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九尊之厅
“杰诺，这怎么办，我没穿鞋子。”卡莎向杰诺小声求助，她几乎没法在这冰面上行走。她的那身外皮并不是可以随便褪掉的甲壳，而是存在着知觉的皮肤，臻冰的刺痛令她无法承受。
“你再把脚放上去试试，忍住刺痛，站久一点，给你的第二身皮肤一些时间去适应它。”
在杰诺的认知中，虚空本就是冰冷的，卡莎身上的皮肤和虚空生物并没有太大区别。它们能适应这里的寒冷，那么卡莎应该也能。
更何况冰裔抵抗寒冷的力量还是从虚空获得的，卡莎的虚空皮肤应该也蕴含着这种力量，只是没有被激发出来而已。
“我试试。”卡莎再次小心翼翼的站到了冰面上，像一个滑冰的初学者，让杰诺扶住她的双臂。
寒霜再次覆上她的双腿，冰冷的刺痛感远超皮肤本身带来的针刺感。她的头盔过滤了冰雾中的冰屑，但每一次呼吸仍伴随着剧痛。
很快的，连皮肤上的刺痛感也弱了下去，只剩下冰冷到极致的麻木。寒气包裹着她，让她感觉第二层外皮仿佛脆得一碰就碎。
也许只有冰裔才能抵抗住这种寒冷？她不确定，她觉得这种程度的寒冷就算艾希来了也坚持不了多久。
一小时？努努力两小时？再久一些就不可能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杰诺突然放开了手，与她拉开了距离。他和迦娜向着裂谷的一端走去，就好像要将卡莎抛弃。
想到渐冻成冰雕的恐惧，卡莎瞬间就慌了。
“动起来，卡莎。”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杰诺头也不回的说道。
原来这只是训练，卡莎艰难的抬起脚。
“你要给予它足够的刺激，但你停下脚步就会死。”
卡莎马上就意会到杰诺这是要她在死亡边缘游走？她朝着杰诺走去，每一次落脚都会在冰面上停顿一下，在刺骨的冰冷将她的知觉吞噬之前，迈出第二步。
她保持着一定的节奏跟随在杰诺身后，慢慢的她发现了在臻冰上行走的秘诀——只要跟杰诺的步伐保持一致，就能完美做到他所要求的一切。
渐渐的，卡莎感觉自己适应了这深渊下的极寒地狱，她的第二皮肤也开始抽取体内的养分进化自身，最显著的变化就在脚下。
她的脚底长出了坚硬的钉刺，用于在光滑的冰面上固定自身，并且减少与臻冰的接触面积。
虚空在适应，虚空在进化。
卡莎的脚步轻快了起来，像狼一样追逐着杰诺，直到最后来到他身旁齐头并进。
“你做到了，成功的感觉怎么样？”迦娜笑着对她说，她漂浮在空中，臻冰的力量影响不了她。
“还不错！”卡莎呼出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瞬间凝结成白雾。
“别高兴得太早，真正艰难的已经来了。”
杰诺的脚步减慢，因为裂谷越来越窄，到最后宽度只容一人通过。
“穿过这条裂缝就是九尊之厅了，监视者的反应之地。”杰诺站在裂缝口回头对两人警告：“进去之后尽量不要往下看，它就在脚下仰望着我们，不要与它对视！”
卡莎用力的咽了一下，海渊中的战斗仍令她记忆犹新，监视者只是一条触手就让他们险死还生。如此强大的生物，其全貌是怎样……她突然给了自己一拳打算了思绪，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正在生出无法遏制的致命好奇心。
见到卡莎的怪异举动，杰诺没有说什么，把双手撑到裂缝两侧的冰崖上，准备侧身一点点挤过裂缝。
臻冰的力量透过手臂带来了冷到极致的灼痛，但这些对比于杰诺透过裂缝看见的东西，都不值一提！
他竟然看见丽桑卓在九尊之厅的中央起舞！
杰诺只能看见丽桑卓的身影，脚下的冰簇推动着她旋转起伏，优雅的暗影中起舞。她不停的挥动着双臂洒出冰花，动作中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这让他瞬间瞪圆了眼睛！
这…这是某种安抚的仪式吗？但杰诺怎么看都觉得这样只会起到反作用，让冻得半梦半醒的监视者更加精神。
杰诺急忙加快了动作，把肩膀撞进了裂缝中，然后脚下发力，一寸一寸的向里面蹭。裂缝两侧的臻冰前后紧贴着他的身体，让他感觉自己被埋入了一个臻冰的棺椁。
迦娜从不会有杰诺这样的烦恼，她无孔不入，化为一股寒风从杰诺头上的缝隙顺畅钻过，来到了一处巨大而空旷的空间。
这是一个庞大的洞穴，从此处开始脚下的冰面逐渐从浑浊变得透明。洞穴中心的冰底是完美的平面，如同一面黑镜，而丽桑卓就在黑镜上“独舞”。
杰诺在随后钻了出来，当看到丽桑卓周围的事物时，他才发现自己先前的认知是错误的，那只不过视野受限片面看待得到的假象。
丽桑卓并不是在独舞，而是在黑暗中的东西战斗。
在她的身边环绕九尊巨大突兀的臻冰，看上去像是立柱一般，沿着圆形分布于中间的空地，让整座山洞有一种失落之神的庄严感。
这即是九尊之厅得名的由来，九尊刻着符文的冰柱像枷锁一般束缚着栖于下之物，如果监视者要想醒来……需要等所有冰柱都被突破。
但这已经是可以预见的在不久之后将发生的事情了。
九尊冰柱已近全黑，但杰诺还是能看到黑暗中有更加漆黑的东西在其中游移，徘徊在视野边缘，一闪而逝的带来了恐惧。
它们在其中摇摆不定，向外猛戳，极力想要突破自己的监牢。
大部分的冰柱尚能抵抗界外之物的冲击，但其中的三根已经被黑暗突破——冰柱的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湿重的雾气悬挂在其上，裂痕中钻出了数道漆黑的尖细触手，疯狂扭曲着如同受到刺激的涤虫，令人头皮发麻。
这些扭曲疯狂的触手，延展成不可思议的长度，如闪电般刺向中间的丽桑卓，丽桑卓随手释放出冰冷的力量，将它们冻结在半空中，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但随后裂缝中就钻出了更多的触手，并且连那些在悲伤之桥上吞噬了霜卫血肉的虚空原虫也一并出现，前赴后继的向丽桑卓攻去。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松动的封印
卡莎好不容易从裂缝中钻了过来，她纤细的骨架让钻行变得容易，只是被臻冰包夹的寒冷冻得她头昏脑涨。
她捂住鼓起的太阳穴向前走了两步，却发现杰诺和迦娜两人就停在她前面。
“怎么了？”卡莎问。
杰诺回头看了她一眼，面目严肃，然后侧身让她看到洞穴中央正在进行的激战。
带着镰刀样前肢的原虫腾空扑向丽桑卓，被突然生出的冰爪拖拽下去，在冰面上被合拢的爪刀切割成数块；漆黑的触须从裂缝中脱落下来，在冰面蠕动前行，试图钻进丽桑卓的体内贪婪的吸收她的血肉，然后诞下别的惊悚之物。
丽桑卓与虚空生物的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的动作已经带着些许疲惫，开始来不及应付虚空的围攻。
她双手发出冷光，一边让冰簇拖着她后退拉开距离，一边甩手丢出寒冰矛击中地上游移的黑线。炸裂的冰晶碎片将这些异界生物冻结并打碎，发出一声震撼的碎裂声，但她并没有因此获得松口气的时间。
身后第四条原本完好的冰柱忽然崩出了蛛网般的裂痕，细微的咔嚓声传进丽桑卓的耳朵里，她敏锐的觉察到并准备释放将其填补，但冰柱中的黑暗物质已经先一步的完成了从能量到次级生物的转化，三条黑色触须钻出裂缝向丽桑卓发起疾如电射般的疾刺。
突生的冰爪拦下其中两条触须，但没能阻止最后一条。它贪婪地刺进她的血肉，扎进她的侧颈，咬到了锁骨之下的深处。
“嗬啊啊啊——”
一声时空割裂般的惨叫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丽桑卓伸起自己泛着冷光的手臂，用冰冷的爪子颤抖的握住了那条试图钻进她体内更深处的触须。
她的身体里充盈着原始魔法的冰冷，贪婪的触须因此受到阻碍。它侵入的速度大幅度减缓，光滑黑亮的外表突然覆盖上了一层白霜，滑溜的动作也变得迟钝，最后因为吞噬了太多的寒冷魔力，变成了一座冰雕。
当她用尽力气，将它从脖颈中拽出来时，那个邪祟之物已经肉眼可见肿大的一圈，变得臃肿而血腥。
丽桑卓感觉她体内的某一部分已经离她而去了，并且永远也不会回来。她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可能是一段记忆，也可能是一块灵魂的碎片……
她不甘的大吼一声，泄愤般的用力将僵硬的触须甩在冰柱上。她听着冰块碎裂的声音，与自己永远缺失的那部分做了道别。然后她将手伸到冰面的薄弱点上方，厉声诵出原始的咒语，让黑冰盖住了冰柱上的裂隙。
但这绝对不够。
丽桑卓结出的冰不是臻冰，没有了魔法雪人的媒介，即使是创造了九尊之厅的她，也无法再创造出哪怕一丁点的臻冰。
啪——
一声清脆的噼啪声，刚刚凝结的冰晶表面再次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黑色触手疯狂的涌出。
丽桑卓连连后退，在触手缠身之前拉开了距离。
……
“我们要看着丽桑卓就这么被虚空耗死么？”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卡莎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等待着杰诺的指示。
“不！丽桑卓还不能死。”杰诺皱着眉头说道：“如果她死了，监视者将不受约束。”
“那…我们一起冲进去把她救出来？”
“那你要做好不要乱看的准备。在这里，失明其实是一种赐福，丽桑卓真该庆幸一早被沃利贝尔划瞎了双眼。”杰诺的目光一刻不停的锁定在丽桑卓的身上，因为镜面折射的原因，站在洞穴边缘的他还看不见丽桑卓脚下的东西，那里暂时只是一块黑暗的平面。
话音刚落，卡莎就发现自己下意识的低着头向中间看去。她急忙挪回了目光，对杰诺建议道：“那我去绕着外围吸引怪物的注意，你负责把丽桑卓带回来？”
“呃这……”卡莎随机应变的能力让杰诺颇感意外。
确实，绕着外围走就能尽量避免看到洞穴中央之下的存在，有九尊冰柱可以遮挡视线，只要好奇心没有过于严重，基本不会出什么样问题。
“那就这样吧。”杰诺点点头让卡莎先走一步，并且让迦娜跟着她。他对卡莎的期望就是不要白给就行，而辅助跟着ad走天经地义。
“来呀！怪物们！”卡莎大吼一声，肩荚喷出一连串电浆炮弹，爆裂掀飞了虫群。
但那些爬虫明显对她这个距离较远并且疑似同类的存在没有太大兴趣，挥起镰刀状的前肢继续朝着丽桑卓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猛攻。
“得换个办法让它们注意到你，给杰诺创造机会。”迦娜说。
“我说到做到，我知道它们想要什么！”卡莎看着蠕动的触须缠绕上丽桑卓脚下的冰簇，一咬牙，解除了脸上的面罩。
冰冷的空气接触到她的原生皮肤，顿时让她暴露在外的肌肤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每次眨眼都有冰削破碎。卡莎紧咬牙关，用尖锐的爪子在自己颈下刻出数道血痕。
鲜血渗出伤口，迦娜略微一惊，但还是尽职做好处理，将鲜血的腥甜气息裹在风中散播出去。
一瞬间，淡淡的血腥味弥漫整个大厅，那些怪物身形全都为止一顿。
一种可触碰到的紧张感悬在空气中，就像在电闪之后等待雷鸣的胁迫感。
卡莎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抹了一把鲜血涂满全身，然后再次戴上了面罩。
虫群忽然沸腾了，不管是蠕虫还是爬虫，纷纷发出了不应存于这世上的尖叫，疯狂的扭动着肢体，向嗜血的蚂蟥群朝着卡莎蜂拥而至。
“快跑！”迦娜发出警告，并且将轻身术附在卡莎身上。
卡莎立刻贴着洞穴的四壁跑了起来，她发达的小腿肌肉为她提供了爆发性的速度，躲开了暴动虫群的围捕。
迦娜聚集起小型旋风，为卡莎吹开前面伏击的怪物。她只顾着全力奔跑与躲避，紫色的身影掠过一根根黑色冰柱，身后一对肩荚不停的喷出电浆轰炸紧追不舍的虫群。
轰轰轰轰！！！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直面虚空
电浆弹幕带来了灼裂的爆炸，地毯式的轰炸撕裂了虫群，残破的肢体遍布卡莎经过的地方，铺就了一条毁灭之路。
饶是如此高效的屠杀并没有让虫群的数量减少，九尊其中的四尊，冰柱的裂隙中不停的滴落一条条由虚空能量转化的黑色触须，疯狂蠕动着加入了沸腾的虫群。
