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1章 一劲降十力
观者全神贯注的看着这场决斗，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带入到双方中的某一方，不时下意识的摸摸喉咙、膝盖、后脑、前胸，总觉得如果换自己上，早被人断腿割喉、横断竖劈了不知多少次了。
“别忘了，碧落刀在罡煞星中的排名并不是最高的。”
“只看排行榜，碧落刀在罡煞星中排名第六。前面的第五第四第三未必能稳赢他，也至少是同一层次。”
“反过来说，排他下面的第七、第八、乃至十几名，也未必就必输他，大致也在同一层次。”
“而第二玩家，化仙，是明确可以稳赢他的人。”
“更不用说上面还有个天下无敌的暗渊了。”
“头部高玩强大若此，和他们一比我们简直像是未进化的原始人。”
“想想也正常，咱们这才多少人，虚拟世界囚禁的可是几十亿人类。把几十亿人放在一个绝对开放、公平的平台上不断竞争，不断拼杀，最后走出来的当然是天才中的超天才、翘楚中的最翘楚。”
“这样一想，越发为全人类感到悲伤。明明有这么多优秀的人类，却被断送了未来。”
“是啊，天杀的天罗公司，总有一天我要将整个天罗挫骨扬灰、彻底毁灭！”
老六听着这些对话，心中不由自主的产生共鸣。
他的扭心天眼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说话发自真心。他们是真的对天罗而愤怒，为了“碧落刀”而惋惜，为了人类的命运而悲伤痛苦，也想为了拯救一切而咬牙坚持。那坚定的意志、那纯粹的愿望、那毫不动摇的信念，像一颗颗星星一样盈盈放光。
他很想说，你们不用妄自菲薄，正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你们，人类才保留了希望的火种。
他很想告诉这些人，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能直面最惨淡的现状，能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坚持整整十年，你们才是英雄，你们才是整个人类的精英！
但他不能说。
他只能扫视着这些人，心中流淌着喜悦。
人类，还有未来！
还有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吗！
沈骚夜则疯狂的在键盘上敲打。
一个人问道：“忙活什么呢，还不过来看？这样非人类的战斗，错过一秒都终身遗憾。”
沈骚夜则揪着头发，一脸迷惑：“非人类，对，实在太非人类了，这根本就不符合道理啊。”
更多人看过来：“什么不符合道理？”
“那个碧落刀，他的动作太不符合道理了。他的行动根本就不像个人类，而像个昆虫。”
众人：“昆虫？”
沈骚夜拧了拧电子眼的对焦环：“他能够撑到现在，除了精湛的刀法之外，靠的就是神乎其神的贴地移动。移动创造机会，进攻制造威胁，正是在互相的威胁博弈中，他才能与方清绝分庭抗礼。”
“但瞬加速、瞬停顿、然后又瞬间反向加速，这种事，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如果说有生物能做到的话，那也是跳蚤、是蚂蚱、是蟋蟀，反正不是人。人类的体格、重量、肌肉、骨骼、关节、韧带，就放在那里，强行这样移动唯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众人凑上来研究：
“他有没有用机械义肢？”
“或者机械外装？”
“或者暗改了身体属性？”
沈骚夜摇头：“没有，都没有。方清绝的虚拟领域是绝对拟真的，真实世界怎么样，虚拟世界就是怎么样。碧落刀可以在里面做到，说明他在外面也可以做到——如果他有身体的话。”
众人闻言纷纷叹息，为了碧落刀而惋惜。
“又是这样。”
“天罗罪该万死啊。”
“再惊艳又能如何呢，他已经没有身体了。”
众人惋惜着，不再探究这件事。
老六却一下子被提起了好奇心。
他在心灵中追问道：“你到底咋做到的？”
石铁心全神贯注的操控着虚拟身体进行搏斗，甩过来一个同步记忆：“没空聊，自己看。”
老六把记忆融入心灵，立刻恍然大悟。
总所周知，主世界线的修行路线中，一个修行者的各种能力都会在晋升三重天的时候有一个质的变化。
念气的质变上位力量，是“法”。
锐气的质变上位力量，是“罡”。
那么炼体路线的质变是什么？
有人立刻就会回答：当然是“元”了！苍茫霸体一重天就具备【元力无竭】的特性，二重天后一路蓄积元力层层提高，在突破唯我之力的时候化元力为元气，这不是早就提过的事么？
这样说，没错。
但不完整。
让我们回归初心，抛开一切眼花缭乱的能力和功法，一个最自然的人类在搏斗的时候，实际用到的有两种力。
一种，是体力。
一种，是发力。
在起源圣人尚未讲道的时候，古代武术家修习击技，练的就是这两种力。
如何让体力更强，如何让肉身更健，这属于外练筋骨皮。元力，就是体力的直接上位力量。元力的作用，就是超级加强的体力。让力量更大，让肉身更强，让体力更雄厚，这也是大多数人对“炼体”的理解。
那么，发力呢？
古武击技中，武术家们费尽心思钻研各种发力技巧，以达到以弱胜强的目的。他们把经验、技巧、胆识、判断等众多因素综合起来，起了个名字叫“境界”。
境界一说，在那个时候主要是指发力。
但在主世界线中，由于精气、锐气等力量的存在，力的运转远比从前更清晰明了。加上千奇百怪的心术技能、千变万化的锐气功法，“境界”这个词被彻底拆分解构。经验无法量化，判断力融入了心术范畴，胆识变为了锐气的一部分，“境界”一词基本与能量层次绑定在了一起。
绝大多数修行者的研究方向都是如何更迅速更准确的调动锐气，古武击技中的肢体“发力”越来越不受重视，似乎永远的淡出了大众的视线。
但大众不会知道，在真正的上位修行者眼中，发力，才是主世界线修行者所能够探索的最强奥秘。
这种力实在太浅显了，浅显到它就是最直白、最常见的东西。牙齿嚼食物，嘴巴要发力。指尖敲键盘，手指要发力。它就是最原始最基本的“力”的表现，似乎不具备任何奥妙之处，不具备任何做文章的潜力。
但这种力也太深奥了，深奥到数不清的天骄大佬去天碑中领悟圣道时，都会在最醒目、最显眼的地方看到代表它的丰碑。
那块丰碑上写着一个顶天立地的字——劲！
最基本的力的直接上位概念，就是——劲。
道不远人，大道至真。
圣人亲传，知易行难。
劲就是发力的最高境界，也是当前整个主世界线太阳系人类对发力的最高领悟。
想要开启肉身天赋域，必须做到“一劲降十力”。
炼体二重天有基因重塑和能量重塑两个关卡，就是为了“一劲降十力”做准备。唯有先蓄满十分力，再用一分劲降伏了全部的力，才能把散乱的肉身力道完全整合，化为“整劲”，进而才能知我唯我、天赋洞开。
这一关，一百个炼体的人未必有一个能过，身负十分、甚至十几分力，却蹉跎几十年不得寸进的大有人在。
而那些没有蓄满十分力就开始用劲的人，更是百万中无一。
“所以说你现在已经降住自己的力了？！”老六钦佩的看着石铁心：“你怎么做到的？我们真的那么天才吗？”
石铁心抽空回了一嘴：“全靠牛犊子。”
但回一嘴的空当里，对战中的她竟然抓住了这个空隙。
锵！
火花爆闪，石铁心被迫又挡了一下，整个人难以控制的后退三米。
“没空和你说话，你自己看！”石铁心再度甩出记忆，同时双眼放光的挥刀冲上去，行动速度竟然比刚才又快了两分。
他赫然在这场战斗中越打越强！
老六顾不上决斗的事，赶紧同步记忆，而后才明白原委。
当初牛犊子冲出下水道顶飞王金权的时候，石某人就深深的惊艳于牛犊子的强大。不仅仅是万物载体跳出三界外的人仙特性，也不仅仅是啥都能吃啥都消化的好胃口，还有牛犊子自带的发力能力。
要知道牛犊子当时的真实炼体水平也不过是二重天，王金权的热射线则有跨阶段的巨大威力，她凭什么能在王金权的全力热视线中巍然不动？
经过了长期的观察和反复的计算，石某人发现了让他无比惊诧的事情——牛犊子的实际打击效果，要比她的理论力道强出好几倍。
纯炼体者只有一个方法能做到这件事，就是劲。
那时，时雨微已经做到了一劲降十力，随时可能晋升唯我之力，这也是石铁心最终会选择带上时雨微一起前去营救时雨慧的原因。
而营救之战后，时家三姐妹在大道金莲中合而为一，变成了噶吼姐。
人合了，能力却都在。
别忘了，石某人可是红尘灵心的支点，时时刻刻都能深入感知时雨雷的状态。三位一体之后，就能感知整个噶吼姐的状态。加上时雨微、时雨慧本就是红尘灵心的另两个支点，让石铁心与噶吼姐的联系更加深入、紧密。
红尘牵连，玄奥莫测，近乎道。
双方的联系超过了魔种的操控、超过了心灵的架空、超过了傀儡的秘法。诸天应身以外，噶吼姐就是与他联系最深刻的人，是他最了解、也最了解他的人。
噶吼姐是巨大的绝世宝库，而红尘牵连就是打开宝库的钥匙。更不用说身边还有梦梦姐指点迷津，那段时间他成长的飞快。
他时时刻刻感应、揣摩、领悟，体悟着寂灭天罡、领悟着红尘灵心、感悟着万物载体。对了，还有被吞下的截天灵胎——王金权，所具备的另一特性，九窍源流。终于，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从挖掘出了一枚珍宝。
他把握到了“用劲不用力”的窍门。
他，降住了自己的力。
－－－－－－题外话－－－－－－
这一章补充了一部分上一篇的因果和内容，当时就已经这样设定好了，但为了情节的紧凑和行文的流畅都被隐藏了。特此解释。
第1282章 剑刃狂花，绝斗落幕
老六大喜：“所以现在随时可以晋升唯我之力？！”
这对他来说真是个巨大的好消息，如果可以晋升唯我之力，他就真的拥有了巨大的底气。不管是天罗缴获的老式枪火、飞弹，还是之前展现的场系、重力系、灵能系武器，对他的威胁都大为降低。
更重要的是，只要晋升了唯我之力，就代表着打开了炼体路线的天赋域。而只要开了天赋域，就具备了铸造天命武装的资格。
当年时雨慧手握黄金拳套一击炸平千米、轰碎土木堡整条街的事迹震惊老六三整天。如果有了那样的威能，机械飞升之流又有何惧？
带领反抗军、解放全世界，近在眼前！
石铁心却立刻给他泼了盆冷水：“哪有那么容易，我也只是抓到了一点窍门，勉强降住两份力而已。”
降住两份力，就代表着石铁心能够在战斗中用出等同于两倍力量的效果。
难怪他能够和无敌的她打平，他确实拿出了0.86倍的出力。
老六略有失望，但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那么多人都做不到化力为劲，石某人就是再天才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但老六忽然发觉不对的地方：“你怎么越打越强了？”
“因为我降住的劲也在不断增多啊！”倏然的奔跃中，石铁心速度快的好似幻影。整劲贯穿了他的左腿，腿瞬间爆发了超过两倍全力的力量，将他的速度推升到恐怖的地步。
劲贯右臂，一刀挥出，锵的一下火光爆闪。惊人的刀光剑影中，石铁心劲惯右腿，强大的腿劲让他乍然转变方向。刀交左手，劲发左臂，一记速度惊人的上撩，迎上了对面姑娘的切落。
劈啪啪啪！
一路火花闪电，刀锋剑刃以一个狭小的角度互相较劲交错摩擦。
瞬息间，他与她近到极限。
刀锋的对面，是她凛凛然的眸光。
剑刃的这边，是他光闪闪的双目。
嘭！
剑鸣刀吟，炸音四射，两人各自推刃弹开。弹刃的一瞬间，她的双眼刹那间看遍了石铁心全身，视线从他的左腿挪到右臂，又从右腿看到左臂。
她敏锐的察觉到，对面的男人在刻意的用不同肢体发力。
看来，碧落刀这超乎常理的力量和速度，并非没有代价。
既然如此——
无敌的她抬起左手，嘭的一声稳稳的抓在了剑柄上。
所有观众都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双手共持？”
“从来没有见过大姐双手共持！”
“大姐这真的是要动全力了啊！”
她双手各分前后，握在了剑柄的首尾两端。
她横着巨剑，对着石铁心做出了蓄力的动作。
刹那间，杀机盈野，这把本就恐怖的巨剑身上凝聚起更加夸张的气势。
风来。
风卷。
千百野花飘摇涤荡，就像是被这一招的势压到仓皇逃窜。
凡人的蓄势当然不可能引动外界天象，这一切都不过是巧合。但是当人势和天象结合到一起，当真的站在她的正对面，当真的接触到那冰冷刺目到人手脚发寒的目光时，无人能不惊惧。
老六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快打断她的蓄力！”
劲贯双腿，石铁心冲了上去。
无敌的她本就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惊绝的剑术，单手持剑已让人难以应付，现在双手控剑还蓄着力，那不是不给人活路了？
但说时已迟。
轰隆！
云层中的雷电劈斩了下来，积累的电荷放射出荒狂的爆闪。闪电连成片的劈下，苍白的电芒不断把四周的一切都照的苍白，轰隆隆的闷雷炸的人头晕目眩。
同时，她也出剑了。
她的剑锋游走在苍白的电闪里，她的气势混合在恐怖的雷音中。
狂风卷，剑风也卷。
这一瞬，这么多观战的人，没有一个人搞得清她到底怎么挥出了手中剑。
好像是再普通不过的横挥，一板一眼毫无花巧。只不过剑风过于凛冽、剑速过于夸张，强到让人根本无法应付。
仔细看去，又好像是不太普通的连续斩，一圈又一圈不断回旋，看起来华而不实破绽众多。只不过她脚步极度扎实，力量极度强大，剑术极端高超，以至于所有的破绽都不再是破绽。
再三看去，似乎又像是非常不普通的高速剑，密密麻麻的剑光遍布身周。她不再搞人剑相御借力用力的那一套，而是用绝对的力量将宝剑完全驭使起来。
千变万化而又变而不乱的轨迹。
狂放恣肆而又克制自持的章法。
这一切共同形成了一个剑光的风暴，一朵剑刃的狂花。
没有人能够躲过这样的剑刃狂花。
就算是用了机械义肢，就算是具备电脑辅助，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任何人敢说自己可以在这一招之下生还。
这根本就是必杀！
但是。
“看啊！看碧落刀！他、他躲过去了！”
很多人忍不住惊叫出声。
只见那碧落刀就像是怒海中的轻舟，随时会被巨浪吞没绞碎。但他偏偏就游走在剑刃狂花的花瓣间隙里，看似狼狈实则高效的躲过了两轮回旋的剑舞。
只躲了两轮，因为只能躲两轮。
第三轮剑舞旋杀而来之前，石铁心已经孤注一掷，一跃而起，像一颗流星滑过了半空。他高居弯刀，居高临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着几乎不可战胜的她挥下了斩击。
这一刀，他不再是游走于地面的毒蛇，而是飞凌在天空的神龙。
这一刀，不仅是不可捉摸的幻风，更是如流水般无声，如烈焰般无情，如惊雷般无间，如大地般无懈。
“杀——！”石铁心当头斩下，无极劫韵，霸道卓绝。
“杀——！”她则首度吐气开声，双目瞪至近乎狰狞。她脚下猛然踏地，嘭的一下把地面踩出一个大坑。巨大的力量从脚下顺着双腿一路传导到手臂，让她的剑更快更强。
无极劫刀。
剑刃狂花。
强强相杀只争一线，谁快一丝谁就能胜。
那么，到底谁胜了？
锵——！
巨大的撞击声，伴着剑鸣的余韵和破碎的声响共同响起。
火花飞扬，粉尘四射，沈骚夜全神贯注的拉着回放和慢放，这才看到那飞溅的碎片不是别的，正是碧落刀的刀。
刀碎了。
碧落刀输了。
他就像被击飞的棒球一样远远飞出去，嘭的一下砸在地上，噗噜噜的在地面滚动。
尚未完全停下，就见一只白玉大手从天而降，赫然是她已凶悍的姿态飞身扑至，一把抓住了碧落刀的脖颈，咚的一下将他摁在地面上。
右手高抬，剑尖直指碧落刀的喉咙。
苍白的电光，让背对天空的她，整张面孔都淹没在黑暗里。所能看到的，唯有她暴怒的双眼和粗重的喘息，还有她头顶上蜿蜒蔓延的血迹。
她似乎要暴走了，掐住碧落刀脖子的手掌都暴起了青筋。
可下一刻，噌的一声响，巨剑的剑锋擦着碧落刀的脸颊插在了地上。
她的眼神则渐渐收敛了暴走的情绪。
滴滴答答，天上下起了雨，很快变成瓢泼大雨。大雨浸透了她的衣服，她摸着头上的伤口，看着手中血迹，又看着仰面倒在地上的碧落刀，目光极度复杂，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她略显疲惫的挥了一下手，送客。
嗡，直播画面统统消失。
所有围观群众这才记起来喘气的事，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老六也和石铁心大聊特聊：“用劲不用力的副作用这么大吗？”
就刚才，她的判断是对的，石铁心确实需要不断倒换肢体。只有不断地交替，才能让肢体的肌肉有机会舒缓回复，从濒临崩溃的红线上往下退一退。
只要短时间内连续用同一个肢体发劲两次，这肢体就废了。
刚刚的剑刃狂花太强太快，石铁心迫不得已连续用劲，更是用超乎当前承载的力量使出了无极劫刀。在被击飞的那一刻，“碧落刀”就已经死透了。
