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6章 与全世界为敌？
“为什么先进的场科技会和落后的导弹、军车混编？代差这么大的工业品，为什么会同时登场？”对石铁心来说，这场面就像是最先进的驱逐舰上站着一群亚马逊雨林的部落人吹针一样不可思议。
而且，那些导弹、军车，看起来状态良好，不像是博物馆里临时拉出来的样子。
石铁心思考着，同时转动身体，像无名面对秦军箭雨一样迎向了火炮之雨。还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可以了，他已经抓到了神秘讯号的尾巴。
于是他左手凌空一抓，头上悬浮的引力光球休的落到他手上。强大的引力作用下，万千焰光漫卷，附近火焰被他完全收入指掌之内。然后他手持这光球放在长剑剑身上，从剑柄向剑尖一路抹过去。光球被摊平了、抹没了，长剑则立刻变得光芒四射、豪光闪烁。
扭曲的引力波在剑锋上放射，这把剑已经被引力科技完全附魔。
石铁心抬剑，剑尖迎向铺天盖地的饱和打击。
三．
二．
一．
短兵相接！
嗡。长剑横挥纵斩，巨大的十字形斩痕乍然在半空中绽放、凝固。恐怖的弹雨被斩痕吸引、摧毁，剧烈的爆炸连成片的爆开，又被强大的引力波吸纳，以至于长达十数米的斩痕豪光四射、久久不散。
轰炸之雨还在继续。
石铁心的斩击也在继续。
他动作大开大合，快慢相宜，既可以在闪烁之间跨越百米，又可以在刹那之内夜战八方。手中长剑肆意挥洒，在枪林弹雨中挥的泼水不进，数不清的豪光斩痕凝固半空，轰轰发热，形成了一条恐怖、夸张、华丽、绝伦的斩痕大道。
与世为敌亦不惧，剑意傲绽虚无中。
如此场面简直豪气冲天，让玩家们都尖叫了。四周的场景虽然是末世一般的垃圾山，但在这辉煌壮丽的斩痕大道的光耀中，所有人都觉得，此时此刻，这一片垃圾山已然化作了至高的武学殿堂。
“啊啊啊！”
“太帅了！这boss真的太帅了！”
“这boss到底叫什么名字，有没有背景故事？”
“如此豪迈气概、精绝剑术，他当真是一团虚无的数据吗？当真是叛乱的智械吗？”
“我觉得他完全就是一个拥有机械躯壳的剑圣、剑仙，可能是有人类的灵魂被封印在机械里面吧，我已经等不及想做他的二创了！”
直播间里面的观众们已经沸腾了。
更加兴奋的则是在现场参与围攻的高玩们。
虚空绽放的斩痕向西面八方放射着强烈的武道精义，刺激的每一高玩灵感沸腾，有一种近似悟道的巨大感动。
“不行，我绝对不允许这样一个boss被过场动画杀掉！”那个刺客玩家的大脑中闪耀起强烈的思维火花，他握紧手中武器，死死咬紧牙关。
然后，休，刺客玩家冲了上去。
四面八方，爆炸成片，导弹如雨，但刺客玩家根本不管这些。他感觉自己好像解开了基因锁，心神晋升到前所未有的绝对专注中。他提着手中的长短刀，整个世界都减慢了下来。他飘逸的身法越发灵动，好像绝世舞者，在至高的舞台上翩跹翱翔。
身形变换，如影似幻，刺客飞跃来到世界boss背后，手中长短双刀同时凿出，刀尖直捣boss心后脑。
但剑光一闪，长剑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飞袭而来，轻巧的一挑就把刺客的所有平衡破坏的一干二净，手中利刃脱手飞出。
刺客凌空旋转，无法自控，下一刻，啪的一声被一只钢铁大手一下抓住了颈项。
世界boss提小鸡一样提着他，双眼与他对视，彷佛在说：“你也要起舞吗？”
“没错，我要起舞！”刺客艰难的吼叫声在整个游戏频道中回响：“枪炮火器，配不上你！导弹坦克，配不上你！你就是要死，也必须死在决斗中，死在武术家的手里，死在登峰造极、独一无二的必杀中！”
“刀来！”
他不会御刀术，但他也不需要凭空御刀。
有人大喊一声：“来了！”
是滑铲哥。
“不光他要起舞，我也要起舞！”在刺客冲出来的时候，滑铲哥也冲了出来。他这一铲，铲过了整个混乱的战场，铲过了层层火力的封锁，铲过了所有人曾经对他“喂虎一铲”的嘲笑，用最合适的脚，铲在了最合适的位置。
刚刚被boss挑飞脱手的短刀，正正被这一脚踢中了刀柄。
彭，空气爆炸，短刀飞射，不是射boss，而是直直落入了刺客的手中。
休休休，短刀瞬间化作一片幻影。
这一刻，刺客大脑膨胀发热，一身技艺突破了从前的极限。手中短刀好像活过来一样，在方寸之间走出了最不可捉摸、最凶险致命的轨迹，飞袭boss胸腹。
同时。
“老子也要起舞，枪圣在此！”
一根长枪飞刺boss后脑。
“还有我，今天就是我拳皇封圣的日子！”
一对铁拳破空打来。
“管他妈的过场动画，杀啊啊啊！”
高玩们沸腾了。
全球看直播的玩家们也沸腾了。
同时，石铁心的念气也沸腾了。
因为四面八方每一个玩家的心神波动都被他把握到了，扭心魔眼快速完成种魔，几十个魔种同时种在了几十个人的心中。
他从没有如此大规模、大数量的种过魔种，一时间大量的心灵信息甚至弄得他有点头晕。
但他的心术快速过滤掉所有杂讯，只保留了几十个玩家最统一、最一致的频率。
这个频率，就是，加密讯息的波动！
“成了——！”石铁心在心灵中一声长笑：“我终于抓到了狐狸尾巴，我终于看到了他们的讯息结构！”
心术自生变化，念脉快速切换。物理学、数学、言辞学，三大念脉纠缠勾连，跨学科协同发力，念脉枝桠汇合在一起，一门新生的“特异讯息学”快速成型。
这一刻起，石铁心的天眼之中终于看到了奇特的讯号波。他虽然还不能破解讯号的含义，不明白具体的信息内容，但他已经可以真切地看到信号的存在。
那讯号弥天盖地，贯穿每一个机器人、每一个战车坦克，所有终端都在信号的串联范围内。
那讯号隐秘非常，根本不借助电磁场传播，也不存在信号传递的间隔时差。自带内禀属性的信号自生成、自传输，就像是有跨越空间的超能力一样，具备超距传播的恐怖特性。
“类似量子信息，但又截然不同。更先进，更方便，从未见过的新科技，这个世界在信息科技树上点的太强、太高了。果然，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优点，主世界线也不是全优全能的。”
石铁心看着那些讯号，然后看向了天上，看向了外太空，目光清冽而又锐利：“我终于知道，我是如何被监控的了。”
轰隆，现实世界中，眼看世界boss就被四面八方的独特绝学打在身上，钢铁躯体不可能承受的住这样的打击。但就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世界boss使出了让人叹为观止的恐怖绝技。
这绝技看起来甚至有些简单无聊，因为它只是抓着刺客的脖子把手臂横向一抡而已。
但这一抡之中，却让四面八方的玩家你撞破我的架势，我打断你的动作，短刀磕上了长枪，长枪砸断了铁拳。每一个人都在急速变招，但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变招、每一次发力，又都被boss利用去打下一个玩家。
Boss把刺客抡了一圈，就把四周所有的围攻都清空了，反而把玩家都拿捏在自己手中。
手一挥，去！
哗啦啦，玩家们被boss扔暗器一样扔了出去，然后打断了后续的更多玩家动作。玩家们七零八落的摔满了四面八方，轰隆隆，天上火炮砸落，正正砸在那些刚刚倒地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玩家们身上。
一时间，机器人被炸的残肢乱飞，玩家们生命值狂跌。
狂跌的生命值还能补上来，场科技造出的机器人也远比普通机器坚固且便于维修。
可是玩家们爬起来，却没有了刚刚的万丈豪情。
他们呆愣愣的看着中间无敌一般的世界boss。
直播间中有人在说“这是强制判定！”，“这boss设计的有些过分了！”之类的话。但身处其中的高玩们却有种清晰的感觉，那不是强制判定，那只是这世界boss……用出了真本事而已。
看着身披豪光，片尘不染的boss，玩家们一时间竟感到一种荒谬的、但发自内心的——崇敬。
那是人类不可触及的境界。
这boss，当真无敌。
但就在下一刻，无敌当场的boss手臂上忽然亮起一个光斑。光斑闪耀处，机械肢体快速软化，高举的长剑立刻耷拉下来。
“什么东西？”
“是激光，是激光武器！”
只见二十公里外出现了一批新的战车，这些战车总体结构类似轻型坦克，但炮塔位置却变成了巨大的激光发射器。
直播间里有人开心起来：“是激光坦克！果然唯有光速打击，才是不会被避开、不会被躲过的，这才是真正的剧情杀！”
第1267章 不，敌人，才是与全世界为敌
激光战车不断发射死光，世界boss不断踉跄，身上不断有零件融化、脱落，看似命不久矣。
四周的高玩们看着这一幕，看着刚刚还无敌当世的剑圣被激光照的无法招架，心中却没有杀死强敌的开心。
唯有伤感，唯有悲凉。
这就是时代的浪潮吗？
这就是科技的碾压吗？
天下无敌的剑圣，也要被激光坦克围攻致死。
这就是武者的荒唐吗？
这就是巅峰的落幕吗？
眼前便是古典武术的绝响，就是关于击技的浪漫梦想的梦碎之日。
世界boss快要融化了，不论如何闪转腾挪都躲不过激光的照射，那些激光坦克在信息海洋的调配下已经彻底算准了他的行动模式。
许多高玩都叹着气，不知该说什么，甚至希望这个boss可以逃脱。
这是对同类而更高技艺者的尊重和共情。
众目睽睽中，世界boss忽然腾空而起，飞向高空。
“不要啊！”有玩家忍不住喊出声来：“面对激光武器必须要躲，越上高空越被集火啊！”
但那boss就像是一个穿越过来的古代人一样，根本弄不懂光束武器的打击原理。又或许，那并不是不懂，而是神圣不死于尘埃的最后倔强吧。
Boss的半边身体已经融化了，激光武器照的他浑身发亮。他不断升空，就像一颗星辰冉冉升起，想要回归群星的怀抱，回归自己原本的家园。
嗡嗡嗡，四面八方的激光坦克全功率开启，数不清的激光聚焦一点，照射在世界boss的身上。
噗通，刺客双刀落地，颓然跪倒。看着这一幕，他想哭。
噗通，滑铲哥也跌坐在地，他拍着刺客的肩膀，同样想哭。
但。
就在这一刻。
世界boss的身体忽然发出万道强光。
那不是石铁心自己发光，而是反光，是激光的反光！
随后又瞬间收敛，所有的光统统被吸纳。
“果然上当了。”物理学心术快速发挥作用，石铁心对老六说道：“激光武器速度快、准度高、威力大、施展简单，优点非常多。但在我的世界里是一种彻底被抛弃的老旧战术，被热射线等具备物理冲击力的技能完全取代。”
“知道为什么吗？”
“就是因为，单纯的激光，实在是，太容易被操控了！”
念气沸腾，物理学心术快速调整反射角度，创造出一个强大的环形扭曲光路。四面八方集火过来的激光非但没能造成进一步的破坏，反而被石铁心完全收集起来，蓄积了远超他自身能级极限的庞大能量。
体表亮度快速降低，让人可以看清他的动作。
所有玩家豁然站起，兴奋的看着这新的变化。
众目睽睽中，石铁心高擎右手，剑指向天一刺。
下一刻。
嗡————！！！
恐怖的激光打穿了空气，在尘埃的散射中形成了通天的光柱。光柱穿透大气，直刺外太空，瞬间照在神霄卫星上。
啪的一下，卫星就炸了。
石铁心右手横挥纵斩，如擎万里神剑。从前王金权能用要塞光武耍剑术，今日他也能耍，而且比王金权耍的更好、更绝。
啪啪啪，神霄卫星链一个接一个的爆开，化作了外太空里熔融炽热的金属球。
目光垂落，石铁心旋身横剑，强大的光剑嗡的一下扫过了大地。激光坦克厚实的装甲不怕短暂的激光，但脆弱的光能元件却承受不住一个个爆开，更远处的火箭战车里尚未被发射的飞弹也被统统引爆。轰隆隆，天空上、大地上、遥远的地平线上，到处都是爆炸、到处都是火光。
“噢噢噢噢——！！！”下面的玩家们瞬间激动到爆炸，一时间忘记了打怪与被打的关系，一个个忘情的狂吼：“剑仙！剑仙！武学不死！武学不死啊啊啊！”
激光耗尽，光辉消散。
石铁心悬在百米高空，看着天地四方。
远处，有一个亮着幽蓝色光纹的巨大球体正在快速靠近，一看就是敌人的重型武器。
石铁心却只是撇了那边一眼，就不再关注。
老六的灵魂走出来，看着遍布整个视野的无处不在的信号源，看着一路铺到天边的数不清的工厂，心中无比的悲凉。
空气的含氧量很低，到处都是污染和垃圾，甚至看不到顽强的昆虫，这个世界已经枯寂了。而且看敌人那恐怖的动员力，或许，多数派与少数派，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老六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寒颤：“我，真的，在与全世界为敌吗？”
“不。”石铁心的声音铿锵有力，他看向地面，看着那些为他高呼的“机器人”们：“敌人，才是在与世界为敌。”
老六目光一闪，然后郑重的点头，眼中的黑火熊熊燃烧起来，冷静与癫狂共存：“没错。我的世界只是被欺骗了，敌人，才是在与世界为敌！我要将那些欺骗全世界的人，赶尽杀绝！”
叮铃铃，风铃声响起，灵魂升华的感觉同时贯穿了两个人。
【第一天命任务：极暗中睁开的眼】
【彻底完成】
信息的海洋里，潮涨潮落。
#对目标判断失误，目标具备光操控法术#
#拉扯行动达成既定目标，成功将目标拖至原地#
#灵气空寂弹已进入有效杀伤范围#
#关闭链路，准备引爆#
#三#
所有高玩全部离线，所有的直播全部掐断。他们的视觉让他们以为自己还在现场，实际上已经是真正的播片。
#二#
灵能空寂弹快速飞凌上空，直径十米的圆球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汹涌袭来。
#一#
石铁心看着圆球，他有种莫名的感觉，那玩意儿很厉害，但对他起不了多大作用。
感觉，多么不靠谱。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石铁心暂时没想通。
#起爆#
强烈的光，闪耀起来。
照的天地四方一片苍白，失去了色彩。
没有声音，没有震动，好像只是一个闪耀的梦幻泡影。
但在某一个常人感知不到的维度中，方圆五千公里的灵气被席卷一空，尽数吸纳。
被吸纳的灵气并不会凭空消失，只会在无尽的压力中转换为其他形式的能量。众所周知，不经干预的情况下，能量的自发转化往往都遵循着从高等到低等、从高级到低级、从凝聚到扩散的规律。于是，灵气开始不断转变、不断劣化，最后，全部跌落成了内能。
爆炸产生了。
恐怖的爆炸造成了近似于小行星撞击的恐怖杀伤。
难以形容的冲击波炸开大气、排开云层，从外太空看去彷佛一朵巨大的蘑孤忽然从星球表面生长出来，荡起一环又一环毁灭的涟漪。
大地被冲击波整个刮走三十多米，数不清的垃圾瞬间就化作了飞灰，然后在极度的高热中气化升腾，变成了杀人夺命的毒气。
而爆炸的中心处，过高的温度将一切电磁力都撕裂，电子疯狂的飞舞，原子核艰难的维系着自身的存续，各种射线暴走一样的放射。
地震产生了。
地震波由近及远的传播着，巨大的力甚至推动了板块的位移。庞大无边的大陆板块，将在这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后，于一系列的地震中偏移至少五厘米。更有一条裂缝深深的贯入了地壳深处，产生不可逆转的损伤。亿万斯年之后，这裂缝或许就会断开、扩大，变成新的大洋。
这就是灵能空寂弹的恐怖之处，先把修真者吸住，再把修真者榨干，最后再以超过完整版大尹万的威力这么一炸，别说元婴期、分神期，就是大乘期也得死。
这还是在地球，在一个灵气并不充裕的地方。
若是在修真者的大本营，在灵气充裕的世界，爆炸的威力还会十倍百倍的提升。
良久之后，一切才渐渐平息。
别处的轨道卫星挪移了过来，神霄阵列再度对准了原爆点进行深度扫描。
#未发现灵能亮斑残留#
#无目标痕迹#
#不排除目标有未知法宝、秘诀，并借之逃脱的可能#
#综合判定，98.79%可能性目标已死亡，1.21%可能性目标在逃#
#派遣地面单位，开始追迹#
片刻之后，一些机械单位来到了爆炸点。这些机械看起来就像市政清扫马路的清洁车，只是两侧挂载的并不是圆形的扫把，而是主动侦测系统。
超过一百辆侦测车在上百平方公里的凹坑里来回扫描着琉璃化、晶体化、甚至异态化的地面，神霄卫星安安静静高居天空，看起来极有耐心。
长达半个小时的扫描后，终于有了进展。
一辆车发现了什么，伸出机械臂在地面上钻探挖掘，很快挖穿了三米多厚的表层，露出了一个半米口径的空洞。
#侦测到灵能亮斑残留，目标逃脱概率上升至9.94%#
#继续追踪#
侦测车的车腹里咕噜噜的滚出好多苹果大小的圆球，圆球顺着孔洞鱼贯而入，沿着孔穴飞速向前。画面同步传输过来，只见这孔穴又深又长，一路的灵能亮斑残留也越来越浅。
忽然，前面出现水声，这孔穴赫然连接着一条地下暗河。
灵能亮斑就此断去。
数据海洋生出波动。
#目标逃脱概率上升至100%#
#目标未受灵能空寂弹影响#
#判定目标并非修真者#
#目标特质与数据库内资料无匹配桉例#
#推定为新型灵能生物个体#
#威胁度上升#
#分配算力，建立专档#
#执行SS级剿灭#
第1268章 癫眼中残破的梦
六个小时后。
距离原爆点之外三百公里处，有一座工厂。
由于灵能空寂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地震的影响，这座工厂的外墙裂开了巨大的缝隙。管道破损，液体四漏，盛放罐体的架子倒下了一大片，破损的电线三不五时的暴起火花。
这个工厂已经进入了半残破的状态。