见到此幕，卡莎只能更加卖力的奔跑……
虽然有别人引开怪物，但去到洞穴中央救人仍要冒着最大的风险。监视者本尊带来的威胁，根本不是这些低等次级生物用数量堆砌所能比拟的。
待卡莎将大部分虫群吸引到洞穴最远端，杰诺迈开了步子，朝着中央的丽桑卓奔去。在越过了警戒线之后，黑暗中的怪物立即向他发起了攻击。
他大步向前，躲开了黑暗中弹射而起的触须，尖端像雨点落在身上，却没能击穿他的护甲。但在途径冰柱的时候，裂缝中射出黑色的条索，像绳套般缠上了他的胳膊与大腿。
四肢传来了阻力，动作开始凝滞，杰诺手中涌出了永恒烈焰，试图烧尽一切阻碍无可阻挡的冲进去。
但在火焰燃起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重压突然笼罩在身上，眼角余光里似乎有东西在闪动，不停的引诱他看过去。这股压力使他的太阳穴鼓动了起来，就好像有蠕虫在皮下蠕动，寂静的重量压了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然后一切感官似乎都变得模糊了……
一股危机感涌上天灵盖，杰诺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支配权。随后他发现周围的虫群恐于他手中的火焰不敢接近，而自己则不知何时停了下脚步，站在冰面上向下凝望。
一只庞大的独眼回望着他，一眨不眨。
那永不满足的饥饿感包裹着他，他的灵魂因颤栗而泛起皱纹，一种令人屈服的力量作用在他身体上，奴役着他与那只巨大、摄魄、没有双睑的独眼对视。
它是虚空中飘荡的幽灵进入物质世界时经过未知转化而构成的生命，每一项能力都触碰到了物质世界法则规定之下所能到达的顶点。
换句话说，它无限接近于真正意义上的神，是地表上最强的存在。
它的凝视渗入了他，穿透了他，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开始抽丝，就像一轮线轴被抛进黑夜。宛若实质的目光搅拌他的肠子，他视野的边缘开始被黑影包围，蠕动着、蜿蜒着，似乎是要被黑暗吞噬。
杰诺的意志自发的选择抗拒，由内而外的排斥着这种奴役，最终他完全抵抗住了凝视。
他没有屈服于监视者的威压，因为害怕被注目就熄灭的手中的火焰，反而借着着火焰的光亮去考量对方的形态。
大概有二十尺的臻冰隔在他和那个黑影巨兽之间，但对于两个世界的距离来说这只是一层薄弱的玻璃，而将未来放在一层岌岌可危的玻璃上是极其愚蠢的做法。
他看见那只巨眼的周围环绕着黑暗、卷曲、触手般的肢体。就连比尔吉沃特的大海怪都要在它面前相形见绌，或许只有传说中的娜迦卡波洛丝才能与之比拟。
这么大尺寸的生物根本不可能存在，在它面前，杰诺感觉自己渺小得不值一提。
那凝视之中藏着生命，以及浩瀚的、不可获知的智慧，想要透过瞳孔传递到他的脑海，用奇异的能量浇灌他的思维。
那将让他预知末日，窥探生死的真谛。
但杰诺生硬的移开了视线，拒绝了虚空充满“善意”的抚慰。虚空在他耳边轻语，可他已经记起了自己的目的，朝着丽桑卓坚定的走去。
火焰的光驱散了界外之物，他来到她的身后。
“丽桑卓，跟我离……”
话音未落，丽桑卓猛然转身，将魔法甩在脚下。
“跪下！”原始力量的震爆让丽桑卓周围的一切都瞬间结冰，包括杰诺在内，他被猝不及防的冻住了双腿，膝盖以下牢牢的嵌入厚重的冰层中。因为膝盖以下埋入冰中，所以看起来跟下跪无二。
杰诺又惊又怒，然后他便看到了她的脸，因为憎恶而变得扭曲可憎，已无半点人性的光辉。
这是……被压力逼疯了？
丽桑卓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她连连挥动双手，将一根根冰矛投射到他身上。每一招都无比狠厉、迅猛、残忍，跟对待那些虚空生物无异。
繁重的头罩因为身体剧烈的摆动被甩掉滚进了黑暗里，使她披头散发，惨白胜雪的发丝因为静电而根根分明，流泻在身后化为一道白色的匹练。
她歇斯底里的而尖叫着，就像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女巫，变为了失去理智的疯魔。不自然的双臂泛着冷光，丢出的每一根冰矛都夹带着强烈的控诉。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因为你们强行闯入要塞，害我苦苦维系的封印出现了松动！”
“你们才是毁灭世界的真凶！”
“谁也逃脱不了湮灭的命运，我要杀了你们，将你们献祭给冰中的谎言！”
“冰终究会带走一切！”
“……”
“住手，我带来了冰雪宝石！”
杰诺还想解释什么，但丽桑卓已经丝毫听不进去了。冰矛不停的在水晶护甲外炸开，滋生的冰晶蔓延上他的双眼，他在丽桑卓疯狂的攻势下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
手中的火焰被冻灭了，那些躲在光亮边缘蠢蠢欲动的虫子潮水般的涌向了丽桑卓。它们就像蚕食光明的害虫，黑漫蔓延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挤满了这些可憎的身影。
窸窸窣窣，扭动着不自然的肢体，用毫无美感的锋利口器，切开啃噬鲜活的生命。吃进去血肉，长出了完全相反的东西。
令人作呕的鬼魅紫光中，独眼在默默的注视着一切。
砰！
杰诺从内部打碎了冰雕，一脚开出了后门，从丽桑卓为自己装备的棺椁里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他的眉毛被厚重的白霜盖住，头发被冻得一碰就碎。可他现在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他绕过冰雕回到正面去看洞穴中央正在发生的事情。
丽桑卓被密集的虫群包围着，地上铺满了疯狂蠕动的漆黑触须，宛如一条流动的黑色地毯，快速的向她涌去。她就像被黑色铁屑包围的一块磁铁，只靠自己根本无法从怪物的围攻中脱身。
“你一定是疯了。”杰诺凝视着冰霜女巫喃喃自语，颤抖着呼出一口白霜。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疯魔丽桑卓
密集的触须在光滑镜面上蠕动着，争先恐后的向着中间的丽桑卓钻去。
它们都是会动的“种子”，一旦钻进了血肉的土壤，汲取到了足够的营养，就会以一种不符合自然规律的速度爆发成长。
丽桑卓仍在负隅顽抗，而杰诺趁机将一团永恒烈焰丢到了她的脚边。
被火星溅到的触须立刻像引线一般炽烈的烧了起来，疯狂扭动蜷曲着，用物质世界中可能不存在的发声脏器，发出一种未知的、令人血压骤增的恐怖啼哭，宛如邪神的喃喃低语……然后被自己挣扎的力量甩断成数截，像烧尽的蚊香般化为齑粉，消散在风中。
猛然高涨的火焰驱散了这些贪婪的次级生物，它们漆黑光滑的身躯看起来就跟油腻反光的石油差不多，它们似乎知道火上浇油会发生什么，故而退缩在光圈外嘶嘶杂鸣，沸反盈天。
脚边噼啪的爆裂声引起了丽桑卓的注意，她的狂怒从未停止，她把那当成了杰诺，再次疯狂的丢出冰枪想要扑灭他的生命之火。
而真正的杰诺则趁势绕到了她身后，扇动着羽翼从虫群上空跃过，一把扑到了她的后背。
最原始的寒冰血脉改变了她的骨架，丽桑卓的身材远比一般人要高大，华美长袍下包裹的是一具巨人的身体。杰诺扑过去双手扒在了她的肩膀上，脚下还悬空着未触及地面。
他干脆蹬着她的腿弯向上跳跃，踩着只有一层华美长袍覆盖的臀腰交界处攀爬而上。碍事的惨白长发被他挽起，绕着胳膊结结实实的缠了几圈，然后一手跃过肩头向前探去，用臂弯锁住她的脖颈。
杰诺用力蹬腿，想要接住惯性将丽桑卓的身躯扳倒，但奈何她的身板太硬朗了，脚下还有许多的冰簇支撑着，根本无法放倒。这让他非常郁闷，想掀开丽桑卓的裙子看看，看看她的双腿是不是跟冰焊接到了一起。
“愚蠢、短视！给我跪下！在啃噬中祈求冰的仁慈！”
丽桑卓咆哮着，将蕴含着冰冷力量的双手抓向锁住她脖子的手臂，但这原始而狂冽的力量却被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手臂吸收了大半。预想中将被冻僵得失去知觉一掰就断的胳膊，此时摸起来还是无比坚硬。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就不怕独眼的凝视么？”
杰诺知道丽桑卓说这话是让他去看冰下之物，然后永远被奴役于监视者的目光下。他明知如此，可反应过来时，双眼已经不知不觉朝下瞟去。
那个正在发出智慧凝视的东西，不仅吞噬了他的目光，甚至看上去连重力和时间本身都能吞噬……
他看见永恒烈焰的火光之外，漆黑的触须已经越来越多，拥挤不堪的它们开始向三维空间的高处堆叠，迟早要突破光与热形成的脆弱界限。
杰诺连忙移回了视线，专注于对付丽桑卓。
她口中传出了远古的咒语，她正在用狂乱的语调诅咒他以数种令人闻所未闻的死法凄惨的死去。
“闭嘴吧你！”
杰诺狠狠将自己右手的小鱼际肌咬出血，然后趁着丽桑卓开口咒骂他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将流血的手掌塞进了她嘴里。
“唔唔唔……”丽桑卓的口中传出了模糊不清的抗议，她啃咬着杰诺的手掌，但后者不仅丝毫不松手，还用力的将血液挤进她的口腔。
她在口中蓄积冰冷的魔力，将伤口冻结，血液凝结成的冰块就被她挡在咽喉处，下又下不去，吐又吐不出。
杰诺另一只胳膊一直用力挤压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当他松开胳膊的时候，她渴望着大口呼吸的咽喉顿时打开，口中的血块顿时随着她的吸入滑进了食道深处。
“咳咳…咳咳！你对我，做了什么？！”意识到吃进了不该吃的东西，丽桑卓一双浑浊的双眼顿时瞪圆，目呲欲裂。
“一点……安眠药。”杰诺在她耳边轻声说：“放弃无意义的疯狂，你现在立刻躺下睡好，用梦境安抚监视者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发疯。”
丽桑卓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急促的呼吸中夹杂着几声不成型的冷笑。
看着疯魔般的丽桑卓，杰诺暗暗咒骂，等待着血液起效。他觉得丽桑卓如果没有被虚空折磨得失去理智，这会儿多半已经妥协了。
她会平躺在冰面上，意识向下漂落，穿过屏障来到目光之后，将监视者的梦境小心翼翼的维持，引着悸动的监视者远离它的黑暗思绪。
但监视者已经从支离破碎的梦境中窥见真实，它释放出这些次级生物干扰她，让她无法安心入眠。她被虚空影响得太深了，想得又不可得，有朝一日终于发作，焦急的丽桑卓因此发狂。
就在等待途中，丽桑卓慢慢沉寂下去的身躯又剧烈的抗争起来。她的一只手颤抖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诡异的伸向脑后反握住杰诺的脖子。
“来不及了……”她说。
一股巨力将他举了起来，杰诺感觉这不是丽桑卓应该能拥有的力量。
他被抛飞出去，落到了冰面上滑出数十米。但当他停下时，却发现自己刚好被丢到了九尊之厅的出口处。
这是想让他逃走吗？来不及多想。紧接着，一刻喘息的时间也不给。九尊中的其中一尊冰柱突然炸开，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
那地洞漆黑得连目光也能吞噬，通往物质世界基底之下的黑暗。随手，一根巨大的触手从中钻了出来，取代了原本的冰柱。
“嘶……”杰诺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呐！”卡莎将脚跟往前探，尖刺抵住光滑的冰面发出刺耳的剐蹭声，身形最后在撞上这根似曾相识的巨大触手前堪堪停了下来。
“监视者破开封印了！”迦娜面沉如水。
“还没呢，得破坏全部冰柱它才能出来。”卡莎环视一周，九根冰柱只是倒下了一根。
“既然有了从零到一的突破，你觉得它离封印破除还会远吗？”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救命稻草
卡莎陷入了沉默，她再次环顾一周。
监视者的触手已经开始了不自然的扭动，而杰诺还没有将丽桑卓搞定。大厅里挤满了虫群，密度已经到达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她们已经没有多少空间可以拉扯了，就算再怎么费尽心思引走这些怪物也没有意义。