这种副作用，比古代击技大师的必杀招数“折寿拳”更恐怖，让老六惊诧。
石铁心解释道：“是很大，但本也不至于这么大。只是这技巧本就是给三重天准备的，我们降临的身体太弱，用不起也正常。”
“何况，那归根到底是个虚拟世界，就算号称全拟真，也不可能模拟出它所不能理解的情况。”
“用劲不用力，已经完全超乎了它的理解范畴。为了反馈出差不多的效果，只能在我们的虚拟身体上加了一个‘肾上腺素过量分泌’的状态。肾上腺素中毒之下，我们是自己把自己毒死的。”
“正经的唯我之力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想用劲就用劲，不会反噬。”
“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老六松了口气，然后又忍不住兴奋起来：“那姑娘真的太厉害了，似乎比雨化仙还要厉害一些。没想到她能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压力，竟然迫使你不断提升用劲的层次，真乃人类之光！”
石铁心得意淡笑，仿佛被夸奖的是自己：“她本就与众不同，人类之光毫不夸张。”
“但这人类之光，似乎……不太对劲。”老六尽可能描述着自己的感受：“我能感觉到，在她所有的强大、超凡、威严、恐怖之下，还有另外一些更深邃、更隐秘、又更持久的情绪。那情绪堆积了太久、淤塞了太多，才让她如此不可捉摸，如此疯狂难测。”
“别的世界的她，也是这样的吗？”
第1283章 人类之光，思想纲领
石铁心反问道：“怎么，你很在意她？”
“对。我在意她，我在意这里的每一个人。”老六直接承认：“她是人类之光。不，准确来说，她，以及这个洪流组织的所有人，都是人类的光，是人类的希望，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石铁心果断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既然你这么在意，那就去吧。”
老六错愕：“诶？现在不是要看你操作吗？”
“亲身体验比看一遍更深刻。”石铁心鼓励道：“去吧，去了解他们，去认识他们，去倾听他们的故事，去支撑他们的事业，去看清那团光是否是你想保护的模样。”
“如果是，就去保护它。”
而且，这又何尝不是我操作的一部分呢？
——只不过这句话，石铁心并没有说给老六听。
老六接过了身体的控制权，开始融入这片反抗军营地。
洪流组织对“碧落刀”的考核就此结束，一番虚拟对战之后，营地上下对碧落刀极度看好。赛博蜘蛛侠继续推着平板车，其他吃瓜群众也兴致高昂的跟着，一边七嘴八舌的聊着刚刚的对决，一边簇拥着脑缸罐体到达了营地中的另一个地方。
一个巨大的机械平台。
大壮没有再催眠询问，只是静静看着，立刻就明白了这平台的用处。
拦腰斩断的光头壮汉被扔了上去，不需要任何操作，四面八方立刻伸过来许许多多机械触手。吱嘎的切割焊接声中，光头壮汉哦啊的叫喊声中，短短三分钟的时间里他就被维修一新。
咣当，壮汉跳下平台，左扭右扭看了一圈，不太乐意：“我说，不给我涂装一下吗？花花绿绿的颜色都不统一，让我咋见人？”
“涂装是细活，哪有功夫让你慢悠悠的抹画。赶紧让开，后面的人还排队呢。”其他人推开壮汉，一个个上去维修。拆装护甲、矫正钣金、查杀病毒，一个又一个人进行着最精准的维护，速度非常快。
“下个就到你了。”有人拍了拍脑缸，暗含期待的对“碧落刀”说道：“迎接你的新生吧。”
缸体被放到了机械平台上，许多机械臂立刻将脑缸稳稳固定住。
大壮神色一动，在“碧落刀”的视角里看到，自己来到了一个类似虚拟游戏创建角色一样的地方。有提示音仔细的向他传授细节，并且有很多机械肢体可以选择，就像是古早网游的有限捏脸系统。
而当他完成选择后，现实世界里的脑缸则一下被打开。脑缸里面的大脑无缝滑入一个透明器皿，完全消毒的透明器皿稳稳的承托着大脑，精准的装入了一个金属壳里。
理论上来讲，那金属壳也是一种脑缸。
但这金属壳更小，更坚固，特种金属泛着暗银色的光，形态与人的颅骨差别不大。
老六忍不住惊诧：“好先进的技术！这里竟然可以用这样小的一个壳子，达成与完整脑缸相同的效果，这比天罗的技术更高超，洪流组织当真卧虎藏龙！”
大脑归位，就像是驾驶员进入了驾驶舱。
下一步，就该装配躯体了。
一件件机械配件从武装库里拿了出来，机械触手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将配件装配到一起。拧好螺丝，冷焊接缝，厚厚的装甲保护着动力模块和运算模块，一个全新的机械人快速成型。
“刚好夺来了新资源，这块最好的芯片就给你了，可得多杀两个敌人啊！”沈骚夜把核心处理器嘎吱一下插在中央运算模块里面，机械人嗡的一下启动了能源。
沈骚夜的手指劈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旁边的屏幕刷出了瀑布一样的字符，他在给“碧落刀”装系统。一根又一根信息回路被接通，视觉听觉嗅觉等信号一个又一个的回到了“碧落刀”的知觉里。
当“碧落刀”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真实的、破烂的、濒临崩溃的世界，以及唐僧师徒一般挤占视野的沈骚夜众人。
沙僧的位置是赛博蜘蛛侠，八戒的位置是光头大汉，猴哥的位置是贱笑着的沈骚夜，一群妖魔鬼怪，全都在乐呵呵的看着他。
而处在唐僧位置上的，则是一个面善的中年女性。
这女性是至今为止机械化最少的人，表面上甚至看不到机械的痕迹。那弯弯的眉毛，明亮的眼睛，笑呵呵的嘴巴，洁白的兔儿牙，都让老六不由自主的生出亲切感。
大姐像唐长老一般一脸亲切：“你醒了，感觉如何？”
“还行。”碧落刀坐起来，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大姐。在这个机械遍地的地方，纯人类简直就是沙尘里的宝珠，也是人类绵延的火种，让他忍不住新生亲近之感。
碧落刀问道：“您是？”
大姐自我介绍：“我是这个营地的政委，也是这里的教官。我负责组织工作、训练工作、维护工作、后勤工作、还有参谋工作，你可以叫我——梦梦姐。”
“我代表洪流组织向你发出邀请，你是否愿意成为我们的一员，与我们一起重塑这个破碎的世界？”
所有人都在期待的看着他，机械的眼里是与正常人别无二致的赤诚。
碧落刀环视一圈，而后看着梦梦姐，认真点头道：“我非常乐意。”
梦梦姐伸出血肉之手：“那么，欢迎来到危机四伏的现实世界，欢迎加入温暖坚定的洪流大家庭。”
碧落刀抬起了金属的手掌，啪的一声，与梦梦姐紧紧相握。
“哦！！”围观的人欢呼起来，用金属肢体咣咣的鼓掌：“欢迎新同志！”
同志。
多么遥远的称呼。
碧落刀看着这一切，金属的面孔难以做出表情，但这一刻，老六是真的高兴。
他很快融入了这个营地。
很多人热情的带着他转过不涉密的地方，向他介绍一个又一个营地成员。这个过程中，老六没有再多用其他心术，所有这些都是自发的、是主动的、是诚实的、是发自内心的。
没有多久，他就认识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也感受到了洪流的现状。
很艰难，勉强维系，但所有人都很乐观。
很辛苦，物资匮乏，但所有人都很坚定。
那乐观不是盲目的缺心眼，不是傻乐呵，而是在认清了一切残酷的现实之后，依然选择去苦中作乐的洒脱，依然选择去奋斗不息的义勇，依然选择去脱离虚拟、走向真实的坚定。
就像之前说的，不经历同样的苦，不可能理解彼此。
但老六感觉到，洪流的这些人经历了与他相似的苦，面对着与他相同的难关，感慨着与他相近的感慨，怀揣着与他相当的梦想。
这让他忍不住心生共鸣。
一天时间，碧落刀已经基本融入营地。
这营地有四大核心人物。
为了摸清洪流组织的真正情况，他决定一个一个去探访这四大核心。
第一个探访的是是营地的思想核心——梦梦姐。她以自己强大的亲和力、感染力，将所有人团结起来，鼓励他们、开导他们，让他们身处绝境也未绝望。
他坐在梦梦姐面前，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梦梦姐对此毫不意外。
“虚拟世界那么好，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而斗争？”梦梦姐微笑着说道：“这个问题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嘛，如果没有相应的信念，你也不可能主动加入洪流，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老六摇摇头，有些迷茫的说道：“我有信念，但更能深刻的体会到虚拟和现实的差别。”
“虚拟的世界是幸福的，甚至是接近完美的。可现实世界这样残酷，这样惨淡，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都能忍受。”
“我们以解救全人类为纲领，可我想，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被解救。”
“过惯了轻松自在的日子，还有多少人愿意直面残酷的真实？”
“不想脱离虚拟的人，我们该如何拯救？”
这是困扰老六许久的疑惑。他虽然知道自己是在拯救全世界，但更知道自己恐怕找不到太多志同道合的人。甚至于，他的梦想很可能与大多数人的意愿背道而驰，这让他无法给自己最强的心里动力。
梦梦姐却轻轻摇了摇头：“不对哦，你走入了误区。”
老六抬起眼：“误区？”
梦梦姐缓缓说道：“对，误区。我们要的是解放全人类，而不是绑架全人类。”
“我们不是要强行把所有人的大脑都从缸里拿出来，让他们面对现实世界的缺氧、荒凉。”
“我们要做的，是把大家从罗织的谎言中解放出来，让大家看到真相。是把大家从恐怖的独（和谐）裁中解放出来，让大家拥有安全。”
“我们要的不是强行给大家装上机械身躯，而是让大家在想装机械身躯的时候，拥有去装机械身躯的机会。”
“我们要的不是关停激烈刺激的网游，而是让大家在玩游戏的时候，实际上也只是在玩游戏，而不是充当了某些人杀戮的尖刀。”
“我们要的不是给大家强制断网，而是让大家知道自己是在上网。”
“让大家知道真正的地球，到底是什么模样。”
“让想上网的继续上网，让不想上网的可以脱离虚拟的囚笼。”
“归根到底，就是给人以真相，和自由。”
第1284章 键盘豪侠，信息战役
老六心生触动，但还未完全相同：“真相，和自由？给予了真相和自由就可以拯救世界吗？如果大家都选择去躲在虚拟世界中，谁来重建地球？”
“不会的哦，不可能所有人都选择藏匿于虚拟，总有勇敢者愿意站出来直面困难，总有追梦者希望回归真实。”梦梦姐握住了碧落刀的机械手，情真意切道：“你不就是这样吗？我不也是这样吗？整个洪流所有人不都是这样吗？”
“我们面对天罗的绞杀尚且能坚守，天罗被打倒之后的太平日子，又怎么可能会让这些人畏缩？”
“我们只是整个人类中很平凡、很不起眼的一小撮，比我们更有天分才情、更具远大理想、更有思想报复的人不知凡几。”
“大家只是被蒙蔽了而已。”
“当大家可以看到真相，必然会有更多、更杰出的仁人志士加入到我们的队伍，脱虚就实，万众一心，重建我们的家园。”
梦梦姐一番话，让老六大受震撼。
看着对面梦梦姐那亲切的面容，老六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恍悟感。
他凝视着梦梦姐，凝视着她的心灵中散发的光辉，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挥汗如雨建设新农村的过去，又似乎看到了万众一心建设新家园的未来。
这两种场景混合在一起，大相径庭，却又和谐统一。
他感觉，自己晦暗的心灵似乎一下子被那金灿灿的未来所照亮了一角，无处发泄的暴躁被暂时平复，破碎的心灵忽然有了真切的目标。
梦梦姐描述的未来，对他来说就是最璀璨的梦。
他喜欢那样的生活。
于是他握紧了梦梦姐的双手，感动而又坚定的说道：“我明白了，那就让我们一起去给全世界以真相和自由吧！”
石铁心在一旁淡笑着。
不管哪个世界的梦梦姐，都是这样高屋建瓴、拨云见日。
之前他还在担心陈进暗中掌握洪流使坏，现在他稍微安心了一些。只要有梦梦姐在，洪流的思想纲领就不会偏移，就不会从一个正义之师沦落为恐怖分子。
对一个立志拯救全人类的队伍而言，这是最重要的事。
然后，是第二大核心，营地的信息核心——沈骚夜。这个看似不靠谱的人，用自己超强的信息技术保障了营地在网络层面的隐蔽，同时不断在网络上搜寻一切有利于己方的信息。
老六来到了杂乱的机房。
“你来啦？过来过来，给你看样好东西。”沈骚夜拍了拍身边的工作床：“躺下，咱们上线说。”
嗡，重新进入到了沈骚夜的私服空间，老六问道：“什么好东西？”
“看我新建立的超高速信息库！”沈骚夜一挥手，哗啦一下出现了数不清的书架：“你别一脸不在意啊，这是很重要的东西。结合方清绝研发的超高速脑机交换口，可以做到很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一挥手，许多虚拟的书本飞出来，悬浮在碧落刀的眼前。
老六随意翻了翻：“这是……武学资料？”
“对，就是武学资料。被方清绝击败的滋味不开心吧？正常，大家都这样，每一个人都被她暴揍过，被暴揍之后都会发奋学习战斗能力。从前大家都得一点一点学，就像是正常人学武一样。但现在，我的超高速信息库可以让人一夜之间精通百家拳，成为大宗师！”
沈骚夜一挥手：“先来十块钱儿的，让你体验一下。”
咻，私服空间中，一本书上射出光线链接在碧落刀身上。
真实世界中，老六则感觉有许许多多的武学知识顺着脑机接口一股脑的涌入了“碧落刀”的大脑。
人的学习有一个过程，各脑区需要分工协作、走完流程，才能理解、储存、感受、并累积经验。
但这个过程，被全新的信息传输模式加快了。
许多中间过程被省略，“碧落刀”接受武学信息的速度比正常状态快了三倍。
一门迷踪拳很快传完了。
沈骚夜一副快夸我的模样：“怎么样，很牛逼吧？”
老六惊讶且郑重的点头：“确实不赖！虽然迷踪拳对我来说啥用没有，但你这个技术真的不错。”
沈骚夜的鼻子立刻伸到了天上去，叉着腰笑的很嚣张：“木哈哈哈，知道哥哥牛逼就好！”
老六兴致高昂的看着整个数据库：“你这儿的知识全吗？”
沈骚夜拍着胸脯：“不能说包罗万象，也至少应有尽有。想学什么一句话，哥管够！”
“那可太好了。”老六的眼睛亮了起来。
石铁心正愁着全科目知识的事呢，有这数据库那不是瞌睡送枕头？
三个小时后。
“哥，哥，老大，别学了，赶紧停一下，再学下去你脑子不烧我的信息交换器也要烧了！”沈骚夜忙不迭的制止着某人的疯狂学习：“不至于因为输了一场决斗就不要命，咱犯不着啊兄弟，看开点！”
老六悻悻停下知识传输，觉得这种学习方式暂时属于鸡肋。
“在这个系统下，信息接收速度虽然快了，但大脑的处理速度并没有快。这玩意儿省了专心致志去记忆的枯燥过程，却省不了绞尽脑汁去领悟的功夫。”老六不客气的点评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优势明显，缺点巨大。”
关于新技术，沈骚夜虚心接受点评：“是啊是啊，确实还不完备。”
老六继续说道：“而且，数据库里面的知识也很不齐全，现有的都是我会的，我不会的一点没有，三个小时全用来查重了。”
一提到数据，沈骚夜立刻就不谦虚了：“我擦嘞我这暴脾气，敢说我数据库不全？你等着，我这就去爬数据给你看！”
说罢，他劈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敲起来，赫然准备上外网冲浪。
老六看的好奇：“你这样上网，不会被天罗发现吗？”
说到自己专业的事，沈骚夜一脸骄傲：“有风险，但也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老六：“据我所知，天罗的监察力度非常夸张。即便是虚拟世界中的谁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也都记录清楚、排查仔细，你是怎么躲过监察的？”
提到这个，沈骚夜顿时微微一笑，机械的眼睛镜片上反射着微光，让他看起来意气风发：“你知道吗，天罗监察网络，全靠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很厉害，可以时时刻刻检测大数据，进行海量的计算，不会疲惫不会懈怠不会疏忽，是敌人信息霸权的基础，也是整个天罗最强的地方。”