灵能空寂弹产生的放射线太复杂、太强烈，让这个工厂的维护机器人无法接收清晰的讯号。所以这些机械都只是在乱七八糟的干着没有意义的事，看起来就像发了神经一样。
腐化池漏了大口子，原本蓄积的腐化水顺着口子流走大半，只剩下一小半淤塞的污浊液体。
而那污浊的液体忽然泛起了涟漪。
只见一颗银灰色的机械头颅忽然从水面下升了上来，然后是脖颈，然后是胸膛。一个高大的机器人一步一步走出腐化池，沉重的机械身躯却反常的落地无声。
这机械人披着一个看似破烂的漆黑披风，它抬起机械枯骨一般的左手将兜帽边缘拉低，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四周监控器对这机械人视而不见，如同瞎子。
实际上，对监控设备来说，这个机械人确实是“不存在”的。那其貌不扬的黑披风，能够有效的遮断普通监控器的射线侦察。
同时，这机械躯体也不是七拼八凑徒有其表的玩具，而是具备实实在在的完善结构。动力强大，质量稳定，举止灵活准确，行动之间的噪音和发热都非常低，很难被察觉。
这机械人自然就是石铁心。
准确的说，是他的新躯壳。
上一次的短兵相接，让石铁心搞到了重要情报。他发现敌人通过十六个不同的方式进行监测，其中最难对付的一种就是超能量监测。只要他使用念气，念气放射的能量就会形成亮斑，继而被敌人监测到。
还记得石铁心初次来到沙椤城时，开天眼俯瞰鹿鸣书院被灵光闪瞎吗，敌人的锁定利用的就是基本一样的原理。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因为念气是不折不扣的万维力。综合之前所见，这便代表着敌人同时具备了对万象力、万有力、万维力的认知和应用。三大基本力的方面，已经超过了石铁心经历过的所有敌人，是至今为止异世界线里科技树攀的最高的一个。
幸好，敌人的科技树似乎迭代太快，导致出现多代设备混编的情况。绝大部分设备不具备万维视角，只有高悬天际的卫星拥有这种能力。石铁心激光巨剑把当时头顶的卫星全部打爆，才能从容离去。
接下来，就该考虑隐蔽的事了。
越用念气，就越会被锁定。所以，想要不被追踪，就不能用念气这种外放型能量。要么完全使用肉身，要么就像现在这样设计制造一个完善的躯壳躲在里面。
回复肉身不是一日之功，敌人的追踪却随时会来，于是石某人开始动手打造机械躯壳。材料都是现成的，机械大战的时候石某人不是白砍那么多剑。设计图也是现成的，老大哥的N4盔甲图纸稍加改造马上就能用。
在三个小时的制造后，机械躯壳面世了。
行动力高，稳定性强，隐匿性优良，关键是在内部留下了充足的空间。毕竟第一天命任务已经完成，在跨界元力的支援下，真正的肉身正高速生长。
啪，机械人抠掉了外置摄像头，晃晃脑袋，面屏之下出现了一双真正的眼睛。
机械人转动眼珠，左看，右看，深吸了口气，在心底说道：“还是拥有真眼的感觉好。”
“那是当然，完全恢复了更好。”石某人安慰道：“随着我们的身体复原的越来越多，对念气的遮蔽能力也就越来越强。如果只是使用一些内禀性质的心术，比如低功率童术，发出的灵光会完全被身体遮挡。而且我们千锤百炼的躯体也不是盖的，手撕那些机器人完全不成问题，生存能力直线上升。”
老六点点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看来，当初你的建议才是对的。如果只是恢复一只手，如果更有耐心，完全可以有不同的结果。”
“我操之过急，低估了敌人的厉害，才导致我们被察觉、被发现，继而引来敌人的导弹。如果不是我一步踏错，那一工厂里几千人，还有后来的人，都不会死……”
老六抬起左手，机械手心中有一团又像生物质又像金属的看不清原貌的粘稠物质，从指缝间滑落下去。
他很清楚，这是一个大脑，一个被改造的大脑。
曾经，这大脑属于一个叫“碧落刀”的玩家，也是刚刚参与围攻的高玩之一。石铁心种了魔种，感应到他的方位和距离，是最近、最便于到达的一个。所以他才找了过来，想以碧落刀为突破口进一步刺探敌人的消息。
可现在，碧落刀已经永远的消失在网络世界的传说中。
其他的魔种也一个接一个的散去，说明之前异彩纷呈、巧招迭出、高喊“剑仙”的高玩们，境遇都很凄惨。
老六看着大脑叹了口气：“看看这明显被做了手脚的脑子，我一下子就明白了玩家们突然加速的原因。如果不是为了对付我，敌人不会向他们下手，他们也就不会因改造失败而被冲进腐化池。”
抬眼再看四周，数不清的罐子倾塌，数不清的线路断裂。有的缸体直接破了，已经传出了腥臭的气味。有些缸体还保持完好，却再也看不到思维的波动。
刚刚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到底波及了多少工厂，又到底让多少人命丧黄泉？
少说，也有三四十万吧。
“三四十万人啊，都是因为我的过失……”
石铁心立刻打断他：“不对，不能这么想。杀人的不是我们，造孽的也不是我们，我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何况，这些信息都是后知后觉的，选择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敌人有专门探测念气的手段。现在我们后悔了，自我否定了，却焉知另一条路就更好？焉知敌人没有针对超强肉身的专用探测手段？”
“如果敌人真有这种办法，我们却没有念气只有一只手的话，更是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直接死定了。”
“所以，你的选择未必是错的，而敌人的孽债却必须是敌人的。”
“这一点，绝不能动摇。”
老六轻轻点头：“我不会动摇。”
但他还是觉得内疚，于是他拉紧了披风。漆黑的披风摆荡着，似乎变成了招魂幡，冤魂的重量让这披风沉重了些。他要把这三四十万冤魂的孽债都背起来，不把敌人千刀万剐决不罢休。
但，说了这么久了，一直都是敌人敌人的。
敌人到底是谁？
竟一点都弄不明白。
他要去找一找敌人的信息。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我要确认小灵的安危。”
“我要找到她的真身，把她救出来。”
“修复她，医疗她，至少也要确认她的安全，否则我做什么都投鼠忌器，做什么都畏首畏尾，这是比一切战略更优先的事。”
视界系统生出反应。
【激活第二天命任务！】
【天命任务2：癫眼中残留的梦】
【完成方式：自行探索】
石铁心非常理解，毕竟老六不是薄情之人，惊变之下当然记挂亲人。刚刚的大爆炸不知道有没有波及到老婆，如果真的有波及到小灵的话，老六恐怕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想找小灵，必须上线，否则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上哪找去。
想上线，又必须接入敌人的网络。
但上网，却是个难点。
别说石某人脑子里没插针，就是插了针，没有用户名和许可证的他也不可能上网。
怎么办？
好办！
只见机械躯体向前迈步，石铁心左右观察，很快找到了一个位置隐蔽、状态完好的缸体。
他伸出右手，抓在了缸体上。这只手已经不是普通的机械，而是填充了真实的肉体。念气在神经中流淌，神经被肌肉包裹掩盖。溪流一般的念气跨越了铁皮的阻隔，直接链接到了那颗大脑上，刹那间，这大脑的五感和思维已经被石铁心完全接管。
这种举动，稍微冒了点险，但问题不大。
毕竟一切探测手段都有上下限。
当初还是脑水母的时候也用了念气，但却一直没被发现，说明敌方的卫星不可能细致到监察一切。近距离的、内敛型的、被肉身遮掩的、心灵系心术，是所有类型心术中最隐秘的那一种，散发的灵光非常暗澹，不比水母游动时强多少。
所以这点风险，完全在承受范围内。
石铁心调整心术，很快压制了这颗大脑的主意识。然后，他立刻将大脑的五感同步了过来，看此人之所看，听此人之所听，相当于以大脑为中转，套皮偷渡进入了敌人的虚拟世界。
刹那间，石铁心和老六回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大城市。
老六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场景，又是缅怀，又是憎恨，最后向石铁心说道：“能扭曲人类的全部知觉，某种意义上讲，这种心术和敌人的虚拟是一样的。”
石铁心遥遥手指：“对，但不一样的是，我不仅能扭曲，还能控制他人的想法。”
老六问道：“会损伤到他吗？”
“不会，他的神经被我保护，他的意识被我催眠，一切之后只如黄粱一梦，梦过即无痕。现在，我们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因此我们完全可以套在这个躯壳中畅游网络世界。”石铁心控制着视角四下一看，然后发现视线被挡，看不到脚尖。
挡住视线的东西，有点眼熟……
石某人一愣，然后扭头。只见商业街的橱窗反光中，清晰的映照着一个前凸后翘的——火辣美女。
第1269章 女装，万维力，完全虚拟
嗯？
石某人下意识地做了个错愕的表情。
橱窗里的美女也做了个错愕的表情。
石铁心左歪头，右歪头。
美女也左歪头，右歪头。
石某人惊诧了：“我特么……登了个女号？！”
老六在旁边看笑话，笑眯眯说道：“有没有种古早网游创建人妖号的感觉？说起来，你心术了得，催眠能力出类拔萃，控制女性易如反掌，这事对你来说不是多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吧。”
“去，别说的我和变太似的。武德充沛如我，从来不会把别人当提线木偶——除非万不得已。”石某人看向老六：“而且，你知道我为什么吃惊吗，因为这大脑分明是个男人。”
老六闻言也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石某人笃定道：“小看我的生物学水平吗？敌人的免疫识别蛋白我都能在须臾之内分析透彻，像染色体这种事我怎么会看错？这大脑分明是个四十八岁的大老爷们。所以，登人妖号的不是我们，而是他，我们只是盗号的而已。”
老六想起了一些事：“我想起来了，我世界……我是说，这个虚拟的世界，对性别认知很包容。跨性别很方便，只要下定决心，人人都能接受改造，听说改造后甚至不会有任何违和。从前我以为是医学的进步，现在才知道，不过是游戏中换皮肤而已。”
石铁心对着镜子转了一圈，上下一看，满意点头：“你别说，改的还挺好，有那么点以假乱真的意思。”
老六眉毛一挑，问了个很多人都想问的问题：“逼真吗？”
用手托了托重力发生器，石某人给出了好评：“对普通人的感官来说——好评如潮。”
说罢，这个美女一转身、一甩头发，噼啪的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但一脸无敌的沿着街道走了起来。
老六看的有趣：“你这生撕虎豹的铁血肌肉硬汉登了女号穿了女装，怎么一点不适应的感觉都没有？”
石某人反驳：“看你这话说的，生撕虎豹的铁血肌肉硬汉就不能有粉红的柔软心肠吗？”
老六挠挠头：“能倒是能，问题是你有吗？”
“确实没有。”石某人一路前行：“但我也不在乎。”
四周路人纷纷投来了惊艳的目光，目光汇聚在美女身上，美女一点羞怯的意思都没有，王者之气几乎破体而出，让路人不敢久盯。
美女招招手，登上了一辆出租车。一步裙优雅上车，霸气翘腿。前面出租司机忍不住用目光偷瞄着雪白的腿、纤细的腰、挺拔的胸，然后接触到了美女无敌的视线，立刻被震慑住不敢乱看——暂时。
老六并不住在这个城市，他们需要移动过去。
石某人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几乎没有破绽的街景，在心中说道：“我那个世界里，只要到了一定的修为层次，就能够重塑自己。由内而外，从基因到表达，想变成什么样都行。”
“至于我，我甚至不需要走基因重塑这条路，比绝大多数修行者更方便，更容易。”
“铁柱的天启不死身几乎是生物学系的梦幻体质，生命形态随便改。只要我想，只要花点时间我就变成几乎任何样子。不仅仅是男女长相，还能直接改变物种。猫狗虎豹，鸡鸭牛羊，鲸鲨螺贝，花鸟鱼虫。负载范围内，什么都能变。”
老六诧异了：“你还能把自己变成其他物种？其他修行者行吗？”
石某人点头：“不容易，但能做到，不过那没有任何意义。”
“对修行者来说，但凡到了一定水平，就算你变成一只小奶猫，天眼一观也瞧的出你的原身。”
“对自己来说，稳定强大的自我认知才是通向更高境界的根基。”
“我不知我，如何唯我？”
“我不唯我，又如何协调精气神三花，洞开天赋之门？”
“就好比游戏中的形象再是风华绝代也是假的，不会改变键盘前一肚子肥肉、浑身汉油的真身。而只要拥有健康强大的真身、渊博浩瀚的学识、出类拔萃的人格，游戏里就算套个牛头人的皮肤，也不会影响你的魅力。”
“所以，我从不想更改自己的外貌，该是谁，就是谁。”
老六点点头：“原来如此。”然后他无情指出：“但我觉得我年轻时候不是这么帅啊……”
石某人果断道：“你记错了。我们生来如此，帅逼一个。”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老六：“你说是不是啊？”
老六一拍巴掌：“对对对，肯定是我记错了，我们天生就这么帅，哪里用得着改皮肤！”
出租车里的美女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双臂抱胸，把胸前肉挤的从领口淤出两个弧线。前面的出租车司机眼神发飘，脚下油门偷偷收了三分。
美女微微瞪眼，不怒自威：“搞快点，别磨蹭。”
“是！”司机下意识的服从命令，嗡的一下把转速踩高。他不由自主的擦着汗，一边赶紧开车，一边还是想看，毕竟真的很性感。
打的到机场，机场乘飞机。
石某人摄魂读念，人妖号大叔密码形同虚设，所有财产任他取用。
四十分钟的等待之后，美女坐到了飞机上。
老六问道：“单纯的讨论一下——我们这算不算盗窃？”
“算。”石铁心点头，然后又摇头：“也不算。”
“此话怎讲？”
“算，因为我们不告而取。不算，是因为法律意义上讲，唯有拿取‘有价值’的东西，才会被认定为盗窃。游戏币有价值吗？虚拟财产有价值吗？”
老六说道：“对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有。”
石铁心遥遥手指：“但对客观世界来说，没有。虚拟的终究是虚拟的，其价格完全是运营方和资本市场说了算。”
“资本来了，说它有价，它千金难买。”
“资本撤了，无人问津，它一文不值。”
“这样的东西，高的只是价格，却不是价值。价格和价值之间的脱离，就会造成泡沫。而最大最终极的泡沫，已经覆盖了你的整个世界。在这里，别说虚拟财产，就连人的生命、人格、认知，都已经在客观上失去了价值。”
“跳出来后你再看，人命都贱如草芥，虚拟币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六听的入神，喃喃说道：
“身在局中时，五感皆入迷。”
“跳出三界外，方知伪与真。”
“你说，修行层次的跃升，是否也是这种……彷佛拔升了一个维度的感觉？”
石铁心点头：“差不多吧。要不然，修行得来的力量，又怎么会被称为‘万维力’呢。”
老六恍然大悟：“原来‘万维力’这名字是这么来的！”
石某人：“不是标准答桉，但我是这么理解的。行了，别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觉得你现在最需要考虑的就一件事。”
老六：“什么事？”
石铁心露出了不怀好意的腹黑笑容：“你看，我们上的这个人妖号，改的比真女人还好看。这也正常，毕竟天生的人类，很难比得过工业的修正。但要说好看，还是你老婆小灵最好看，她是那种无限接近于完美的好看。”
“自然人怎么会那么完美呢？”
“我很难相信一个自然人可以比凌星见更美。”
“所以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老婆，也是个——人妖号？”
老六的眼睛瞪大了，童孔紧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心肌缺血的感觉。
飞机开始加速、腾空。那震动、那声音，极其的拟真，难怪能够把人蒙蔽这么久。美女打开舷窗，看着窗外，静静的观察着机翼的姿态、气流的走向、发动机的运作、和机身震动之间的关系。
长达半个小时的观察后，美女深吸了一口气，高耸的胸膛非常诱人，但美女那平静的目光深处却有一丝凝重。
不是提前录好的音效。
经过长期观察，石铁心已经确定，乘客听到的声音和感觉到的震动，与飞机的运行状态及气流环境是完全吻合的。换句话说，这个虚拟世界建立在几乎完美的物理引擎上，并且每时每刻都在实时运算。
再加上亲身体验的身体五感，以及老六记忆中的医药化工类知识，这个虚拟世界在生物、化学方面也是完全拟真且实时运算。
这是多大的算力？
又是多强的架构？
敌人又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大的算力把这么多人类圈禁在虚拟世界里？
