魔爪向上蔓延。冰下传出模糊的噼啪声，如同爪子在刮蹭着脑仁。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但这些黑色条索却给杰诺一种向上攀爬的错觉，仿佛正努力逃出这诅咒的深坑。
在这之后，便看不清冰镐的留下的攀援点了。再加上冰雾越发浓重，充满压迫感的紧紧包围而来，他不得不一再而再的降低速度。
当迦娜告诉他到底了的时候，杰诺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然后坚冰的地面就唐突的出现在脚下。
当杰诺站在冰上的时候，风中的嚎哭立刻停止，周围一切寂静得让人无法忍耐，连冰中的噼啪声也突然沉寂。
他开始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甚至是心脏在胸腔中的回响。
“我们到底了？”
卡莎从杰诺身下下来，脚尖刚刚触底，就感觉一股刺骨的冰冷透过第二身皮肤刺痛她的脚底。霜气顺着小腿向上蔓延，她低头一看，薄冰已经蔓覆盖上脚面，连抬腿都变得无比艰涩。
卡莎应激般再次跳回他怀中，但杰诺却没有心情调笑说地面烫脚什么的。因为这一整块都是黑色臻冰的地面让人看起来就高兴不起来，虚空的庞大力量已经把深渊底部全部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