于是她不再做无用功，选择来到了杰诺的身边。
她把倒下的杰诺拉起，问道：“怎么样了？”
“她疯了，事情很棘手。”杰诺狼狈的站了起来，湛蓝的眼眸中微光闪烁。
他看见空场中的丽桑卓似乎启动了某种自保机制，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冻在一块巨大的冰封陵墓里，突然的伫立在洞穴中央。
这只会让他们带走她的难度几何倍增。
“要不你先走吧，到另一边去等我。”杰诺指着身后的裂缝对着卡莎说道，他会试图穿过虫海将丽桑卓带出来。监视者已然将触手伸到了这个世界，他担心卡莎会像上一次那样险些被掳走。
“不，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抛弃你！”卡莎坚决不同意，她不是来当逃兵的，与虚空的战斗没有逃跑的选项可言。
卡莎屈膝站稳，肩荚爆射出密集的弹幕，在虫海中生生撕开了一条通路。
“快上吧，我们没有时间了。”她说。
杰诺见她意已决，便再次向丽桑卓奔了过去。他将永恒烈焰抛出去，再被迦娜压进风中，焚风以横扫之势清洗了虫群，杰诺由此踏着灰烬再度来到丽桑卓的跟前。
层层冰爪扣合的陵墓严严实实的裹住她，杰诺只能透过半透明的冰层看见里面模糊的身影。
有迦娜维持着火焰屏障，虫群暂时无法突破，杰诺完全可以放心做他想做的事情。二话不说，他举起拳头砸了起来，海克斯能量全力灌注下，他的手臂发出嗡鸣，每一拳都可以开山裂石。
丽桑卓为自己准备的棺椁很快就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缝，这让杰诺更加的卖力了。在连续的重拳下，缝隙扩大进而蔓延至整座冰雕。当第一块冰块从整体分离并滚落下来时，杰诺也开始一块块的扒掉冰块。
他先是看见了丽桑卓的长袍，然后是她还未僵硬的腹部；接着双手露了出来，上面已经不再闪动冷光；再然后是她的头，她陷入了深度的沉睡，脸上露出力竭后的倦态，但杰诺不知她是否进入了监视者的梦境。
她的上半身被完全挖掘了出来，腰部弯折向前倾倒，杰诺两步靠了过去，让丽桑卓倒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双手抱住她的腿弯，将其双腿一把从冰封陵墓的基座中拔出来。
就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关似的，监视者巨大的触手终于动了起来，朝着杰诺横扫而去。
不过这触手似乎就像刚解冻那般，动作僵硬而迟钝，杰诺即使扛着丽桑卓也能轻易的从上空跃过。从灵活程度上看，完全比不了他们之前在海渊中遇到的那只触手。
一击不得，那只触手又高高举起，向着杰诺所在的位置后轰然拍下。
迦娜将焚风聚集到一处，全数推向那只庞大的、没有吸盘的、反射着紫色光泽的光滑触手。焰浪拦下了触手，它剧烈的燃烧起来，爆发出宛如恒星般耀眼的火光，看上去仿佛就要炸开。
噼啪声忽然响起，只见一道耀眼的电光闪烁着游走遍触手全身，途径的所有区域中都留下了一道转瞬即逝的虚空裂隙。
虽然虚空裂隙只存在了短短一瞬间，但是它们同时爆发出的强大吸力却在眨眼间就将周围一切流质全部吸空，包括火焰与狂风，全都被转移到了不可探知的远方。
见此，杰诺再也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念头。他连忙扛起丽桑卓朝着出口百米冲刺，而触手就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极力想要挽留他。
在这过程中，他一方面回头注意触手的动向，以躲避那猛烈的拍击；另一方则查看丽桑卓的状态，她依然深深的沉睡着，仿佛关闭了五感六识，即使外面打响了远古战争也未能惊醒她。
“卡莎，快撤！”来到裂缝前，杰诺让卡莎先行钻过裂缝，然后在另一头协助她。
骨架较小的卡莎轻易的钻了过去，可当杰诺试图把丽桑卓塞进冰缝的时候，竟然发生意料之外的状况——
卡住了！根本塞不进去！
出口的缝隙太窄了，丽桑卓高大的身材根本就塞不进狭窄的冰缝里，即使她的身上没有穿戴者着任何铠甲，杰诺目测就算把她的胸挤平了也别想塞进裂缝中。
“这……”
眼看着触手逐渐逼近，杰诺再想施放曲径折跃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这种没有河流的地方也叫不来贪生怕死的塔姆。
他不能抛弃丽桑卓自己逃走，怪就怪这个主导了一切的罪魁祸首，偏偏又是拯救世界的唯一希望。
难道，无路可逃了吗？！
眼前的巨大触手就像眼镜蛇般弓立起来，似乎想要将他穿刺，而裂缝的另一头则不停传来卡莎焦急的呼唤……
就在杰诺退无可退，准备竭尽所能背水一战的时候……一股时空扭曲的感觉席卷了整个大厅，令他口腔中泛起强烈的酸味，触手的动作也为之一顿。
他扭头就看见一道小巧的传送门突然在他旁边、齐平着眼睛的水平位置处出现，紧接着掉下来一个活泼可爱的小萝莉。
“哈嚏~~这是什么鬼地方？好冷呀！”那小女孩一屁股坐到了冰面上，立刻被臻冰刺痛得弹跳了起来，然后干脆悬浮在空中不下来了。她紧紧抱着胳膊，全身蜷缩成一团，身上还穿着短裤和小背心的她，显然没有事先意识到自己来到的地方竟然会是一个冰窟！
看着那独一无二的渐变色七彩长发，杰诺不禁激动得大叫出声：“佐伊？怎么是你！！！”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没错是我啦，那么大声连丑八怪都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哼！”佐伊没好气的用星空般的异色瞳瞪了杰诺一眼。
她似乎本就带着怨气而来，但此时监视者触手再次动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向着他们发起攻击，而佐伊也就顺势而为的怨气撒到了眼前的触手上。
佐伊在手中制造出一个时间泡泡，杰诺清晰的看到其中有一只绚丽的暮光蝶在飞舞，然后她用星球自转速度的一半旋转加速，将泡泡扔向触手。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折返跃迁
那一秒，监视者的过去与它的现在发生了融合，触手刺出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变得迟缓。
穹庐如夜，遮天蔽日，暮光舞蝶，忽暗忽明。它进入了倦怠、恬适的旧夜沉梦，曾经的精神状态覆上了当下的意识——它沉睡了，触手的尖端最后停在了两人身前一臂远的地方。
杰诺紧张得猛咽了一口唾沫，将口腔中的酸败味道压了下去。他没有试图去对触手做什么，因为他知道，只要触碰一下，佐伊的沉睡魔咒就会被打破。
“搞定！”佐伊吹了下口哨，然后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杰诺身上，拉下脸来插着腰质问：“哼哼，轮到你了！快说，是伊泽瑞尔自愿跟你走的还是你强行把他带走的！”
杰诺猜的没错，佐伊果然是来找伊泽瑞尔的。他当初留了一个心眼把伊泽瑞尔带上真是远见之举。
“当然是我要他来的。”杰诺义正言辞的回答。
为了伊泽瑞尔还能发光发热，杰诺选择了与事实相悖的答案。
若是让佐伊知道伊泽瑞尔是受不了她的骚扰来跟来的，那么她可能会跑到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伤心。而那是杰诺不愿见到的，起码他现在不想放佐伊离开，他需要她的帮助。
“嘿嘿！那我就有理由狠狠揍你一顿了！你是我通往爱情路上的绊脚石，看我怎么一脚把你踢开！”听到杰诺的回答，佐伊露出了得意的坏笑，然后双手抱拳摩拳擦掌，准备给杰诺来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你是想要变成流星呢？还是想要来一次泡泡浴呢？”
想得美！从各方各面来说，都是如此！
杰诺径直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假装无事发生。他问起了伊泽瑞尔的事情，因为他知道佐伊这人很健忘，说不定以转移话题就忘了先前的目的。
“伊泽瑞尔让你下来的？”
“是的，他放心不下你们，一见到我就让我来帮你……”
“快帮我解决掉监视者。”杰诺趁热打铁，也不知道伊泽瑞尔为了使唤佐伊是否牺牲了色相。
“我拿这个大家伙没办法，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已经快醒来了。”佐伊的神态中没有任何担忧或恐惧，这让杰诺以为她这是在开玩笑吓唬他。
可当他看见触手的尖端果真抽搐了一下之后，顿时明白了佐伊说的全是真的，这小破孩只是单纯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而已！
“那就快干正事，帮我把这女人带出去！”杰诺叫唤起来，急得团团转。
话音刚落，触手已然抬起。
“这个简单，但我需要一个确切的空间坐标，如果你不想传送失败被困在冰层里的话……”佐伊抬着下巴，摇头晃脑的样子能把杰诺急死上百遍。
“就在裂缝后面，快点啊！”杰诺双眼都快瞪出来了，他就不该跟佐伊说话，早点施放曲径折跃现在都出去了。
而佐伊竟然还有空把头向裂缝中朝着对面看，直到看到另一端卡莎焦急等待的身影才慢吞吞的点头回应。
“知道了！”她抓起丽桑卓的胳膊，在她身下创造了一个传送门。
杰诺看见丽桑卓和佐伊一齐掉了进去，与此同时，缝隙的另一边传来了结结实实的落地声。
听起来丽桑卓摔得不轻，不过总算是传送过去了。
当杰诺准备跳进传送门的时候，传送门却在他眼前迅速缩小并关闭了！不管佐伊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这都构成了谋杀！
“该死的！佐伊，你在搞什么！我还没上车呢！”
触手猛然拍下，杰诺翻滚躲开。剧烈的冲击在身后猛然炸开，他被气流掀飞，掉下来在光滑的冰面上滑出了数十米远，直到撞到其中一根冰柱上才停下。但他还未来得及起身，触手已经再次袭来。
杰诺现在离出口更远了，眼看着触手拍下，就在这危机关头，他突然感觉到身体下陷。他马上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任由着重力将他拽下，然后历经了一阵非常短促但是回味悠长的时空交错感，他便结结实实的摔在冰面上。
“对不起哦，差点把你忘了。”
耳边传来了佐伊调皮的笑声，惊魂未定的杰诺第一次体会到脱力的感觉。现在他也懒得起身教训佐伊或者跟她争论了，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冰面上，即使被臻冰的酷寒刺痛着脊背也不想挪地。
而在杰诺被佐伊传送出来以后，迦娜也化为清风轻易从洞穴中钻了出来。
“总算是安全出来了。”卡莎不禁感叹到。虽然过程有些一波三折，但只要人没事就好。
砰——
监视者的触手拍在了裂缝上，但是缝隙太过狭窄塞不进去。它的触手并不像软体动物那般极具弹性，差点被拍死的杰诺可能负责任的说构成触手的材质其实比钻石都要坚硬。
看见监视者并不能向章鱼那般穿过来，杰诺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用力的吸进寒冷的空气助自己打起精神，然后透过缝隙看间九尊之厅中，发狂的触手正在用力拍打着其他冰柱，或者缠绕在冰柱上企图将其拉断。
被攻击的冰柱发出了难以支撑的哀鸣，杰诺不能就这么放任触手把其他的封印全都破坏掉，于是立刻思考起让监视者停下的办法。
没管在一旁喋喋不休的佐伊，他看向尚在沉睡中的丽桑卓，经过刚才的事情，他已经明白她的沉睡单单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其本尊意识并没有进入到监视者的精神世界中去安抚它、哄骗它。
所以，想要让监视者停下攻击，将封印的时间延长，他必须想办法让丽桑卓进入到监视者的梦境里进行牵制，这样才能让它停下触手。
“喂！为什么不理我？”
“不是说好了把伊泽瑞尔送给我当宠物吗？”
“你怎么可以反悔？！”