石某人想不通，摸不透，因为这对他来说是陌生的领域。主世界线也有电子产业，也有“日冕战场”那种虚拟游戏，但与这里一比明显是落后了，甚至有代际的差别。
石铁心想起了新编山海经，想起了那个亚圣拿捏三体人智子的故事。又想起了金身巨像，想起了遮天蔽日的妖傀大军。
想来，主世界线的发展方向是伟力归于个人，所以才没有发展出这恐怖的、超规模的虚拟现实技术。但再是伟力归于个人，又需要多强的伟力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亚圣能拿捏智子，肯定能做到，那真仙能做到吗？
真仙若也能做到，鬼仙神仙能做到吗？
不知道。
但金身巨像肯定做不到。
如此推测，法域天成大概率是做不到的。
那仙化巅峰的仙种真君呢？
不好说。
毕竟石铁心没到那个水平。
但不论如何，敌人在单一技术上完全碾压他，甚至达到了高不可攀的程度，这是毫无疑问的。
“这次遇到的，是最强、也是最神秘的敌人啊。”美女看着窗外的云海，飞机破云，飞向了目标城市。
老六的残梦，就在那里。
－－－－－－题外话－－－－－－
是不是到现在都猜不到敌人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是一条非常隐秘也非常久远的伏线，大老可以猜一猜。
第1270章 盗人号者人恒盗之？
下了飞机，两人控制着美女身体一路噼啪的踩着高跟鞋直奔机场外，老六浮想联翩。
不知道老婆现在是怎样的状态。
她是被我忽然卡bug发癫而吓坏？
还是因为我的消失而手足无措？
甚至于天天悲痛欲绝、以泪洗面？
老六一刻都不想等待了，上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师傅说了一句：“海川路88号。”然后就开始仔细思考待会儿见到老婆到底该怎么说。
直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虚拟的？
那当然不行。
于事无补，毫无作用，而且容易泄密，给老婆带来其他的风险。
石某人出了个注意：“不如就说我们是‘借人还魂’吧。”
“借人还魂？”
石某人详解：“对，就告诉她你遭遇了超自然现象，已经生命垂危，但不知道为什么可以附身在活人身上‘还魂’。”
“女孩子看的电视剧里不常有这种桥段嘛，她接受起来肯定更容易一些。”
“等她接受了你的身份后再告诉她，需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就能把真实的你救回来。她肯定会努力去做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事。”
“这些事虽然都是我们瞎编的，但我们的目的却达到了。”
“一来安了老婆的心，让她知道寡人还没死，不至于在悲痛之后‘走出阴影’、‘拥抱生活’，给你来顶虚拟的绿帽子。”
“二来呢也可以借努力‘复活’的机会，一点点的给她透露‘世界不正常’的真相。比如说，可以说她看到的只是‘表世界’、还有个真实的‘里世界’之类的，总之就是不停给她做心理建设，免得她乍一回到真实世界完全适应不了。”
“你觉得呢？”
老六一拍巴掌，深以为然：“有道理有道理，非常的有道理！”
想想这个虚拟世界的种种完美和香甜，再想想真实世界的那个鬼样子，正常人能适应才怪。不给老婆足够的适应空间的话，确实很容易让人崩溃。
不错，这个计划很好，那就快开始我们的“还魂”行动吧！
就在老六心里打定主意的时候，就见前面的司机师傅一回头，上下看了美女一眼，然后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你也是来参加送别会的粉丝啊，那你可真会赶时间，再晚一丁点就见不到偶像了。”
“送别会？”美女一愣：“什么送别会？谁的送别会？”
司机一瞪眼：“唉哟，你不知道？当然是世界第一电竞偶像——暗渊，的送别会啊！”
老六五味陈杂，控制着美女叹息道：“这都开上追悼会了啊，大家应该很伤心吧。”
司机的脸色却勐然一沉：“说什么鬼话呢，什么追悼会，送别好不好，送别！暗渊只是退役而已，又没死，再说胡话我就不拉你了！”
老六童孔地震：“啥啊啊？？！！！”
上网。
只见各大门户网站上的热搜第一，全都是同一件事：世界第一，暗渊退役。观看次数好几亿，而且还在不断上升。
老六点开视频一看，只见在游戏世界，也就是套皮的第二层虚拟世界里，一个高眉阔目、身形挺拔的帅逼，正在对着数以亿计的虚拟观众侃侃而谈。
他身后播放着数不清的高光时刻的剪辑，这帅逼表情自豪而又感动，不舍而又洒脱。他洒下热泪，告别了他热爱的竞技场，告别了喜爱他的粉丝，告别了风光无限的舞台，又告诉所有人，他即将开启新生活。
他要归隐田园。
他要融入自然。
他要仁者乐山。
他要智者乐水。
他表情到位。
他感情充沛。
他情真意切。
他温柔洒脱。
他就是世界第一电子竞技高手，被无数粉丝拥戴的最强者，暗渊。
但——是——
“这逼特么谁啊啊啊啊啊啊！！”
老六已经抓狂了。
是谁顶替着我的外貌、篡夺着我的身份、窃据着我的成就、享受着我的人生？！
啪，美女伸出手，一巴掌抓在了司机肩膀上，眼里嗖嗖放射着黑红色的死光：“少废话，快开车，我今天就不参加告别会，必须是追悼会！”
司机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啪，十倍车费打了过来。
于是一脚电门到底，一路狂飙。
等老六赶到的时候，简直不能相信。平时安静偏僻的社区，现在简直人山人海。所在城市甚至派遣了警察来维持秩序，大老远就看到海量的人聚集在一起。
粉丝们举着标牌，喊着口号，或者是挽留，或者是祝福，让人心里暖暖的。但一想到接受崇拜的人是个不知哪来的逼，老六的心火又呼哧呼哧往上冒。
美女挤入人群功夫全开，闪转腾挪绕缠推挤，披荆斩棘之后很快挤到了人群前列，刚好看到自己家门口的一片空地上，那个“暗渊”站了出来对粉丝说道：“各位朋友们，请千万注意不要挤压，不要踩踏，防止受伤。”
“感谢你们不远千里、万里的来到这里。”
“本来我并没有打算在线下开办什么仪式，但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们竟然如此真挚热情，自发组织前来，让我真的非常感动。”
“放心吧，我只是退役了而已。相比于电子游戏，这广阔的真实世界中，还有更多施展才能的地方，还有更多让你我相会的机会。”
“所以，不要悲伤，不要惋惜。”
“‘暗渊’或许不再打比赛了。”
“但是‘大壮’永远是你们的好邻居、好朋友！”
人群轰动了，嗷嗷大叫，响彻云霄。
讲的真好。
但……
你特么能不能别拉着我老婆的手！
老六看着那个假货，和被假货拉着的真老婆，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石铁心倒是一脸笑眯眯，腹黑说道：“盗人号者人恒盗之，咱们盗了别人的号，别人也反过头来盗咱们的号，真有趣。”
“有趣个犊子有趣！”老六左看右看，计上心头，身体一挤就从人群的缝隙中滑了出去。
不久后，美女来到了后门。
老六家是一幢独栋庄园，地上四层地下三层，配大花园大草场大泳池，很大一片地方。随着假货的露面，粉丝们都聚集到前门去了，后门这里倒是清净。
在这个虚拟世界里了，随着腕表的普及，犯罪率直线降低近乎于零，社会上没有抢劫没有盗窃没有狗仔队，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特别增设安保力量。
老六家也没有。
这倒是给了今天的行动以巨大的方便。
他控制着美女快速来到后侧门，对着电子锁滴滴滴一顿摁，栅栏门卡哒一下就开了。她闪身进去，沿着花园走廊一路快速向前。
保洁的阿姨看到她，她不管。
路过的厨师注视她，她不顾。
那回自己家一样的熟悉和泰然，让保洁和厨师都面面相觑，不知这姑娘是谁，一时间没有人去报警。
姚灵从大门口往回走。
她神色平静，但双眼深处似乎思索着什么。
可就在她刚走进家门的时候，忽然有一双手臂从旁边伸出来，啪的一下将她牢牢抓住。她一惊，下一刻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挤在一个角落里，嘴巴被人牢牢捂住。
然后她听到脑后传来一个声音，是个女声。
“不要叫，不要紧张。我知道我的行为很可疑，但我不会伤害你。我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姚灵紧张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了镇定，不再挣扎，点了点头。
老六试着放松了捂着嘴巴的手，姚灵没有尖叫。
老六完全放开了手。
姚灵转过身来，上下看了老六一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尽可能平静道：“什么事，你说吧。”
老六看着眼前的老婆，情绪翻滚如沸水。他那么想她，爱她，思念她，牵挂她。在刚刚落入极暗的日子里，正是对她的思念，支撑着他重新找回理智。在脱离追杀的当口中，正是对她的担忧，让他重新冒险上线，寻找倩影。
之前石某人一句“人妖号”让他心情翻腾，可到了现在，当老婆就在面前，这么近，这么真切的时候，他却不再在乎人妖号之类的事。姚灵没事，这是他最大的安慰。
但外面还有个逼在冒充他，所以他不得不先自证身份。
于是他稍微后退一步，抿了抿嘴，注视着老婆的眼睛：“我要说的事，你千万别害怕。”
姚灵平静道：“我是个医生，我不会怕，你请说。”
“你的丈夫，他……”老六悬空摆手，开合嘴巴，琢磨了半天该怎么说，最后笨拙道：“不是你的丈夫。”
姚灵：“那他是你的丈夫？”
老六：“也不是我的丈夫！”
“那他是谁的丈夫？”
“他谁的丈夫都不是，他根本就不是个丈夫，他——”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姚灵打断了对面的女人：“你该不会想说，他和你有染，或者强歼了你，或者你怀了他的孩子吧。你是来寻求我的帮助，要和我一起对付渣男的？”
老六急的摆手：“不是！！”
“懂了。”姚灵平静点头：“你是来和我抢老公、打算小三上位的。”
第1271章 空空如也
“我特么！”老六急的满天摆手语无伦次：“不是，不是啊！话说你就这么不相信你老公吗，怎么可能有什么外遇！”被老婆怀疑，他都要抓狂了。
姚灵澹定点头：“我信，所以我一点都不急。”
听到这句话，老六又喜笑颜开：“这才对嘛。”
姚灵看着对面的古怪女人：“你接着说。”
老六抓耳挠腮：“我特么，我该怎么说呢……啊，对了，《羞羞的铁权》！”
“《羞羞的铁权》？”
老六一拍手：“对！你还记得那个电影《羞羞的铁权》吗？不可能不记得，毕竟是我们一起在客厅沙发里看的，看过之后还玩了个角色扮演……咳咳，我是说，那里面的情节还记得吗，男主和女主灵魂互换。然后这件事，它真的发生了，就发生在你老公身上！”
姚灵的表情不再轻松，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知道电影的事？还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六直入主题：“外面那个家伙，那个暗渊，是假的！我，才是你老公！”
姚灵向后缩去，看老六的目光如同看一个神经病。
老六目光真诚：“这听起来很无稽，但是我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你考我啊，快考我！”
姚灵彻底不信：“我老公是公众人物，他的信息只要有心都能收集到。”
“但关于你的事，别人收集不到！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把生活细节到处传播的人，有很多东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没别人知道。”老六开始搜肠刮肚：“比如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我们一起看过的第一场电影，我向你表白时唱的歌。”
“对了，还有我们的结婚典礼。很多人看过那场典礼，但是没有人知道，典礼中看起来精致华丽的蛋糕是哪来的——是你打着哆嗦、在冷酷里亲手做的啊。”老六深深的看着老婆，眼含深情：“还有你的习惯，你的口味，你喜欢的颜色，你讨厌的食物，你所有完美与不完美的地方。这些事情，全世界只有你我知道！”
姚灵的目光产生了微微的波动。
她看着眼前这个前凸后翘的女人，审视，怀疑，不可置信，但……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国立大书库门口。明明是相亲介绍，却一见投缘。”
“我们第一次约会，在湿地公园。明明两人的时间都挺紧张，却不知不觉走了半个多小时，怎么都聊不完。”
“我们第一场电影，叫《前人2》。说起来也挺好笑，和女朋友第一次看电影却看了个关于‘前人”的电影，但我们看的都挺有滋味。”
“而我表白时唱的歌，是《月球代表我的心》。那时我已经好久不唱歌了，乍一唱水平还挺次，现在想想都害臊呢。”
听到那个声音，老六身体一僵，面容一冷，然后缓缓转过头。
是他。
是那个假暗渊。
第一次从一个普通姑娘的视角去看，老六感觉这个男人真的又高、又壮，像个野兽，非常具有压迫感。但再看他清澈的双眼，听他温和的声音，又有巨大的魅力。
老六不得不承认，这假货和自己真的很像。语言像，动作像，神态像，腔调像，连气质都很像。
但是，为什么这个假货会知道这些细节？
若假货知道的这么多、这么透彻，那么我又该如何自证身份？
老六的心，更加焦躁起来。
再看老婆，果然，假货的话让姚灵原本动摇的目光稳定了下来。
假货抓起姚灵的嫩手，拉到自己身后，好像一个保护老婆的大丈夫一样对这边说道：“姑娘，我想你应该也是我的狂热粉丝，才会采取这样不理智的行动吧。但我必须提醒你，私闯民宅是违法的。今天我就当没有见过你，以后请你一定三思而后行。”
妈的，连这种宽容待人的性格风范都如出一辙！
老六暗中把牙咬的咯吱响。
然后，假货低头对姚灵说道：“亲爱的，我们该启程了。”
“嗯！”姚灵甜蜜的点点头，跟着走了。
“请这位小姐出去。”假货摆摆手，立刻冲上来很多安保人员，准备把老六带到屋外去。
看着两人走向前面的背影，老六眼中的阴火简直要爆炸了。他忽然挣脱安保，对着姚灵喊道：“拉布扎吉——！！癫狂症——！！”
姚灵脚步忽然一顿，扭回头看向了这边，双眼中充满了惊疑。
“别管这疯女人了。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归隐田园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等我们远离喧嚣，就再也不会遇到这种闹心事了。”假货手臂用力，拉着姚灵上了车，对外面的粉丝挥挥手，然后对司机说道：“出发吧。”
司机踩下电门，车辆在安保的护卫中快速离开。
粉丝们大叫着，挽留着，伤心着，但又表示理解。暗渊已经说过了，退役后的他要回归自然。他会变卖豪宅，变卖股份，不再当明星也不再当老板，只做一个最普通的农民。
为了清净，没有人会知道他去哪里、在何方，粉丝留恋不舍但只能祝福，并且羡慕暗渊有一个到了何时都一直不离不弃的好妻子。
但姚灵坐在车里，却心潮起伏。
她思索着，再思索着，许久之后，对假货轻声说道：“刚刚那个姑娘，她说话的神态、她拍巴掌的动作、她着急起来抓耳挠腮的样子，真的和你很像啊。你说，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呢？”
往常来讲，这时候她会听到丈夫温和的话语。
丈夫总是会用很温和的语调说出很有思想性、很有深度的见解，让她茅塞顿开、豁然开朗，这也是丈夫魅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此时，却无声。
“嗯？”姚灵看向了丈夫：“你怎么不说话？”
身边的男人依然不说话。
何止不说话，甚至连表情、呼吸都没有了。
在离开公众目光的那一瞬间，这男人突然变得目光呆滞、毫无表情、身躯板直，失去了所有生机与活力。好像从一个活人，一下子变成了模型一样。
姚灵被吓到了，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然后她拍打着假货的身体：“老公你怎么回事？你是旧病复发了吗？你别吓我！”她看向前排的司机大叫道：“快，快去医——”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前面的司机，那个已经在她家服务了许多年、一直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司机，忽然间化作了千千万万飞散的光点，消失在了驾驶座上。
姚灵简直要吓呆了。
再回头，原本坐在身边的“老公”，竟然也开始变成光点，飞散消失。
“呀——！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姚灵真的慌了。