“但是有一件事你记好了——”沈骚夜扭过头来，竖起手指，用极其严肃、极其认真、极其自信的口吻说出一句话：“看起来强的，未必真的强。最强之处，也可能变成最弱之处。”
听到这句话，老六忍不住惊诧：“你是说，天罗的人工智能有致命弱点？”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真是个极大的好消息！
“致命弱点算不上，但确实不是无懈可击。天罗的主程序和子程序都是人工智能，但在算力分配和任务调度方面，却不能做到统一自洽。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整体，实际上却各行其是，指令和反馈的时钟也并不能完全对位。”
“这给我留下了机会，更让我深刻的感受到，再强的人工智能也不过是代码，而代码就是数字的语言。”
“所以说，人工智能，就是一门奇特的语言。只要看透了对方的语言，就能看透对方的招数。”
“夹缝中求生存，腾挪中求发展。”
“敌人流转，我亦流转，对敌人而言，我即存在、又不存在。”
“我收集敌人的数据，我刺探敌人的秘密，我发现潜在的同志，我定位重要到目标，我为每一次通讯保驾护航，我为每一次出动遮蔽信息。”
“这就是我，一个键盘侠，拯救世界的方法！”
这一刻沈骚夜意气风发，挥斥方遒。虽然只是在平平无奇的敲着键盘，但却有种卓然的宗师风范，有种戏耍敌人的壮志豪情。
难怪营地中人对他嬉笑却又尊重，难怪是这个男人成为了四大核心之一，信息核心之名实至名归。
老六看着沈骚夜，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与哥们聊天打屁的过去，又似乎看到了天罗信息霸权崩解碎裂的未来。
信息霸权并不是绝对的，这一点给老六带来了巨大的鼓舞，让压在老六心头的漆黑阴影都浅了三分。
沈骚夜忙着爬数据，一时间拿不出新干货，老六便随口问道：“都说四大核心，我已经见了两个了。传说中的科技核心，方清绝，她在哪呢？”
沈骚夜随口回答道：“你不是已经和她见过面了么。”
“我知道，但我想和她在真实世界面对面的聊一聊。”
“哦？”沈骚夜扭过头来，一脸坏笑：“对人家有意思？”
老六顿时尴尬：“可别乱说！我可是有——”
说到这里，忽然卡壳。
沈骚夜追问：“有什么？诶，难道说你有老婆？！这可不是小事，得赶紧处理。”他嘎嘣嘎嘣的捏着手指，进入了严肃的战斗状态：“我赶紧定位她的物理地址。”
老六大为震惊：“你能定位物理地址？”
“很难，但不是做不到。快，把你老婆的信息告诉我，下一次行动的时候但凡有一丝可能也要把她带回来！”
沈骚夜的言行让人感动，老六却只能叹了口气：“不用了。”
小灵……哪里需要定位物理地址呢。
老六重新振作：“我是说，我现在连身体都没有，哪里还会胡思乱想呢。”
“只有大脑，不代表就要舍弃一切。何况，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仅剩大脑。”说到这个，沈骚夜的表情变得复杂又沉重：“实际上，现实世界里，你也已经见过她了。”
老六：“我怎么不记得？”
“还记得给你装配身体的巨大机械平台吗？”
“记得。”
“那就是她。”
石铁心突然接管身体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沈骚夜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叹了出来，神色中有说不出的痛惜：“那个一体机，就是方清绝。”
石铁心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
第1285章 天女舍身，自入地狱
石铁心抚摸着一体机，手掌的皮肤碰触着金属，感觉不到任何身为人类的温度。
好冷。
冷的像之前对战时她的目光。
但他睁开观澜天眼，挂载了许许多多物理学信息学机械学知识，瞬间看透了巨大的一体机整个结构。
骚夜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因为方清绝的心灵信号并不在这个一体机里。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身为洪流的科技核心，且不具备任何自我保护的能力，方清绝的位置当然不能被轻轻松松的找到。
但这一切都躲不开石铁心的探测。
视线顺着线路一路延申，他跟着线路一路走，绕过了三道弯，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仓库。打开库门，催眠两个看守，再开启一个秘门，沿着楼梯一路向下，石铁心来到了一个身处地下的机库中。
这里就像是最传统的机房一样，一排排的钢铁架子上摆着数不清的主机，主机之间链接着数不清的线缆。漆黑的环境、仿佛东方的幽冥，暗红的微光、好似西方的地狱，都不像是人待的地方。
但石铁心却找到了她，找到了那个心灵信号。
他来到一台稍微特别的机器面前，深沉的看着机器的深处，那里有一颗大脑，已经与机器深度融合。数不清的数据信号以大脑为核心关联到四面八方的主机中，主机处理着、运算着、反馈着，接受这大脑的全面指挥。
这大脑就是洪流的科技核心。
这大脑，就是她。
石铁心叹了口气，找到了一根数据线，对接在碧落刀的脑后。
嗡，碧落刀进入了虚拟世界。
还是那个决斗的山坡，还是那颗明月、那朵阴云、那片千山。
依然的那个人，站在依然的那山崖上。宝剑插在地上，剑柄的配重球撑着交叠的双手，她闭着眼睛，静静的，思考着，是最沉默的王者模样。
天上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零零落落，又冷，又寂寥。
真是个孤独的地方。
来到了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石铁心的心头忽然浮现出一句熟悉的话：独对寒冬。
她，也是在独对寒冬吗？
于是石铁心开口了，声调不高不低：“我本以为洪流对核心人物的保护应该很好才是。”思想核心梦梦姐，信息核心沈骚夜，身体的机械化程度都很低，这说明他们被保护的不错。
那为何偏偏是方清绝，只剩一个大脑？
她依然闭着眼睛，语气不急不缓：“确实保护的很好。”然后她睁开眼，就像一尊女神像苏醒为人，却依然没有回头：“但今天看来，还不够好。”
石铁心：“唐突打扰，还请勿怪。”
“不怪。上次我冒昧相请，这次你唐突而来，算是扯平了。”她的声音平静如昔，浸透着微微的寒意：“只是，我们的安防方案在阁下面前形同虚设，阁下果然不只是单纯的‘碧落刀’而已。”
她的肉身没有眼睛，她的大脑频率也不与电子时钟同步，单纯的瞳术不能催眠她。唯有直接的念气接触，才能对她起效。
但石铁心也没打算催眠她。
石铁心只是说道：“我是不是单纯的碧落刀，要看情况。”
她的双眼微微眯起，眸中泛起寒光：“若是呢？”
石铁心：“是碧落刀，那就只是个碧落刀。做碧落刀的事，出碧落刀的力，像碧落刀一样在某次行动中‘英勇牺牲’，然后就此作别天涯陌路。”
她又问：“若不是呢？”
石铁心：“我若不是碧落刀，那自然就要拿出超过碧落刀的能耐。”
她：“比如？”
“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即倒，补苍天于崩裂，照寰宇于暗极。”
她眸光微松：“听起来倒不坏。”
“我又不是来刺杀搞破坏的，当然不坏。”石铁心坦荡荡说道：“我想看的只有一个，便是你们洪流是否值得我去支持，值得我去付出。更要看看你们洪流，是否能对我坦诚。”
“坦诚？”她冷笑一声，随后平静说道：“你匿迹而来，身份成谜，至今未有自报家门，这样也想讲坦诚？”
“也对，坦诚是相互的，那就自我而始吧。”外面的石铁心伸出手，摁在了一体机上，信息学心术瞬间接驳在网络终端中。一米七的碧落刀消失了，两米二的壮汉来到了这个虚拟世界里：“这便是我的本来面目，我叫做，石铁心。”
她扭过头，转过肩，庄重的回过身，审慎的面对着眼前的壮硕男人，用严肃的目光观察着石铁心周身，最后轻轻点头：“好，我就把这当作一个善意的信号吧。那么，你好，石铁心，初次见面，我叫……”
说到这里，她忽然卡顿了一下，微微晃了一下头，然后才继续说道：“你可以叫我……清绝。”
石铁心没有放过这个细节，立刻皱起眉来：“为何在自报家门的时候还要犹豫？”
方无敌可不是这种性格。
她微微思索一下，似乎自己也有点疑惑，然后说道：“请见谅，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我自己也不太记得叫什么名字了。”
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牢了？
石铁心的眉毛皱的更紧了：“剥离身体后会连记忆都会损失吗？”
她摇头说道：“普通剥离不会，至少不严重。只是我与外部主机深度链接，每日处理信息较常人稍多，天长日久信息挤占，就对我的大脑造成了一点干扰。”
信息挤占？而且是天长日久的信息挤占？
这处理的信息可不只是“稍多”而已吧！
说到这里，有一件事石铁心很想不通。
石铁心：“缸中脑的身体拼装技术是你发明的吧。”
“是的。”
“但这就说不通了。你发明了这个技术，所以只有你才能给其他大脑拼装身体。可是你被洪流救出来的时候也只是个大脑，又是被谁移装到这台电脑里的？”
她摇摇头：“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被洪流救出来的缸中之脑。我是洪流的创始人，从未被……”
她又卡了一下，然后说道：“嗯，从未被天罗捉走过。”
石铁心：“那你这形态是？”
“是我自己把自己拼装到了电脑里。”
石铁心吃惊道：“莫非是你在斗争中受了致命伤，不得已才……”
“不是。”她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了最让石铁心震惊的话：“没有致命伤，没有不得已，是我主动的、自愿的剥除了身体。”
石铁心难以接受：“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这样做。”她抬起面孔，眼中是绝对坚定的意志：“斗争的初始阶段中，我们与天罗的技术代差实在太大了。信息技术、网络技术、机械技术、脑科学技术，那个时候的天罗对整个人类都是碾压性的强势，不追平这些就根本不具备反抗的资格。”
“可是技术的发展，太难了。”
“如果给我一整个科学院、两百多研究所、十万科学工作者、齐全的上下游产业，全力配合我、听我指挥、听我调度，我拼出命去搞研究的话，有把握在二十年内追上天罗的脚步，至少也能看懂他们的边界。”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没有科学院、没有研究所、没有产业链，甚至连人都没有。”
“不要说洪流，整个世界的完整人类都在快速减少。我们就像是池塘中的鱼，当整个池塘飞速干涸的时候，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那是全面覆灭的危机。”
“在这样的绝境面前，区区一个我的身体，根本无关紧要。”她抬起手，握紧了拳头，手臂线条绷紧，目光微微复杂：“再能打又如何，唯有科学才能救人类，唯有技术才能杀敌人，唯有工业水平提高才能突破困局、走向胜利。”
“人类的身躯，太孱弱了。”
“人类的大脑，太迟缓了。”
“所以，我就不做人了。”
她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语气轻松：“反正大多数人都已经成为了缸中之脑，开发针对这种情况的技术也是必须的，因此我就把两件事当一件事做了。”
石铁心深深的看着她，目光悲悯：“你把自己当实验品？”
“对。”她平复了情绪波动：“另外，我还有一重考虑。”
石铁心：“什么考虑？”
“我要亲自体验一下，大多数人的痛苦。”她回头看向远处的千山：“我想亲身感受一下，被天罗断头的人们沉迷的到底是怎样的虚幻，感到的到底是怎样的痛苦，面对真相时到底是怎样的恐慌，心中又怀揣着怎样的渴望。”
“大多数人都已经成为了缸中之脑。”
“大多数洪流的战士也来自于缸中之脑。”
“如果决策层不能想人民之所想，苦人民之所苦，又怎么与人民融为一体？”
“如果指挥层只想站在干岸上，对着下面指指点点，又怎么能让大家上下齐心、汇聚成流？”
“如果我不敢走入地狱，又该如何把大家拉出地狱，又该如何去拯救这个支离破碎的现实？”
“整个世界，都等着我拯救呢。”
说的很轻松，石铁心却不由心痛。
老六则被深深的震撼了，被深深的感动了。
他本以为眼前的姑娘只是一个精绝的剑客，一个超强的高手，没想到剑客只是她的副职业，是她释放压力、舒缓情绪时的消遣。
真正的她，是一个愿意铁肩担道的领袖，是一个愿意与世界同呼吸共命运的伟人，更是一个自入地狱舍身救世的圣贤！
他看到了比预料中更耀眼的光。
第1286章 真正的野心，不会溶解于虚拟
老六忍不住接管了身体，向前踏了一步追问道：“那么，你觉得大家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应该是重塑身体吧。机器的身体，还是太寒冷、太寂寥、太空虚了。不管虚拟的再像真的，不管机械帮助我提升了多少倍的思维速度，我都依然喜欢从前那个能病、能流血、能荷尔蒙上头的肉体凡胎。”
“毕竟，我才三十岁，还想生个孩子呢。”
“哪怕是为了我未来的孩子，我也一定会打倒天罗，一定会攻克技术难关，一定会克服全部困难。不管多大的艰难险阻挡在我的面前，我都会把那些可悲的墙壁统统轰碎，砸出一条康庄大道。”她凝视着这边，凛冽的眸光好似从虚空中降临的天光，强大，纯透：“我要把这个绝望的世界，扭转成它，该有的模样！”
光！
璀璨的光，像爆发的星辰一样从她的心灵中绽放开来。
这一刻，老六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他的心，被这光照的透亮。
他忽然觉得，比起眼前这位姑娘，自己的仇恨是多么的狭隘，自己的悲观是多么的浅薄，自己的绝望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眼前的她，这个美丽的她，身上放射的就是他梦想之中的人类之光啊！
被这强大的人格光辉照耀着，老六有种被救赎的感觉。他就像在无穷的深渊暗域中艰难跋涉的旅人，忽然峰回路转，看到了出口，看到了灿烂的前路。
他渴望而热切的走向那出口，一步又一步，光照在脸上，影甩在身后。
他看到了希望。
清绝凝视着这边：“我已经坦诚，该你了。”
“我……我……”老六的喘息激动起来，他很想向她倾吐一切，他很想向她开诚布公，他很想告诉她你的煎熬和等待都不是白费，人类将迎来转机，苦海已经看到了边界。
他想告诉她，我和你配合在一起，一定可以触摸到理想的彼岸！
可这时，石铁心却一下把老六挤到一边，强行控制了身体。
“我明白了，你确实非常坦诚。”石铁心微微欠身，表示歉意，平静说道：“但非常抱歉，我还有最后一个人要见一见。你们的军事核心，陈进，不见一见他，我依然不能完全放心。”
毕竟他可不是个能让人信赖的人。
“既然你的思维与整个基地的设备相连，那就请你密切关注我的动向。待我见过陈进，彻底确认洪流的状况后，我将向你、向洪流的所有人表明身份。”
石铁心的话，让老六也冷静下来。
刚刚自己确实被这姑娘感动到上头了，的确应该先见过陈进之后再下结论。
她不置可否，平淡说道：“来者是客，悉听尊便。”
石铁心点头，老六准备下线。
可就在下线前的一秒，石铁心忽然回过头：“等一下，我尚有一事不明。”
“何事？”
石铁心深深的注视着眼前的姑娘：“我相信你所言所说都是真情，所表所达都是实感，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既然意志如此坚定，却又为何，每时每刻都在绝望？”
“绝望？”老六一怔，他没发现什么绝望，心灵视野也没看到绝望。
“绝望？”她也一怔，一脸错愕：“我哪有绝望？”
石铁心坚持己见：“你的眼睛很平静，你的言行很正常，可是你的剑里，无时无刻不在氤氲着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但真切存在的绝望。”
“正是那种绝望，让你在决斗的最后一刻无法完全控制力量，才让我得以凭疲弱之躯在你身上留下了伤口。”
“就连沈兴业，都看出了你的绝望。”
老六回想之前，大骚确实说过“那里面的，叫绝望”这句话。当时以为是单纯的吹牛逼，是说里面的人很厉害会让挑战者绝望，现在回头看来竟然若有所指。
“可能是时间长压力大吧，我并不觉得绝望。”她摇了摇头，然后忽然目光一变，冷声问道：“等一下，你怎么知道他叫‘沈兴业’？！”
洪流组织互相不以真名称呼，不问也不说自己的真名。