“ヽ(●-`Д′-)ノ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佐伊语不惊人死不休，卡莎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禁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杰诺，把震惊全都写在了脸上。
她完全没想到杰诺之前居然做过人贩子的勾当！而且结合买家对商品的喜爱，杰诺妥妥的就是个卖鸭的啊！
而在另一边，杰诺可没有时间去理睬佐伊的追问。他眉头紧锁，深深的凝视着沉睡不醒的丽桑卓，然后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了努努交给他的那枚冰雪宝石。
努努说对了，它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赤子之心
冰雪宝石，可以将梦想变为现实。
如果用得好，杰诺可以让丽桑卓重新管控监视者的梦境，让后者沉睡下来；也可以用来制造臻冰，重新将封印补全，延长监视者脱困的时间。
总之，善用冰雪宝石将末日之刻拖延到奥恩熔炼出铁水之时，即是杰诺无论如何也必须达到的目标。
杰诺捧起宝石，将其贴在额头上，想象着魔力从宝石流进体内，他因此获得了心想事成的能力。
但是，不知是方法不对还是怎么，冰雪宝石怎样都不响应的他的召唤。
此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关注的迦娜看出了一些端倪：“杰诺，你身上没有宝石需要的特质，不是它认定的那类人，所以无论你怎么努力也别想激活它。”
这话让杰诺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已经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冰雪宝石只有努努和威朗普可以使用。”杰诺说：“努努拥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他的心灵中充满了爱，抵抗绝望的爱。”
得知自己为什么无法激活宝石后，杰诺长叹了一口气。
赤子之心什么的，早在他认清现实的时候就被丢掉了。白日梦，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着。
“赤子之心……”虽然不是很理解这个崭新的词汇，但卡莎知道自己也不会拥有这种东西。曾经在失落的艾卡西亚，那里的怪物让她早早就认清了现实的残酷，为了不顾一切活下去，她也早已丢到了做梦的力量。
而迦娜呢，更是没有童年，生来如此。
“我们回去找努努吧，也只能这样了。”卡莎建议道。不过，杰诺并没有直接答应。
“或许我们可以让别人试试。”他说。
“让谁试？”卡莎很清楚下来的三人都不具备激活宝石的能力，它是属于努努和威朗普……忽然间，她不再发声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小女孩身上。
难道……
“佐伊，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杰诺的声音吸引了佐伊的视线，她在空中打了个滚，飘到了杰诺面前。
“想好要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不是，你来试试能不能激活这颗宝石。”杰诺把冰雪宝石呈在手中，佐伊把右手拱成放大镜的形状，放在眼前用暮光色的瞳仁好奇的观察着这颗充满魔力的稀世宝石。
“哇喔，好漂亮的石头，你想要把它送给佐伊吗？”佐伊雀跃起来，抓起宝石顺手就准备往她那发量令人羡慕的头发里藏。
“我没有这么说过。”杰诺脸立刻黑了。
“难道你不是想用它来向我赔罪？”佐伊的笑脸顿时变成了怒容。
“不，我从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想让你激活它的力量。”
“哼，小气鬼！一块破石头都不给，我从没有遇到过你这么小气的人！”
听到佐伊这么说自己，杰诺也是一愣，这可是攸关世界存亡的事情，怎么就能牵扯到自己小气了？
不过只要想想佐伊平时接触的都是什么人，那他嘴里说出这话就没什么奇怪的了。那些星界生命那么宠她，要什么给什么，相比之下，一块“破石头”都不愿给的杰诺，自然是无比小气。
生气归生气，不过佐伊还是协助杰诺的，因为这是伊泽瑞尔的要求，她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她把宝石捧在手中，然后对着它轻轻一吹。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佐伊的吹气，宝石顿时涌现出许多的梦境泡泡。这些气泡装满了奇异的梦境，充满弹性的互相碰撞，在四人的头上聚集成一朵云彩。脚下臻冰泛出魔法冷光射进泡泡云里，顿时被折射成一条珣丽的彩虹，充满了孩童般异想天开的想象力。
“哈哈，这真是太好玩啦！”佐伊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她曾抓住活泼的彩虹用来当跳绳，但手中的这个东西比彩虹还要好玩上许多倍。
看着佐伊在玩耍中探索冰雪宝石的用途，杰诺却陷入了沉默。
他起初想碰碰运气，让佐伊尝试一下，如果成功就能省下许多时间……但他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而他本来是没抱多大指望的。
佐伊为什么会成功？就因为她和努努都是心态上的小孩吗？
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是的，虽然佐伊被暮光巨神带去了星界游历千年，但她的心态还和离开凡间时一模一样，只长大了不到一岁，就比努努大不了多少。
活泼、充满好奇与乐观、还有无尽的想象力。
那佐伊是善良的吗？或是说像努努那样充满善意的？这点杰诺就要打个问号了。
很多时候，佐伊的玩笑会开得很过分，甚至于扰乱现实的物理定律，带来浩劫与灾难，可她本身是没有恶意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佐伊被冰雪宝石判断为适格者吧。
杰诺运用自己的天赋，通过灵魂层次上的联系，进入到丽桑卓的视角。当他发现那里仍是一片漆黑时，便退出来对佐伊说道：
“好了，佐伊。在丽桑卓身上试试冰雪宝石的力量，我要进入她的梦境。”
“好呀好呀，就是让你们一起做梦对吧？我这就来！”佐伊语速极快的说完这一串话，然后按着自己所能想到的方式开始施法。
杰诺总感觉佐伊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但又说出来她说的哪里错了。
冰雪宝石在她的搓揉之下，就好像一块起了许多泡泡的肥皂，这些泡泡又汇聚成一朵如梦似幻般的云彩，将杰诺和丽桑卓一起包围了。
当杰诺闭上眼睛之后，他发现丽桑卓的梦境已经开启，而自己也能接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丽桑卓所能见到的一切。这本应该是件好事，可当杰诺发现他的意识回不到本体时，这份喜悦也就转变为了忧伤。
他听不到本体所能听见的声音，感觉不到本体接触臻冰时的寒冷刺痛，更控制不了本体的一举一动。
此刻，他终于明白佐伊理解错了什么——她把他的意识也丢进了梦境世界中，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而不是杰诺预想中充当的旁观者或是操盘手。
换句话说，杰诺现在真的是在和丽桑卓联机做梦，而不是以自己的天赋能力窥视她的梦境。
糟糕！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现实与梦境
正当杰诺在梦境中为佐伊的“蓄意报复”咬牙切齿的时候，现实中也发生了一些变故。
卡莎看着沉睡在臻冰上慢慢被白霜覆盖的杰诺，开始为他担心起来。
她怕他会因此在睡梦中被冻死，所以开始考虑起去哪里找点以前霜卫遗留下来的保暖衣物来为他垫背，或者是干脆就把他背在身上，不能让他就这样一直与臻冰紧贴着。
但就在她刚准备动手的时候，洞穴中忽然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心中疑惑的卡莎把脸伸到洞口处，透过裂缝向里张望，随后就看见了非常骇人的场景。
只见九尊之一已经被摧毁，而另外三尊存在裂隙的冰柱，正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般，不停的涌出一条条漆黑的触须。
这些令人憎恶的次级生物，在冰面上汇聚成黑色的潮水，就像大地伤口中**的黑血，向着出口处涌来。而且更诡异的是，这些触须在运动中彼此缠绕，勾连相接，变为了一种全身由根根分明触须组成的诡异人形，并在潮水中站了起来。它把那应该称之为脸的部位转向了卡莎，在那空无一物的眼窝中，卡莎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充满食欲的饥饿……这令她毛骨悚然，第二身皮肤发出尖锐的刺痛。
那空无的眼神刺痛了她的双眼，卡莎连忙缩回身体，回头指着沉睡不醒的杰诺对迦娜说道：
“不好了，监视者在大量制造次级生物，虚空很快就会穿过裂缝渗透出来，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把他们带走。”
迦娜用了瞬息的功夫前去洞穴中确认了一眼，然后眉头紧蹙的回来了。她纠结的目光在丽桑卓和杰诺两人间来回摇摆，轻叹道：“可你只能带走一个人。”
此刻她恨自己没有长出真实的双手，来帮卡莎带走另一个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选择把杰诺带走。”卡莎抓住杰诺的双臂往自己肩上扛，她向上仰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崖，顿时感觉巨大的压力扛在肩膀上，她的第二皮肤甚至都没有进化出利于攀登的结构，而且长时间将爪子插在冰中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也不得而知。
“没用的，少了谁都不行。”迦娜拦住了卡莎：“你带着人不可能爬得比那些东西快，爬不上多高就会被追上的，到时候你躲都没地方躲。”
迦娜深知唇寒齿亡的道理，如果连这两个人都保不住，何谈拯救世界？无论逃到哪儿，最终还是要面对这一切的。
“那要怎么办？我们可守不住那么多怪物！”卡莎也清楚自己的火力守不住裂隙口，而就在这时候，她注意到了一旁悠哉悠哉的佐伊。
想到她之前救出杰诺的种种手段，卡莎便凑上前去恳求。
“请问，你能不能帮我们把杰诺和女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就像之前你把他们转移出来的那样？”
佐伊看着卡莎，对她奇怪的外表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这让卡莎心底发毛，祈祷着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小萝莉不会对她生出奇怪的念头，比如看她异于常人就想把她收为宠物，这是她从杰诺和佐伊的对话中听到的……
“这个倒是简单，只要你答应让我摸一下，我就帮你！”佐伊说。
“只是摸一下么？那好吧。”卡莎生怕对方反悔，赶紧答应了。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从前也有一个小女孩对她有类似的想法，想试试虚空皮肤摸起来是怎么样的。小孩子们对未知表现出来的更多是好奇，而不是恐惧。
佐伊的小手伸到了卡莎的胳膊上，顺着小臂往上摸，边摸便说：“就跟摸鱼差不多，都是鳞片，糙糙的。还是毛茸茸的雪人摸起来舒服。”
佐伊收回了手，她对自己的不感兴趣让卡莎不禁松了口气。当她回想起对方说了什么，才知道原来威朗普已经先她一步“惨遭毒手”了。
“等等，我改主意了！”
就在等待佐伊履行承诺的时候，卡莎听见佐伊忽然改口，这让她刚刚有所松懈的心再次被提了起来。