她艰难的维持着基本的冷静，想跨到前面去控制没有司机的车辆。但前后排之间似乎出现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怎样用力都跨越不过去。同时，无人控制的车辆忽然开始急加速，巨大的惯性把姚灵冬的一下摁回到了后排。
姚灵咬着牙赶紧去开车门。
跳车，必须跳车！
但车门锁的结结实实，应急用的机械开关根本拔不动，她就像是被困死在了这个牢笼里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公你到底在哪里啊！”姚灵无助的哭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
只听轰隆一声咆孝，后面不远处的大马路上，一辆肌肉车油门到底狂飙勐进。这车疯狂加速、疯狂超车，大老远的对着这边滴滴狂按喇叭，风中有一个女声扯着大嗓门吼道：“给老子停车！妈了个巴子的假货，休想把老子的老婆拐走！”
姚灵扒着车窗瞪大眼睛向后看——是她！是那个怪女人！
不。
那怪女人说的，或许是真的。
她或许真的就是……我老公！
姚灵使劲拍着窗户，热泪盈眶：“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老六立刻看见了。
“小灵别怕，我来了！”老六勐踩油门，肌肉车引擎轰轰咆孝，向前勐蹿。刚才他怒气爆表，再也顾不上任何事，挣脱了安保的钳制后跑到大马路上截停一辆车，拉开车门拽下司机开上就跑，比最嚣张的悍匪还无法无天。
得益于完全拟真的物理引擎，石铁心的驾驶类属性虽然无法起效，但一身飙车知识在这里完全通行。老六降档升档，油门踩死在地板上，眨眼间就追上了飞驰的轿车，并排而行。
老六一眼就看到了老婆车里的情况。
看着梨花带雨的姚灵，老六简直要怒炸了。
他咣当一下踹开车门，向姚灵摆摆手让她躲一躲，然后抄起车载灭火器对着那边的车玻璃咣咣咣就砸了过去。
玻璃纹丝不动。
“妈了个巴子我不信治不了它！”老六对着老婆大吼着，吼声穿透了双层夹胶玻璃的阻隔：“待会儿我就开车把这一辆撞停，你系好安全带，不要害怕，我一定救你出来！”
姚灵看着面目全非的老六，恍忽间却似乎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这一刻，她完全接受了灵魂交换的说法，眼含热泪伸出手，把掌心贴在车窗内侧，对着老六一边流泪，一边露出最美的微笑，同样用尽全力喊道：“我不怕——！我相信你——！我、我、我永远爱你，老公——！”
“别跟说遗言似的，我们日子长着呢，安全带系好了！”老六勐打方向盘，休的一下远离，准备蓄力冲撞、美式截停。
就在这时，一辆大货车迎面而来。倒是没有发生事故，只是在响亮的鸣笛声中嗡的一下从两辆车的中间穿了过去。
视线，隔开了一瞬。
休，大货车开走了。
可那辆轿车，也突然不见了。
“什么？！”嘎吱一声，尖锐的摩擦声中，车辆疯狂减速。老六跑下车，看向四面八方。天大地大，毫无遮挡，一览无余。
但那辆车消失了。
姚灵也消失了。
空空如也。
第1272章 躯壳，一切都是躯壳
老六的拳头握紧了，眉头拧成死疙瘩，眼中有暴怒在迸发。
“啊啊啊啊啊啊——！！！”
咣当一声，他一拳砸在车盖上，愤怒的、无力的，喘息着。
而后他不叫了，低着头，沉默着。
片刻后，他在心中对石铁心说道：“我的行为，是不是太不理智了？”
石铁心点头：“对。”
老六低沉道：“我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虚拟世界，一切都是数字做成的假象，却依然做出了不可理喻的举动，最后把小灵带入了莫测的危险，也给自己增加了暴露的风险，我是不是很傻逼？”
石铁心继续点头：“对。”
老六把手指插进头发里，痛苦说道：“你刚刚，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我不是个高高在上、隔岸观火、夸夸其谈的外人。”石某人声音平静：“这世界是你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就算对我来说再假，但对你来说也很真。姚灵是你深爱的妻子，对旁人再无所谓，你也奋不顾身。”
“我可以理解你对世界、对妻子的爱，所以能够理解你。”
“于你而言，真实世界就像一个清醒的噩梦，虚拟世界反而更让你心生牵挂。你的理智就算一百次一千次提醒你，可你的感情依然会下意识的拒绝相信。”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你的心魔。”
“心魔不破，迟早要出大问题。所以，我何不趁此机会，让你自破心魔呢？”
老六沉闷的点点头，目光暗澹：“谢谢你的理解。我现在确实切身的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虚假，但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老婆不见了，生死未卜，老六痛苦万分。
石某人却残酷的摇头：“还不够。”
“还不够？”
“远远不够。”石某人说道：“从刚才下飞机起，就是你在控制身体。但其实，我也不是啥都没做。旁观之下，我反而发现了两件重要的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想先听哪个？”
老六叹了口气：“先来点好事吧，我已经不想再听坏消息了。”
“那好吧。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发现，我可以主动调整普通大脑的时钟频率。”石铁心讲解道：“还记得之前超加速的玩家吗，记得那个半改造的赛博大脑吗，我已经破解了它的秘密。”
“我发现，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网络是超距离实时同步网络的缘故，在大脑的时钟频率与网络频率完全同步时，心灵讯号也可以同步。”
“简单来说，网络成为了神经的延伸。所以，我可以对时钟频率同步的大脑，施展心灵系心术。”
老六豁然抬头，面色错愕：“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在虚拟世界里用扭心天眼？”
石铁心笑眯眯点头：“对。我利用念气，人工调整了我们所借用的这颗大脑的频率，也能借此为跳板施展心术。”
老六瞬间联想万千，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你能给虚拟世界的人种魔种？！”继而他又化为狂喜：“你是不是已经给小灵种魔种了？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小灵的物理位置？！”
老六期待的目光中，石铁心却摇头：“这个不行。一来，我们只是借壳上市，终究隔了一层。二来，只有时钟频率同步的大脑才会受术。除了那些高玩以外，我至今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赛博化改造的大脑。所以，顺着网线种魔种是别想了。但最基本的心灵感知，却可以做到。”
老六的狂喜被打断，没有找到姚灵真身所在，那么一切好消息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
“我知道了，这就是你的坏消息。”
石铁心却摇头：“不，这才哪到哪。刚才的一切都是铺垫，真正的好消息是，你不用担心自己被绿。”
老六怔怔看着石铁心：“为什么？”
石铁心说道：“刚刚我用魔眼观察了一路上见到过的几乎所有人，有些有心灵波动，有些没有。那些自发过来的粉丝，几乎全都有。可你的安保、厨子、保洁，则全都没有。这说明粉丝是真人真号，安保厨子则是假人陪玩，相当于网游中的NPC。”
“这个结果与我的直觉完全一致，因为我们获得过的天赐金光做不得假。”
“那么，能够借此分辨真人与假人，就是我们当前最大的好消息。”
“然后，你猜猜那个假货有没有心灵波动？”
老六眼珠乱转，念头飞闪，一拍大腿说道：“我特么早该想到的！这是个虚拟的世界，虚拟的啊，一切都是数据。对于虚拟一切的主机来说，想调用我的过去还不是一秒钟的事情？我真傻，真的！”
“至于坏消息嘛……”石铁心看着老六，眼中泛起不忍，而后又化作坚决，平静却毫不留情的说道：“我在姚灵身上，也没有看到心灵波动。”
老六，瞬间僵住了。
嗡，信号断链，被盗号的人晃晃悠悠清醒过来，迷湖湖的看着四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跑到这里来了。
而真实世界中，机械人的手臂离开了罐体。
老六瞪大了眼睛看着石铁心。
看着。
看着。
忽然暴走了。
他冲上来，双手抓住了石铁心的领子，心中的暴怒像核弹一样炸开了：“你说什么！你特么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于是石铁心冷着脸又说了一遍：“姚灵身上，也没有心灵波动。你老婆，也是个，假人。”
彭！
一拳头狠狠地打在石铁心脸上。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特么，你，你给我住口！”老六简直要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吼道：“你这是在羞辱我！你是在羞辱我们的感情！”
“不，我不会羞辱你，因为我不会羞辱我自己。”石铁心站在原地动也没动：“既然你已经从极暗中睁开了眼，那就不要再把自己当个瞎子。我把频率同步的办法教给你，你自己去看。”
“我看就我看！”老六风风火火伸出手，一把抓在罐体上，重新盗号。
刚清醒的原主人又迷湖了过去，老六重新回到了虚拟世界。
还是那么熟悉的一草一木。
可是这一次，他却不再感到亲切，而是恶心，打心底里泛起的恶心。
比吃“蛋白质”的时候更强烈的恶心。
他睁开了魔眼，然后他确实看到了，有些人的确拥有真实不虚的心灵波长。虽然隔着好几层中转，让他根本无法读取心灵的信息，但心灵本身的存在却母庸置疑。
可也有一些“人”，虽然也是在走动、在说话，与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但在心灵视角中，那些只不过是会动的虚像。
虚像之下，空空如也。
老六呼吸急促极了，他的脑子好像一片空白，又好像一下子想了太多太多。
他忽然转身上了刚刚抢来的那辆车，然后一踩油门狂飙而去。
花花世界掠过眼前，万万千千的人也掠过眼前。有心的，无心的，在此时此刻如此鲜明、如此清晰。
他不能骗自己。
他不能强行狡辩说这眼睛看错了。
但他就是难以接受。
一路发疯一样的狂飙后，他忽然停车。
草长莺飞，沃野千里，他竟来到了那个农场，来到了石铁心最初穿越时看到的那个怡然自得的乡村。
上次来这里时，暗渊还是大壮。
这一次再来，大壮却完全改变了模样。
他愣愣看着田间劳动的农民，那些亲切的人，却没有一个拥有实际的心灵。
他忽然发足狂奔，跑断了鞋跟，磨破了双脚，一路跑进了村子。东家的婶子，西家的大叔，这些人曾经那么友好的呼唤他、招待他，但此时此刻，他却看不到真切的心灵。
强大的悲伤在心中翻涌，彷佛曾经热爱的一切全部死亡。
他最终跑进了一座小学。
这小学他不仅出了资，还出了力。他还记得和姚灵一起在这里帮忙垫土打基、一起砌墙抹灰，疲劳但无比充实。学校里的孩子们都很可爱，围着他喊“大壮叔叔”，围着姚灵喊“小灵阿姨”。
他曾在这里劳动，曾在这里欢笑，曾在这里畅想，曾在这里饱含深情的向孩子们演讲，对孩子们寄托了无限的祝福。
多么美丽的记忆。
多么闪耀的时光。
多么沉甸甸的幸福。
但当老六疯了一般拉开教室的大门向里看时，看到的却不再是满屋天真稚嫩又朝气蓬勃的孩子。
而是躯壳。
全都是躯壳。
躯壳里面，空空如也。
老六咧开了嘴，似笑，似哭，似深渊下裂开的缝隙，似美梦中破碎的裂纹。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割裂了，所有的链条尽数破碎，再也粘合不回去。他就像是一枚断了线的风筝，被狂风卷走，飘摇凄凉不知其所终。
他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抓着罐体的手，眼角有泪滑落。
【天命任务2：癫眼里残留的梦】
【阶段性完成】
许久之后。
附近一座山的山顶上。
老六坐在地上，枯木一般一动不动。
天亮着，但完全不好看。原本的蓝天变成了暗黄色，透射的光线不能给人以任何的温暖。暗黄的天上飘着猩红的云，只让他感到反胃、恶心、狂躁，但没办法，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题外话－－－－－－
已经有人渐渐猜到一点眉目了啊。
第1273章 感情是真的，心灵是假的
他从清晨坐到傍晚，从日出坐到日落。
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似乎是想把这真实的世界深深的、直入骨髓的，刻进自己的整个灵魂。
这景色他看的那么深，那么深，乃至于连心灵空间中也都变成了这样的场景，内外如一。
许久之后，他低声说道：“抱歉。”
“不用道歉。”石铁心来到他身边：“你打我就是在打自己，谁还不曾想过狠扇自己两耳光呢？”
老六自嘲一笑：“我比你痴长十多岁，没想到却反而被你开导。你是怎么做到如此冷静清醒的，是因为十响破锐吗？”
“因果颠倒了。我不是因为十响破锐才强大，而是因为强大才十响破锐。”石铁心在他的身边蹲下，和他共看荒凉颓败的世界：“人就是一块铁，得反反复复的煅烧、痛击、再泡入冰水中窒息，才能真正成长。”
老六点点头，没有说话。
石铁心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第一次用真正的眼睛流泪，感觉如何？”
老六叹了口气说道：“不算好，不算坏。刚才，我用了很久去回忆。我把从遇到她到现在的所有事情，每一点每一滴都用力的回忆了很多遍。哪怕现实已经摆在眼前，我依然难以相信小灵是一段代码。她实在太鲜活，太真挚，那么浓烈的感情怎么可能是假的？”
石某人沉思：“如果你坚信她有情，那就说明两件事。”
“第一，她是独立运作的子程序，不受总程序的直接干涉。这一点倒是有征兆，还记得我们追车的时候吗，假货和司机立刻就停止运行了，但小灵还在。”
“我不认为虚拟世界的总程序有任何理由让你们见这么一面、让你有机会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我若是总程序，我会让她在脱离公众视线的一瞬间就停止运行，关闭下线。可实际上，却拖泥带水并不干脆。”
“如此推算，小灵极可能是个独立程序。就像电脑中的某些顽固程序，明明已经点了退出，却偏偏还要在后台潜伏，吃着算力占着内存。直到系统出手把内存清掉，才彻底关闭。”
老六闻言，沉闷的说道：“或许吧。”
石某人接着说：“第二，她应是相当高级的人工智能，心灵是假的、感情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老六叹了口气：“感情是真的，心灵是假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已经分不清了。”
石某人拍着他的肩膀：“我觉得你还是得往好的方面想想。一来，喜欢个虚拟老婆也不算什么，谁还没爱上过纸片人呢？”
老六抬头：“你喜欢过吗？”
石某人：“没有。”
老六：“焯！”
石某人：“所以你补全了我单调的人生啊！而且你想，现在你根本不用担心老婆的安全。她不存在生物学结构，也就不存在生物学死亡。我们再也不用怕她被冲下腐化池，只要找到她的程序、拔下她的硬盘，然后重新启动一下，老婆就可以完好无损的复活了。开心不开心？”
开不开心？
老六哪里还开心的起来。
他想起了一个古早动漫，里面有个角色叫咗助。从前漫友们都叫他二助子，都觉得这小子过于装逼、过于泛二。但此时此刻，老六感觉二助子根本不二。人们看他二，只是因为人们没承受他的痛。
某个抗米上二楼的罗圈眼说得有道理：不经历过同样的痛苦，人是不会互相理解的。
老六心中三大爱，爱妻子，爱生活，爱世界。
现在，这三大爱中的绝大多数，都已经变成了梦幻泡影，这让他痛苦，也让他迷失。
如果说还有最后一点点残留，那就是眼前这个几乎被破坏殆尽的世界。
如果说还有最后一点点真实，那就是曾在孵化池中抱住的那颗大脑，以及千千万万的、数不清的缸中之脑。
“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流泪，也是最后一次。”老六站起身来：“没有时间消沉了，还有一整个世界等着我去拯救。”
他必须做点什么，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才能让自己不溺毙于空虚。
