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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木赤火     玩宝大师txt下载     玩宝大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5章 从二流作家到瓷器圣手

    关于这件菊瓣盘没落款的问题,余耀对沈歌耐心解释道:

    “雍正单色釉,技法纯熟,成就极高,主要就是年希尧的功劳。m.www.uu234.net唐英的名气,确实一点儿都不比年希尧小,甚至更大。但他在单色釉方面,还是不及年希尧的;而且,他是年近五十才半路出家主持御窑厂,造诣是一步步提升的,最开始如果要延续十二色釉菊瓣盘,肯定会先试烧,所以不落款也很正常。”

    “试烧?”沈歌皱了皱眉,“但是我感觉工艺已经很纯熟了。”

    “开玩笑,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唐英啊!即便是试烧,也得准备充分了才试。”

    余耀说着,点了点沈歌的鼻尖,“我的观点是,如果能从工艺和年份上认定是雍正官窑,同时又不带款儿,刨除那些常规的不落款的原因,多半就是雍正后期唐英试烧却成功的产品,一样会被采用,运抵京城。”

    还是那句瓷器上的老话,明看成化,清看雍正。

    雍正朝之所以出现如此之高的瓷器成就,固然和雍正皇帝有关,他热爱艺术,而且性子相对内敛,不下江南,不搞排场,对艺术品的审美趣味和工艺要求极高。

    但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重要原因,就是雍正时期任职过的两位大名鼎鼎的督陶官:年希尧和唐英。他们主持的官窑,又分别被称为“年窑”和“唐窑”。

    而年希尧的弟弟年羹尧,作为历史人物,名气比年希尧要大得多。雍正三年,年羹尧因为“谋逆”被查办。谋逆这个罪名,实在是太严重了,年羹尧的结局只有一死。

    正常来说,年羹尧的亲哥哥年希尧,人头也应该不保,不管他有没有问题。

    可是,雍正实在太喜欢年希尧了,而且还非常信任。年羹尧案之后,对年希尧,处罚是从御窑厂的负责人革职为平民。

    这个处罚太轻了,而且还是“假”的。说白了,就是让他避避年羹尧案的风头。革职还不到一个月,年希尧不仅官复原职,居然又升官了!原先只是负责御窑厂,现在是内务府总管兼御窑厂负责人。

    内务府总管这个职务,他一直干到雍正驾崩。

    不过,御窑厂负责人、也就是督陶官的职务,在雍正六年,由唐英接棒。

    说起唐英,名气的确比年希尧要大,玩瓷器的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辉煌,唐窑的辉煌,主要不是在雍正时期,而是在乾隆时期。雍正时期他干上了督陶官,但仍是内务府总管年希尧的手下。

    雍正六年,刚刚就任督陶官的唐英,其实个门外汉,而且年龄接近五十岁。

    在此之前,唐英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呢?戏曲,具体说是剧本创作。

    在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剧作家,挖掘过一些元代杂剧和昆曲,整理过一些传奇故事。在这方面,他名气不大,大致应该算个二流作家。

    二流作家的身份是艺术方面的,他的正常工作,还是个官员。在就任督陶官之前,他干到的最高职务是内务府员外郎。

    从这一点上来看,让唐英就任督陶官,算是内部轮岗,因为御窑厂本来就是内务府管的。

    皇上安排了,当然必须无条件服从。

    这个活儿非常难干,不光是因为此时的唐英是个门外汉,还在于原先的督陶官、现在仍是唐英上级的年希尧在瓷器方面实在太过牛逼。

    压力山大。

    外行指挥内行,在很多单位很多部门屡见不鲜,唐英去到御窑厂之初,就是这个情况。

    不过,唐英不玩儿虚的,撸起袖子就下窑了。和窑工同吃同住,孜孜以求,钻研不辍。数年之后,唐英从一个外行变成了真正的内行,受到了雍正皇帝的赞许。

    大钢琴家肖邦曾经说过:我每天努力练琴十几个小时,最终世人却用“天才”来总结我。其实别人总结的也没错,若不是他天赋超常,每天练二十五个小时也没用。

    唐英也是这样,半路出家,若没有瓷器上的天赋,再努力也达不到他那样的成就。

    他之前喜爱戏剧创作,也很努力,但终究只能是小有名气,二流作家。但是在瓷器上,他的努力,却成就了一代瓷器圣手。

    雍正驾崩,乾隆即位,唐英继续履职。一开始,乾隆对唐英并不满意,比如乾隆说过:你怎么老是烧制先皇时期的旧样瓷器,为什么没有创新呢?