“你不会反悔吧？”她充满担忧的试探。
“不，当然不了。我只是想换个方式来解决问题，这样结果会更好！”
佐伊再次举起冰雪宝石，她让充满想象的魔力流出，飞向封印之地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上。那些魔力充满了狭窄的裂缝，并从想象跨越到现实，凝结成坚硬的臻冰，天衣无缝的弥补了裂缝。
“搞定了，这下子那些恶心的东西出不来了。”佐伊拍拍手，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那些怪物全方位无死角的被关在了洞穴中，如果没有监视者亲自出手，它们是冲不出九尊之厅的，霜卫要塞沦陷的威胁也暂时解除了。
“神乎其技！非常感谢！”卡莎向佐伊谢过之后，又回到了杰诺的身旁。
她没想到佐伊的临时改主意是这个意思，小孩子的思维总是非常跳跃，她明明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有些跟不上了。可能是在艾卡西亚地下待久了，对生存以外的事情都变得疏远了吧。
人小鬼大是形容佐伊最贴切的词汇，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会怎么做。就比如说刚刚，佐伊单纯的就是想炫技而已，用刚刚到手的宝物表演一番，换得惊叹与欢呼。
总之，现实的问题暂时解决了，让我们回到梦境看看发生了什么。
在一片冰川间隙形成的迷宫中，杰诺到处寻找着丽桑卓的身影。
但是，他走了许久，周围的景物仍是一成不变，全是逼仄的狭道组成了连贯通路，现在走过的每一段路都让他感觉到似曾来过。
杰诺无法准确的确认时间的流逝，但他感觉自己已经在迷宫中浪费了不少时间。
于是他开始尝试用别的办法，或作弊、或取巧，只要能帮他离开迷宫就行。他发现自己的天赋在梦中还能使用，于是便将意识转移到了丽桑卓的身上。
在梦境世界中，丽桑卓的双眼并不是瞎的，他能看到她所看到的一切事物。
她独自坐在一张冰床上，一动不动，好像在发呆。
他向周围看去，丽桑卓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幽暗封闭的宫殿卧室，除了身下的这张大床以外，连一个柜子、一扇门、一间窗户都没有。
这让杰诺有些为难，丽桑卓被她自己封印在一个他所不知的密室里。
他本想通过窗户看看房间的外面有没有他身处的迷宫，然后通过俯视看见迷宫的全貌，接着就是在上帝视角的帮助下走出迷宫进入城堡找到公主那一套流程，那里知道会窗都没有。
“在梦中做白日梦，不愧是你！”杰诺自嘲的笑了笑，但话音刚落，一个想法在脑中电射而出，击中了他的天灵盖！
“梦？梦！”
“对哦！都在梦里了，那不就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让丽桑卓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呢？”
“对！就这么办！”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黑日
通过“合理”的利用梦境规则，杰诺让丽桑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蹲坐在眼前，穿着兽皮的衣装，白发胜雪盘在脑后，皮肤白皙而不苍白，骨架也在正常大小的范围内，一双明亮的眼眸透露着跨越古今的忧伤。
这是遇到监视者之前的她，还只是弗雷尔卓德的一位战母，并不是什么流传千古的传奇三姐妹。
见到杰诺，丽桑卓没有感觉很意外，因为她知道这是在梦中，而在梦中发生什么都是可能的。
“做你应该做的，去编织美梦安抚监视者。”
杰诺以命令的口吻驱使她，丽桑卓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悠长的一声叹息之后，然后又把下巴埋进了双膝间，紧紧抱着。
“一切都是徒劳的，我苦心经营了近万年的梦境还不是毁于一旦。监视者已然苏醒，它挣扎的力度不再是轻柔的梦呓，我已无力将它拖回摇篮中了。”
对比现实中的疯狂偏执，梦境中的丽桑卓显得理智多了，杰诺觉得他们之间还有深入交流的可能，而不用他马上就发动天赋去接管她。
“我带来了冰雪宝石。”杰诺说。
“冰雪宝石？呵——”丽桑卓笑了，笑得很无奈：“如果你们早点交给我，我只需要用宝石制造一些臻冰修复冰柱上的裂隙，或许监视者现在仍沉溺于梦……但现在，一块冰雪宝石已经于事无补了，除非你还能找来一整个雪人族充当祭品，才能将监视者重新封印。”
“但是，你能么？”她饱含悲伤的质问，让杰诺无言以对。
冰雪宝石在曾经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许多魔法雪人都拥有着同样的、与生俱来的宝物，但它们都被丽桑卓榨干制造了这深渊下的封印之所。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雪人族现在的处境，失去了魔法的雪人只是狂躁而低智的野兽。
“抱歉，我不能。”杰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这明明就是丽桑卓一手造成的后果。她的悲伤真情实意，或许将雪人举族献祭并非她本意。
“但这是无可逃避的，我们应当拼尽全力去阻止末日，即使会第一个粉身碎骨。”
“我们？”丽桑卓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杰诺，在他身上搜寻着他具有哪种逆转死局的能力。
可她什么都没看到，绝望的低下了头。
痴人说梦。
一股挫败感涌上了杰诺的心头，就好像去相亲时女方瞧不上自己的条件，他想不到居然还会有需要证明自己的一天。
既然是在梦中的话，那应该什么都可以办到吧？
“丽桑卓，抬起头来，看着我。”杰诺再次命令道。
本来她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但是一抬头，眼前所见却让她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所看见的不再只是杰诺一人——一个由纯粹灵魂构成巨人就站在他的身后，他有万米之高，远远超越了她所见的任何旧神，连山脉般巨大的监视者也不及。她仰望着这个巨人，他仿佛伸手就能够到太阳，倒下就能填满整片大海。在他的面前，她感到自己万分渺小、微不足道，就像一场暴风雪中的一粒霜。
但这里是梦。
“这是真的吗？不是你在梦中的欺骗？”丽桑卓嗫嚅着问，轻轻的颤抖着。
“骗你有什么好处？我应该急着去送死吗？”
杰诺给予肯定的答复，这个巨人是他近些年来收集到的所有灵魂之力的集合体。它们被抹去了各自原本的形状，剔除了杂乱无用的记忆，剩下至精至纯的灵魂精粹，返本归元。
“可是这仍不足以与监视者抗衡，它的饥饿，足以吞噬整个位面。”
丽桑卓可以说是最了解监视者的人了，但每次在面对它的时候仍会惊厥，万年来不曾减弱半分。
“只要能把它拉回梦境，我就能将它永世封印，甚至击杀也不是不能一试。”
监视者能被杀死吗？丽桑卓并不觉得。
但现在只能相信杰诺，按他说的去做。
她站了起来，褪下华美的长袍，将身材展露在杰诺的面前。
一瞬间，如同墨水晕开，整个冰川迷宫都染上了黑色，然后崩塌，沉入了深渊。
杰诺踏在空处，看着丽桑卓任意修改着属于他们两人的梦境。冰川崩塌，碎裂的黑冰飞出一部分贴在丽桑卓的皮肤上，变成了冰制的铠甲。她戴上繁重的头套，黑冰的力量由此注入她的体内，她的身体发生了异变，她的肌肤如死尸般冰冷，如新雪般惨白。
变成了杰诺熟知的模样。
近万年的改变就浓缩在这短短的几息之间，杰诺看到了虚空在丽桑卓身上留下的改变。
脚下的深渊升起了山脉，黑色的阳光灼烧着万物。
他们共同的梦境已经变成了它的。
那个怪物几乎察觉不到他们的到来，就像某种诡异的新生命正在啼哭。
代表着监视者的黑太阳如日中天，将长长的阳影投在铺满灰霜的山脉上。这片土地是扭曲后的弗雷尔卓德，失去了所有生命和魔法……
而那个试图将黑色火球按回地平线以下的女神，丽桑卓的梦境化身，梦境世界的最后一个黎明……片刻间就被黑焰烧灼了双手，然后被深渊吞噬。
她发出尖叫，炸碎成黑暗的碎块，继而分裂成亿万个丽桑卓，每一个都在碎片的镜面中的尖叫。在一切空无之下，她们的声音连悄悄话都算不上。
深渊疯狂的吞吃着一切，包括这个梦境的根本基石，也在快速崩碎。
“我支撑不了多久，它就快醒来了，这个处于崩溃边缘的梦境，你来接管。”
如丽桑卓所预料的，她才刚刚将监视者拉进梦境世界，转眼间它就要冲破牢笼。
醒来之后的监视者抵抗的力度远超想象，具体就表现在它吞噬的速度上，比之前快上了无数倍。在此之前，无论那张巨口吞掉多少，总是还有更多吃不完。
但是现在，它所吞噬的每一块碎块都是丽桑卓的一部分，如果让它全部吞噬完毕，丽桑卓在现实中的身体也会死去。
到时候，就真的没有人能在制衡它了。
第一千一百整章 灵魂绑定
在监视者的梦中，只有空无。
还有更多空无。
还有更多空无。
远方的地平线是空无，地平线上的山脉是空无。在空无的上方，穹庐是空无，密布的云也是空无。
梦境世界需要一个神来制衡黑日，而丽桑卓所化的黎明女神已然陨落，亟需一个更强的神明来代替。
在一处山脉的背面，杰诺的视线越过丽桑卓，看向天空中的那轮黑日。那阳光灼痛着他，巨口吞噬一切的惨状让人惊厥颤栗，但他没有因此失去抵抗的信念。
“这一次，它不会再醒来了。它会一直沉睡，直到陨落的那一刻。”
话音刚落，山脉的背阳面便爬出了一个撼天动地的巨人。
他站起来就够到了穹庐，双眼如水晶般湛蓝，清澈明亮闪烁着天界的能量。他朝着黑色的太阳前进，一步就跨越数道山脉，每个脚印都变成一个清澈的湖泊。
他来到黑日的后面，伸出双手用力的将它按回地平线以下。那颗黑色的火球在反抗，在努力重新升起。它烧灼着他的手指，但还是不敌巨人的力量，被压到了地平线之下……
黑夜重新降临，失去了魔法的弗雷尔卓德刮起了风下起了雪，万物得以在冰中获得喘息。
“你做到了……”看着巨人成功压制住了监视者的梦境化身，丽桑卓冰川般的面孔竟浮现出一丝笑容。
她转身回顾，却看见杰诺捂着额头弯下了腰。
在某一个瞬间，一些怪异的影像通过梦境化身传到了杰诺的脑海中。
九尊之厅中的监视者不甘的沉寂下去，沉溺于梦中。
它睡着了，但是透过它那没有眼皮包裹的独眼，以及光滑如镜的冰层，以一个仰视的角度，杰诺清晰的看见了那些先前被它释放出来的黑色触须，正蠢动鬼祟的做着一些事情。
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蟥在自己的眼睛上到处蠕动。
令人牙酸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他看到这些由虚空能量转化而来的次级生物正在啃噬着冰柱，帮助监视者打破封印……
梦呓。
啃咬。
影像一闪而逝，丽桑卓看见杰诺脸上痛苦的神情，对他展露了些许关心。
“习惯就好，这只是很小的代价，却能让那些怪物继续沉睡。”她微微弯下腰，伸手捧着杰诺的脸颊，并将他拥入怀中。
杰诺还在回忆那丝一闪而逝的影像，他没有抗拒。而丽桑卓将一丝冰凉注入他的太阳穴，助他镇静。
习惯就好，这样的痛苦她已经历尽了近万年。自从当上了梦境使者，监视者的梦呓和啃咬就一直回荡在她脑海中，让她不得安宁。
生命。生命是最关键的。
它想要鲜活的生命，她就在梦中创造万灵献祭给黑色的太阳……
说起来也是讽刺，她用梦境为监视者带去它们族类唯一渴望的安宁，自己却永远的失去了安宁。如今这份痛苦被杰诺分担了大部分，她终于久违的品尝到了安宁的滋味。
就在怀中。
她再也不想回到过去了，被梦呓和啃咬侵蚀的岁月。
杰诺感到了冷，他一把推开了丽桑卓。
他们现在的关系似敌非敌，似友非友，模糊不清。他想要划清界限，因为这种关系只是短暂的战时同盟，最终还是可能撕破脸皮的。当然友善的拥抱也不是不可以，但起码也得变回人类的样子再来吧？
“它还会卷土而来的。”
看着天边火烧般的晚霞，杰诺知道自己只是暂时压住了监视者，梦境世界中的实力不对等让他能够暂时稳压一头。与监视者的对抗每分每秒都在消耗着他的灵魂力量，即使他有海量的魂力可以消耗，也支撑不了多久，毕竟那是足以吞噬世界的存在。
必须让奥恩开始工作了。