“那就去拯救吧。”石铁心鼓励道：“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支持你。不过话说回来，这敌人也太神秘了。我有一个极大地困惑，一直没有想通：敌人为什么要编撰这样一个虚拟世界？为什么要运行小灵这样的独立程序？那些数不清的陪玩假人，不耗资源吗，不交电费吗？”
“敌人为什么要花着钱、耗着资源，陪你过家家？”
“敌人为什么要构建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虚拟世界？”
“敌人到底能在你，在所有人身上，得到什么回报？”
“你有头绪吗？”
老六皱眉摇头：“没有。看来我们对于敌人依然一无所知，需要更深入的了解才行。敌人如此倒行逆施，我不信所有人都与他同流合污，肯定有反对他、反抗他的人。如果能和反抗军接上头，倒是能立刻获得大量的情报。”
石铁心：“有道理。假设反抗军真的存在，那么最适合他们出来活动的机会就是……现在了。”
他抬头看向猩红的云朵，那是超级爆炸之后，大量地壳物质被抛射到平流层后产生的富金属云。
这些云团面积大、覆盖广、反射率高，除了定向侦测灵能亮斑的探测手段以外，这些云团对其他的侦测设备都具备良好的遮蔽能力。
再加上大爆炸导致的冲击、地震，敌人的各项设施都不可避免的被打乱。如果石某人是反抗军，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好巧不巧，就在此时，昏黄的落日之下，一百余公里之外，忽然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老六立刻睁开天眼，仔细观瞧。
“是爆炸，很勐烈，而且很有规律，连环爆破互相叠加，绝不是意外。”老六天眼涨缩，视线穿透了荒凉的大地，看到了更多东西。
“有个车队，从一片大型的工厂区域开出来了，很慌张。”
“车辆成分复杂，大货车、装甲车、摩托车混合编组，全都是人类体型操作的设备，看起来有些老旧破损，应该是反复损坏又维修的缘故。”
“后面有机器在追，非人形。”
“双方在追逐、交火，速度很快，很激烈。”
心术快速运算，推测出最可能的几条路线，在天眼视野中高亮提示。
“根据路线推算，车队将会在十六分钟后，斜着从距离我们三十公里的地方切过去。”老六调转眸光，重点关注了几个便于设伏的地方，果然有所发现：“看，那里有个埋伏点，有十来个单位正在架设武器。”
扭心魔眼开启，心灵视野展开。
虽然扭心魔眼的观测范围不像观心天眼那样广阔，但这里也不是人口稠密的太空城。广阔的土地毫无遮拦，一些信号就算是距离很远也依稀可辨。
老六面色动容：“有心灵信号，是人类，这些是反抗军！你果真料事如神，他们真的在此时此刻行动了！”
老六的心激动起来，他实在太需要与真实的人类接触了。他急切地需要知道现实世界的情况，更需要敌人的相关信息。反抗军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信息渠道。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冲动，而是向石铁心征求意见：“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这一次还是由我来操作吧。”石铁心撑开了心灵，掌控了身体。他抬起机械左臂，拉低了漆黑的罩袍兜帽，面屏下幽幽的双眼紧盯着逐渐接近的车队：“给你个机会观摩一下，我是怎么用超能力的。”
休，身影消失。
他没有使用念动，纯粹的场科技推动着机械躯壳贴地飞掠，不会在神霄卫星中留下任何灵能亮斑。
远处。
苍天下，荒野上，残酷的追杀正在发生。
车队打头的大卡车上，一个女人正在疯狂的踩着电门。她的头发凌乱，她的皮肤黝黑，她浑身脏兮兮，袖子下面露出来的手臂是两条乌漆嘛黑的机械胳膊。不知是否在刚才中过子弹，让这机械臂表面不时闪起电花，但这双机械臂依然稳稳的抓着方向盘。
复杂的面甲覆盖了鼻梁向下的区域，两腮位置相对排列着六个手指粗细的呼吸栓，给她提供难得的氧气。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延伸到面甲之下，伤疤所过之处，她的左眼已经完全换成了猩红的机械义眼。
但这并不能妨碍她的眼中射出锐利而坚定的光茫。
“快快快，再快一点！”
电门到底，大货车以每小时一百七十公里的速度在荒原上狂飙。这可不是铺装路面，即便义眼每时每刻都在辅助分析路线、辅助修正车身姿态，这辆大货依然及及可危。稍有不慎，就是车毁人亡。
但女司机没有任何犹豫、畏惧，以野兽一般的姿态横冲直撞。
她可以死，但她必须把好不容易夺来的关键物资送回基地。
狂冲之中，她忽然拉响三次汽笛，后面车队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因为这代表着即将到达伏击点。
－－－－－－题外话－－－－－－
就我这更新，能火才有鬼了（捂脸笑哭）
第1274章 生命的参差，百无禁忌
休休休！
陷阱如期引发，没有意外，没有失误。忽然收紧的峡谷地形，让追击的敌军也随之压缩阵型。扇形发射的金粉弹像不起眼的尘埃扩散出去，但这些渺小的颗粒却能够对尾随追击的敌人造成巨大的杀伤。
形似摩托的地面高速机器人立刻打起了摆子，晃晃悠悠难以找回平衡。鱼贯而入的梭形机械飞艇也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作一团。灼热的金粉像颗粒状的熔岩一样湖了它们一头一脸，让它们的通讯、操控、动力模块全部受损。
轰隆！
摇摆的飞梭撞毁、爆炸，摩托机器人翻倒、碰撞，燃起大片的火光。
“哈哈！”尾部负责狙击的装甲车上，一个高大的秃头壮汉对着爆炸处快意的欢呼：“去死吧你们这些婊子养的机器！”
但下一刻，biu的一声射线穿空，一道蓝色光束瞬间切在壮汉身上。
一声轰鸣，壮汉当场爆炸，拦腰斩断。
他的上半身天旋地转的飞了出去，但下一刻，一条钢索从旁边飞射而出，准确的缠在他身上。出手之人身材瘦长，右手抓着车侧攀附身躯，左手则从手腕下面弹射钢索，彷佛赛博朋克版蜘蛛侠。
噗休休，钢索回卷，他稳稳的接住了壮汉的上半身。再看壮汉，还有些晕头转向，愣愣说道：“屁股疼。”
“不会，因为你已经没屁股了。”赛博蜘蛛侠看向车队后方，壮汉的下半身咕噜噜滚落在地，下一刻，被粗大的特种轮胎碾爆开来，碎成一片残渣。
金粉迷雾中，数量不菲的机器人嗖嗖穿出，继续追击。
“妈了个巴子，敢爆我屁股，我和这些铁王八拼了！”壮汉双手一掏，抓出一个小瓶，啪的往装甲车表面一砸，哗啦一下淌出来大片半透明的粘胶。
他把腰部断面往粘胶上一坐，便稳稳当当的粘在装甲车表面。
“给我死吧，龟孙子们！！”壮汉咆孝着，手持武器喷发子弹。已经高度机械化的他，并不会因为失去下肢就死。
但车队的伤亡数量确实在增长。
领头的重卡上，女队长持续拉动汽笛，卡车有节奏的呜呜响着。同时，峡谷两侧也有节奏的展开一波又一波的阻击，尽可能的消灭追击的机器部队。
但女队长的目光深处，却有些焦躁了起来。
她的机械义眼快速统计着追杀者的伤亡情况，而后很快就得出了一个不妙的结论。
“热熔粉尘弹的杀伤力降低了至少三分之一！”
热熔粉尘弹本是天才的发明，是他们在极其有限的条件下能够造出来的最强针对性杀伤武器之一。这一次分基地掏空库存，本是慎重之举。没想到为保万无一失而特意多布下的陷阱，甚至没能取得原本应得的战果，这让整个车队都被动起来。
“敌人一定是改装了动力单元的进气结构，对冷却系统增加了保护。这让它们的速度降低，但对粉尘弹的抗性却增强了。”
她的一只眼睛看向后视镜，镜片中，疯狂的追击者正在喷发着各式攻击。幽蓝色的射线反复扫射，轰隆隆的爆炸连成一片。风中传来了特殊的密语信息，让女队长知道自己正在持续减员。
“必须把关键物资运回去！”女队长咬牙鸣笛，三短一长。
最后面的装甲车上，半截壮汉和赛博蜘蛛侠等几人对视一眼，心知这是断后命令。
壮汉哈哈狂笑，不再吝啬弹药，故意倾泻出疯狂的弹幕，同时大吼大叫吸引火力：“来啊孙子们，陪爷爷好好玩一场！！”
断尾部队逐渐减速，与大部队分开。此去必死无疑，但没有谁抱怨，没有谁逃避。
女队长目送他们渐远，咬着牙关，但只能把心一横加速向前。
拯救世界的战争不是过家家，没有哪天不能死人，没有谁不可以死。断后的战士如此，她也如此。唯有抱着牺牲一切的决心完成任务、达成使命，才是对所有战友最好的送别。
但就在这时，一阵轰鸣声中，峡谷前方的天空上忽然出现三架飞行器。这三架飞行器彷佛倒飞的鸟儿，伸展双翅展露身姿，机翼下悬挂的多种多样的武器让人一看就心中发寒。区区三架飞行器，要比整个追击编队的火力更勐。
“怎么会！这里怎么会有这个型号！”女队长震惊，而后咬牙：“该死的，看来对方因为不明原因的大爆炸，整个警戒等级都上升了！”
飞行器开始蓄力，幽蓝色的死光一触即发，女队长的大脑则开始歇斯底里的运转。
怎么办？
怎么办？！
对方为什么还不开火？
是在找什么吗？
是否和大爆炸有关系？
但，我们又能从中找到什么样的生机？
到底怎样，才能完成任务！
就在此时。
就在此刻。
女队长忽然听到了某种难以描述的声音。
这声音没有什么具体含义，也不具备什么明确的信息。听起来，类似一声咳嗽。但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女队长鬼使神差的向峡谷的一侧看了一眼。
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人，站在那里。
对眼的一刻，世界似乎停顿了一瞬间。
彭冬。
有种莫可名状的东西顺着目光传递过来，瞬息间在她心底生根发芽。她微微一晕，就忘记了这件事。忘记了那个声音，忘记了回眸，忘记了对视，忘记了所发生的一切。眩晕之后，她还是那个焦急的队长，领着车队飞驰向前。
女队长不知道的是，这个车队中，每一个人都听到了那声咳嗽。
车队飞驰向前，所有人都会在某个时刻鬼使神差的向那个角落看一眼。
彭冬。
彭冬。
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的时间被抽走了一瞬，而每一个人又都对此毫无感觉。
休——
车队完整的从那里掠过，那个角落里，石铁心轻轻打了个响指。
“现在开始，听我指挥。”
对老六来说，若能尽情挥洒心术，这点敌军反掌可灭。可如果不能用任何外放的心术，难度便立刻攀升了好几个层次，顿时让他棘手起来。
不过对石铁心来说，这点场面没什么好棘手的。
老六没经历过念气不足的苦日子，但一路打拼上来的石某人已经把弱小时期的战斗方式，深深的印刻在骨子里。
“对心术来说，知识就是力量。”
“知识到了，力量就到了。”
观澜天眼扫视全场，摩托、飞梭、三架飞行器，敌我双方在石铁心眼里如掌观纹。武器、装甲、速度、环境、机动力、行为模式，一切均在他的心中高速推演。
一个瞬息内，推演结果就已经出来了：这种杂兵，不需要他露面。他只要把动手的方法，通过魔种传输给那些人类就可以了。
于是石某人剑指一并，扭心魔眼附近冬的一下绽放出细微的涟漪：“杀！”
车队开火了。
车队一直在开火，但这一次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有如神助。
好像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们，该在什么时候往哪个方向发出怎样的攻击。那心底的声音非常奇特，很多时候甚至与辅助电脑的指令是相反的，是无法理解的。但偏偏，当自己顺着心灵的声音打出子弹的时候，却取得了不可思议的战果。
轰隆隆，不过是短短三秒的时间，大片大片的追击者被清扫剿灭。三架飞行器先后被击中了蓄力单元，凌空爆炸，要多惨有多惨。而打爆这三架飞行器的，竟然只是一把不起眼的手持武器。
武器握在女队长手中，她傻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完全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福至心灵？
有如神助？
开玩笑呢吧！
那些飞行器又不是傻子，不会傻呆呆的悬在半空任你瞄准，它们的规避模块很先进，最好的狙击手都未必能命中它们的蓄能模块。但偏偏，她就是随便的打了三枪，敌人就像找死一样自己撞上来，炸了。
没等她想明白，她的心底忽然传出一个指令：“停车。”
她踩了刹车。
所有驾驶员都踩了刹车。
嘎吱。
尖锐的声响中，整个车队齐刷刷的全部停住。尘土飞扬，轮胎焦湖，迷蒙的烟尘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出来。
斗篷猎猎飞舞。
石铁心一步一步，走过整个车队。
从最后，到最前，所有人都看着他，却又似乎谁都没看到。那感觉，就彷佛半睡半醒时发着呆、注视着空白的虚空、想象着一段情节一点故事，又会在清醒后忘个一干二净。
嘎吱，石铁心拉开了头车的车门，一屁股坐到了女队长的副驾位置。
石某人勾着女队长的面罩，把她的面孔扭向自己这边。扭心魔眼一亮，就要摄神读念、获取她的一切记忆。
心灵空间中，老六有些于心不忍：“这样直接读心真的好吗？毕竟不是敌人，未来甚至有可能变成战友。你把她的一切隐私都刨出来，对她是不是太不尊重了？”
石铁心微微沉思，随即点头：“有理，是我唐突了。一个坚强的战士，应该予以起码的尊重。”
他放弃直接读心，但手段还是要用的，抬手在女队长眼前画了个三角：“从现在起，你要完全信任我。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女队长呆呆点着头，心神不由自己做主。
这就是危机四伏的世界里、生命层次产生层差之后，百无禁忌的上位者能够给予的最大尊重。
“走吧。”
车队再度启动。
－－－－－－题外话－－－－－－
大家猜到一点细节了，但对这个世界的真相还没猜对。下一章给一点线索，继续加油~
第1275章 毁灭世界的游戏，源宇宙
席卷的西风，荒凉的大地，前进的车队。
石铁心看着半荒漠化的土地，目光微微波动。
这里看上去，竟已经和火星风貌有些相似。
没想到美丽的蓝色星球，也有这样的一天。
这一切到底从何而起，因何而来？到底是谁造成了这般现状，又该如何扭转一切、改变一切？这些疑惑，或许可以从旁边的女队长身上，获得初步的答桉。
“首先，你叫什么名字？”
女队长知无不言：“宫羽蝶。”
“你隶属于什么组织？”
女队长言无不尽：“洪流。”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女队长本能的挺起胸膛，眼中亮起了坚定而自豪的光茫：“因为我们立志于成为清洗世界的洪流，把一切该毁灭的都毁灭，让一切应重生的都重生。”
“疮痍之地洪流过，向死而生焕新春！”
石铁心记了一笔，然后继续问：
“你们的敌人是谁？”
“天罗。”
“天罗？！”老六忍不住说道：“天罗不是个游戏公司吗？！”而后他神色变幻，片刻后目光变得阴沉：“确实有可能是天罗，我早该怀疑是它！”
石铁心又记一笔，对宫羽蝶继续问道：
“天罗是什么？”
“一家公司，一群财阀，一帮政客，一片附庸，一个庞大的军事经济政治实体。”
“天罗做了什么？”
“它……”宫羽蝶的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憎恨：“毁灭了世界。”
大的要来了！
石铁心打起精神继续问话：“据我所知天罗是个游戏公司。”
宫羽蝶：“它只是伪装成游戏公司而已！”
石某人：“从头说”
宫羽蝶：“事情还要从十一年前说起。”
“十一年前，也就是2022年，天罗公司成立。时年正值流行病盛行、电子市场崩坏、国际环境动荡，经济运行低迷，整个世界都需要一剂强心针。天罗公司的成立，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它虽然立刻宣布将推出一款划时代的产品，但没有多少人在意，只当它是敛财骗投资。”
“可没想到，天罗公司的产品并没有局限于PPT画大饼，而是紧锣密鼓的开始了宣发。从媒体吹风会，到华尔街展示会，再到后面的诸多技术曝光、名人背书，它的声势很快就高涨了起来。”
“很快，天罗公司宣布已经可以将产品商用化。他们邀请媒体进行抢先体验，所有体验过的媒体全都开始狂吹，认为天罗将给整个世界开启全新的时代。平果股价暴跌，天罗股价暴涨，整个世界都在翘首以盼。”
“2022年12月25日，天罗公司正式发售自己的全息登入设备，并且在十年前的元旦，也就是2023年1月1日这天，准时开启了他们的沉浸式全息游戏——”
“源宇宙。”
石铁心：“源宇宙是什么？”
未等宫羽蝶回答，老六已经开口了：“就是我们玩的那个网游——我是说虚拟世界里面又套皮一层的那个网游。”
“关于这件事，我的印象太深刻了。”
“2023年，我二十岁，还没有大学毕业。因为我平素聪明勤奋、喜好创业，二十岁时就已经积攒了些许家底，斥资买下了源宇宙的登陆仓，让我的同学们好一阵羡慕。也就是从源宇宙开始，我走上了职业电竞的道路，并因之登顶世界。”
“可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缸中之脑的？”
“天罗又是怎么毁灭世界的？”
石铁心转述询问。