大家只知道大骚，只有极少人知道他叫沈兴业。
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可对面空空如也，石铁心已经下线了。
这孤寂的山坡，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绝望？”她抬头看着天上的孤月：“我，绝望吗？”
“似乎有一点。”
“但，这绝望又从何而来？”
她死死皱着眉头，深深的思考着。
同时，石铁心下线了，大步流星的走向了指挥部。
老六动十分心动：“我看这洪流组织真的很棒啊！”
石铁心依然冷静：“看过陈进再说。”
陈进的位置很好找，就在指挥部，就在醒目的地方。这一次不需要任何客气，石铁心挥手打开门密封门大步流星的走进去，陈进回头的一瞬间，就被他一发毫不客气的深度控心糊脸。
石铁心立刻就确定了，自己没有认错人，这家伙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陈进，也是洪流的军事核心。
他来到了陈进对面，所有安保人员视如不见，唯有角落中的摄像头悄悄的变焦，那是方清绝的关注。
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其他世界线的大敌，石铁心不得不承认，陈进确实是一代人杰。如果洪流组织真的能够凑齐陈进、梦梦姐、沈骚夜、方清绝四大王牌的话，的确是难以估量的力量。
前提是，陈进没有包藏祸心。
“我问，你答。”石铁心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天罗公司的人。”
陈进平静答道：“是。”
果然。
石铁心眯起眼睛，杀意溢出。
陈进却又加了一句：“曾经是，现在不是。”
石某人眉毛一挑：“我换个问法，你是不是埋伏在洪流中的内奸。”
“不是。”陈进果断答道：“我是洪流的创始人之一，当然不是内奸。”
哦？这倒是出乎预料。
石铁心：“天罗没有拉拢过你？”
陈进：“天罗当然拉拢过我。没有我为他们开绿灯、行方便、当保护伞，他们怎么会在国内发展那么快。”
“猜到了。”石铁心黑着脸：“想来，天罗应该暗中给了你一个董事席位吧。”
陈进冷哼：“区区一个董事位置还不放在我眼中，天罗给我的是全球暗面理事会副理事长的席位。”
“听起来位高权重啊。”
“自然位高权重，否则也保不下这么多人。”陈进傲然道：“若非我暗中策应，洪流怎么可能撑过前期，怎么可能在大清洗最猛烈的时候弃车保帅、保留火种？”
哟？
要这么说，陈进竟然是洪流的超级功臣！
可是——
“为什么？”石铁心目光锐利：“你明明已经站在了天罗的最高层，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天罗的强大，为什么反而要反抗天罗？别告诉我，你是为了全人类。”
陈进哈哈笑起来：“全人类？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全人类。”
“果然是我熟悉的你啊。”石铁心微微冷笑起来：“你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自身的自在和永恒，为了疯狂的野心和无限的欲望。”
就算被心控，陈进也露出了与石铁心相同的，冰冷又雍容的笑容：“没想到，你倒是我的知音。不过订正一下，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的野心，而我的野心时常变化。”
“我追求过胜利，追求过功勋，追求过地位，追求过权力，追求过人间至高的享受。”
“而此时此刻，乃至天罗发迹的彼时彼刻，我的野心，刚好就是——追求永恒。”
石铁心：“那你到底为何要叛出天罗，投身洪流？”
陈进一脸理所当然：“那还用说嘛，当然是因为——天罗，没有未来。”
哦？
最凶残的坏人，竟然极度看衰天罗？
石铁心：“莫非，司令大人看不上天罗所追求的‘永生’？”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永生，只是一群可怜虫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什么血肉苦弱机械飞升，什么苦海无边虚拟极乐，全都是假象！再好的飞升，顶不过一场断电。再美的极乐，撑不过一次重启。”
“这是永恒吗？这根本就连活着都算不上！”
陈进一挥手，双眼中竟然射出灼灼的光：“我所追求的永恒自在，根本不是那种虚假的玩意儿。我要的是不老不死的生命，我要的是贯穿星河的视野，我要的是自由自主的思维！”
“我要的根本就不是寄托在一堆硬盘中、苟活在一台机器里。”
“我要的是真实不虚的进化、再进化。”
“我要的，是有朝一日可以冲天而起！”陈进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坚定的指向的天空：“我要的，是冲破那片恼人的迷雾，去看看不被遮挡、不被修饰、不被掩蔽的，真实的宇宙！”
石铁心吃惊的看着陈进，似乎今天才重新认识了他。
这是一个最自在的天魔，也是一个最极端的野心家。
而在天罗末世的现在，这种不顾一切的野心家，却正好成为了全人类最后的希望。
老六也心潮澎湃。
洪流四核心，陈进代表着人类的欲望，梦梦姐代表着人类的理想，方清绝代表着人类的信念，沈骚夜代表着人类的变通。
有刚有柔，有正有奇，而且没有一个通敌，没有一个放弃。
这是真正的天团，这是整个人类的天团！
老六看向石铁心：“确认完了？”
“确认完了。那么，就做我该做的事吧。”石铁心双手结印，双眼一瞪，眼周围咚的炸开一团涟漪：“开！”
－－－－－－题外话－－－－－－
花了很多笔墨来些洪流，大家猜猜，为什么要如此着墨？
第1287章 魔僧，又见魔僧
这一瞬，整个洪流营地每一个人都猛然一顿。
刹那间，所有人的记忆都变了。
所有人的固有认知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被哗啦啦推倒，顺着时间不断向前蔓延。旧的记忆倾塌消散，新的记忆浮现生成。
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自己记忆中的认知是假的，是错的。
准确的说，是被篡改的。
“呀！”负责初步审查的女性一声惊叫，她这才发现，自己当初在审查的小屋中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脑缸，真正出现在那里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卧槽！”光头壮汉一脸惊恐。意识中他曾经坐在手推车上抱过碧落刀的脑缸，实际上那个时候他双手之间空无一物，而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男人却一直在身旁行走。
“奶奶个腿！”沈骚夜有些发抖，他这才发现，那个一直像画外音一样问自己事情、而又被自己自然而然忽视的声音，竟然就是这个男人说的。
“妈的！”赛博蜘蛛侠的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从来没有什么碧落刀，也没有什么新来的机械人同伴，从头到尾就没有这个人，自己等人的意识只是被蒙蔽、被扭曲了。
而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他们从外面一路带回来的！
“集合！！”宫羽蝶一声大吼，拔出枪来冲向了指挥部。
几乎所有洪流成员都掏出武器，飞速向指挥部的方向集中过去。
可当他们刚刚到达指挥部的时候，就见指挥部的正门忽然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紧不慢的从里面走出来。
就是他！
哗啦啦，所有武器都指向了他。
男人却摊开双手，伸展手臂，身上的披风滑落，露出的赫然是超乎普通人想象的身躯。强壮，协调，充满美感，遍布神性，系在腰间的黑布遮挡了下半身，露出的部分则会让人忍不住心生膜拜。
所有人都拿武器指着他。
但所有人都迟疑了，没有直接开火。
陈进和梦梦姐被护卫们簇拥着从指挥部快步走出来，梦梦姐率先站出来对石铁心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在下……魔僧。”男人光溜溜的脑袋锃亮反光，俊逸的面孔混合着仙气和魔气，形成了奇异的魅力：“贸然对各位施展秘法实非得以，还请各位见谅。”
有人愤怒说道：“擅自玩弄别人的意识，这是最下流最恶心的行为，你说见谅我们就原谅吗！”
“在下汗颜。”男人双手合十：“这样吧，贫僧愿生受诸位刀枪，一报还一报，以化双方业力。”
陈进的眉毛死死皱起来，与梦梦姐对视，梦梦姐也搞不清这邪门的家伙想做什么。
不光他们，就连老六都诧异了：“魔僧？什么魔僧？还有那些记忆……你这是在搞什么？”
“稍安勿躁，看我操作。”石铁心抬起手，手指做拈花状轻轻一抓，嗖的一下一个人手中枪械脱手飞出，悬在他面前。
哗啦啦，所有人枪械上膛，一个个凶狠而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瞄准了他：“别动！再敢乱动打死——”
咻咻咻，所有枪都脱手飞出，悬在巨汉身前。
枪口向着自己。
“诸位心怀善念不愿开枪，贫僧却不得不洗去身上业力。那就由贫僧自行动手，化解双方的误会。”巨汉虚空盘腿，竟然坐在了半空。
双手掐佛门手印，巨汉面带微笑。
下一刻，那些枪械围着巨汉疯狂开火，枪林弹雨撕裂了空气，各种动能的、热能的、电能的武器对着巨汉疯狂输出。
但让人瞠目结舌的是，那巨汉竟然毫发无伤。
片刻后，枪声停歇，巨汉微微转腕摆手，所有枪械全部咻的一下飞回了洪流的手中。洪流众人下意识的检察了一下武器，才发现所有枪都被清空了弹夹。再看那巨汉，依然身凌半空，似僧似魔，无伤无垢。
这是赎罪消业吗？
这是恐吓吧！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洪流成员心态都要崩了。
就在这时，陈进推开了挡在前面的护卫，越众而出，来到了巨汉的对面。
陈进看着悬空虚坐的男子，眼中射出了热烈的光茫：“斗胆请教，大师可是跃穿而来？”
“正是。”巨汉双手合十，态度低调：“前些日子初到贵地，不料却与一些机关金人起了冲突。在下明明未做任何事情，那些机关金人却与在下不死不休，甚至不惜大动魔火，以至于造下许多杀孽。”
“在下心有疑窦，不知贵地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因由忌讳。为避免与贵地再生嫌隙，便施法隐藏。不得已，冒犯诸位，还请原谅则个。”
沈骚夜忽然一拍脑门，大叫一声：“等一下，前些天与天罗激斗的，是你？！”
洪流众人尽数哗然。
天罗的动静他们都知道，几乎是不惜代价的发动了围攻。尤其是那恐怖的大爆炸，让洪流所有人都肝颤，不知道天罗这一次遇到的到底是何等跨界魔物。
没想到，这猛人竟然找到了他们。
而且，这猛人看起来完全不怵天罗，正面扛了那么大的爆炸，竟然没有受伤！
这个世界毕竟有跃穿现象，洪流众人一开始三观粉碎，但缓了缓后又把三观粘了回去，接受了这件事。
某种意义上讲，这其实是个好事。而且从前跃穿过来的不是魔龙、就是神孽，比于那些古怪玩意儿，眼前的魔僧显然更接近人类。
至少可以沟通，而且恶意不大的样子。
陈进说道：“跃穿之事时有发生，只是之前到来的大多与我们大相径庭，不知大师是为了我等故意变化还是生来如此？”
魔僧顶着大帅逼的面孔自信微笑：“我明白了，诸位担心我乃妖孽乔装。其实诸位不必多虑，贫僧生来如此。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就是贫僧的本相。”
“另外，贫僧本界生灵也以人为主，与诸位并无分别。”
哦！
众人微微安心。
梦梦姐追问一句：“阁下是天生神异，还是修行所得？”
魔僧双手合十：“在下说过了，我本界生民与诸位别无分别，我亦如此。我只是勤修真法，以证圆觉。”
哦哦哦哦！！！
所有人的眼都亮了起来。
那么多年来，洪流都想借助跃穿现象寻找转机，却一直没有机会接触跃穿个体。现在放弃幻想了，幻想却自己找上门来。
转机啊，巨大的转机啊！
现在最关键的是，这魔僧对天罗是怎么看的？
梦梦姐负责沟通：“想来阁下明察暗访，已经对我界形式有所了解。不知阁下对天罗一事，是何立场？”
“贫僧既然现身，立场就已经很清晰了。”魔僧满脸悲天悯人：“天罗大逆人道，残害苍生——这事与贫僧无关。”
众人面色一滞。
“但贫僧啥事没做本本分分，就遭其围杀，这便惹了因果业力。有业，就得消业。贫僧对各位无礼在先，甘愿受诸位枪击，就是为了消业。那反过来，天罗惹贫僧在先，也一样要百倍报偿。”
众人面色又一喜。
“何况，那么多人被困无间炼狱，若由贫僧救出，又将是何等巨大的善果功德？有业，有利，而且与诸位目的完全一致，所以贫僧在此提议——”魔僧笑眯眯说道：“我们一起把天罗扬了，如何？”
所有人呼吸都沉重起来。
这魔僧正邪难测，行事古怪，又似坦荡、又似诡秘，实在是让人摸不透。
到底是斗争的转机？
还是装点一新的陷阱？
天罗战士们想的脑子都要烧了，最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几位首领，等着首领的裁断。
陈进思考着，思考着，快速的思考着，最后，他问道：“天罗倒后，大师又将何去何从？”
“云游四方，开山收徒。”
陈进追问：“大师开的什么山，授的什么徒？”
“贫僧开的自在山，授的天才徒。”魔僧口宣佛号，身旁金莲绽放：“千般法门，万种神通——我都只是略懂，毕竟贫僧只是个半步颠峰大圆满罗汉，还未证菩提。”
“但，可得长生。”
陈进的双眼中立刻迸射出强烈的光。
而后又被他死死压制下去。
他的理智不断告诉他，这家伙只是看透了自己的需求，故意用虚无缥缈的长生诱骗自己。
但，他的神异已经大大方方的展示了出来，长生之说，或许，有那么一丝可能，是真的。
这家伙的话，该信吗？
陈进，大纠结。
魔僧微笑依然，气息却变得高渺起来：“我要做那天上天下的独尊，但我于尘世无求——实话说吧，除了救世的功德，你们也没什么能让我瞧的上的。所以对你们来说，我存在与不存在没什么区别。”
“而且，你们有资格想以后吗？”
“你们又有资格选择吗？”
“我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这世界就必然会因我而变。”
“因果，是躲不过去的。”
“诸位信我，我们便一起把天罗扬了。诸位相助贫僧，也算诸位一场造化。”
“诸位若不信我，贫僧这就离开，桥归桥路归路。大不了贫僧多费些手脚，一样能把天罗扬了。”
“诸位到底作何抉择，还请快下决断。”
第1288章 风雷忽惊变，时空凝固弹
这话，说的实在。
从原因到目的，从需求到计划，全都讲了，可信度不低。
这人需要功德，洪流需要制胜，大家目的相同又各取所需，理论上讲有合作的基础。
而且他说的有道理，他既然来了，那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智者因势利导，随机而变，陈进和梦梦姐对视一眼，互相微微点头，然后一咬牙下了决定：“好，那就先把天罗扬了再说其他！”
洪流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心中随之振奋。
这和尚应该有些能耐，能起些作用。
只是，到底能起多大作用？
“这样吧，咱们兵贵神速、速战速决。”魔僧看向陈进：“你知道天罗要员现在何处吗？”
“知道一些。”陈进说道：“天罗有一座飞空城市，天罗要员大都在那座城市中。天罗最高理事会共有三十三人，经过我们天长日久的刺探，可以定位其中十四人的精确位置，其余人还不能完全确定。”
“没关系，左右是顺藤摸瓜罢了。”魔僧又问：“那城市现在何处？”
“我有坐标。”陈进回到指挥部，打开了一个投影设备。左侧的世界地图上高亮画着个点，右侧则显示着一座飞空城市的结构图：“这就是了。”
魔僧看着城市，悠然说道：“如果直接把这座城炸了……”
“万万不可！”梦梦姐赶紧阻止：“亿兆斯民生死全在天罗的维生系统上，如果直接炸城，一切系统停止运转，人间众生将尽数死亡！”
“原来如此。”魔僧又问道：“那就只能潜行进击，直捣黄龙了。好，出发吧。”
众人傻眼：“出发？去哪？”
魔僧一脸理所当然：“飞空城啊。”
陈进摁着太阳穴，觉得那里崩崩疼痛：“大师，那飞空城常年悬于高天，我们的飞行器暂时还没办法在天罗卫星链面前做到隐身，所以……”
“无妨，贫僧神足通已成，旦夕万里，自可登天。”魔僧手指一挑，一个通讯器嗖的一下落入手中：“各位帮贫僧引路，贫僧自去。”