“我要离开这里了。”杰诺对悲惨的梦境世界没有丝毫的留恋，他说道：“在现实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就去吧，我会负责让梦境分身持续压制监视者的，如果一有状况就会马上告诉你。”
丽桑卓点点头，突然变得善解人意的她令杰诺很不适应。他对此有些疑惑：“你怎么告诉我？通过梦？”
“你没有感觉到吗？不只是梦境，就连我们的灵魂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连接到了一起。这也是你离开梦境之后，我仍能控制你的梦境分身的原因。”
“卧槽！”
迦娜已经不知多少次为杰诺擦去身上凝结的白霜了，但它们还是很快的又蔓延至全身，就像牛皮鲜一样难以祛除。
“卧槽！”
忽然，杰诺虎躯一震，猛然惊醒。身上的白霜纷纷震落，无比气愤的他此刻忘记了寒冷。
“你醒了？情况怎么样了？”迦娜看他猛然弹起，仿佛做了噩梦般脸色铁青，以为出了坏事，对结果的预期也放低了些。
“佐伊！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哪知，杰诺的目光直接越过了她，如同发怒的斗牛一般，死死的盯住一旁无聊等待中吹着泡泡的小萝莉。
“我又做错了什么吗？”佐伊很困惑，不明白杰诺为什么要这样大喊大叫。
“你把我和丽桑卓的灵魂绑在了一起！我没让你这样做！”
“可你不就是这样要求的？”
佐伊解释道，但杰诺不相信她的解释，仍用愤怒的目光注视着她。在这灼热目光的暴晒下，她的心底生出了一丝屈服，即使她仍不明白这有什么差别。
大人们的要求好多，真让人费解！
“我总是不由自主的干出一些坏事，对不起哦！”她噘着嘴嘟哝着，很没诚意的向杰诺道歉了，同时把玩腻了的冰雪宝石还给了他。
见佐伊不太服气的样子，杰诺差不多相信她是无心的了，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独自生了会儿闷气。
“没事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监视者再次陷入沉睡，我们抓紧时间回去找奥恩。”见不明所以的卡莎和迦娜两人在面面相觑，杰诺稍微向她们解释了一下。在她们相信并放心下来后，他把目光转向丽桑卓。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任何事情而心态浮动，但在看见丽桑卓的身体时，杰诺还是不免吓了一跳。
“她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杰诺指着包裹在残破长袍下的单薄身躯，一脸的难以置信——丽桑卓已经褪去了一身的黑冰，变回正常人的体型。
而在他目光接触到她肌肤上的浅蓝色刺青符文时，一股轻柔深远的声音也回响在他脑中。
“我在梦中等你，记得保管好我的身体——”
这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能让人第一时间记起发声者的样貌。
没错！正是三姐妹时代的丽桑卓！他们真的被佐伊缠到一起了！
“你问这个啊？怎么说呢……嗯……在你睡着的时候，寒冰之血的纯度稀释了。不过这样也好，带上去的时候轻松一些……”
卡莎并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很平常的说着，但是后面的话杰诺已经没再听了。
他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他已经知道了——丽桑卓之所以会变成原来的模样，还不是他在梦里被拥抱时，暗自吐槽了一下！然后他的心声就被丽桑卓偷偷听了去，她觉得还行便卸下防备，以原本的面目示人。
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的感觉吗？
苦涩的笑，回荡在寒冷刺骨的深渊里。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负重前行
杰诺回到悲伤之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但是所有人仍在寒风中苦苦等候他们的归来。
当看见几人平安归来，桥上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欣然接受欢迎，并心怀感激的对他们的不离不弃一一表示感谢。在之后，佐伊找上了伊泽瑞尔，而艾希找上了杰诺。
“战母艾希，你怎么来到了这里？我不是让你待在主堡照顾那些冰裔孤儿吗？”
艾希带来了那群不知所措的冰裔孤儿，现在他们随着那位受罚冰裔站在角落，远离哪些孵化出虚空生物的尸骸。
“外面的战争结束了，瑟庄妮带着人进入了主堡，她们想要冲进这里，但我没让，因为我担心这会影响到你在这深渊下面的行动……”
她的话中透露着一些关键的信息——阿瓦罗萨部族和凛冬之爪部族对阵霜卫部族的战斗已然落幕。瑟庄妮获得了惨烈的胜利，击败了强悍坚韧的冰霜守卫，率领着部下残军正式入驻要塞。
他们在冻库中搜刮出了足以支撑大军返程的口粮，但是对食物的需求在这场战争之后已经消减了一半。
“瑟庄妮为什么要进来？”杰诺说着，再次看向那群小孩，突然为他们感到可怜。
他们的父母怀着神圣的心情，自愿割断所有联系将他们送进霜卫要塞中深造，哪知道他们会遭遇这场大战纷纷成为战争的孤儿。而整个要塞中的霜卫，要么死于铁蹄的践踏，要么被虚空生物残害，恐怕剩下不了多少人了。
所以杰诺为这群孤儿的未来感到担忧。
“丽桑卓，她为了丽桑卓而来，她很生气，她在到处寻找女巫……”艾希说。
“……”杰诺一时语塞，因为艾希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现在背着的女人就是丽桑卓。
沉睡的丽桑卓伏在杰诺的背上，白发刚好遮住了脸上的刺青。艾希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可能在她印象里的丽桑卓还是那个行走于冰刀上的高大女巫，与杰诺背上的女人没有丝毫挂钩的地方。
毕竟两者的前后变化实在太大了。
“她是来寻仇的？”杰诺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口干舌燥，并且这种感觉在艾希点头之后变得更加强烈了。
是的，他意识到了，在损失了这么多张族人之后，瑟庄妮和艾希对丽桑卓的仇恨只会更加强烈。她编织谎言操控了两代人近半个世纪的命运，期间死掉了不知道多少人，这样的仇恨怎么可能放得下？
拯救和报仇，艾希或许会在阵痛的选择前者，但瑟庄妮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所以，杰诺非常违心的做出了选择。
“女巫，已经死了。”
他像丽桑卓那样编织谎言欺骗两位战母，他从善意的角度出发，他只是不想让事情闹僵。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艾希怅然若失，她知道这对瑟庄妮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没能亲手手刃女巫，会让她遗憾终身的。
“那你身后的是？”艾希四处张望，目光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开始注意到杰诺悲上的女人。
“一个冰霜祭司，还有点用。”杰诺连忙岔开了话题：“你没有让瑟庄妮进来，做得很好，因为这里还很危险。”
杰诺努努嘴，示意艾希透过包裹桥身的迷雾，去看那些散落在四处的霜卫尸骸。
“嘶……”艾希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伤口隐隐透出她无法理解的恐怖，那是没有真正了解过虚空的人无法体会的致命。
这就是杰诺想要的效果，震惊压过了艾希的好奇心。他接着趁热打铁对她说道：“你也看到了，这里仍不安全，快带着那些孩子去找瑟庄妮吧。告诉她们这里已经列为禁地了，只要不轻易闯进这里，随便她们怎么在主堡中搜刮都好。”
“那些怪物……”
“那些怪物依然潜伏在深渊中，在黑暗中鬼祟，磨牙吮血，开膛破肚……我关闭主堡大门，就是为了防止它们逃出去，向血肉瘟疫一样扩散开来。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配合我，不要打开大门，好吗？”
杰诺描绘的恐怖之物让艾希感到了惧怕，她意识到自己带着一群弱小的孩童闯进悲伤之桥就已经是大错特错了。
“好，好！”艾希连忙带着那些孤儿离开了悲伤之桥，现在她一心扑在了这些孩子身上。
战争已经结束，伤亡已经够多了，她要赶在瑟庄妮将余下的霜卫赶尽杀绝之前，能救几个是几个。那些霜卫是这些孩子最好的导师，他们的传承应该被接纳，而不是被抹除。
主堡大门轰然关闭，看着艾希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杰诺已经决定要为丽桑卓做一些防护措施了，毕竟这要塞中想要杀死她的人可不在少数。他也开始意思到丽桑卓先前说要保护好她的身体，原来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
杰诺找到了努努，并把冰雪宝石交还给他。为了让人不打扰到丽桑卓沉睡从而使得梦境崩溃，杰诺特意让努努为她制造了一具冰棺，以及一块面具。
面具很好的挡住了丽桑卓脸上最容易辨识的浅蓝色刺青，杰诺将她平放在棺中，双手交叉于腹部上方。她的呼吸频率被寒冷的臻冰压制得很慢很慢，就像是一具精致的死尸。
他盖上了棺盖，别人只能从外面看见模糊的身影。只要他不说，没人知道里面躺着的是丽桑卓。
现在，不会有人惊扰到梦境世界了。
努努看着杰诺将冰棺背在身上，充满不解。
“杰诺，你为什么要把那么重的东西背在身上？不累吗？”
由于背着冰棺，杰诺玩不下腰，只好伸手摸着努努的头对他说：“我背的可是整个世界，累一点又怎么。”
如此抽象的回答让努努更加困惑了，不明觉厉中，努努说他也要尝试背起整个世界。
当然，杰诺可不会把冰棺交给他背。
“傻孩子，等你长大了，就懂得负重前行的意义了。”杰诺说。
“那我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啊？”
“等你找到心爱的姑娘就长大了。”
“我心爱的姑娘？蕾卡妈妈算吗？”
努努的问题让杰诺一愣，他笑眯眯的回答：“算，当然算！”然后他放低了声音，悄悄对努努说：“来！我个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努努顿时竖起了耳朵。
“我想我知道你妈妈在哪里了！”
“哇！真的吗？！”努努叫得很大声，根本藏不住秘密。
“我已经让人在梦里寻找你的妈妈了，等她一醒来，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
“好耶！好耶！！”
努努蹦蹦跳跳，雪人哈哈大笑，由衷为小伙伴感到高兴。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公羊报恩
夜幕降临，但霜卫要塞并不会因此陷入黑暗。
要塞的一座座尖塔从冰原上拔地而起。魔法的极光色彩斑斓，绿色、粉色、蓝色的波浪在近乎永夜的天空中舞动，宛如倒悬的天空之海。
这里的星辰永远在闪烁，透过最寒冷、最洁净的空气，却让杰诺的心底感到异样。
在某种黑暗和空无之下，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
饥饿。
啃咬。
刻不容缓，他离开了主堡，找到了就在要塞外围等待的奥恩。
奥恩用炉膛般炽热的双眼瞪着杰诺，在他的脚下，是熔融的大地，揭去冰雪的外衣后露出深褐色的基岩。
杰诺知道奥恩不喜欢废话，直接说事：“奥恩，我们必须尽快动工，情况不容乐观。”
“你见到监视者了？”在杰诺大致说明了情况之后，奥恩难得的对锻造以外的事物感兴趣。他全程参与了这件事，但却从头到尾没见着监视者。
想要见一面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丽桑卓把他拉进来联机做梦就能见到了。不过奥恩不会想见到的，丽桑卓也不会去对奥恩动手，沃利贝尔和奥恩闹掰其中就有她一部分原因。