    其实这不是唐英水平的问题,而是乾隆审美和雍正审美的不同导致的。

    唐英为了让乾隆满意,开始不断“创新”,单色釉和相对小巧的器型,不复往日。

    乾隆朝瓷器的审美水准到底怎么样,这个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但是,从工艺上来说,确实在唐英的努力下出现了一个辉煌的高峰。比如曾经拍出过5.5亿的吉庆有余转心瓶,工艺之巧之高,可谓前无古人。

    简而言之,乾隆朝瓷器的辉煌,就是唐窑的辉煌。

    同时呢,唐英时期的官窑器,落年号款的有,无款的有,落唐英自己的款儿的也有。

    “明白了。”沈歌点点头,“这个菊瓣盘,是很特殊的雍正无款官窑,也算是见证唐英成长的器物。”

    余耀应道,“对,不过,这只是我的分析,要想完全确定是唐英做的东西,证据不足;但认定为雍正官窑是可以的。”

    “这小盘,我不会出手的。”沈歌看了看余耀,“有你的分析就足够了。”

    余耀不由感叹,“这年头儿,能在古玩地摊上碰上这么好的东西,我都有种运气被一下子用尽的感觉。”

    沈歌紧了紧余耀的胳膊,“别瞎说,刚开始逛呢!”

    地摊区的人不少,两人挤来转去,又看了几个摊子,并没发现什么合眼的东西。

    不过,两人志趣相投,沈歌还有一定的眼力,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走到地摊区的一个拐角处,两人发现了一个特殊的摊子。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这个摊子上只有一件东西。这个摊位也不是正常摊位,就是利用了拐角处两个摊位中间的空隙。

第376章 六方瓶,骗局否?

    摊主也没坐在马扎上,而是站在后面。顶 点 X 23 U S这是个三十来岁面色苍白的男子,穿一件老式羽绒服,略显清癯。

    在他面前,摆着的是一件青花折枝花果纹六棱大方瓶,器型硕大,高达两尺。他的身边,还摆着一个旅行箱,敞开着,并无他物。

    看来,他就是单拿了这件六方瓶来卖的,不是常摆摊的,而是见缝插针找了个空儿,估计也不会交摊位费。

    六方瓶前面,还摆了一张白纸板,上面写着:拙荆患病,花费甚巨,变卖家传乾隆官窑瓷器。

    周围有不少人在看,但不要说问价儿了,连上手的都没有。

    围观者中,有人还低声议论着:

    “这种把戏,不是应该出现在车站、广场、天桥么?”

    “我看不像骗局,这地方老油子多,要是骗局岂不是自讨没趣?”

    “就算他不想骗人,这玩意儿是不是看真还两说。”

    “我看倒是有一眼。”

    余耀和沈歌也跟着看了看,沈歌没看两眼六方瓶,就扯了扯余耀耳语道,“你看人家,对老婆多好。”

    余耀苦笑,这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他说老婆病了就真病了啊?沈歌本来也算行里人,但女人的思维角度有时候就是很奇怪。

    “我先看看东西。”余耀应了一句,便往前凑了凑,先观察了一下这件六方瓶。

    不管是青花纹饰和发色,还是硕大的器型,都是乾隆官窑的典型特征。

    瓷器到了乾隆一朝,创新以其他品种居多,青花瓷器,则成为一种娴熟的工艺定式。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大,就没什么显著特点了。

    六棱大方瓶,或者说六方大瓶,是乾隆青花的一个经典品种。

    做瓷器,圆的相对简单,底盘一转,拉胚就能成圆。而方的,比如四方六方八方,拉胚肯定是不行,手捏也不行,因为做不了那么规整。

    所以,得用模具。

    既然用模具,同样器型和大小的青花六方大瓶,就出现过不少。

    不少,只是相对乾隆官窑来说的,总量肯定是多不了。不过,大拍卖会上,类似的六方瓶也亮相过几次。作为乾隆官窑的经典器型之一,也不便宜。

    十几年前,英国上拍过,不过那是两件,一对六方大瓶,那时候就拍了一千多万。

    那一对六方大瓶,出处很明确,是瓦德西当年从华夏弄走的。瓦德西很多人都知道,八国联军总司令;八国联军这帮强盗,当年不知道从华夏抢走了多少好东西。

    还有一件类似的六方大瓶,更有戏剧性,当时是在燕京上拍,结果没拍成。不是流拍,而是预展的时候居然被撞碎了!

    没错儿,就是“撞”。有一位参观者,进了展厅见了东西有点儿激动,猛然就冲上去了,结果脑袋把玻璃柜给撞碎了,碎玻璃又把六方大瓶给砸碎了。

    摊子上摆的这件六方大瓶和曾经上拍过的,大小基本是一致的。如果是真品,那就应该出自同一模具。

    余耀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有一处棱沿上,有一小块儿葵花籽大小的薄薄的磕痕,但这是小毛病,不关乎真假的问题。

    想了想之后,余耀蹲下身来,上手了。既然都看了,那就彻底看个明白,断个彻底,不然还不如不看呢!至于是不是骗局,那再斟酌。

    小心把住,翻底,青花六字篆书款儿,大清乾隆年制。

    胎底洁白细腻,胎釉交界部位并无火石红;圈足有一个明显的着地平面,而且两侧经过打磨。这也符合乾隆青花瓶器的特征。

    上手之后,余耀顺带又仔细看了看釉色和青花发色,以及口沿等处。

    看完之后,余耀摆正离手,起身问道,“这纸板上也没写价格,请问想以什么价儿出手?”