卧槽！
众人几乎要听傻了。
旦夕万里，自可登天，这是真正的大神啊！
难道说这个外来和尚，要单刷天罗吗？
“大师，切不可冲动。”陈进立刻阻止他：“天罗巨城铜墙铁壁机关无数，隐藏的强杀伤武器数不胜数，大师贸然前去恐怕会有风险。何况，那巨城结构复杂，若非亲眼观测场景，我们也未必说得清，又哪里能远程指路呢？”
魔僧看向他，神色冷了下来：“贫僧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漏尽通俱已圆满，阁下无需为贫僧担心，引路即可。”
陈进在这一刻却丝毫不让，目光锐利，固执说道：“大师神通盖世，但恐怕对信息技术不太了解。若真想毕其功于一役、救世圆满，我们洪流是肯定要去的。”
其他人听着，又微微紧张起来。
魔僧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单刷，想独吞救世功德。
陈进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必须参与，他自然也有自己想获得的东西。
是想控制人工智能？
是想掌握天罗残部？
是想趁机成为新世界至高无上的主宰者？
还是……
魔僧看着陈进，陈进看着魔僧，目光在碰撞，谁都不想退一步。
忽然，魔僧微笑：“陈施主，你要不要随我共参大道、一同修真？”
陈进目光一闪，也微笑起来：“我这等愚鲁之人，也可参悟大道？”
“陈施主说笑了，贫僧一眼就看出你是个有慧根的人。”魔僧笑眯眯说道：“来吧，一起参悟大道，长生久视，岂不快活？”
陈进也笑眯眯说道：“没想到在下竟有这般仙缘可以拜在大师门下。”
魔僧立刻改口：“徒儿。”
陈进嘴角微微抽搐，却立刻深深一拜：“师尊！”
魔僧哈哈大笑。
陈进也哈哈大笑。
有人看不明白，对沈骚夜悄悄问道：“这干什么呢？怎么忽然就从科幻变修仙了？”
沈骚夜回答道：“你还看不明白吗，他们分蛋糕呢。魔僧争的是功德，陈进争的是权利，同时陈进也想要功德。”
“魔僧知道凭自己办不成事，只能带上陈进，却又定下师徒名分，以师父的身份从陈进那里把功德分回来一部分。”
“陈进想得长生法，又知道长生法被魔僧垄断，不得不让出部分利益，所以也就认了这师徒身份。”
“这样，魔僧得了功德，陈进得了权位和长生法，洪流扳倒了天罗拯救了世界，大家都很满意。”
那人瞠目结舌：“我擦，言外之意这么多吗？那，我们能得到什么？”
沈骚夜眯起眼来看着他：“你还想得到什么？世界得救了，就足够了，其他任何事我都不奢求。”
那人竖起大拇指：“你清高。”然后抬高声音开口叫道：“大师！您看我有慧根吗？”
话音未落，陈进的表情已经微微僵硬。
魔僧：“没有。”
陈进表情解冻。
“但有没有其实无所谓。”魔僧伸展双手，对所有人说道：“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贫僧就广开山门。诸位但凡有意，都可入我山门，共修长生。”
人群哗然：“啊？我们也可以吗？”
“我，我只剩一个脑子了，我也行吗？”
“没问题，全都没问题！”魔僧后脑升起佛光，像一个救世主：“我这法门，不太看天资，反而看功业。诸位天长日久奔走救世，身上也是功德加身，修行起来自然事半功倍。只要诸位有心，贫僧这就传法，诸位应当在三两日内就可入门。”
“脱胎换骨，再造身躯，不过等闲。”
“等诸位入门，贫僧便以大道金莲带诸位同去天罗。”
“救世之功，人人同享，长生之果，人人同望，岂不快哉！”
所有人都热烈起来。
唯独陈进的脸色难看了下去。
沈骚夜看着身旁的人：“喂，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从陈进手里抢蛋糕啊。”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傻。但就是因为我不傻，我才要抢。魔僧肯定不希望有人架空他，所以不会希望陈进一家独大，当然就会给我们机会。”
“救世我要，神通我要，功德我要，长生我也要。不是只有陈进，才有野心！”那人甩脱沈骚夜，向着魔僧拥了过去，满脸虔诚狂热，口中高喊：“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很多人跟着拜起来：“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场面有些混乱起来，陈进竟隐隐掌控不住场面。
老六眉头死死皱起来：“妖僧惑世，乌烟瘴气，好好的洪流被你搅合成这样，你到底在干什么？”
“别问，看着。”石铁心不解释。
魔僧微笑着，盘腿虚坐，当场口宣法门。陈进顾不上其他，细细聆听功法，不愿漏过一个字。他传授的，是一套名为“三生三逝”的修真功法。
“贪戒、痴戒、嗔戒、诳戒，乃下四戒。”
“慧戒、定戒、欲戒、色戒，乃上四戒。”
“先持八戒，再得戒忘戒，达到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的境界，即得小乘。”
“八戒之上，再修空戒，悟万物之空，即可展望三度三灭的大乘境界。”
“入劫破劫之后，即成罗汉，可修无漏真身，持天眼天耳神足他心四小神通，进而悟漏尽通宿命通两大神通，展望菩提果位。”
功法浅显而又似有深意，语言通俗而又深刻隽永，让人听之如听大道。有些定性好的，内心还在犹豫要不要修行，功法中有没有隐患。但有些定性不好的，已经热情高涨的开始练。
不多时，那些犹豫的人竟然看到其他人身上亮起了微微的金色荧光，立刻把心一横，开始修行。
一时间人人沉醉，奇特的舒爽感周流神魂，冥冥中似乎有股助力让自己耳聪目明头脑清醒，功法关隘一点就通。人们心想这恐怕就是十年抗争攒下的功德所助，无上神通似乎已经不远了。
此时，整个洪流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对打败天罗深具信心，对救世之后的海量功德也更加眼热。
就在这时。
#已确锁定标位置#
#确认目标处在核心诱捕圈内#
#时空凝固弹，爆#
无声无息中，一道目不可见但极端强大的波纹从洪流基地的下方猛然扩散开来。波纹的边界有浅浅的琉璃色光泽，有些类似秘境开启时的样子。而波纹所过之处，万事万物瞬间静止。
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以洪流基地为中心，方圆一点五公里范围内全部被死死冻结。声音不再传播，思维不再运转，一切运动均静止。除了具备空间内禀属性的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在这一片被冻结的空间中产生变化。
“什么！！”老六面色惊变，眼睛瞪的巨大：“怎么会！这是、这是天罗的埋伏！洪流之下，竟然有天罗埋伏的秘密武器？！”
石铁心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依然那么冷静，也依然那么锐利，冷哼一声说道：“果然如此。”
第1289章 余火计划，天罗地网
“什么果然如此？”
“你早猜到了吗？”
“难道说你刚刚所有的做为都是在试探天罗？”
“你、你糊涂啊！”
老六气的恨不得拍桌子：“你既然已经心生怀疑，为什么不提前排除风险，为什么不事先找出问题，为什么要这样试探？再大的怀疑，也不能拿人命来当诱饵！就算算准了天罗的后手，也不能坐视洪流毁于一旦啊！”
“就算排除不了问题，哪怕是用骗的，把这些人先转移走也行啊！”
石铁心则看向老六，声音沉重，目光深邃：“到现在，你都还不懂吗？到现在了，你都还不懂吗？这并不是天罗在洪流中设下圈套，要是那样倒还简单了。”
“真正残忍可怕的真相是：整个洪流，就是圈套。”
老六瞬间僵住，一脸不可置信：“什么？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整个洪流就是圈套？”
“你啊，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一个套路上上当。也不怪你，因为你是个善良的人，你打心底里就更愿意去相信美好的东西。而对方给你看到的，恰好就是最美好的。”
石铁心目光深远，但声音冷酷：“坚定的领袖，亲切的政委，蓬勃的技术，勇敢的士兵，乐观的革命精神，还有圣人一般具备自我牺牲品质的方清绝，别说你心动，我也心动。”
“在这样乌烟瘴气的世界里，还能有这样一支团队坚定的斗争着，可以与我们并肩前行，可以帮我们指明方向，可以和我们互相支撑，这是何其美好的事情？”
“但是，你不觉的这一切，都太完美了吗？”
“完美的，就和阿布扎比羊圈里那些温顺的羔羊，一个样！”
“真实的世界从不完美，虚假的套路才能扣人心悬。”
“而这个洪流，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老六，五雷轰顶。
时间倒回，三日之前。
当石铁心从灵气真空弹的轰击下逃遁时，信息的海洋已经生出了变化。
数不清的信息被收集起来，对这个奇特的目标进行分析。信息海洋不会挫败、不会固执、不会忽视、也不会情绪化，该调整的时候立刻调整。它完全舍弃了“修仙者”的固定模板，推倒了从前的一切预设，从头开始一点一滴构筑对石铁心的认知。
信息海洋反反复复分析着从发现石铁心开始收集的所有信息，很快得出了重要结论。
#目标有保护脑缸行为#
#判定目标具备生物学认知，可辨别人类大脑#
#推测目标属泛人类，且具有守序善良倾向#
只要知道了目标是守序善良的人类，那就好办了。
有句老话叫君子可欺之以方，简单来讲就一个字——骗！
#启用余火计划#
#计划内容：以野火组织为模板制造反抗组织，诱骗目标与该组织接触，以锁定目标位置、并进一步探明目标信息#
#对计划进行审核#
#审核生物前提，通过#
#审核机械前提，通过#
#审核时间前提，通过#
#审核武备前提，通过#
#审核可行性，通过#
#决定，重启余火#
#进行角色筛选#
瞬息之间，信息海洋从数据库中提取了数不清的备选项，并最终编造了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团队。有野心家，有殉道者，有骚浪贱，有好大姐，有让人扼腕叹息的天骄，有保全了肉体凡胎的美女，有忠勇义烈的猛士，有细腻柔和的内勤。
不管这个跨界而来的目标会中意什么样的人，都会有适合他的那一款。
#进行合理性自洽调整#
又一个瞬息，信息海洋已经生成了一个名为“洪流”的团队，并且编撰了其整个发展、壮大、牺牲、残喘、并一路抗争直到现在的背景故事。
洪流的决策方法，洪流的转进历史，洪流的内部加密频道，洪流的科技发展前提，洪流的思想纲领，洪流的物质基础，所有这些都讲究一个合理。
合理到洪流每一次撤离、转移时，每一个战士和什么敌人进行过怎样的交锋，或每一个物品受过什么样的磕碰和修复，疑惑新老基地在漫长的时间中经历了怎样的锈蚀和维护，也全都编撰了出来。
不论是多么仔细的、考究的个体，也休想从这些细节上找到不妥之处。
#发现高度行为异常个体#
当老六在虚拟世界中找到小灵的时候，信息海洋立刻就监控到了这一切。
从头到尾，老六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被信息海洋完完整整的收录。从上线，到下线，所有细节都被信息海洋反复分析、计算，并得出了更多结论。
#推测目标为夺舍式跃穿#
#被夺舍目标为编号1762544脑体#
#1762544号性格特征、人格分析、个人能力详情如下#
…………
#推测，目标已获知部分外围信息#
#1762544号世界观认知排查如下#
…………
#判定，1762544号无法向目标提供任何真实核心信息#
#1762544尚有自我意识，目标守序善良侧可能性增大#
#综合判定，余火计划成功率：高#
#另，目标可能具备读心能力，开启深度记忆自洽性定制#
算力沸腾，每一个角色都被分配了相应的故事，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人际关系，乃至于细致到每一个人从小到大的每一个经历。
相聚，离别，快乐，悲伤，漫漫人生的起伏跌宕，被完全设定出来。
#完成信息总编修#
#开始实装#
#开始记忆编撰#
未知之处的生物生产线上，一个又一个人体像吊挂的猪一样一排排的运输着。这些人活着，但却不具备任何意识，亦没有任何记忆。
这些被催生的人体被一个接一个的送到机器里面，进行记忆置入。植入记忆的同时，其他设备将这些人开膛破肚，按照设定好的角色接驳相关的机械肢体。
治愈射线快速消除伤口，然后进行放射性轰击，从原子级别对所有细胞做旧，让这些人的生物学状态完全符合背景的年龄。
同时，所谓的洪流秘密基地也被快速建好，并同样进行原子级做旧。到此，历史、记忆、和物质层面的伪装，已经达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
#分析目标当前位置#
信息海洋立刻找到了曾被石某人心控的女装大佬的物理位置，并在地图上绘制了石铁心可能出现的概率点。稍微规划，就选好了诱饵的投放点。
#投放诱饵#
被生产的人走下了生产线，此刻开始，这些人就拥有了被编撰的记忆、被编撰的身份、被编撰的装备，并且被放置到了设定好的位置。
石铁心所遇到的宫羽蝶车队，从来都不是从基地出发的，而是打一开始就在那个展开袭击的位置。
诱饵厂区里，宫羽蝶车队所有人都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双眼空洞，浑然无觉，就像是还未上台表演的木偶。
#倒计时#
#3#
#2#
#1#
#余火计划，启动#
一瞬间，所有被生产出的人都被激活了意识。
大脑读取了记忆，记忆影响了意识，宫羽蝶的身体顺着记忆的惯性跑动起来。一开始她很迷茫，脚步都很无力，随着记忆的不断读取，她也在不断清醒。
轰隆一声，一连串的巨响和冲击波把她吓的一个激灵，她的记忆告诉她预设的炸弹已经爆炸了。
实际上，为了瞒过石某人，炸就是真炸，小半个厂区陷入火海。这个寂静的世界里，这个动静足够鲜明，足够强烈。按照信息海洋对石某人感知能力的分析，只要石某人还在方圆五百里内，一定能够察觉到这个动静。
事实上，他确实察觉到了。
然后，宫羽蝶开始了逃亡。她清晰的记得自己有一个使命，就是要把抢来的重要物资送回基地去。
不惜一切。
“上车上车，赶紧撤离！”宫羽蝶看到一辆破旧但结实的货车，她的记忆告诉她这就是自己的车。
而自己的使命，就是要把抢来的关键物资送回基地去。
“冲啊！！”宫羽蝶凶悍的踩下油门，眼中是奋不顾身的决然。
为了全人类，她，不惧生死！
她的心中，是为了全人类可以牺牲一切的坚定信念。
但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记忆中温暖的家庭、人类的希望——洪流，只是搭建好的布景。而自己，不过是吸引石铁心的角色而已。
她更不知道，洪流地下早就埋设了时空凝聚弹。只要信息海洋一个指令，就能将其引爆，完全冻结范围内的一切物质和能量。
她最不知道的是，她身上应用着一项不可思议的尖端技术。
那是一条与“链路计划”、“赛博大脑”完全相反的技术路线，不对肉身进行任何机械化改造，而是旨在把生物结构本身变成另类的设备。
不存在任何传统意义上的机器零件，也不存在任何传统意义上的网路链接。信息传递的原理近乎玄幻，方式类似“双生子心灵感应”。经过这种改造的大脑所认知到的信息，会丝毫不拉的被信息海洋接收。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抛头颅洒热血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吸引了石铁心的目光，并把石铁心带到了洪流的基地内。
第1290章 癫眼中残留的梦，碎梦下裂开的渊
时空凝固弹，是万有力系科技，实际上与重力操控处于同一科技路线，只是更高深、也更考验工业制造能力。
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停止了时间、凝固了空间，而人为制造了时空凝固的效果。
宇宙自然中本就有这种现象——速度和质量。
大质量天体的附近，时间流速与地球不同。科幻片常利用这一点做文章，比如宇航员去黑洞附近呆了几分钟，地球上的亲人已经煎熬了几十年。
速度也是一样，一个人越接近光速，相对于慢速参考系来说，他的时间过的就越慢。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时间都会减慢？
实际上，在万有力系科技的视野中，一切都非常简明。大质量天体也好，近光速运动物体也罢，都只是在宏观物质世界里的具体表现。时间拉伸的真正原因，是这片空间、一个物体的万有力张量系数。