“它醒来又睡下，但这次它放出了一些东西，正在啃咬着封印。这也是我所担忧的，我们必须赶在它冲破封印之前封死整个嚎哭深渊。”
“你为什么不尝试杀死它？”奥恩的意思很明显，他为杰诺打造了夺目之矛，但杰诺却一点也不提那件武器。
“它的本体封印在数十尺深的臻冰中，我没法透过那么厚的臻冰将长矛插进去！”
当时，监视者露出冰面的就只有一条触手，杰诺就算插烂那条触手也伤不及根本，还会提早把底牌暴露。一旦监视者有所提防，那就很难有机会将其刺杀了。
也不怪杰诺没有抓紧机会，其实那根本不是最好的机会。如果他当时强行打破冰面攻击监视者，那他绝对不是清醒状态下的监视者的对手，更不要说将光矛刺入它的眼仁中了。而这样刺杀不成，就等同于亲手将其释放了出来。
他必须先确保监视者的沉睡，才能再打开冰盖，将夺目刺入它的眼仁。
杰诺拿出了夺目之矛，这是工匠之神的智慧结晶，它的柔光连奥恩发须中透出的炽烈火光都无法掩映。
“合着我还得给你制造一个能轻易融化臻冰的武器？”奥恩听完杰诺的解释，立刻就明白此时的他最缺什么。
“那就快点动工吧，把禁魔铁水熔铸出来，然后我就动手。”
杰诺催促着奥恩，他很着急，但又急不来。他必须等待奥恩完成他的那部分工作，他才能开始自己的刺杀行动。
他很清楚，并且丽桑卓也对他说过，嚎哭深渊之下蠢蠢欲动的监视者并不是只有这一个。丽桑卓所封印的这个，很可能只是其中的小块头，甚至是其他监视者派来的炮灰级监视者……
一旦他现在就下去刺杀它，那么没有等奥恩把禁魔树中的符文之力全部提取给他，以及将浇筑封印的的铁水全部烧出来，那他可能就在事成后无法完全封闭两个世界的通道。
到时候若出现更强的监视者填补这个空缺，那么他们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听到杰诺的话，奥恩开始四处张望，嘴里嘟哝着让杰诺给它时间。
“别急，我得先找到一座火力够猛的火山，和一条储量丰富的铁矿脉……”
就算是创世神，也不是凭空就能制造出万物的，一样需要时间的积累。奥恩对杰诺的急躁很不满，只是他话说了一半，就又被杰诺打断了：
“不用麻烦了，如果你只是想要那些，那我这里就有。”
杰诺飞到了霜卫要塞后方的天空，一个可以看到嚎哭深渊的位置。
然后像在艾卡西亚那样，他调动起符文之力，让身下的整片大地都与之共鸣。
奥恩的双眼瞪得如同洪钟，他能感觉到大陆板块在挪动，岩浆在奔流上涌，剧烈的地震让整片冰原都颤抖不已，而震源旁边的霜卫要塞更是摇摇欲坠。
不多时，一座巨大的火山就在奥恩的注视下拔地而起，滚烫的岩浆将夜色烧红。火山口的内部被鬼斧神工的塑造成熔炉的模样，它比整座霜卫要塞都大，大到连奥恩都可以在岩浆中畅游。
这简直是创世神才能拥有的手笔，杰诺对地火元素的掌控，让奥恩都自叹不如。
但这还没完，在奥恩的身后，冰原脱去的雪白的外衣，大地隆起成为山脉。元素伟力创造了一整条优质的矿脉，嶙峋的铁矿石在极光下反射着冷光。
先是地震，再是火山升起，山脉隆起，一连串的天地异象将要塞中的人们震惊得无以复加。
因为杰诺的身形与奥恩差距悬殊，许多人都只看见了奥恩那庞大而明亮的身影，而忽视了夜空中渺小的人影。
自然而然的，这些伟大的神迹就被归为工匠之神的手笔。
人们或景仰、或跪拜、或叩头，对奥恩顶礼膜拜。连巨魔们也弯下了膝盖，折服于上古旧神的鬼斧神工，宝刀未老。
瑟缩，崇拜，惊叹。
人之常态，概莫能外。
奥恩听着那些华丽的赞词，打心底喜欢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些都不属于他。
但做出这一切的人，他却耗尽了精力，从空中栽倒了下去。
奥恩伸手接住杰诺，他看着对方在他掌心疲惫的趴着，默默的将其放回到冰霜要塞外围的某座尖塔上。
向来寡言的他不会打破规矩的去向人们解释什么，就算这件事被炉户们载入史册传颂千古他也什么都不会说，就当是承了杰诺的人情。他会默默记住，不会遗忘。
看着眼前绝佳的熔炉，身边上好的锻材，奥恩感觉这个人情不是一般的难还。杰诺几乎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那他要做出怎样绝世的作品，才能偿还这份人情呢？
他思考了良久，终于艰难的下定了决心，向着炽热的火山口走去。
在他的构想中，一件绝无仅有的宝物，即将出世！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沉溺
大量使用符文之力对精力是个非常巨大的考验，杰诺在制造完火山熔炉与矿脉之后，疲倦感便无法遏制的上涌至大脑，一度昏昏欲睡。
他很明确的知道自己需要充足的休息，奥恩将他放置的尖塔显然不太适合酣睡。这里不仅防不了风，还总是听到奥恩做出大动作时发出的巨响。
迷迷糊糊中，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指引着他，要带他进入甜美的梦乡。
渴睡的杰诺没有多想，展开双翅跌跌撞撞的朝着声音的源头飞去，来到了主堡深处他存放冰棺的地方，任凭本能驱使身体，揭开冰盖躺了进去。
他闭上了双眼，感觉背后柔软又冰凉，一双手从两侧绕上来抱住了他，让他感觉到了母胎温养般的舒适。
随着那双手将冰棺盖上，尘世的一切喧嚣，都远离了他。
梦中世界仍是永夜，但夜空中涌动着璀璨的极光，空气中也已经不再飘荡着灰烬的气息。
杰诺看见了丽桑卓，后者一动不动的守望着巨人，任凭雪花在她身上堆积，积雪掩盖了她的双腿。
巨人的状态良好，黑日仍被压制在地平线以下，大地在冰雪中重生。
杰诺靠近丽桑卓，问：“你在这里守了多久？”
“从你离去，到你归来。”丽桑卓不动声色的回答。
杰诺估算了现实中的时间流逝，算出丽桑卓应该站了半天时间。如果梦境中的时间流逝也和现实一样，那丽桑卓站得并不算久，但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的话，那就是非一般的有毅力了。
“要换班吗？让我来看守。”看着丽桑卓一动不动，杰诺真怕她会这样被雪埋住。
“不用，我已经习惯了。”
“那随你吧。”杰诺挥手在身旁制造了一个亭子，刚好也把丽桑卓笼罩了进去。等她身上的积雪消失了，他就躺在沙发上看着她长袍下若隐若现的身体轮廓。有夜景，能看雪，还有天边的极光，美轮美奂。
亭子配沙发？听起来是很奇怪。但这里是梦境，梦里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就这样，你看着雪，我看着你，其实这样的梦还是挺不错的，只是丽桑卓并不是杰诺希望的那位梦中情人。
此时，梦境中的杰诺并不知道现实中的时间正在相对的快速流逝。
第二天，船员们搜遍了整个要塞，终于在冰棺中找到了彻夜未归的杰诺。
当辛德拉看见他和一个野女人睡在一起的时候，整座要塞都在她的震怒下颤抖。如果不是迦娜看出杰诺脸上的疲惫，极力劝阻，她差点就直接把整座要塞掀了。
虽然她还是很生气，跟谁睡觉不好，偏偏找一个野女人！没错，在她看来，丽桑卓就是蛮荒之地的野蛮人。
第五天，辛德拉已经不生气了，因为她从没有见杰诺睡得这么久，久得令人担惊受怕。
这几天，他们轮流守着冰棺，但没有谁见到过杰诺醒来，或者动弹一下。她的担忧盖过了气愤，开始明白杰诺或许是身不由己。
所有人都希望希诺尽快醒来，并制定计划。没有了他，他们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们发现自己对虚空是如此的无知。他们有许多问题要问，关于以前、关于现在、关于未来、关于哲学，但都无人能解答。
这里最有资历的两个人都陷入了沉睡，而沉浸在锻造的奥恩更是拒绝工作以外的任何交流。
于此同时，梦境中还是一片祥和，巨人仍然轻松的压制住了黑日，让世界处于平静的永夜中。
看着一成不变的梦境世界，杰诺开始感觉到了不太对劲。
“丽桑卓，这监视者是不是太弱了……”他个人感觉，监视者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强大，居然让他的梦境化身压制了这么久，到现在他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力量消耗太多。
非常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丽桑卓转过头来，皱着眉：“对我来说，它一直都是这样的，是你太强了。”
“是么？”杰诺移开了目光，带着困惑重新躺下。
而就在他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纷乱的影像瞬间在脑海中闪逝——扭曲的触手、惊悚的独眼、倒塌的冰柱、爬满怪物的洞穴，黑色的潮水在向着唯一透光的薄弱冰壁源源不断的发起冲击。
啃咬。
咔嚓——
突如其来的刺痛在脑海中传开，就像风筝断了线，有什么东西咬断了他的痛感神经。
“怎么了？”再睁开眼睛时，丽桑卓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面前，俯身低头看着他。
杰诺看着丽桑卓空洞冰冷的双眼，对她一直以来的莫名示好第一次感到惧怕。
第十三天，杰诺还未醒来，但迦娜却发现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她照例来到嚎哭深渊巡逻，震惊的发现那些黑色触须已经冲破佐伊制造的冰壁，占满了整个深渊底部，挤挤攘攘，勾结相连，那庞大的数量一眼就能勾起人心中的恐惧。它们之所以还没有冲上地面，只是因为还没长出可以攀爬的器官。
她把这个发现告知了给众人，让他们做好准备。一时间人心惶惶，虫群的数量怕是辛德拉也不能防住。迦娜让奥恩加快进度，企图趁着虫群完全变态之前用铁水淹没它们。她很清楚事情已经危急到了不得不这样做的程度，如果杰诺还不醒来的话。
啃咬。
刺痛。
梦境中似乎才过了几个小时，但自从那次以后，杰诺又连续经历了好几次断裂的影像，每次都伴随着剧痛戛然而止。
蠕动的黑影、悸动的独眼、破壳蜕变的窸窣声……
他相信现实中可能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他也已经不止一次尝试着逃脱梦境，但全都没有得到回应。
仿佛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梦境的主导权，被永远的困在其中。
杰诺嗅到了阴谋的气息，而丽桑卓仍像没事人一样，平静着注视着天际的巨人。
自从注意到她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杰诺就没准备将有关这件事的任何信息透露给她，只是躺在沙发上假寐，寻找的脱离梦境的办法。
奇怪的声音，不知是在梦境世界中响起，还是在脑中响起。
咚咚咚——
——那声闷闷的，就好像有人在隔着窗户敲玻璃。
但这里没有窗户。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杰诺睁开了眼睛，看向丽桑卓。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醒来已是天塌
“什么声音？”丽桑卓转身看他。
“就好像有人在敲打冰棺。”他试探道：“可能现实里有人在找我。”
“我什么都没听到。”丽桑卓望着天边回答：“情况还算乐观，监视者被稳压一头，不用出去也知道结果。”
“我还是去看看吧，我手下管着一大票人，放心不下。”杰诺站了起来，做势活动了一下筋骨。
“那你去吧，我又没有拦着你。”
丽桑卓不咸不淡的说着，而杰诺一头黑线。一阵沉默之后，他用商量的语气跟丽桑卓说：
“我对梦境的控制不是很熟练，要不……你把我送出去的吧？”
“不熟练？”丽桑卓嗤笑一声，轻柔的说：“来，我教你怎么自由地出入梦境。”
她兀自走了过来，在面前停下，一只手搭上了杰诺的胳膊，好似要引导着他起舞。
“怎么教？”杰诺问。
“闭上眼睛，手把手教。”
杰诺可以感觉到她冰凉的呼吸轻轻的打在脸上，然后他听话的闭上了双眼，仔细倾听丽桑卓说什么。
“集中意识，去感知身躯里保留的那一丝精神。”
这话说得没有问题，但杰诺却感觉到丽桑卓冰凉的肌肤贴到了他身上，双手按着他的肩膀不停施加着力量，似要把他推倒。
这让他完全做不到她话中的集中。
“请你放尊重点。”他忍着怒气说。