    这么多围观的,余耀是第一个上手,第一个问价的。这一问之下,男子似乎还有点儿腼腆,“我查过,至少能值五百万”

    话音一落,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就起来了。

    “嚯!还真敢要啊!”

    “不按真品行价要,难道还按高仿的价儿要啊?”

    “这样的东西,上拍才是正道,要是真品,拍卖公司会抢着上。”

    “没准儿真是急等用钱呢。”

    余耀没理会周围,接口说道,“值多少,和你的出价,是两码事儿。”

    男子咬了咬牙,“三百万就卖!”

    “最低了?”余耀追问。

    “最低了!不能再让了。”男子回应。

    余耀点点头,“我考虑一下,你卖你的。”

    余耀这么说,是当男子不是行里人的角度,意思是我考虑的时候有人若是要,不必管我。以免引起误会。

    余耀退出围观的圈子,这时候,兴许是余耀的带动作用,又有一个老者上手了。

    沈歌跟在余耀身边,又把他往一侧拉了拉,捏了捏余耀的耳朵,凑着低声问道,“是真品吧?”

    “有点儿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

    “釉色。浆白的感觉多一些,和乾隆官窑精品青花釉色的那种白中泛青,还是有细微差别。”

    “那就是高仿了?”

    余耀想了想,“依我看,即便是高仿,也是民国时期的。当年津门有几个专仿官窑器的老字号,好像出过类似的东西。”

    “还真是个骗局”

    “不好说。是骗局的可能性肯定有,这东西很难鉴定,所以适合直接摆出来,不必玩儿复杂的设定。”余耀接口道,“还有一种可能,是他自己也被蒙在鼓里。所谓家传,若是民国时期得手,祖上收了一件高仿,一直当乾隆官窑珍藏,也不是没有可能。”

    两人“交头接耳”的当口儿,那个上手的老者开始和男子谈价儿了,老者出了一口一百万的价儿。

    男子不同意,还是咬着三百万。老者却没有放弃,不直接砍价了,开始问询男子家传的情况。

    男子说是奶奶陪嫁的东西,再往上就不清楚了。

    老者继而劝说,说拿到市场来卖,他能出一百万已经是很难得的高价;若是咬住三百万不放,肯定是出不了手的。

第377章 陪我过年

    老者似乎是真看上这东西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间或插问一两句。顶 点 X 23 U S

    余耀从他们的交流中,听到男子的奶奶是津门人氏,更是确然了自己的判定。

    津门这地方,毗邻京城,袁世凯小站练兵,北洋军阀由此起家,再加上清末租界不少,满清一倒,不少皇族王公之后跑了过来,溥仪后来也在这儿待过;所以,落下了不少好东西。不少玩家都喜欢跑到津门去淘宝。

    而且呢,好东西一多,也给高仿提供了基础和门路。就在民国时期,津门出了不少字画和瓷器仿古的字号。

    不料,这老者似乎也是个懂行的,一听津门,转弯抹角又问了几句,带出了一个老字号:同泰祥。

    男子一听同泰祥,说好像听奶奶生前提起过,不过他不甚了然,不知道这同泰祥是干什么的。

    而老者听了这话,眼中顿时闪过几分犹豫,开口道:“既然一百万你还不舍,那就算了吧!”说着便退出了圈子。

    余耀对沈歌耳语道,“同泰祥是民国时期津门最擅长仿制明清官窑的一个老字号。这老头儿估计知道,这一下子给挂上钩了。”

    其实,就算东西是津门来的,人家奶奶也知道同泰祥,这东西也未必就是同泰祥仿的。可这六方瓶毕竟不是三瓜俩枣的价儿,这一联想,即便看不出疑窦,也容易打鼓。

    余耀是本来就看出来了,这老者没有余耀的眼力,一开始肯定是当成真品的。但聊出了同泰祥之后,却在犹疑之后退缩了。

    “我好像听爷爷说过。”沈歌点头。

    同泰祥仿的明清官窑器,主要集中在二三十年代,品种很多,数量很大,当年就让不少人打了眼。而且,字号在津门,烧制却是在瓷都。

    据说,同泰祥还给溥仪“定制”过“宣统年制”的瓷器。同时,溥仪的随从们,还从同泰祥买过不少;干什么呢?调包!换走溥仪带出宫的官窑真品。

    还有一些满清的遗老遗少,到了津门之后,拿着手里的真品,比样子去同泰祥做高仿,然后把仿品卖给军阀显贵。甚至有些军阀显贵,明知道同泰祥做的是高仿,也去买来,摆在府里充门面。