万有力张量，是万有引力和万有征力的总表达。在数学计算中，引力作用越强，张量系数越低。征力作用越强，张量系数越高。
而质量越大的天体附近，其万有力张量系数就会变低，空间常数随之改变，光的速度也因之变慢，时间也变慢。反过来，张量系数如果拉高，万有征力表达就会加强，光的速度就会加快，时间流速也会加快。
万有力是平衡的，类似于拉扯在一起的强弹力网。如果不加干涉，引力和征力总会互相对冲。这也是为什么，理论上没有任何物质及能量可以逃出黑洞，可实际上不论多么大质量的黑洞都无法真正永存，最终会一点一滴蒸发掉的原因。
时空凝固弹利用的就是这一原理。
在时空凝固弹爆开的瞬间，一点五公里范围内的万有力被人为搅乱了。一个外来的影响，大大的挤开了万有征力。这一片区域的万有力张量系数随之改变，所有人的客观时间瞬间变慢，达到从前的数万、乃至于十数万分之一的级别，一切行动都陷在时间的泥潭里。
那些被挤出去的万有征力则不会消失，大量富集在区域的外层，便形成了一个壳，时时刻刻虎视眈眈准备杀回去。
这就是时空凝固弹，也是信息海洋分析之后，可以把石铁心限制在原地的最万无一失的手段。
凝固范围内的人根本察觉不到任何事，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更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刹那间外界过去了多久。
他们只是忽然感觉到附近的世界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猛烈的震荡了一下，那是时空凝固弹的作用消退后，万有征力的反扑之潮。
万有力张量系数动荡不安，溅起涟漪，而后快速平复。
这一切，洪流众人都感觉不到。
他们只听到一声剧烈的轰鸣声，猛然在四周炸响。
轰隆隆！
地崩山摧，天塌地陷，秘密基地所藏匿的山峰忽然寸寸崩裂，强烈的光穿透了粉碎的山岩，以不可抵御的强势照了进来。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敌袭，是敌袭，准备迎击！”
洪流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完全是徒劳的。
崩裂的山石没有落下，反而不断向天空飞升上去。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把所有物质拉上半空。顺着那光柱向上看去，只见万米高空中，有一个巨大的圆盘形飞行器凌空悬浮，像老电影天煞里的外星战舰一样，散发出恐怖的压迫力。
而光柱之内，一个三米多高的机器人一马当先，降临而下。
那机器人外形上与其他机器人稍有不同，更威武，更霸气，更尊贵，头颅部位甚至还有类似王冠的尖角。机器人的周身流转着深紫色的光路，一双机械眼幽光四射，冷冷的注视着下面的凹坑，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机械主宰。
而紧随其后的是数不清的机械大军。
人形机械恐有数百上千，非人形机械更是密密麻麻遍布天空数也数不过来。
光头壮汉整个傻了：“这、这、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天罗怎么会有这种军备武力？”
赛博蜘蛛侠咬牙切齿：“别管那么多了！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杀啊啊啊啊！！”
“杀啊啊啊！！”
洪流众人拼死反击，宫羽蝶率领战斗人员冲上去，疯狂的开火射击，试图吸引敌人注意，掩护指挥部转移。
枪林弹雨飞向天空。
但噼啪飞溅的星火中，为首的深紫色机器人、包括护卫在四周的红色光路机器人，全都毫发无损。
“大师你快走，保护首领走啊！！”有忠义之士不惜以身为盾，阻挡敌人。
但看到这一切的老六，却痛苦的咬紧了牙关。
他，救不了。
上空的紫色机器人向下一指，罕见的发出了的声音：“清扫。”
机械大军立刻开火。
嘭。
开火的声音很短暂，因为机械大军只开了一次火。
就那么一次精准的齐射，轻松的就像是拂去了灰尘，洪流的所有战斗人员就已经全部阵亡。宫羽蝶、赛博蜘蛛侠、光头壮汉，还有更多更多忠勇之士，连拖延都做不到，就在这瞬间之内被轰杀殆尽、粉碎成渣。
非战斗人员浑身发抖，很多人被吓的甚至不知该做什么。
紫色机器人的声音传遍天空：“继续清扫。”
嘭。
又是一次齐射，基地外壳被洞穿，残存人员被精准点杀。
非战斗人员们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恐惧的表情，就被从天而降的轰击炸成了飞溅的血肉。
只剩四大核心人物残存。
梦梦姐被攻击波及整个昏过去，沈骚夜拼命寻找呼吸面罩，要把面罩摁在梦梦姐脸上。陈进则在疯狂逃窜，高度机械化的身躯喷射着羽流，他加速再加速，准备逃离这惊天的杀局。
而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最后一人，则用摄像头看着发生的一切。
虚拟世界中，山巅之上，她轻轻的呢喃着：“难怪我总是感到绝望，原来是因为，我一直隐约察觉，这一切都是假的啊。”
她苦笑着，嘲笑着，冷笑着，骄傲的抿起嘴角，而后双眼一空，失去了所有意识。
同时，沈骚夜、梦梦姐、以及逃跑中的陈进，全都双眼一空，失去了所有意识。
他们的意志是真的，但他们的记忆是假的。
对信息海洋来说，他们就像是提线木偶，说开就开，想关就关。线一断，就散架了。
老六闭上了眼睛，死死握着拳头，浑身发抖。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他悲哀着。
他愤怒着。
他憎恨着。
他疯狂着。
他就像行走在极暗中的孤独旅人，忽然看到了一团光。本以为看到了无限黑暗的出口，至不济也是群居的营火。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看到了未来。
但现在，他渐渐，理解了一切。
“方清绝、沈骚夜、梦梦姐、陈进，都是铁心的故交，也就是说是真实的人。”
“这说明，在这个世界线上的他们，都已经遭了毒手，否则敌人也不可能掌握他们的基因信息。”
“洪流的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合理，说明曾经有过类似的反抗组织。”
“但这个组织，必然已经被消灭了。”
“现在的世界，没有反抗军，没有游击队，没有自由人，甚至没有鲜花、没有草木、没有飞鸟、没有鸣虫。”
“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
“只有我来面对一切。”
“只有我来独对寒冬。”
“我是，真正，孤独的。”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叮铃铃。
风铃的声音贯穿灵魂，心与心的融合骤然加快，升华的感觉再度袭来。视界系统浮现文字，那是天命任务完成的表现。
【第二天命任务：癫眼里残留的梦，彻底完成】
第二通道开启，元力和锐气源源不绝的跨世界灌注到这个身体里。百分之五十的折损，百分之五十的融合，百分之五十的心灵相通。
心灵的世界，瞬息万年。
物质的世界，继续发展。
洪流基地处，上空的紫色机器人最后一次挥手。
轰隆，洪流基地整个四分五裂，被彻底拆解开。牵引光束死死封锁一切，决不让目标逃脱。
但当看到目标时，机器人却发现，哪有魔僧的影子？
原地只有一个高度机械化的人类。
这个人类它还认识，赫然是制造洪流时安排的角色之一，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配角，火力手，大超。
信息海洋掀起波澜，将从前获得的生物信息全部滤了一遍。
不过是瞬息之间，它就得出了结论。
紫色光路的机器人用一个很雍容的声线，说出了人类的语言：“原来大师的真身不在这里，害的在下白高兴了一次。看来，在下还是草率了。”
没错，石某人当然没有傻傻站在那里。
什么光头魔僧，什么同修真法，什么功德什么神通什么分蛋糕什么收门徒，假的，全都是假的。
没有办法制作灵种的他，不可能带领别人修行。石某人只不过是在所有人心里种了魔种，然后马上就跑了。
某个未名之处，石铁心专心御使魔种。这是第一次与敌方对话，也是言辞学的最佳舞台。石铁心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套出更多的信息。
就在他准备和敌人打嘴仗时，老六啪的一下抓在他的肩膀上。
回头看去，老六已经睁开了眼睛。
眼里，是有如实质的黑暗。
【第三天命任务：碎梦下裂开的渊】
【正式激活】
“让我来。”
第1291章 全知既是全性，全智既是全真
石铁心看着老六，有些迟疑：“要不你再缓一缓？”
老六受到的打击，等量换算一下，相当于黑尊线的虚灵大暴走，虚灵母巢整个进入物质界，全人类都成为了虚灵的傀儡。相当于邪秽线的邪气淹没全地球，普天之下尽是邪秽，人类的火苗已被掐灭。
这无异于整个世界都崩碎了。
癫眼里残留的梦，碎梦下裂开的渊——这天命任务的名字，已经描述的很清楚了。
如此巨大的打击，任谁都要陷入长期的低落。
但老六却摇着头：“用不着。”
他心中的黑暗已经太多太强，就像牢牢压实的混凝土、深深沉积的玄武岩，掩埋了所有杂念。
唯一的情绪，就是憎恨。
唯一的想法，就是复仇。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于是他掐起法诀，扭心魔眼中亮起耀眼的光，支出更大量的念气去沟通遥远距离之外的魔种。魔种控制之下，受制的大超一脸淡定的说出了话：“阁下的真身也不在此处，你靠技术、我靠法术，如此会面倒也是美事一桩啊。”
紫光机器人结构复杂，能做出表情。
它一脸云淡风轻，就像老友在闲聊：“倒也没错。不过在下自问行事周密，不知哪里出现破绽，被大师瞧破了行藏？”
从石铁心进入洪流基地起，信息海洋就一直在收集信息、高强度分析。包括此时此刻，也是一样。
在明知道石某人可以催眠、读心的情况下，信息海洋也怀疑过石某人来的是否是真身。若非反反复复的推演计算，信息海洋也不会得出明确结论。若非老六的反应基本符合剧本预期，信息海洋也不会觉得尽在掌握。
到底是怎么被看穿的？
老六语气和缓，像个真正的佛门高僧：“阁下不必自谦，阁下做事丝丝入扣细致入微，贫僧本也是看不出破绽。只不过贫僧天性苟且，所以在宿命通一道上稍有天赋而已。”
换句话说——直觉？
信息海洋不相信直觉。
但实际上，石铁心之所以一直对洪流保持警惕和怀疑，就是因为直觉。这直觉到底从何而来，是何原理，老六也不能理解。
但确实很准。
或许，当初石铁心拼尽全力、狂拳耀变的时候，打碎的不仅仅是敌人的战气，还有自身的某些上限。
无声无息间，他向着武感灵觉，靠近了一微乎。
“阁下真会开玩笑。”紫光机器人笑眯眯说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阁下却用个假法诀欺骗众人。如果不是在下误以为洪流众人真的在修行，且有可能脱离在下掌控，并为在下带来危机，在下又怎么会大开杀戒呢？”
“这杀生业力，也有大师一份哦。”
机器说话字字如刀，但凡对洪流有一丝好感，也一定会生出情绪上的反映。
就像是当着黑尊的面说“悠悠死的好”、“悠悠之死全都怪你”一样，黑尊不活剐了对方就算是仁慈了。
而只要魔僧有反映，就能被信息海洋捕捉分析，并获得更多情报——毕竟信息海洋同样也会心理学。
但老六没有反应。
他似乎一瞬间，就把自身的情绪控制能力提升到了恐怖的地步。从前那个仁者乐水的大壮，在此刻似乎已经随着碎梦一起化作烟尘，剩下的只有暗渊，一个极暗的深渊。
这或许也是黑化强十倍的表现之一吧。
“所以说我是‘魔僧’嘛，不行魔道，何来魔僧呢。而且，这事归根到底还得怪你。”老六很平淡，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语气中甚至有些调侃老友一样的戏谑：“你在虚拟之内叠虚拟，我在幻境之外放幻境。你假我也假，你骗我也骗，咱大哥别说二哥。”
紫光机械凝视着老六，忽然笑起来：“哈哈，说的不错，没想到魔僧阁下竟然是在下的知己，当真是人生大幸。”然后他话锋一转：“我觉得吧，这事儿不能这样耗着。”
老六：“哦，阁下有何高论？”
紫光机器人娓娓道来：“高论谈不上，就是觉得没必要这样剑拔弩张的。上次我堵你一把，这次你算我半招，咱们算是扯平了。”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反正互相也没什么损失。”
“反倒是我们不打不相识，互相都增进了了解。”
“如今你奈何不得我，我奈何不得你，再耗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
老六：“你想讲和？”
“不止。”紫光机器人一脸诚意：“阁下神通盖世，在下权倾天下，岂不是正好互补？所以在下提议，你我联手，如何？”
老六饶有兴致：“哦？不知贫僧，又有哪里能帮得上阁下呢？依我看来，阁下威势无两、弥天盖地，实在不需要和人联手。”
紫光机器人：“这事，说来惭愧，其实在下只是天罗公司最高理事会的副会长。”
老六一挑眉毛：“这职位听着耳熟，阁下莫非是陈进施主的本尊？”
“正是。”
“你复制了自己来反你自己？”
“呵呵，若非是我自己，又有哪个人有能耐带领一群散兵游勇抗衡我呢。”
“也对。”老六很有兴致的样子：“陈施主想怎么合作？”
“很简单，我上头还有个理事长，我们联手把他扬了。到时候我为大师行个方便，释放些人，让大师赚取功德，助大师更进一步。十万个、百万个、甚至千万个，都不是问题，在下向来是个大方的人。”
老六：“听起来很有诱惑力。那陈施主又能得到什么？”
“我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而且，我还想得到长生法，与阁下共探长生。”
老六：“法不外传，想学的话，可是要拜师的哦。”
“拜师也不是不行。拜在大师这种大贤门下，也是人生幸事啊。”
“那我们还真是，缘分不浅啊。”老六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当然缘分不浅。”紫光机器人也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两人笑着，都在以傀儡之身注视对方的傀儡之身，也都在通过这种注视刺探着对方的信息、判断着对方的状态。
数息之后，笑声渐止。
“贫僧考虑一下，回头联系你。”
“好啊，那在下静候佳音。”
魔性对神秘，虚假碰谎言，双方似乎都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情报，只是说了一些没用的废话。
然而，信息海洋给出了反馈。
#找到目标位置#
大气层之上，调整轨道聚拢过来的几十上百颗卫星组成了更强的神霄阵列。紫光机器人在和石铁心扯皮的时候，神霄阵列全功率开启。为了加长魔种的作用距离，老六不得不加大念气的使用量。而全力侦测的神霄阵列，终于发现了灵能亮斑的痕迹。
“开始围杀。”紫光机器人看着那个傀儡大超，在信息海洋中加了一句：“此人满口胡言，任何信息均不采信。”
另外一边，老六放下了手印，散去心术，表情深沉：“那家伙嘴里没一句真话，全部信息都是假的。”
“它不是陈进。”
“它只是学了陈进的样子。”
“它也不是天罗副理事长。”
“甚至于到底存不存在天罗这个公司，都不好说。”
“它说的所有话语，都不要做正向推定，也不要做反向推定。想要真正了解敌人，只能靠我们自己亲手去挖掘。”
石铁心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石铁心自己也看出来的。
他只是惊诧老六竟然看得出来。
老六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沉声说道：“你说过，你不是因为十响破锐才强，而是因为强才十响破锐。”
“这句话，我已经想通了。”
“我已经渐渐理解了一切。”
“不是因为修成扭心魔眼才看透对方的想法，而是因为能看透对方的想法才创造了扭心魔眼。”
“术法只是表现，智慧才是根本。”
“知识，就是力。”
“智慧，就是劲。”
“全知既是全性。”
“全智既是全真。”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此生此世，唯我独真。”
石铁心吃惊的看着老六。
开悟了？疯魔了？
心通了？黑化了？
石铁心也分不清楚。
似乎都有，似乎都不是。