但他的话没有让女巫有任何的收敛，反而还使她变本加厉了起来。
“冰冷的现实有什么好的，不像梦里，要什么，就有什么……”丽桑卓的声音变得妩媚，吐气如兰：“留在这里，想做什么，就做吧——”
关闭了视觉换来了体感的提升，杰诺可以清晰的感觉发丝滑过皮肤时的酥痒，指甲划过的地方汗毛根根倒竖，舌尖游过在风吹下留下一道冰凉的轨迹。
臂弯绕过脖颈，长袍贴紧轮廓，气氛极度暧昧，直到冰凉的手指滑进了杰诺的衣领，触碰到了他的底线。然后他做出了回应——
他伸手，一把掐住了丽桑卓的脖子，将她推开。
“你就那么不想我出去吗？”
他压抑着低吼，睁开双眼，杀意在眼底尽显。
这么多的试探，已经让他确信丽桑卓在欺骗他。她制造虚假的梦境，就是为了让他放下警惕，沉溺于安逸中忘记现实已然面临威胁。
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对方还试图用温柔乡将他留下，实在太过分了！
“说啊！为什么要帮助虚空监视者！”杰诺一边逼问，一边却将丽桑卓的脖子越掐越紧，根本不想听她解释，甚至还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丽桑卓剧烈的挣扎着，双腿踢腾，伸手想要掰开杰诺的手指但力气不够。她召唤冰爪刺向杰诺，却发现自己的能力全被封锁了。不知何时，杰诺已经通过灵魂控制了她的一切。
他死死的盯着她，四目相对，似乎在她眼底里寻找着什么。其实不用丽桑卓解释，杰诺也知道大概了。
在之前丽桑卓贴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动天赋转到丽桑卓的视角，然后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清晰而连贯的影像。他意识到之前的那些影像，原来是从丽桑卓这里泄漏到他脑海中的，通过灵魂上的联系。
而那些以监视者视角呈现的影像，足以解答他所有的疑问。
“我知道了，丽桑卓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让你配合她。她早就被虚空侵蚀了精神，成为了你的傀儡……她一直都没有真正清醒过，正如你一直都没有真正沉睡过。自我们见面后你一直都在假寐，然后设局把我拖进梦境，用种演戏给我传递虚假的信息，又用这具身体极力挽留我，不让我回归到现实阻止你脱困。”
杰诺说了很多，但却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丽桑卓的气息越来越弱，而他话锋一转，对着丽桑卓喊出一个不属于她的称呼。
“我说的对吗？虚空监视者。”
丽桑卓的瞳仁瞬间睁大，原本湛蓝的双眼瞬间染成了空无的紫色，没有瞳孔与眼白的区分，发出紫色的微光，却在吞噬他的视线。
看着丽桑卓眼里的变化，杰诺心中骇然，让他还是强忍着镇定下来。对于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监视者显然抢不过他。
“你们这种存在也会惊讶吗？让我想想……你是在丽桑卓和我灵魂绑定后才决定这么做的吧？只有这样你才有把握通过她手将我留在梦境中，真是好算计啊。我以为我将你留在了梦中，没想到却是自己被你反将一军。学得可真快，都会用将计就计和使用美人计了。”
杰诺表面上放下了愤怒，风轻云淡的称赞着监视者的智慧。但在心中，他却为此感到深深的后怕。
虚空最让人恐惧的不是吞噬一切的饥饿，而是它们惊人的成长速度，以及从无到有的创造力。
“话题结束。”跟监视者多说无益，对方会分析并学习自己的行为逻辑，杰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完善对方的逻辑。他在手中创造了一把匕首，然后割向了丽桑卓的咽喉。
刹那间，一抹血痕悄然浮现。锋利的刀刃紧贴着她的肌肤，杰诺却停下了手。
他敏锐的看见了丽桑卓喉咙的微微颤动，似乎有话要说。
于是他稍稍松开手指，随后那没有任何温度，毫无实感的声音便顺着顺着淤青的喉咙吐了出来。
“你杀死她的梦境化身，我也会随你脱离梦境。”
“你在威胁我？”杰诺并不是感到震惊，而是疑惑。他与监视者的首次交流是通过丽桑卓的身体完成的，但对方所说的对他并构不成威胁。
这个局已经被他破开了，它再也留不住他了。
“你错了，我会出去，而你还会继续留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杰诺松开了手，而丽桑卓趁机抓过了匕首，割开了他的喉咙……
再简单不过了，既然杀死丽桑卓会使梦境世界崩溃，那他就控制丽桑卓把自己踢出梦境。监视者虽然控制的丽桑卓，但显然没法做到杰诺这个程度上。
“嘶——”杰诺睁开了双眼，双手捂着喉咙，薄薄的皮肤上遗留着割裂般的隐痛。
咚咚咚——
隔着臻冰的棺盖，他看见努努正在用力的挥舞拳头砸响棺盖，想要用着声音将他震醒，一双小手早已冻得紫红。
“他醒啦！他醒啦！”
当看见杰诺醒来以后，他兴奋的大叫出声，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
本应该是欢乐正向的主旋律，可隔着半透明的棺盖，杰诺却看见憔悴与焦虑写满了每一张脸庞，连他的归来也不能冲淡几分。
杰诺心一沉，拨开了丽桑卓环抱自己的双臂，从内部打开棺盖并坐了起来。
“怎么了？”
“来了，它们全都来了！”迦娜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
回想起梦中的记忆片段，杰诺的喉结艰难滚动，他并不是对现实一无所知。
“它们…指的是虫群？”
她点头，而他沉默。
同一时间，无数的异虫爬满了深渊两侧的冰崖。
它们蜿蜒的动作中带着歹意，许多只长着利刃的肢体急速地刺入冰壁。虫群越过了失落之桥，看似违背着重力法则的向深渊上的天穹急速奔袭。
数以万计的虫群在爬行时发出的破冰声，已然完全掩盖了风中的嚎哭。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救世主难当
杰诺用力摇晃着被冻昏的脑袋，让迟钝的思维加速重启。
“迦娜，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他起身离开了冰棺，操控着有些麻木的肢体来到迦娜面前。
“虫群已经越过了失落之桥，最多不到一小时，就会在冲上地面。”迦娜很严肃的说明情况，紧迫的时间让一些人的脸庞染上绝望。
“要逃还来得及，我修好了船，现在就坐船离开。”莎拉说。
她知道监视者和它创造的虚空生物并不遵守虫群意识，即杀死了监视者也不能让虫群停下。而虫群已然出笼，要塞失守已成定局，基本无法扭转。
“我们什么时候逃过？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杰诺看着她，用目光让她闭嘴。他理解她只是想多提供一个选择，但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太丧气了。
听到这些，莎拉默默掏出双枪，开始擦拭起来。战斗已经是无法避免了，手里这对不会卡膛的圣枪是她唯一的寄托。
并不是她对结果过度悲观，只能说杰诺醒来得太晚了。若是早点还好，现如今虫群已经完全铺开并发起冲锋，他们这点人要怎么守住整个嚎哭深渊将近万米长的阵线？！杰诺要怎么做，才能扭转双方巨大的数量差距？嚎哭深渊的地形摆在这里，难道他还能让百万阴兵在近乎垂直的冰崖上跟虫群战斗吗？
这个力挽狂澜的救世主，并不好当！
“你现在还能开枪吗？”一双手按在了肩上，莎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在看不起我？”她朝着墙壁开了一枪，但条石的前端并没有喷出耀眼的光弹。
这发哑弹让莎拉一阵后怕，要是在战斗中出现这样的失误，她说不定会因此丧命。
“莎拉，你的信念动摇了。”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默契的看着杰诺和莎拉。
“或许你说得对。”莎拉颓然点头，她害怕了。
“不要慌乱，一小时足以做许多事情了。你现在需要稳住心态。来！去找点酒过来，我陪你一起喝几口，壮壮胆。”
“给我也带一份！”贾克斯提了一句。虚空大战他前前后后经历了好几次，这种大战在即，极度压抑的气氛，他已经习以为常，看上去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
“嗯。”莎拉按着帽子转身离开。
“监视者有动作吗？”杰诺转头看向棺中沉睡的丽桑卓，却是在透过她凝视深渊。
“没有。”迦娜特意花了点几秒钟再去确认一番：“但是你要快点，虫群已经逼近暗影之桥了。”
“好。等我做完这件事，我们就去悲伤之桥迎战。”
杰诺取出了夺目之矛，将矛尖对准丽桑卓的腹部，直接刺穿！
“我这把武器从出世到现在都还没用过，现在就拿你来开刃！”
女巫在一瞬间猛醒，双眼已然是恶毒的全紫。双手握住矛杆，发出无比凄厉的尖叫，痛苦的声音在整座要塞间回荡！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将沉睡中的丽桑卓直接弄醒，还把其他人骇得不轻。
这是什么？睡完人家还要杀人灭口？莎拉要是看见了这一幕，可能以后都不敢对杰诺有想法了。
随着杰诺将矛尖用力扭转，丽桑卓的尖嚎更猛烈的爆发出来，甚至盖过之前数倍！光芒在她体内驱逐着黑暗，血管中流淌的邪恶能量被逼出毛孔，然后那些紫色的不详气息尽数在柔和的光照中消融于无形。
他杀死了她体内的虚空。
“虚空的气息……”卡莎努了努鼻子嗅了一下，稍微解释了一下，才让大家得知杰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女巫。
杰诺将矛尖从丽桑卓体内拔出，后者用颤抖的手掌捂着伤口，苍白的脸庞完美的同时诠释了痛苦、茫然和无辜。
夺目之矛滴血未沾，矛尖悬在丽桑卓的上方。杰诺正准备收回武器，却发现对方浑浊的眼球在跟着长矛的位置移动，就好像她能看到长矛的样子。
杰诺想她也许是看见了长矛发出的光，他自己闭上双眼都能看见。只不过他不像丽桑卓这么专注，专注得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这是目盲之人对光明的渴求。
“你还活着，这很好！”趁着丽桑卓的注意力被光矛吸引，杰诺伸手捏住了她的嘴巴，往里面灌入生命之泉。丽桑卓下意识的抵抗，但不敌杰诺的强硬。
他没有再用天赋控制丽桑卓，因为被控制的人往往会害怕得终日惶惶，连觉都睡不好。
“听着，丽桑卓！这能缓解你的痛苦，我不想你死掉，我要你活着，事关生死存亡，请继续维持监视者的梦境。你应该知道，带着痛苦可无法安睡，所以，接纳它！”
杰诺的语气既像安抚又似命令，在他的劝导下，丽桑卓抵抗的力度就渐渐弱了下去，直到最后完全放弃抵抗，打开咽喉一口将泉水吞下。
杰诺将她重新放平回冰棺中，双手拂过双眼让她放松下来。
“现在我们是一伙的，在梦里梦外同时开战。我把我的梦境化身交给你了，你必须牢牢将监视者关在牢笼中，我才有机会结束这一切。”
他的声音如流水轻抚，让丽桑卓再次陷入了沉睡，意识飘到了屏障彼端。
杰诺重新封闭了冰棺，转身对着众人说道。
“谁去找艾希和瑟庄妮？让她们动员起来！”
“我去吧。”见迦娜主动请命，杰诺便补充到：“对了迦娜，你找到莎拉，让她把船开到桥上。然后你们都一起先到桥上等我，辛德拉记得把冰棺带上。”
“那你呢？”
“我先去找奥恩，很快就追上你们。”
杰诺说完，直接张开双翼向要塞上空飞去，然后来到了火山熔炉。
奥恩仍在用猛烈的吐息加温熔炉，杰诺直接来到高温的火山口，在他的身侧呼唤他。
“奥恩？”
“我听说了一些事情，你似乎睡了很久？”奥恩分出一些注意力在杰诺身上，回应了他。
“是的，被监视者坑了一手。”虽然梦里没有发生什么，但那对杰诺来说却跟噩梦无无异。他不想细说，也没时间细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虫群已经涌上来了，封印用的铁水准备好了……”
“没有。”奥恩说：“还差不少，不过如果情况紧急的话，这一炉可以先用来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