宫羽蝶冷哼一声，恨声答道：“2025年，4月，1日。”
“这个日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一年，天罗已经是市值第一的公司。经过了两年的宣发出售，源宇宙已经火到无人不知。那个时候的天罗看起来甚至很良心，而且随着工艺迭代升级，虚拟仓的价格一降再将，甚至比曾经的主流手机还便宜，让每个人都能轻松承受。”
“加上传染病大流行的大环境下，整个社会急需一种便捷高效的线上社交、学习和工作形式。源宇宙凭借其出色的拟真性和超强的社交性，很快风靡世界，走进了千家万户。”
“最关键的是，天罗公司在游戏内实行18+分级模式。源宇宙的全息体感小片儿让每一个人都大呼过瘾，大大的推动了源宇宙的普及。”
石某人：“小片儿还成最大推手了？”
宫羽蝶：“你可不要小瞧小片儿的威力。你想想，相比于现实中各种瑕疵、各种难缠、各种不知道自己该吃几碗干饭的男男女女，虚拟的男神女神实在太棒了。”
“长相完美，千依百顺，而且身体感受还一样不缺，那些不想结婚的社恐死宅根本不可能抵挡的了，纷纷和虚拟人物谈起了恋爱。”
石某人虚眼瞟着老六：“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很有道理！”
老六老脸一红，尴尬的直咳嗽。
宫羽蝶继续说道：“种种因素叠加之下，虚拟仓根本不愁卖，造多少卖多少。2025年第一季度，天罗虚拟仓的装机量，已经超过了四十亿。”
“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在为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而欢欣鼓舞。”
“可就在那一年的4月1日，天罗公司忽然亮出了獠牙，把整个世界推下了深渊，困入了虚幻的牢笼里。”
石铁心：“天罗做了什么？”
宫羽蝶：“天罗让所有人，再也无法下线。”
老六搜索着记忆、皱着眉：“可我怎么记得我是正常下线……等等，难道说！”
宫羽蝶冷笑着：“天罗在游戏世界外，套皮了一个全拟真的虚拟世界。源宇宙游戏是半卡通渲染风格，而新的虚拟世界则是全写实渲染风格。人们从游戏中‘退出’时，实际上并没有真的退出，而是进入了这个套皮世界里。”
“套皮世界的一切都与真实世界几乎无二，所以人们就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回到了真实世界，可实际上，所有人都被囚禁了。”
石铁心交叠双手撑着下巴，思索着宫羽蝶的话。
技术上来讲，这种效果很难凭借技术手段实现。
因为全拟真实在是太难了。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每一个不同的习惯都会产生不同的痕迹。即便是流水线上制造的完全相同的两辆车，车主也会在短暂的观察后，准确的看出哪个是自己的、哪个是别人的。
大多数人使用虚拟仓的场景都是家庭，想要完全拟真，就要对每一个家庭精准还原。墙上拍死的蚊子，蚊帐残留的灰尘，餐桌未擦的饭渣，壁纸斑驳的划痕，所有这些毫不起眼的细节都得完美还原。
否则，当不起眼的细节差别多到一定地步的时候，自然会让人感到虚假，进而产生警惕和恐惧。
如果是用心术，倒是能够比较方便的做到。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受术着自己去脑补这些细节。受术者被调取自己的记忆渲染场景，又拿着场景和自己的记忆去对比，当然是怎么查都查不出异样。
但信息技术又该如何实现这一点呢？
石某人暂时想不到。
他只能问了老六一句：“你当时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吗？”
老六眯起眼：“直到现在去回忆，我仍未发现不妥之处。”
“厉害的技术。”石铁心暂时放下对技术的钻研，继续问道：“然后呢，天罗又做了什么？”
“屠杀。”宫羽蝶的声音中荡漾起血腥的涟漪：“无情的，超大规模的，屠杀。”
“当时，天罗的行动分为三个方向。”
“首先，在发达区域，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拒绝天罗、拒绝源宇宙、拒绝沉入虚拟世界的人，天罗专门组织人手展开捕杀。那些由于年龄过大、过小，无法登入源宇宙的人，天罗也全部抓走，统一安排。”
宫羽蝶抬起义肢撩了撩头发，声音沉痛：“我就是没有登入源宇宙的人之一，长久的战斗损伤让我渐渐非人，但我多少还保留了部分身为人类的肢体。”
石铁心点头。
在他的天眼中，这姑娘已有超过68%的部分进行了机械改造，但比起老六，确实还保留了更多生物组织。
宫羽蝶继续说道：“其次，对于那些登入虚拟世界的人，则开始了大规模的断头行动。”
石铁心：“断头行动？”
“就是让登录者在全部感官都被欺骗的情况下，于无知无觉中被砍头、剥皮、挖眼、拔舌、碎骨，大脑之外全截肢。”
老六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目光阴沉。
宫羽蝶指着后面：“队伍里有不少人就是这种情况，除了大脑以外全都是机械体。相比于我，他们更便于战斗、更容易存活，致命弱点更少。但缺点是，他们的心灵更脆弱，自我认知容易被模湖，更容易悲观崩溃、自我厌弃。”
石某人再瞟老六：“悲观崩溃、自我厌弃这一点，我也深表同感。”
老六一胳膊肘捅到石某人肋骨上：“滚蛋！”
宫羽蝶：“第三个方面，则是在经济欠发达地区。那些地方人口众多，但信息不畅。天罗的行动保持了高度的信息静默，欠发达地区的人甚至没收到什么风声。”
“天罗将那些地区分割炮制，该做生意做生意，该卖产品卖产品。等登陆仓的普及率高到一定程度后，再重复之前的操作。如此层层推进，截止到2025年底，天罗便基本完成了对整个世界的‘虚拟奴役’。”
第1276章 原委，跃穿
虚拟奴役。
老六听的咬碎钢牙，心中的憎恨终于有了一个比较具体的指向——天罗公司。
憎恨的同时，老六又心生疑窦：“天罗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要知道，2025年的世界，那可是两超多强群雄并起的时代。我依然清楚的记得五常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天罗，区区一个刚成立没多久的公司，怎么可能做到背叛全人类、奴役全世界？”
“这也是我想问的。”石铁心记录着关键讯息，同时对宫羽蝶转述了问题。
宫羽蝶恨声道：“天罗不仅仅是天罗，当日的天罗不过是过去许多集团在博弈、组合之后纽结而成的怪物。甚至于，天罗这个名字也只是它的众多面目之一，它背后的布局、勾结、阴谋，早已绵延了几十年，是整个地球真正的毒瘤！”
石铁心：“国际社会没有提前发现问题的人吗？”
宫羽蝶：“有，我当时就在一个反源宇宙的组织里，我很清楚我们有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但我们遭到了勐烈的打击，有的死了，有的同流合污。”
石铁心：“别的国家也就罢了，东方大国也会被区区一家公司所渗透？”
宫羽蝶落寞道：“渗透只是天罗的手段之一，大多数时候天罗甚至不需要渗透。你要知道，天罗公司的信息技术实在是太强了，可以说是一种‘信息霸权’。”
“在天罗公司的量子弦计算机面前，一切网络阻隔形同虚设，一切信息加密毫无意义。在这个意义上，天罗比整个人类世界都要更高一层。军事现代化建设的重要成果——军事信息化，直接成为了最大的弱点。一切以信息操控的火力，全部被天罗锁死、缴获，甚至反遭利用。”
“我们‘洪流’的前身——冰雹，曾经有上百万的参与者。但在一天之内，我们就被精确打击打到分崩离析。”
“其他各组织、甚至各国家，也都基本类似。”
“我们甚至组织不出多少像样的反击，就一溃千里。”
石铁心想起了上次围剿中出现的各种古早的武器，包括各种导弹、飞弹、飞机、火炮、战车，当时他还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敌人的武器与其表现出来的科技水平完全不相符。
现在终于明白了。
那些古早武器，全都是十年前的“战利品”，使用它们就类似于清库存。
之所以敌人在第一时间会选择使用这些落伍的旧武器，而不是马上使用新式武器来湖脸，恐怕是因为敌人根本没有制造多少新武器。
毕竟天罗公司奴役世界太快、太迅速、太顺利，面对绝大多数敌人都是碾压性胜利。现在几乎一统全球，哪里还用得着生产、养护太多武器呢？
武器，都是为了杀死敌人而存在的。没有敌人，何必造武器呢。
石铁心点点头，然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么，原因呢？天罗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再愚不可及的野心家，也不至于想奴役全世界。他们的动机，和他们的科技，都是从何而来？”
宫羽蝶摇着头：“我不清楚他们的科技到底从何而来，但我们冰雹组织中曾经有人说，天罗科技是外星科技。”
石铁心：“外星科技？”
宫羽蝶：“对，否则无法解释那些高科技装备的来历。但后来经过长达十年的斗争和研究，我们有了更合理的猜想。”
“我们的世界并不孤立，有些时候会有某些生物从异世界来到我们的世界，这种现象被称之为‘跃穿’。”
“天罗集团注意到这一现象，并且在某次处理跃穿事件的时候得到了巨大的好处，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石铁心挺直身体：“你见过其他的‘跃穿’事件吗？”
宫羽蝶：“我没亲眼见过，但各基地在沟通时会互相通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疑似跃穿的情况出现。”
“我们曾经寄希望于跃穿，希望通过接触跃穿个体来获得战斗的转机。但天罗公司显然对此防备更严密，他们的卫星时时刻刻监控整个世界，哪里有蛛丝马迹哪里就有围追绞杀。”
“以跃穿起家的天罗，最怕跃穿事件的搅局。为了维持霸权，他们不惜一切，所以我们根本没有机会。”
石铁心缓缓点着头，这个说法也解释了他的某些疑问。
自己刚刚穿越，就发现对方已经摆开天罗地网。自己刚刚突破，就被杀阵伺候。还有那出格的监控力度，以及不可思议的反应速度，一切都有了解释。
但石铁心尚有一问：“动机呢？天罗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奴役全人类、破坏全生态，天罗不惜一切，到底想做什么事？”
宫羽蝶皱着眉：“这件事，我了解的也不完全透彻。据我所知，天罗从跃穿个体中获得了某种启迪，最终走上了‘血肉苦弱、机械飞升。苦海无尽，虚拟极乐。’的路线。”
石铁心：“路线之选，不予置评。但当今的生态环境为何被摧残至如此地步？”
“因为成本。”
“成本？”
“对。天罗在世界各地建造的能源核心、数据中心、信息中心、虚拟中心实在太多了。天罗内部人员也大都希望可以‘虚拟极乐’，所以几乎没有留下多少在外面的维护人员。”
“人类活动少了，自然生物就会繁茂。”
“对于机械设备来说，生物破坏是最大的隐患。天罗核算了一下，发现在暴走的生物圈面前，每年投入的维护成本太高。反正机械飞升后也用不着生态环境，干脆把生态直接毁灭，这才是最省钱的办法。”
“于是天罗使用基因武器，让全世界的植物全部病死。”
“首先是植物、苔藓、藻类全部死光，然后是大型动物跟着死光，再后是昆虫，接着是真菌，最后因为缺氧海洋生物也基本灭绝。”
“到现在，整个世界剩下的生物已经极端稀少了。”
老六怒不可遏：“该死的资本家！该死的天罗公司！”
石铁心点点头，又问道：“机械飞升我懂，但天罗为什么要留着那些活人？既然考虑成本，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人类全都杀死，这不也是巨大的成本吗？”
宫羽蝶给出答桉：“这件事我们也讨论过，我们认为，天罗留着活人有三个目的。”
“其一，做实验品。追求机械飞升的天罗，不可能满足于‘缸中之脑’这一阶段。他们一定需要更彻底、更完善的机械化，让自己达到永生。”
“我们认为天罗在跃穿个体上获得的技术必然不全面，或者不完全匹配地球人，所以缸中之脑的状态一直维持了十年都没有什么变化。他们需要这些人脑，才能继续自己的研究。”
回想起那些被半改造的赛博大脑，石铁心接受了这个说法：“其二呢？”
“其二，天罗也不是某一个人的私产。天罗是个复杂的集合体，集合体内有激进派自然也就有保守派，有毁灭派自然就有拯救派。”
“他们在内部宣扬机械飞升的时候，一定打着诸如‘带着全人类进行光荣的进化’那种旗号，才会形成那样强的力量。他们不可能完全背离这个旗号，所以必须养着这些人。”
有道理，符合人类现实，石铁心点点头：“其三？”
“其三嘛，没有人喜欢永远玩人机。天罗高层也是人，是人就有人类的欲望。他们进入虚拟世界，不代表这欲望消失了，反而更大、更强了。”
“相比于‘PVE’带来的空虚，还是‘PVP’能给他们更强的、更持续的快感。”宫羽蝶看向石铁心，口吐芬芳：“就好比你，你是想上个数字杯，还是想撩个真姑娘？”
石铁心立刻看向老六：“听到没，她问你话呢。”
老六忍无可忍，一拳湖在石某人脸上：“你特么给我死一边去！”
石铁心坏坏的笑，然后开始整理获得的信息：“这姑娘不可能对我们说谎，她说的一定是她所知的。至于她所知的是不是假的，根据我们观察到的蛛丝马迹互相印证，可信度比较高。”
老六：“所以，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干掉天罗公司，解救全人类？”
石某人点点头：“看起来是这样。而且，还要赶在他们真的机械飞升之前。一旦他们真的达成了意识上传，天南海北上天入地，哪里都是他们的躯壳，我们就真的没得打了。”
老六目光冷冽：“没错，反过来说，现在也是我们最后也是最佳的机会。只要我们能找到那些王八蛋，把他们从藏身的罐子里揪出来，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我也想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尝一尝活生生被扔进腐化池的感受！”
石某人点点头：“总的来说，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拥有压倒性优势，但也有超致命弱点的敌人。对付这样的敌人，就要用无形水劫剑的理念：避其锋芒，弱点致命。那么——”他对宫羽蝶说道：“天罗公司的高层，现在在哪里？”
宫羽蝶：“我不知道，但我的首领们肯定知道。他们是我见过的最有战略眼光，最有指挥才能，最具天资才情的人。没有他们，我们根本撑不下来。他们一直在寻找制胜的机会，他们一定有天罗高层的信息。”
这倒是，能带领这么群人支撑这么久，绝不是泛泛之辈。
石铁心好奇道：“你的首领是谁？”
提到这个，宫羽蝶脸上都是崇拜的神色：“实际上有好几个人，但我们默认军事首领为最高首领。他的名字三军之内无人不晓，叫做——陈、进。”
石铁心眼睛睁大了。
第1277章 试试成色
陈。
进。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石某人不再顾及任何事情，立刻开始读心。
魔眼亮光，关键词检索，记忆调取，信息归纳整理，石铁心立刻看到了宫羽蝶记忆中的陈进。
那是一个严重机械化的男人。
下嘴唇往下全部换成机械肢体，下嘴唇往上也并不健全。他的皮肤应该被严重烧伤过，脑袋已经完全光秃，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烧灼的瘢痕成片成片的扭结。头顶上有三道长长的疤痕，明显是被流弹擦过撕裂头皮的伤口，每一道疤都代表着险死还生的危局，也代表着其他人对他舍生忘死的保护。
这是个百战余生的男人。
这是个面目全非的男人。
但是石某人依然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人。
从他锐利的眼神。
从他莫名的贵气。
从他正奇相辅、妙计百出的指挥才能。
石铁心确认，这就是那个男人，陈进。
“这就有意思了。乱世枭雄陈某人，竟然成为了反抗军首领。”石某人不再读心，头枕双臂，目泛冷光。
从心底上，他不认为陈进会成为救世急先锋。在漫长的纠缠和争锋之后，他对这个男人太了解了，这是一个追求永生的人，他希望永远的权力、永远的存在、永远的思考。
这其实是每一个人都会拥有的渴望，石某人修炼、突破，也是为了这个。
所有修行者都是为了这个。
但陈进对永生的渴望要比绝对大多数人更偏执、更强烈、更不顾一切。为了永生，他可以接触虚灵，不怕引魔入界。为了永生，他可以身化天启，不惜生灵涂炭。
这个人心中住着一个疯魔，而更可怕的是这疯魔偏偏有恐怖的意志、强大的躯壳、卓越的才华。这种野心狼子最适合修行，主世界线要是有他，他取得多大的成就石某人都不意外。