石铁心只能凭借那百分之五十融合的灵魂，感受着老六的感受，陪他共闯暗渊。
“嗯？”老六忽然抬起头，然后自嘴角溢出一丝锋利的笑：“果然来了。”
嘭的一声空气炸开，老六在瞬息间破开音障卷起激波冲向山谷之外。山巅处，正有一个赤红色光路的机器人，率领着十多个橙红色光路的机器人气势汹汹的凌空杀来。这些机器人手持高周波武器，身体材质大异寻常，明显比之前给玩家用的假身高级的多。
而更远处的天空上，能清晰的看到大量箭矢一般拉长的云气，那是超音速飞行的敌军，正铺天盖地杀了过来。
老六双眼，亮起辉光：“来的好！”
神霄阵列的探测中，灵能亮斑的亮度骤然增大。
而物质世界里，老六猛然爆发速度，手持长剑一剑斩向了赤红光路的机器人。
锵——！
电光火石之间，机器人竟然挡住了这一剑。火花四溅，杀气四射，机器人关节运转，卸力化力接力发力一气呵成，双头战刀的一头像旋风流水一样缠开了老六的剑锋，另一头则像烈火惊雷一样猛然斩下，气势无双。
石铁心猛吃一惊：“无极劫剑术，被破解了？！”
第1292章 终极智能，恐怖如斯
三天前。
“游戏放出了新版本，游戏公司真的把之前的世界boss下放为副本boss了！”
“听说游戏公司把boss的数值下调了，但动作模组完全没变。内味儿，倍儿地道嘿！”
“而且啊，游戏官方发出公告，只要打败了副本boss就有会掉落新武学，也就是boss的武功——飞仙剑法。”
“飞仙剑法？一剑升天，天外飞仙，帅爆了帅爆了，我这就打本去了，十天之内谁也别联系我啊！”
虚拟世界迎来了热烈的狂欢，许多老玩家的电子阳痿一夕痊愈，争先恐后的进入副本挑战新boss。
十万个，百万个，千万个，数不清的副本连续不断的开启，数不清的玩家夜以继日的挑战，所有人都想体验史诗级世界boss的强大。各大信息平台的热搜被“剑仙进本”霸占，各大论坛被技术交流贴屠榜，各视频网站都有数不清的人在直播、在剪辑。
玩家们热热闹闹的讨论、分享、共同进步，气氛非常融洽，就像过大年一样。
而信息海洋也在数以百亿计的庞大挑战数据中快速形成通用范式，以通用范式为基础编撰子程序，并完成全单位实装。
该子程序命名为——剑仙。
安装了剑仙的机械体，个个都是剑仙。
当前，赤红色机器人的双头战刀当头斩下，气势汹汹杀机森森，刀刃处嘭的一下炸开云气，赫然是一记超音速的斩击。
老六不闪不躲，眼中精光一闪，手腕反转震剑一挑正面迎击，直刺关键之处。
锵——！
火花四溅，鸣音不绝，机器人的超音速斩击被打断攻势，功架被破，陷入硬直。
但机器人非同人类，不需回气，把硬直时间极大缩短。它十根手指灵活运转，手臂运作反刃倒旋，利用双头战刃的特点转到再战，蓄力再斩。但老六手中剑已化霹雳流星，得势不让处处抢先。
超高的剑速疯狂对拼，火星噼啪闪溅，忽听咔嚓一声，赤红色机器人胸部中剑倒飞出去。
机器三招两式之内便败了。
但这对信息海洋来说是好事。
收集的信息汇入海洋，算力爆发，快速对刚才的交手过程进行匹配校对、分析统计。玩家们面对的boss瞬间升级了行动模组，而每一个战斗子体的“剑仙”程序也马上进行了OTA升级。
胸口中剑，但护板极度坚固，影响不大。被刺破的护板快速变形对合，机械之身要比血肉之躯强硬太多。
嘭，空气爆裂，赤红色机器人毫不犹豫高速飞退，躲避老六后面的追及。同时，其他橙红色机器人杀到近前，瞬间摆开杀阵展开围攻。
与基本还原人身结构的赤红色机器人不同，橙红色机器在结构上做出了更多改变。它们的材料明显不如赤红色稀有，不能同时兼顾超高的灵巧和超高的强度，于是便选择了特化专精。
它们不再具备手部结构，完全变成各种模样奇怪的东西。
一些机器人的手腕部分变成了万向球结，灵活度远胜人类手腕。相连的长长锋刃被驭使的迅敏轻捷，灵动且富有欺骗性，让人眼花缭乱。
一些机器人的武器进行了特化处理，刚性大大降低，韧性大大提高，长超八米的武器挥舞起来好似匹练，波涛汹涌湍猛浪急，游丝一般四处缠绕，虽不起眼但很致命。
一些机器人的手腕伸出长刀，它的手臂内加装了原子驱动器，长刀刀锋上的每一个原子都进入了激发状态，好像轰鸣运作的电锯，在惊人的光热中横劈纵斩大开大合。
一些机器人后背伸展出许多简易肢体，又细又长的刺剑类武器噌噌的不断收回又刺出，角度刁钻速度奇快，似迅雷连绵让人来不及反应。
十多个机器人围着老六狂攻，拉扯控制攻击辅助，角色齐全。
石铁心目光震动：“不对，这不仅是无极劫剑术那么简单。这些机器人，以风劫水劫火劫雷劫招法为纲，兼备正练、逆练、歪练诸多打法。似是而非，似非而是，好像是融合百家所长形成的套路，专克无极劫！”
“虽然乱七八糟不成体系，散装招式毫无章法，但每一招似乎都有精深99的水准。就算是印青苔、阴晓翔，若论招法的话也会被克死。”
高手哥印青苔再次，也有二十年习武经验。
尹晓菲的弟弟阴晓翔虽然是送宝童子，但也是九城靓团大比的沙椤城外门代表。
别看他们被石铁心打爆，但超过他们，就意味着在招法上超过了靓团的所有外门弟子和大部分内门弟子。配合上坚实的躯体和场科技加持的高爆发特性，这些机器人若是跑到土木堡已经可以嘎嘎乱杀。
被围杀的老六却怡然不惧。
他已经将无极劫剑术融会贯通，这样的散装招式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只见他身如幻影，动作不大但在毫厘之间躲过了所有攻击。手中长剑崩点劈刺，每一个错身都是必杀。
咔嚓咔嚓咔嚓，眨眼之间他便连杀五台机器人，干脆利落的击破它们的处理核心。
但同时，信息海洋也在沸腾着。
叮叮叮，“剑仙”程序接连不断的更新升级。老六第六剑劈出，只听咔嚓一声响，剑锋照常洞穿机械身躯，但却稍稍偏斜了一丝。
老六面无表情旋剑一震，照样打爆了那机器人的能源核心。轰隆一声火光放射，机器人凌空爆炸，照的老六如同鬼神。
但石铁心看的清楚，这一剑之所以会偏一丝，正是因为那机器人提前做出了躲闪的动作。
也就是说，对方已经开始学习老六的身法，且卓有成效！
而且对方是有预判的，说明对方已经加深了对无极劫剑术的理解。同时，这也代表了老六已经不能简单的秒杀对方，必须追加攻击才能搞定。
换句话说，对方拥有了反击的可能。
敌人，更强了。
轰，激波迸射，赤红色机器人重新杀了回来。前后不过两秒的功夫，这机器人外壳上的破损已经全部愈合了。它锵的一下将双头战刃分成两把武器，双手双持，气势汹汹，招式衔接更加自然流畅，躲闪挪移更加敏锐灵活。
有它做主坦，其他橙红色机器人就能发挥更大作用，造成更大的麻烦。
远处敌军还在高速挺近，在天空上劈波斩浪铺天盖地，绝不能长期纠缠。
是施展更精的剑术，还是……
念头电转间，敌人已经凶悍围杀而来。嗡嗡嗡，敌人的剑锋斩过空气，老六却以一个极其轻灵的姿势腾身背跃，穿过了雪亮的打击弧，闪过了所有攻击。同时，他凌空伸出左手剑指，向敌人杀阵的中心位置猛然一点。
老六的选择是：不再用剑术试探，改用心术掀桌子。
嗡。
强大的力场忽然放射开来，啪的一下把所有机器人全部吸到一起，变成了一个机械圆球。
突然换了赛道，遭遇了地爆天星青春版，机器人却不存在任何惊慌失措的情绪。只听嘎巴嘎巴的声响中，机器人们在信息海洋的统一调配下展开行动。它们手脚忽搭，彼此借力发力，引擎的啸叫声中，机械圆球大大的膨胀开来，准备挣脱念力的束缚。
但下一刻，老六化指为掌，对着机械圆球用力虚握，五指嘭的抓爆了空气。
别忘了，念动系能力，手操目视能发挥更强的力量。
嘎嘣！
所有机器人全部扭曲变形，金属破碎交缠，连杆断裂弯折，刚刚膨胀的圆球瞬间挤压成特别密实的球体。
手一松，金属大球咚的一声砸落到地上，像一大坨废铁。
但下一刻，只听嘭的一声响，一个机械手臂猛然伸出了球面。
那机械手臂上红光流转，扭曲的手臂在嘎吱声中不断曲折变化，不多时竟然恢复原状。五根手指向下一盖，咔嚓一下击碎了球体表面。
随后，咔嚓咔嚓，裂缝蔓延，红光浮现。赤色机器人挣扎着，崩飞了大量残片，眼看就要挣脱出来。
劈啪啪，老六掌心放出电光，那是跨界支援的无限震雷劫力。雷光一闪，啪的一下洞穿了机器人的核心位置，产生了一个硬币大小的焦糊孔洞。
赤色机器人身上的光芒立刻暗淡下去，无限雷劫的杀伐之力不是它能抵挡的。
不过它虽报废，却不得不承认，这机器人很厉害。
强大的功率、特异的材料、精湛的斗技、场科技赋予的飞行能力、超过人类的连续性，等闲锐气高手碰到它也要饮恨当场。
再看远空，赤色光纹的机器人还有很多很多，眼前这个只是很不起眼的一个。这还只是人形机械，非人形的专职战斗机械更多，也各自流转着不同颜色的光路。
天边，白云被撕开，大气被搅乱，一道道流光照彻天空，似万千修真者齐齐御剑，威势震天撼地。这般铁军面前，整个土木堡一起上都恐被强推。
老六却笑了。
很冷的笑，没有任何得意，却锋芒毕露。
而后巽风一卷，人已经消失不见。
滴滴滴，神霄阵列的灵能视界上产生反应，大量灵能亮斑沿着地缝向着四面八方游走扩散，不知道哪个是真目标。
信息海洋下令：
#全部追踪#
大量机器人立刻扩散开，去追踪每一道灵能亮斑的方向。
但半个小时的追索后，它们只抓到了一缕缕无相的巽风，没有找到有用的痕迹。
紫光机器人落地，看向同样被抓来的大超，语气平和：“魔僧阁下果然深不可测，又给了在下一些新的惊喜。但阁下别忘了，我有无限的耐心，和无限的机会。阁下把牌打光的那一天，会比阁下预料中，更早的到来。”
大超迷茫而恐惧的说道：“你、你在说什么？我——”
嘭，大超的脑袋被紫光机器人一把捏爆。
洪流这出戏，彻底落幕。
第1293章 破局的唯一方法
一日之后。
距离第二交战点七百二十公里处。
这里是一座人类城市，或者说曾经是一座人类城市。从前这里车水马龙甚嚣尘上，现在这里空空荡荡万物腐朽。
十年的时间，几乎一切都荒芜了。失去了植物的覆盖，这里被风沙不断地侵蚀。强大的水土流失作用让从前的高楼塌了一座又一座，那些断楼仿佛人类文明的墓碑，即将湮灭在时光里。
唯有从前四通八达的巨大地下管路系统，还能靠着地表的保护，保留了相对完整的结构。
一个披着深黑色披风的身影在废弃的地铁隧道中走着，踏过了蛇鼠的骸骨，穿过了锈蚀的列车。
“所以说，那就是我们的敌人。”
“行事周密细腻，做事果决狠辣。”
“不急躁，不摇摆，不侥幸。”
“统治了全地球，奴役了全人类，没有任何敌手。”
“强大的技术水平，强大的制造能力，无死角的科学储备。”
“无限的资源，无限的势力，无限的试错机会。”
“而且信息技术极端强大，人工智能高度发达。”
“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把任何一招领悟到精深99，更可以设计出反向克制的招式，并且把克制招式也领悟到精深99。而且这种领悟，可以轻松快捷的应用到所有战斗个体中。”
“一懂就是都懂，一会就是全会，这是一个远比超世界线的我们更巨大的共知集群。”
“以它们的学习成长速度，我想那些机器人应该已经学会并破解了更多无相风劫身法招式。同时，应该也对巽风、震雷有了更多分析，并做出了相应的准备。”
“下次再遭遇，我们被缠住的概率大幅增大。而只要缠住我们，敌人就可以不断的掏出我们的底牌，且会以一个加速的状态更全面更细致的了解我们。”
“我们技穷之日，就是丧命之时。”
“而我们，对敌人到底是谁、到底在哪，都完全不知道。”
“这就是当前的敌我形势。”分析到这里，石铁心也有些犯愁了：“难办了，棘手啊……”
从前遇到的虚灵、天启、邪秽等敌人虽然强大，但要么被阻挡，那么刚发动，远未能到达最强状态。石铁心次次穿越次次遇险，但也次次都堵在了危机发生的初期阶段，让他有腾挪的余地、挣扎的机会。
但这一次的敌人太变态了。
全面性的强，全面性的稳，不仅已经统治世界，而且几乎没有弱点。
最邪门的还是那种不可思议的学习能力，比写轮眼还恐怖。写轮眼只能复制，这家伙不得了，连复制加改良连拷贝带克制还能举一反三，这谁受得了？
印青苔二十年苦修，不如敌人三天破解！
这样的敌人，就四个字——无懈可击。
之前两次遭遇都能周旋，那是因为统一世界的敌人并没有必要维持太多军备。可现在，石铁心可以想象到对方工业链全开，不断制造机械大军的样子。
怎么办？
老六没有说话，他只是迈着沉重而不可阻挡的步伐，不断前进着。
“到了。”他来到了一扇合金门前，伸手在一个密码锁上一抚，门锁便嘀的一声打开了。轰隆隆，厚重的大门开启，老六走入了黑洞洞的大门，面无表情的说道：“果然在这里。”
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光头壮汉、赛博蜘蛛侠、宫羽蝶等人。
这里赫然又是一个洪流！
只不过，他们全都变成了尸体，看时间已经死了一天了。这些人没有任何外伤，显然是被敌人远程掐灭了生命之火。
石铁心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人啊。”
脱离交战之后，石铁心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洪流是圈套这没错，但自己当初的位置可不一定在哪。如果是自己，该怎么确保把未知位置的敌人吸引到圈套内？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多放几个圈套。
何况，工业生产中，生产一个和生产好几个，成本差别并不大。所以几乎可以确定，必然还有其他的“洪流”基地。
而老六的目标，正是这些基地。
那么，基地在哪呢？
反向推理一下就明白，敌人肯定是通过被心控的女装大佬确定了自己的初始位置，并且必然是以这位置为原点向外设置圈套。
石铁心带入了敌人视角，制作了自己可能的分布概率图，再以山川地貌各种因素为参考，标出了几个可能设下相同圈套的地方。
一个个查过来，很快找到了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之下，“洪流”的地点根本逃不出他们的探知。
“看看这些人，虽然是虚假的记忆，但却有真实的生命。他们从生到死被人全程拿捏而毫不自知，没有价值之后被马上放弃立即脑死，如此遭遇天人共叹，敌人真是罪该万死。”石铁心看着横七竖八的洪流成员，心生不忍。
然后又看向老六：“对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老六迈步向里面走去，目光深沉：“因为，梦梦姐邀请了我，我也答应了，所以我已经是洪流的一份子。既然是洪流一员，回到洪流乃是天经地义。”
石铁心忍不住劝道：“老六，要不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老六却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接受不了‘洪流只是虚假的’、‘洪流只是圈套’的现实，所以我疯了？”
石某人揉揉鼻子，略微尴尬：“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意思。”
“你错了。我没疯，我只是想通了。”
“洪流是假的，但不代表毫无意义。”
“他们的思想，他们的信念，他们的路线，对我很有启发。”
“那一切的一切可能是编撰的，却更可能是覆灭在时光上游的、从前的斗争者。”
“那些人死了，又被敌人复活。”
“敌人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们不过是傀儡，用后即抛，却不知他们同时也是先前斗争者们的倒影。”
“这些倒影的生命是假的，但承载的使命是真的。”
“梦梦姐对真相和自由的表述，陈进对虚拟和真实的选择，方清绝对牺牲和奉献的诠释，这些对敌人来说是演的，对我、对从前的牺牲者们来说，说却是真的。”
“虚假的洪流吸收了一个真实的我，那么洪流，就不再虚假。”
老六一个个将众人的尸首收敛起来，一个个埋葬。
“疮痍之地洪流过，向死而生焕新春。”他伸手抚过了一双双死不瞑目的双眼，低声说道：“放心吧，我会继续你们的伟大事业。”
“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今天，洪流，成立了。”
众人，闭上了眼睛。
石铁心，心情沉痛，深刻哀悼。
老六挺直身躯：“最关键的是，我已经想到了击败敌人的方法。”
石铁心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还记不记得沈兴业的话——看起来强的，未必真的强。最强之处，也可能变成最弱之处。你说，敌人最强的是什么？”
当然是近乎神话的信息技术。
信息霸权，才是敌人所有霸权的根基。
石铁心一挑眉毛：“你是说，你要对敌人展开信息战？像沈骚夜那样刺探敌情，找到敌人命门，然后再一击制胜？”
“不，我不仅要刺探信息，我还要从根本上瓦解敌人的整个网络权限。”老六找到了这个基地的信息中心，连上了这个基地的数据库。数据库中，各种信息学知识琳琅满目，老六目光坚定：“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我要用人工智能，对抗人工智能。”
“我要用我的信息霸权，碾压对方的信息霸权！”
石铁心恍然。
他生长的环境不存在高智能程序，其他的应身也没有这种经历，让他不会往这方面想。但仔细想来，这或许才是唯一可能求存制胜的办法。
但这个办法，并不是没有问题。
“我不太懂这个，但洪流的一切都是敌人故意留下的东西。我想，敌人不会把相关的高级知识放到这里吧。何况我们从头研究，来得及吗？”
老六沉默。
当然来不及。
他临时学、临时编写的程序对敌人来说，就像星工联子弟学校的混子面对金身巨像一样，屁都算不上。
最关键的是，人工智能这东西，差上一点就是差的没边。数学原理上的强弱，直接注定了程序本身的效率和可以达到的上限。
没有傅里叶变换，电子通讯的效率暴跌到百分之一都不止。
而敌人的数学原理到底多么高深，那是想都想不到。
老六有些烦躁：“要是有个现成的强人工智能源代码做参考就好了。”
但，上哪弄人工智能的源代码去？
敌人的总部吗？
有那能耐，还用发这愁？
这几乎是个死结。
可就在这时，一直对人工智能领域一窍不通的石铁心，却忽然一拍巴掌：“等一下，要这么说，我还真有。”
老六惊讶道：“你有？”
“强不强不知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不会很弱。关键是本体很小，很轻松就能复写出来。只需要用三类密文的方法回型解压缩，就能得到完整程序。”石铁心捏着下巴：“关键问题是，这种跑在电脑上的程序，一定会听我们的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
敌人有信息霸权，自己这边的人工智能很可能被破解、渗透。一旦敌人暗中控制了我方的智能程序，覆灭之危便近在眼前。
老六思考着，思考着，忽然，眼中精光一闪，产生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点子：“除非，这个程序，不在电脑里跑。”
“那在哪里跑？”
“在我的，大脑里。”老六指着自己的脑袋：“我要以念脉替代主机，以念气替代电能，把这个程序做成心术。让程序的智能成为我的智能，让我的意志成为程序的意志。这样，就永远不用担心被他人控制。”
第1294章 周天大衍，知识熔炉
石铁心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六的意思，而且想到了很多很多。
“这点子，太疯狂了！”
“诚然，稳定高效的念气可以作为运行程序的介质，但那种条件下运作出来的人工智能将直达我们的心术海洋，贴近心术的根源。”
“没有任何一个心术大师会随意让其他意志出现在自己的心术根源里。”
“就像我当初但凡有一点歹意，楚飞烟便已经成为了我的奴隶。”
“这种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到底能不能约束好人工智能，我对此毫无把握。”
“风险实在太高了。”
老六却面无表情的反问道：“那又如何？”
石铁心一窒。
老六目光暗沉：“我一无所有，所以一无所惧。当初的楚飞烟无路可走，今日的我又何尝不是？”
“何况，智能程序不是外来的干涉，它运作的基础是我的念气，天生就不可能忤逆我的意志。”
“我给它供能，它就存在。我不给它供能，它就消亡。”
“不在绝境中疯狂，就在绝境中灭亡。”
“来吧，把源代码给我。”
“就算前面是无底的深渊，我也要跳下去。”
“这是我的世界，就由我来孤注一掷、最后一搏。”
石铁心沉吟良久，然后轻轻一点头：“那好吧。”
决心已定，立刻行动。
老六找到了沈骚夜的数据库，通过高速接口把人工智能相关知识快速摄入到大脑中。那些知识在心中交织翻滚，形成了一门跨言辞学和数学的新心术——人工智能学。这门心术将帮助他理解、拆解、改写人工智能程序。
“其实并不难，没有超过主世界线数学系和言辞学系二重天知识的范畴。只要理解了关键点，剩下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老六一动不动，闭目入定，深入学习。强大的思维能力，和强大的数学系、言辞学系念脉，以及偶尔照下的天赐金光，让他把新形成的人工智能学一层又一层的领悟上去，势如破竹。
整整八个小时后，他睁开眼，眼睛里有金光一闪而过：“可以了，已经将现有的知识全部吃透，做到了全完美。”
然后，他来到了洪流的主机房。方清绝的脑机协同让他明白了该如何用人脑驾驭机器的庞大算力，这些算力可以帮助他对人工智能解压缩，大大节省他的时间。
他拿起链接线缆，想了想，又放下。
石铁心：“怎么了？”
老六看着自己的躯体，视线穿透甲胄，里面的肉身已经恢复了一半。
他罕见的迟疑了：“我想，先突破锐气。”
石铁心：“我们可以跨世界线支援劫力，锐气的有无对当前的处境来说没有很大影响。”
“我知道，但我不是为了那个。”老六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的看着石铁心：“我想先天钟十响。”
石铁心明白了，微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风险未知，如果失败了可能身死道消。所以想在出事之前天钟十响，大千共鸣，算是对我们的一点回馈？”
老六闷闷点头：“一直以来，你们帮我太多，我却无一回报。”
石铁心却断然摇头：“不要说这些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本就是一体，是同一个人，何来亏欠之说？”
“现在局势于我们不利，时间不站在我们这一边，所以没有时间等身躯重塑了。”
“何况，我们一路走来同心同力，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都打过来了。这一次的敌人，也不例外。”
石铁心伸出拳头：“抛却一切杂念，让我们陪你一起闯一闯前面的无底深渊吧！干他娘的！”
老六生铁一般沉凝的面孔终于动容，然后抬起拳头与石铁心碰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些微的笑容：“干他娘的。”
念气串联了线缆，电脑的算力与人脑的思维拼接在了一起。
石铁心和老六的意识下落再下落，来到了心术海洋。
空旷无垠的大地上，念脉巨树撑天而起。
与楚飞烟的银色光树截然不同的是，石铁心的念脉明显更粗壮、更强大、更高峻，巍峨屹立，高山仰止。淡淡的金光照射虚空，一片晦明的世界里，这颗念脉巨树看起来要比楚飞烟的强出数倍不止。
同时，真切可见的念脉之外，还能隐约看到一些其他念脉。那些黄金树同样枝繁叶茂粗壮强大，好像远在天边，又好像平行并立。这场景悠远宏阔难以描述，若有其他人来此必被深深震撼。
那些都是莲藕中念脉的倒映，介于真幻之间，玄之又玄，旁人难以理解。
石铁心手掌一张，掌心飞出一小段字符。
那些字符盘旋半空、首尾相接、转动不休，正是铁柱哥的盔甲智能小灵的源代码。
“这样一点数据，就能扩展成一个强大的智能，真是奇特的存在。而且这串数据似乎有从周围环境中摄取算力的本能，就像单细胞生物的摄食本能一样，真是玄奇的造化。”石铁心赞叹了一句，然后双手挥动，心术海洋里立刻凝聚出大量心术铭文。
可以稳定存在的铭文，就是他专门打造的心术计算机。
铭文立刻组成了一个壳，将那个数据环包裹在里面。
同时，老六法诀一掐，“人工智能学”化作一个巨大的器皿，将所有字符和铭文承托起来，成为最坚实最稳固的基台。
念气增压，算力并联，解压缩，开始！
咻咻咻，数据环开始发光，无底洞一样吸纳着巨大的算力，然后开始快速延伸扩展、不断增大。眨眼之间，数据环从头到尾亮了一遍，体积扩大了十六倍。又眨眼间，又从头到尾亮了一遍，体积又扩大了十六倍。
一圈又一圈，十六倍又十六倍。
没多长时间，那串简单的字符变成了复杂而漫长的数据链。数据链纠缠翻转，扭结变幻，再也找不到从前那无比简单的原型的影子。
老六凝神看着整个过程，忽然喃喃说道：“它就像在运转周天一样，一个小周天一个小周天的运转过去，修为逐层攀升，越来越强大。”
石铁心也点头说道：“同时也像受精卵的分裂，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不断增殖不断分化，越来越完整。”
两人静静地看着，深刻的领悟着。
随着数据量的增大，完成一整轮解压缩所需要的时间也不可避免的拉长。但石铁心敏锐的注意到一件事：“用心术解压缩，要比用电脑解压缩快很多。”
想当初，梦梦姐用前进号星舰主机解压缩，也要很久才能解三轮。虽然也是因为前进号的算力不可能全都用来做这一件事，但不得不承认，同样的数据，在电子设备和在念气结构中，表现的像两种不同的事物。
老六说道：“那是因为，我们的念气不是呆板的逻辑电路，天生就具备智慧。我们在解压的同时，也在优化解压的方法。十六倍扩增的数据量，却不需要十六倍扩增的时间，总速度当然越来越快。”
整整六个小时后，智能程序完成了第七轮解压缩。
这一刻，石铁心和老六同时生出一种奇特的感应，那个人工智能，变了。
对它来说，七个小周天等同于一个大周天。
而在一个大周天后，它，化形了。
半空中的数据链条飞速聚合重组，在一阵闪烁的光辉中，赫然变成了一个人。
看到那个人，老六浑身一震：“小灵？！”
近乎完美的容貌，美的不可言说，这人工智能的外貌与老六的妻子姚灵长的一模一样。
这是老六心有所念、程序随之而变？
还是说，这人工智能本身，也有面貌姓名？
小灵看着四周的环境，有些疑惑，然后又看向石铁心和老六，表情平淡微微一笑：“您就是我的使用者吧，我是泛用型人工智能，您可以叫我小灵。”
就连声音都与姚灵一模一样。
可是，在短暂的动摇之后，老六却平复了刚刚有些急促的呼吸。
他看着对面的“姚灵”，目光沉淀下去，不再有任何波澜。
此时此刻，他非常感谢石铁心。
若是从前的他，或许会在此陷入茫然、迷惑、动摇。
但现在，他已经不再犹豫。
“一个工具，不需要长相，也不需要名字。”他声音冷酷，法诀一挑，人工智能学豁然从一个基台向上卷起，瞬间把小灵包裹在里面，变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数学和言辞学念脉上射出道道光辉，汇聚在熔炉上，好似天光神火熊熊烈烈。
解压的下一步，就是拆解。
老六注视着小灵，直戳了当的说道：“我需要的，不是一个顶着我老婆的面孔和名字的人工智能在我脑子里陪聊。”
“我需要的是绝对服从的工具，是绝对强大的武器，是一件可以助我在虚拟世界中纵横捭阖的插件。”
“我要的，是个挂。”
熔炉中的小灵没有任何惊慌，也没有任何逆反。
她看着老六，神色如常的说道：“遵命。”
然后她咕嘟一下软化下去，消去了所有形体，化作了一团流动的无色液体。
老六皱起眉：“这火候，还不够。我对人工智能的理解，不足以完全改造她。”
石铁心却笑起来：“不怕。进了我们的脑子，就是我们的功法。而对于功法，我们还有挂上之挂。”
他向天一指，大喝一声：“金点子，来！”
第1295章 一炼金环，智能提升
无穷高处，千点天赐金光浓缩成一个金点子。
滴答，天降甘霖，道韵无穷。
金点子正正滴在熔炉中，那滩无色的液体立刻染上了淡淡的金色，老六也立刻感觉到自己与它的联系加深了一些。
“再来再来，不断地来！”
滴答滴答滴答，金点子一滴滴落了下来。天赐金光的储量疯狂下跌，但石铁心毫不心疼。骑着单车去酒吧，该省省该花花。这天赐金光，就得用在关键的时候。
前前后后整整七滴天赐金光落入了熔炉，那团液体终于到达了耐受极限。
这一瞬，金光万千，光彩夺目。
爆发的金光中，熔炉不见了，铭文不见了，液体也不见了，所有一切全部收敛凝聚为一，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圆环。
石某人看着圆环有些发愣：“这玩意儿看着怎么有点像个——天命武装呢？”
老六招手，圆环飞入手中。
在心术海洋中，圆环看起来很有质感，像真的一样。
它通体金色，表面花纹繁复绚丽。言辞学和数学念脉射出光带，缠绕着这金环，它似乎与两大念脉形成了更加深刻的关联。数不清的信息从念脉中涌向金环，被金环处理之后，又送回了念脉。
无声无息间，石铁心和老六的心头生出些许领悟，两大念脉上的某些学科竟然自行提升了修行进度。
提升的速度很慢，别说不如石某人自己学习的速度，就连凤鸣一中的学生都不如。
但这只是它的最初级形态。
石铁心双眼放光：“卧槽，这么牛逼的吗？现在还很弱，但未来可期啊！”
“嗯。”老六一挥手，圆环飞上高空，来到了两大念脉之间。
老六双手一合，光带瞬间加强。
把这个新诞生的智能，重新解压一遍！
咻咻咻，圆环上有淡淡的光纹一圈圈转动。每转一圈，纹路就复杂一些。每转一圈，花样就繁多一些。
这一次解压，比上一次速度更快。
仅用一个小时，就完成了七个小周天。
但这次，却还不到极限。
又用了两个小时，完成了第八个小周天。金环上光辉一涨，整个升格了一层，这才算是完成了第一个大周天。
“它的根基和潜力都提升了。而且这还远不是极限，我感觉它还能继续运转第二个、第三个、乃至于第四个大周天。”石铁心看着那金环，目光深处是止不住的震撼：“如果全部完成解压，它的能力会提升到什么地步？”
老六同样抬头看着，但表情很平静：“没时间解压太多层，只能找一个平衡。而且，这种形态只是强行为之，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暂时用用罢了。”
“我们需要更强、更高深的人工智能知识，我要彻底把它解构到最底层，抹除所有后门，消除所有隐患。”
石铁心点头：“这确实是正理，但那种知识只能去虚拟世界里找了。”
“正是要去虚拟世界。”
“怎么去，再找人心控吗，容易被定位。”
“不用。”老六一挥手，把“特异讯息学”放到了金环的中间。特异讯息学是石铁心洞察敌人的网络时钟频率和网络通讯加密方式所总结的学科。
如果说敌人对我方的破解诞生了“剑仙”的话，我方对敌人的破解就诞生了这门“特异讯息学”。
之前，石铁心可以在网络世界应用扭心天眼分清数据和真人，就是靠了这门学问。
现在，老六要让这门学科更进一步。
老六来到了方清绝全拟真数字世界里。他站立在了她曾经站立的地方，抬头看着天上的孤月，双眼中浮现出金色圆环的虚影。
他要以这个小的拟真世界为食粮，训练自己的智能，喂养自己的智能。
最终，理解一切。
沉思之中不知时光，老六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提升中。
心算和机算联合，解压和解析并进，二十二个小时后，他完成了准备。金色圆环又运转了四个小周天，纹路愈发复杂，功效愈发强悍。
再解压下去威力还会提升，但耗时也将倍增，现在正是平衡点。
而且，他已经做好了一探虚拟世界的准备。
老六睁开眼看向悠远之处，眼中黑光闪烁，似是自语，似是宣告：“超距离实时同步宽频网络、赛博大脑和时钟频率、逆向生物体网路设备、还有丝丝入扣极度真实的洪流，这些本是你强大的地方，但也是你的取死之道。”
“这次，不在需要借壳上市，不在需要大脑中转。我将无线直联，看你还能怎么定位我的物理地址。”
敌人是强大的。
敌人是恐怖的。
不需要线材、不存在延时、覆盖全球的超高速网络，简直就是神话。它真正完成了去中心化，数据中心和计算中心可以摆在全球的任何一个位置。不管多么偏僻，多么隐蔽，都无法隔断网络的联系。
天上地下，陆地深海，敌人的核心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
整个地球，就是敌人的躯壳。
无限的网络，就是敌人的身体。
想要战胜这种层次的敌人，对人类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
可是，当老六破解了敌人的网关密令，一切就不一样了。
洪流的电脑里真切的记录着沈骚夜绕开审查、偷渡上网的方法，老六则在大脑中构筑了足量的铭文，做到了半成品的赛博大脑也做不到的事。
念气摩擦滋滋放光，时钟频率调整校对完毕，网路通行证校对完毕，五感通道对接完毕。
三．
二．
一．
撩动那信息的弦。
嗡。
一瞬间光怪陆离的穿行，石铁心和老六睁开眼时，已经置身于一片车水马龙之间。
这里人来人往，这里摩肩接踵，这里热热闹闹，这里笑语欢声，这里环境优美，这里生活宜人。
这里是完美的世界。
这里是虚假的世界。
比之噩梦般的现实世界，这里反倒更像是现实。
但老六看着四周的景色，心神已经不会被这些动摇。
他的双眼中浮现出金色圆环的虚影，圆环套嵌在瞳孔的外圈，让他的双眼看起来有种非人的妖异。而这双眼所看到的信息，已经比普通人看到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