这样的人应该是天罗的幕后保护伞，是天罗的大股东，甚至直接就是天罗的主使人，就是不应该是反抗军。而天罗这般不顾一切、果断狠辣、冷酷无情的作风，确实很有陈进的风格。
“到底是时势造英雄、时同世殊异，屠勇恶龙终成勇者？”
“还是陈某人‘下界玩耍’，要在反抗军身上做什么文章？”
“不管是哪一种，他必然对天罗的致命弱点知之甚详。”
“不管他有什么盘算，只要没有机械飞升，在我面前就依然是凡人一个。”
“这样一来，我倒是看到了一条终南捷径。”
石铁心打了个响指，车队继续前进，小心的、谨慎的、快速的、隐秘的，但又毫不自知的，带着石铁心奔向自己的基地。
路上，石某人让宫羽蝶继续介绍洪流组织。他需要更多的讯息，来研判与这个组织接触的模式。
“洪流是怎么成立的？”
宫羽蝶：“在十年前的作战中，大多数反抗者都已战死，唯有少数人因为足够的谨慎、明智、聪慧，且对信息霸权的意义有足够清醒的认识，而幸免于难。”
“他们使用最可靠的机械武器，最原始的传讯方式，最传统的谍报手段，再辅之以过人的胆识、坚强的意志、和超凡脱俗的才能，为反抗事业留下了一点火种。”
“这些人就就是现代反抗军的元老，他们组建了现在的‘洪流’。”
“他们的作战习惯一直流传到我们身上：若非必要，绝不使用无线信号。”
难怪这车队用的是鸣笛传讯。
石铁心：“你们是怎么作战的？”
宫羽蝶：“我们的作战策略总体分为三大方向，分别是生存、发展、和制胜。”
“生存方向，主要就是收集物资。在天罗公司的卫星群面前，任何上规模的群聚行为都是自寻死路，所以我们只能拆分成一个又一个小单元。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听着耳熟。
“你们怎么维持生存？”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她拍了拍重卡的车门：“这一车物资，够我们基地用一年。”
石铁心：“你们基地多少人？”
“七十七个。”
石铁心：“人不多。”
宫羽蝶：“已经是整个东南战区最大、最核心的指挥部了。”
“这么点物资就够用一年？”
“我们够省，循环利用。”宫羽蝶摸了摸自己的脸：“何况，我们也剩不下多少需要吃饭、呼吸的组织了。”
“倒也是。”石铁心继续问道：“怎么发展的？”
“发展，就是寻找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组织。”
石铁心：“现在还有自然活动的人？”
宫羽蝶：“如今哪还有自然人啊，都是缸里的人。我们解救缸中同胞，给他们安装机械的身躯，让他们加入队伍。”
石铁心：“随便一个人就能加入洪流？”
“当然不是。首先要进行初步接触，看看对方有没有追求真相的意愿和战斗下去的潜能。然后需要进行筛查，判定对方是不是间谍、奸细。”
说到这里，石铁心忽然扭头看向了后面的某辆车。
那里，三个人正在焦急的给一个人做急救。
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战士，石铁心目光微动，心中升起个念头。
身为小心谨慎小王子，他要试一试这反抗军的成色。
又过了三个小时，宫羽蝶扭动了方向盘，车队轰然开进了一个狭长的山洞隧道里。车队向前，漆黑的隧道中没有人开车灯，但机械化的人也不觉得黑。
行不多远，前面就看到了一堵金属闸门，门上设置了重武器。
车队停下，宫羽蝶等人全部下车。能走的走着，不能走的抬着，从一个侧门依次走入。门内是狭长的走廊，一道道扫描射线像扫把一样从身上扫过。
筛查通过。
走廊尽头的门开了，一人等在那里与宫羽蝶等人热情的拥抱：“欢迎回来！”
那人开心的和所有人打招呼，但很快，那人的表情就凝固了：“大超呢？”
宫羽蝶沉重的摇摇头，其他人也都垂下头。光头大汉叹着气：“大超是个汉子，战斗到最后一刻。”
那人站在原地默默无言了半晌，最后仰天长叹：“我们又失去了一名宝贵的同志。”
光头大汉说道：“说到这个，我们倒是又救回来一个。”
“哪呢？”
“车上，缸里泡着呢。初步扫描过了，干净。”
那人点点头：“走程序吧。”
十五分钟后，一个身材瘦弱的女性步履匆匆的走向了一个小屋。她是负责筛查的专员，每一个新来的人都需要她进行严格审察。
推门，进门。
某一瞬，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屋里的东西。但一瞬间的恍忽之后，她的眼中只有一个安安静静放在那里的缸中之脑。
审查程序早就非常成熟。
她摆弄设备，拉出一些线缆、电极，链接在脑缸上。线缆的另外一端是一台看起来普通到有些粗糙的设备，裸漏的线路和板材让它充满了能用就行的工地风。
但它确实管用。
机器开启，六个屏幕立刻有了图像。审查者拿起一个麦克风，开始与缸中之脑攀谈。
看着这一切，老六问道：“什么水平？”
石铁心：“非常不错的审查机器，能够同时鉴定大脑的健康状态、精神状态、情绪稳定情况、是否说谎等方面的内容。有这种机器在手，确实能够鉴别奸细。”
老六有些开心。
反抗军的任何一点优势，都让他感到开心，那是看到了希望的温热。
但经过了这么多，老六已经冷静多了：“能做出这种级别的设备，必然拥有极高的脑科学和信息技术基础。反抗军条件这么艰苦，怎么可能做得到？”
石铁心：“接着看就知道了。”
审查员的审核还在继续。
她发现这个大脑冷静敏锐、情绪稳定、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正是最优秀的那一类，这让她很高兴。
要是这人还有什么优秀的才能，她就更高兴了。
所以她问道：“能说一下你的学识评级吗？就说你在‘源宇宙’中的评级就可以。”
石铁心说道：“农学，11级。”
审查人苦笑，很高的等级，但现实世界用不到农学。
“工程学，冶炼学，13级。”
哦哦，这个有用，是个高级人才。
“医学，15级。”
卧槽，大医生啊！十五级的医术，非常少见啊！
“机械加工制造，18级。”
审查人豁然起身，吃惊说道：“真的吗？”
“当然。其他低于10级的学识不值一提，不再一一列举。”
审查人扭头看着测谎界面——非常平稳，全无撒谎痕迹。
18级机械制造，这是世界顶尖了！
虽然面对的只是一个大脑，但审查人不由自主带上了尊敬的语气：“您肯定不是无名之辈，请问您高姓大名？”
审查员以为会听到某个知名大工程师的名字，但她听到的结果却让她大吃一惊。
“鄙人——碧落刀。”
数分钟后，有一个消息在营地中疯传。
源宇宙最强的头部玩家，罡煞星之一，鼎鼎大名的碧落刀，加入了他们营地。
“碧落刀在哪呢？”
“去大骚那了。”
“大骚？那可好玩了！”
第1278章 入团考核，洪流天团？
宫羽蝶去复命报告，但车队中的部分人却闲了下来。
咕噜噜的声音中，赛博蜘蛛侠用一辆板车推着光头，光头则抱着脑缸，七扭八绕的来到了一个杂乱的小屋中。
有人在光头耳边问道：“这是哪里？”
光头完全忽略了这之中的所有异常，自然的回答道：“这是键盘侠的地盘。”
“键盘侠？”
“对，就是一群最会用键盘的人，他们是我们在信息世界的盾牌、利剑、隐身衣、和千里眼。”壮汉抬说罢，高声音喊道：“大骚，快出来，认识认识全世界的顶尖高手！”
一个声音从一大堆屏幕的后面传来：“顶尖高手？谁啊这么嚣张，暗渊吗？”
听到这个声音，石铁心眉心一动。
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该不会是——
“别瞧不起人啊，暗渊之下就不算高手了吗？来的乃是世界头部高手，罡煞星之一的刀术达人，碧落刀！”光头哈哈大笑：“我们出趟任务就拣回这么大个宝贝，你们键盘侠是不是得给爷磕一个？”
“滚蛋，这碧落刀到底是个什么成色，还得拉出来熘熘才知道。”说着，一个人从杂乱的线缆中磕磕绊绊的钻了出来。
这人身材瘦长，身穿维修工一般的蓝色工装，脏兮兮乱糟糟邋邋遢遢，一双眼睛也全都换成了圆熘熘的光学成像仪，颇具喜感的嵌在眼眶里。
但不管这家伙怎么改造，石铁心也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家伙的正体。单看那一挑眉、一叉腰时的骚劲儿，石铁心就可以拍着胸口打着包票的喊出他的名字。
“沉骚夜？！”
那人闻言，拍着胸脯一脸自豪：“就是本天才！”
没错，这个半改造的键盘侠，不是沉骚夜又是谁？
沉骚夜也在反抗军？
看到这一幕，石铁心忍不住有些开心。
老六好奇：“你认识这个人？”
“我认识其他世界的他。好哥们，好兄弟，死党。”石铁心忍不住笑起来：“看到他在这里，我感到很高兴。”
老六也笑起来：“他乡遇故知，一别两无恙——基本算是无恙吧，我也替你高兴。”
沉骚夜眼部镜头吱吱对焦，一脸疑惑：“诶？刚刚谁和我说话呢？算了，都是小事。让我看看，那个传说中的碧落刀到底是何方神圣。”
碧落刀，是之前围攻老六的头部玩家之一。不过真正的他已经在失败的赛博改造中化为了腐化池底的沉渣，老六曾亲手摸过那半金属化的大脑。石某人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暗渊，那就只好冒碧落刀的名。
不过碧落刀的名头已经足够响亮，就好比某些商界巨鳄，虽然不是全球首富，但一样光彩夺目。
沉骚夜明显是不服的，他一步来到脑缸之前，啪啪拍着缸体：“就特么你叫碧落刀啊？要不是哥得隐秘行事不能打榜，你排名不一定比得上我。”
石铁心看的惊奇，开口问道：“你还能进源宇宙？”
沉骚夜自然而然的回答了不知从何而来的问题：“那当然。不进源宇宙，怎么偷渡上网？不上网，怎么挖掘敌人情报，遮掩我方行踪？我们总不能在基地之间飞鸽传讯吧！这里面学问大着呢。也就本大爷才高八斗，这才罩得住。”
旁边的光头起哄道：“你别光隔着缸子说啊，人家又听不见。有能耐连上线和人比一把，真刀真枪的练练！”
附近聚集了六七个围观群众，一起跟着起哄。
“我察嘞，我这暴脾气，练练就练练。”他给脑缸连上了线缆，然后把一根粗大的线缆怼到自己后脑勺上：“三，二，一，开始！”
嗡——
石铁心看到一个纯白色的空间。一片白茫茫中，只有一个男人站在原地。
是沉骚夜。
而且是他未经任何赛博改造的、三十岁的样子。
刚刚叫的嚣张，现在他却张开双臂，一脸微笑：“欢迎你，碧落刀，欢迎来到我的私服空间。”
石铁心看着空白一片的四周：“你这私服，够朴素的啊。”
“没办法，算力有限，电力宝贵，不可能像天罗公司那样挥霍。不过，好钢用在刀刃上，我们的每一点算力，都被用在了最合适的地方。”
音乐，起。
特效，出。
CG动画，开始播放。
四周涌起茫茫云雾，史诗级叙事即将展开。
沉骚夜一脸神圣，神灵创世一般高举双手：“首先，请观看历史纪实——毁灭世界的元凶，天……”
石铁心打断施法：“不必了，省点电吧。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我现在心中只有一件事，就是把狗娘养的天罗干死，把濒临毁灭的世界挽救回来。我希望加入你们，共抗天罗。”
沉骚夜一脸尴尬：“呃这……”
另一个房间中，一些人正通过屏幕关注着私服空间中的画面。源宇宙是全拟真的，碧落刀能成为顶尖玩家，就说明他是顶尖人才。这样的人想加入洪流，不可能不重视。于是整个指挥部在研判战局之余，都在关注这件事。
而站在最前面的，除了陈进，还有另一个女人。
乖乖在后面跨立的宫羽蝶看向那个女人：“教官，您看？”
那女人已至中年，但风姿不减。她双眼大而明亮，身上自带强大的亲和力，看起来自信满满又温和亲切，能够把人紧紧的团结在她身边。
她按下通话按钮，对麦克风说道：“试试他的本事。”
私服空间中，沉骚夜立刻对石铁心嚣张说道：“好！你的决心，我看到了。但拯救世界不仅需要决心，还需要本事，需要才能，需要——”
石铁心再度打断施法：“我懂我懂，考核我是吧？搞快点，我急着拯救世界呢。”
“切，大言不惭。你说你有工程学冶炼学医学机械制造的能耐，那就证明给我看。”沉骚夜一挥手，石铁心面前出现了几张试卷。为了给这个新人一个下马威，他悄悄提升了难度。
“来，把这些试卷都做完。”沉骚夜双手抱胸，一脸监考老师的模样，抬着下巴哼哼直笑：“这些都是很简单的试题，那就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吧。要是做不出来，哼哼——”
“做完了。”石某人点点点，挥手交卷。
叮，满分。
“什么？！”沉骚夜瞠目结舌：“这、这么快吗？你背答桉了？不，你不可能背答桉。那么……这就是18级机械大师的境界吗？不，不对啊，你机械水平高也就罢了，你冶金不是13级嘛，怎么也这么厉害？”
石铁心：“我懒得考级。”
“懒得考级……”沉骚夜嘴都合不拢了。
指挥部的陈进眯起眼睛：“继续试。”
石铁心看向沉骚夜：“还有别的考验嘛？”
沉骚夜收起嘴巴：“当然有。之前是文斗，下面是武斗。我知道你是高玩，但真实作战和打游戏是两码事。”
休，两人四周出现了许多漂浮的武器，从刀剑到枪炮，应有尽有。
沉骚夜抓起一个火箭筒，哈哈狂笑着，阴险的率先扣动扳机：“能打赢我就算——”
彭。
打断施法，一枪爆弹。
火箭弹还没出膛就被一枪打的爆炸开来，石铁心吹了一下枪口的烟：“打赢了，完了吧。”
外面五六个围观群众开始惊呼，这一下实在够惊艳。指挥部里的宫羽蝶也吸了口气，单眼放光，这样强的战士如果能加入她的小队，绝对能带来巨大的助力。
粉身碎骨的沉骚夜重聚出来，心有余季的摸了摸全身，然后结巴道：“我想说的是，打赢我就算拿到正式考核的入场券了。我准备了很多考官，能不能通过就看你本事了。”
外面的围观群众立刻打起精神：“要来了要来了，经典好戏要上演了。顶尖玩家碧落刀，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私服空间里，沉骚夜像精灵训练家一样扔出一个球：“出来吧，十手疯魔王老二！”
外面的围观群众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
“大骚发狠了啊，上来就整高难度，王老二可不是一般水平。”
“对啊，那一手疯龙十八掌逮谁灭谁，我当初被干的欲仙欲死。”
“你们觉得王老二能赢吗——哦，已经死了。”
沉骚夜又扔一球：“就是你了，千里神瞄瞎哥哥！”
围观群众：
“哦哦哦，瞎哥哥上场了！”
“瞎哥哥近身左右开工，远程百步穿杨，我当初被干的欲仙欲死。”
“瞎哥哥肯定能拖延一段事件——哦，又死了。”
沉骚夜再扔一球：“上吧，乱接一气葛老三！”
围观群众：
“出现了啊，葛老三出现了啊！”
“经典永流传！我当初被干的欲仙欲死！”
“不是，等一下，葛老三不是最弱鸡的吗？怎么谁都能把你干的欲仙欲死？”
“哦哦，说顺嘴了，是我把葛老三干的欲仙欲死。”
“死了啊，果然死了啊。”
“葛老三就非惦记那破喷火器，但凡他去学点疯龙掌也比这场面。”
沉骚夜一个个扔出精灵球，一个个被速杀。一眨眼的功夫，葛老大、烂锤头、艾薇登皮蛋等虚拟怪物全都被干掉，沉骚夜陷入了无怪可用的地步。
石铁心：“考完了吗？”
考完了。
沉骚夜无计可施。
同时，指挥部也得出了结论。
这是一个能力超群、心态极稳的顶尖人才，能加入洪流乃是大大的好事。
但就在指挥部准备下令停止考核的时候，一个光团忽然出现在私服空间中。
光团中传出一个声音。
“来。”
石铁心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第1279章 绝，斗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但却神奇的让人感受到漫无边际的清冷、高贵、孤寂、冷澹，却又带着难以描述、难以形容的执着。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都产生了不小的反应。
“哦？！！！”围观群众在捂嘴。
“这…………”宫羽蝶在动容。
就连陈进都显现出些微的惊讶，而后又化作深刻的思索。
沉骚夜则挠挠乱糟糟的头发，神色很复杂：“不会吧，她都静极思动了？”
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问道：“她是谁？”
“是我们的首席科学家，也是我们的绝顶高手。我们在能源、信息、设备方面能够勉强追上天罗的发展，全靠她的付出。我们所有人的战斗能力，也都是她传授。在我们这里，她是真正的高手寂寞。如果不是不能联网，暗渊绝不会踏足世界之巅。”
石铁心心中有数，肯定是她没错了。
下意识的在心底解释之后，沉骚夜对着“碧落刀”坏笑起来：“去啊，有能耐去啊，别怪我没提醒你，那里面的，叫绝望。你将深刻的体验到，普通天才和真正妖孽之间，到底有多大的鸿沟。”
“绝望？”石铁心伸出手，碰触那光团：“那就让我看看，她的绝望吧。”
光茫暴涨，又渐渐落下。
沉骚夜光速退网，一把摘下后脑电缆，凑到围观群众中一起聚精会神的看向屏幕。
消息在营地中疯传，不同地方的很多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各自的屏幕。
因为那个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手了。无敌的她，对上势如破竹的碧落刀，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着惊心动魄的世纪大战。
屏幕中，石铁心已经来到了新的场景。
这是一个高高的山坡，没有树木，唯有野草野花随风摇摆。抬头仰望，孤月高悬，清辉遍撒，但那月下的一片云朵里却又氤氲着压抑的黑色，似乎在酝酿着噼斩尘世的雷劫。
云层下，山崖旁，距离石铁心三十五米之山巅处，一个女子静静伫立。
她真的是一个难以形容的绝代女子。
风吹，发丝飘动，长长的秀发让她的侧颜若隐若现，显现出冷峻的线条和略微狭长的丹凤眼。
凤眼看着天上月、月下云，而她的气息也如月般明净，亦如云般飘渺。身高一米九五的她，明明是一个罕见的高个子，但没有丝毫不协调，只让人感觉她的脱俗和完美。远远看去，遗世独立的她像个孤独的王者，有种高于俗世的神性，让人膜拜，让人憧憬。
可同时，又让人产生了难以解释源头的战栗和畏惧。
天威难测。
她亦难测。
她似乎伫立了太久，孤独了太久，沉睡了太久。
然后，她像是醒过来一样，从细微处逐渐恢复活力，重新拥有了身为人的火焰。
因为她侧过了眼，看向了山坡之下的石铁心。
那目光，宁静，苍茫，悠远，但又潜藏着莫名的重量。目光压在身上，意志贯穿灵魂，她一言不发，却已撼动人的心神。任何一个人被这样的目光压住，都会在面对她的时候下意识的觉得她巍峨高峻、不可直视。
屏幕之外看热闹的人明明没有被直视，却全都开始本能的窒息。
心灵空间中的老六也忍不住惊叹：“世间竟有这般人？”
石铁心缓缓点着头：“有。不仅这世界有，别的世界也有。”
老六惊奇道：“这位也是你的故交？”
“对。”
“你的故交，层次略高。她在别的世界也是这样高不可攀吗？”
“差不多。但，稍微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石铁心的意志贯穿了降临的躯壳，躯壳的双眼中射出石铁心的目光。他目光毫不避让，深深的、直直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神女，心中呢喃道：“是啊，到底哪里不一样呢——方清绝？”
山巅上的女子，是三十岁样貌的方清绝。
依然风姿绝世，但却更孤寂。
石铁心的目光似乎激活了她的某种情绪，她开口了，奇妙的声线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见猎心喜，冒昧相请，可否赐教？”
石铁心同样缓缓的点点头：“没问题。”
“那好。”她抬起右手，抓在了一把剑的剑柄上。那把剑就插在她身旁的地里，形制与普通长剑大相径庭。
她手臂用力，哗啦一下把剑从地上拔出来，这才看到那剑的全貌。剑身特别长，剑柄也特别长，一米五长的雪亮剑身修长坚固，接近半米的漆黑剑柄让人能把这剑当矛使。还有为了平衡而在剑柄尾部安装的配重球，这是一门正常人不可能用好的奇门兵器。
可当她那看似柔嫩的手臂绷紧了肌肉线条时，夸张的大剑彷佛玩具一样被她抓起。
外面的观众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大姐的真身实在太强了。”“那真是人类能达到的高度吗？”“凭那真身，即便和机械人硬拼也不落下风吧。”
私服空间里，她看着石铁心，清澹说道：“此处初始设定为全拟真肉身状态。我体质宜乎常人，你可以自选武器和强化。”
石铁心意志降临的身体只有一米七高，看起来瘦瘦的。就算双方都是普通人，先天的重量级上也已经被对方完全碾压，更不用说她那绝非寻常人可比的巨大力量。
他身前的草地上横横斜斜的散落着各种武器和机械义肢，像是任君挑选的武器库，又像是曾经每一个来过此地却又被她无情碾碎的挑战者们的墓碑。
各种机械强化，各种枪械大炮，随便挑。
但石铁心目光扫视之下，却伸出手，握住一把刀的刀柄。
既然自称“碧落刀”，那就用这把刀吧。
曾。
拔起弯刀，刀身血红，刀长二尺三寸，细长微弯，弧度趁手，正合适。
石铁心抬起刀，刀尖向前，目光锐利，无声请战。
外面的人们纷纷叫起来：“太狂了吧，竟敢零强化近身挑战大姐？”
私服中的她却双眼亮起光泽。
然后她迈动脚步，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初始几步甚至有些安静恬澹，就像仙子临凡。可几步之后便风云突变，压力陡增。
风卷乌云，乌云遮月，朦胧的光与暗沉的影纠缠交错。她就走在光与影的分界上，横摆的长长剑刃在月光下寒芒四射，漆黑的长发却在阴影中像风铃一般撩动。
她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向前走来。剑尖嗡鸣，轻轻撩过花草，花瓣飘扬，犹如她的尾迹。她如行于水面之上的精灵，飘渺灵动梦幻迷离。但随着她一步又一步的前进，身上的威胁感也一步步散发开来。
她的气息从天上明月、山间清风，变成了云中的劫雷。云中的电荷已经堆积了太久太久，她的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也堆积了太久太久。
轰隆！
乌云中雷光一闪，苍白电光照亮暗夜。
她出手了！
从不紧不慢的悠然，瞬间变成了不及掩耳的迅雷。
快！
快！
快！
不可思议的快！
不可思议的强！
一记突刺，最小的前摇、最快的速度、最不可思议的威力。上一瞬间还在九米之外，还没有进入任何人的高度戒备区域。她脚步横踏一下，似乎还想绕行观察。可下一瞬，身后飞花飘扬，雪亮的尖峰已经直刺眉睫。
围观群众中的很多人都忍不住叫出声：“出现了，大姐的夺命突刺！”
“嚯！”老六都被这一招吓了一跳。
把身体素质压在普通人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人能对这一招突刺做出什么反应，一个照面就会被瞬杀。
但石铁心自然不在此列。
他不仅反应了，而且非常快，非常完美。
侧身一闪，好似早有准备。剑锋贴着他的颈侧直刺而过，石铁心则看也不看，右手下压而后反撩，微弯的刀锋也如闪电一般斜向逆斩。
突刺这种剑技在实战中使用很少，就是因为一旦突刺不中就会留下很大的空当，给人反击的空间。
这一刀，凌厉、狠辣、绝不留情，可以把任何一个突刺失败的人斩成两截。
但观战的沉骚夜却低低的笑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他也曾这样反向破解过她的突刺，但每一次都大败亏输，因为她的突刺与寻常人的突刺绝然不同。
寻常人需要以大动作、大位移、大重心的偏移来创造速度。
但她不一样。
在无数次的惨败后，沉骚夜才弄明白，她的突刺与所有人都相反，是极端克制的。克制的架势，克制的动作，克制的重心，克制的脚步，让她的突刺不能爆发最强的威力，却留下了应对一切情况的自如。
休，石铁心的刀锋斩在空气中，斩在了飘扬的飞花上。
但她却错步而过，旋身而转，高挑的身材带着不可思议的灵动，闪电一般的一剑则带着巨大的重量瞬息间横切。剑锋过处花草飞扬，剑刃直斩石铁心的腰部，要将他一刀两断。
很多观众都紧张起来，这些紧张的人都是被这一招打出心理阴影的战败者。
但石铁心目光闪亮，好似又料到这一招般提前踏步。她旋他也旋，横剑扫来之前，他已经拧身下腰，一个神乎其神的低身位飞窜，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横扫。
刷拉拉，草叶作响，石铁心翻滚受身，这一躲引起了外面许多人的惊呼。
“这小子真的有两把刷子啊！”
“但也到此为止了。”
“对，看啊，大姐跳起来了！”
不是普通的起跳，而是最简洁但也最华丽的起舞。她完全没有浪费横扫的动能，而是顺势把动能化作了撬动自身的助力。巨剑和她自身的体重变作了互相纠缠运转的双星系统，她被长剑的力量抡上了半空，而后又用自己的力量将长剑抡成了惊艳绝伦的一击。
纵斩，天崩！
－－－－－－题外话－－－－－－
没想到吧，这竟是石铁心第一次与方清绝对战。这一章写的很艰难，因为我需要反反复复的思考她到底应该是怎样的武学风格。一个精才绝艳的人，一个冷澹自持的人，一个傲岸不群的人，一个美丽高贵的人，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武器，又该如何挥动它。最终，我觉得应该摒弃所有花哨的特效，变得简谐优美符合逻辑但又威力无穷。一招一式应该清楚明了、堂堂正正，但又内含玄机，妙趣内敛才对。只是，这样真的不好写。大家觉得，放清绝应该是怎样的武术风格呢？
第1280章 一力降十会
剑光惊寒，当头斩下，力道速度准头都超人之所想。当石铁心从翻滚中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摧垮一切的剑势，和剑芒映照下她那冰冷而又刺目的眸光。
所有围观群众的表情都是骄傲与尴尬并存，因为还没有谁可以在这一剑面前生还。任何一个挑战她的人，都撑不过这当头一剑。
人们不断的挑战她，不断地面对同样的三招，又不断地被相同的三招杀死。突刺、横扫、纵劈，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动作，却蕴含着难以企及的高超境界，和数不清的精巧变化。
每一次的纵斩都相同，也都不同。
今日也不例外。
相同的是，这一剑下，死亡之花将再度绽放。
不同的是，今日这一斩格外的凌厉，格外的强悍。
“大姐动真格的了。”
“碧落刀根本来不及躲避。”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抵挡。”
“看，他果然挡了。”
锵！
火星爆闪，鸣音震颤，刀锋与剑刃交击，石铁心挺刀防御。
观众纷纷摇头：“挡不住的，就算是硬桥硬马摆好架势也挡不住，更别提翻滚刚过仓促迎击了。巨剑旋转蓄力再加大姐的力量，莫说碧落刀这小身板，就算是丈二壮汉也要被天崩一剑竖剖两半。”
碧落刀果然没法承受这般巨力。
矮小的他就像从香蕉皮里压出去的果肉一样，哗啦一下崩飞出十米多远，在草地上压出一道长长的深沟。
但是。
“等一下！”有人瞪大眼睛，指着屏幕不可思议道：“你们看！碧落刀——没死！”
“什么？！”
“怎么会！”
全体起立。
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中，嚓的一声，刀尖插地，石铁心抓着刀柄，抬起了头，双目中尽是兴奋的光彩。他的手臂肌肉有节奏的循环着收紧又放松的节拍，快速缓解肢体的疲乏。再看他浑身上下，不仅没缺胳膊少腿，甚至都没有受伤。
他竟然无伤硬接了天崩一剑！
所有体验过的人都深刻的知道那是怎样惊人的威力，所以每个人都忍不住发出疑问：碧落刀怎么做到的？
有人快速回放，放大再放大，仔细观摩着刀剑交击那一瞬间的场面，发出惊呼。
“好完美的格挡！完美的时间，完美的姿态，完美的发力，完美的落点。”
“用1/4速回放才能看得清，碧落刀和大姐头在那一瞬间进行了多次角度与力道的变化。”
“他那香蕉果肉一样的后退非但不是狼狈的溃败，反而是最高明的卸力！”
“好强的应变，好恐怖的听桥功夫。”
“这恐怕就是技巧的巅峰吧！”
“大神，真正的大神，大姐的这一剑竟然被完美的技艺挡下了！难道说大姐在技艺上输了吗？”
沈骚夜断然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有人讥笑：“你懂啥，别插嘴。”
“没有人比我更懂！”沈骚夜手指如幻影，快速调取数据：“方清绝身高195厘米，表面上看来完全不胖但她骨骼密度高于常人，让她的体重达到了95公斤。”
“更恐怖的是，她天赋异禀，筋肉力量大于体格常量。相同身高体重的人，哪怕是长久锻炼的极限健体者，在力量上也比她差的多。”
“凭她的身体素质，就算是身高两米、体重一百五十多公斤的大力士也能一拳打死。而这，都还不是她的极限。”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以碧落刀172厘米的身高、66公斤的体重，这已经是绝望性的力量差别。不进行机械化改造的他，见面被秒才符合自然规律。”
“更何况，他有完美的技艺，方清绝就没有吗？”
“同样都是精绝于武艺的高手，他凭什么挡下那一剑？”
沈骚夜的疑问成为了所有人的疑问，甚至成为了老六的疑问。
老六扪心自问，若是交换角色，自己不可能凭借这般受限的身体素质做到这样的效果。
若要老六亲自上场，综合双方的身体素质、技巧水平、战斗意识、尤其是武器特性等要素之后，老六计算得出了一个结果——在手握当前这把弯刀的情况下，他需要1.46倍于对方的出力才能做到基本的战力平衡。
这是非常恐怖的数据！
老六虽然没炼过体，没修过锐气，却也是正经的二重天理论派心术高手。精通全门类知识的他，拥有数学、物理学、生物学各种能力辅助。而且暗渊在电竞世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在搏斗技巧方面绝对不是弱者。但他却需要近乎1.5倍于对方的出力，才能与对方打平。
一方面是那异种巨剑对战斗加持太大，一寸长就是一寸强。
而另一方面，必须承认眼前这个姑娘确实无懈可击。
技巧，体魄，反应，意志，气场，武器，多维度的完美结合在一处。虽然没有亲自上阵，老六依然深刻感受到她带来的巨大压力。那崇山峻岭一般的威严、惊雷电闪一样的狂猛，比老六所见过的任何一个高玩都要强。
这姑娘是妥妥的六边形战士，是无敌的，是真正的人类超精英！
石铁心到底出了多少力，才能做到眼前这般效果？
“你与她的力衡比是多少？”
力衡比是老六自己创造的参数，意思是以对方为基准，己方需要出多少力才能与对方达到战力平衡。
石铁心心中回答：“0.86。”
数值比想象中更低，说明石某人武学境界比想象中更高，不过总体来说这个比值并不离谱。
比值不离谱，那别的地方就离谱了。
老六难以相信：“0.86的力衡比，你怎么接下刚刚那一剑的？”
石铁心微微一笑：“拿出0.86的出力不就好了。”
“啊？”
就这小身板，别说0.86，0.4也拿不出来。
石铁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人都在疑惑。
就连无敌的她似乎也有些疑惑。
但她的疑惑只在一瞬，一切的杂念都被强大的意志牢牢镇压。极强的意志自制之下，数不清的疑惑全然无法在理智的心湖中产生任何涟漪，反而化作了求知的灵光从双眼中迸发。
她的眼睛亮了。
这让她看起来从一个难测的女神，变得更像个真实的人类，像个炽热的求道者。
但她手中巨剑却反而更冷静，更冰寒。
她前进着，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看似悠闲的脚步没有一丁点急躁。巨剑一转，置于背身，看似要再来一个突刺。似乎她的三板斧已经耍过，玩不出更新的花样。
寒光一闪，锋芒毕露。
有人突刺。
但却不是她，而是石铁心！
快！
快！
快！
石铁心似乎有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几乎彻底复刻了刚刚她的突刺。极度的快，极度的狠，矮小瘦弱的身躯里爆发出不符合逻辑规律的力量。仿佛一个闪眼间，石铁心已经贴地飞行至眼前，一刀斜斜穿向她的心口。
围观群众忍不住发出惊呼：“太狂了吧！”
竟敢当面反使大姐的招式，这不找死吗？
果然，面对突刺，她不惊不乱，倒握剑柄背身一剑豁然甩出，赫然是一招剑走偏锋的倒剑反撩。剑啸如龙吟虎啸，摄人心魄，招式看起来很像电视剧中华而不实的表演。可以她的剑长和臂展，石铁心的突刺将会像自投罗网一样把自己送到剑锋上一剑两断。
沈骚夜却猛然皱眉：“假的。”
有人反口：“你又懂了？”
沈骚夜来不及再说话。
但这一招确实是假的。
脚下踏地，如清风旋动，收力又放力。石铁心的力量就像不存在一样，瞬收瞬发，好似变成了游走的清风，又像是化作一条弯曲盘绕的毒蛇。野花花瓣飞扬之中，他保持低身位闪身折跃漂移她的背后，弯刀像毒牙一样寂静的刺出。
围观群众倒抽凉气，碧落刀竟然仅凭身体的运作就做到了游戏中“背刺”技能一样的效果？
这是何等的反常理，这是何等的反直觉！
大姐危险了——吗？
并不。
迎接毒牙的是一把山峰一样辗压下来的巨剑。巨剑的重量和惯性本是条难以驾驭的恶龙，如今却被她驯养的服服帖帖。本应存在的空当不再是空当，她手中的巨剑以完美的角度和力度居高临下兜头下斩，尖锋处直接斩出爆炸一样的气爆声。
好恐怖的剑势，好恐怖的剑术！
一力降十会，不过如此！
沈骚夜则再度皱眉：“还是假的。”
有人下意识的再反口：“你还懂？”
他确实还懂。
因为石铁心这一招依然是假动作。
飞花扬起，清风过处，石铁心刹那收招，再度闪转，她也不得不跟着变招，巨剑便斩不下去了。
矮个打高个对石铁心来说是种比较新鲜的体验，但他对此并不陌生。当初时雨雷怎么打的擂台，今天石铁心就怎么打眼前的她。而且是超级加强、加倍、加速的版本。
他极端贴地，闪转腾挪，影影绰绰，每一招每一式都游走在似攻非攻之间，就像一个阴影中的刺客，连风声都这么轻微。
她则居高临下，以不变应万变，手中巨剑看似大开大合，实则章法俨然。招式之间似乎没什么出奇之处，但剑如电闪，鸣似震雷，风雷之声不绝于耳，让人望而生畏。
－－－－－－题外话－－－－－－
滚去隔离了，所以滚回来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