    老者和男子这一番交流,让余耀基本有数了,这男子不是骗子,他就是被蒙在鼓里了。

    同泰祥的东西,当年不少行家都打了眼,何况他了。再者,他奶奶是津门人氏,而且他不了解同泰祥,那种眼神的自然反应,是装不出来的。

    “走吧。”余耀对沈歌说道,“这东西咱不能买,可当众揭穿又太残忍,是福是祸,让他们各安天命吧。”

    沈歌有点儿犹豫,但最后还是跟着余耀走了。

    古玩行里,每天都在发生着形形色色的故事,或许你不经意间就成了故事里的重要角色,但更多的时候,只是个看客,改变不了什么。有时候是没有能力改变,有时候是有能力改变,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出不了手。

    走出去一段距离,沈歌还是闷闷不乐,对余耀说有点儿堵得慌。

    余耀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事儿还能怎么办?就是三条路,一是当圣母,当真品买下来帮他;二是主持‘公义’,当众揭穿他;三是咱们现在这样,只是个看客,让事情自由发展。”

    “我知道。就是觉得不舒服罢了。”

    “你啊,自小在优越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刀子嘴豆腐心。这行里的事儿,你即便知道不少,可”

    余耀还没说完,沈歌就掐了他一把,“谁刀子嘴了?”

    “好好好,豆腐嘴豆腐心。”

    “那也不对!”沈歌眨了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得罚你!”

    余耀哭笑不得,“怎么罚?”

    “今年春节你陪我过吧!”

    “啊?这么快就上门?”

    “说什么呢?我是说出去旅游!”

    “这肯定没问题啊!问题在于你不陪父母过年了?他们能同意么?”

    “这不是有你么?谁让他们整天催婚的!我就说帮他们考察未来女婿了!”

    “行,我答应你,你给家里说好了就行。”

    余耀心想,本来今年也想出去走走的,眼下有很多事儿还没有线索,过了年,说不定就要忙得连轴转了。

    说完了这个,沈歌的心情好了很多,余耀更是忍不住咧了咧嘴,这哪是罚啊?

    沈歌忽而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出去开两个房间啊!”

    “呃。我没说开一个啊!”

    “想也不行。”

    “我也没想啊!”

    “就是想了!”

    余耀不再说话。没确定关系之前,沈歌不是这种状态,余耀心说自己可能真不懂女人,一时还没适应过来。

    两人继续往前逛,沈歌在一个摊子前停了步。

    这个摊子的一只红漆碗里,摆了一只玉兔。

    质地是和田白玉,有个一寸多长,团着身子,两只耳朵耷拉下来,贴着脖子,眼睛是阴刻线勾勒,嘴巴凸出但很圆润,整体肥肥的很可爱。

    摆着玉兔的红漆碗前,蹲着一男一女,看年纪有个四十岁上下,对着玉兔指指点点,在和摊主讲价。看亲密程度,应该就是两口子。

    沈歌似乎很喜欢这只玉兔,但看人家在谈价,有些犹豫。

    余耀看出来之后,却直接蹲在一男一女的男子旁边,伸手就将玉兔抄了起来。

    他这一抄,男子不由一愣,扭头瞪了他一眼,不过没说话。

    余耀笑了笑,直接问摊主,“什么价儿?”

    不待摊主应声,男子旁边的女子却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正谈着呢!”

    余耀没看她,而是看着摊主,“按规矩,现在是不是应该和我谈?”

    摊主显然是懂行的,“那是!东西在谁手里,我就和谁谈价!”

    女子还要叫嚷,男子却抬手制止了他,看来男子懂点儿规矩。

    古玩行有古玩行的规矩,逛摊有逛摊的规矩,看上什么东西,先拿在手里再谈,这时候别人不能插嘴。而你在谈价的时候,千万不要把东西放下,不然,谁拿走,那就该谁和摊主谈了。

第378章 我哪是什么行家

    当然,也不是不能玩儿欲擒故纵。www.uu234.net但是玩儿这手,你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能比别人快,可以迅速抢占先机。

    这一男一女,应该是已经上过手了,可能为了讲价,故意放回去显得不那么在意。但你既然放回去了,就得注意点儿前后左右,以防别人抢先。

    同时,余耀估摸着,应该是这女子喜欢上了这玉兔,但是她眼力不行也不懂行;而男子虽然懂,却也由着她,结果在讲价的时候,没有留心周围,让余耀给抓走了。

    不过,摊主的报价确实不低,两万。

    那女子此时又开口了,“就这么一个粗雕的小件,你要两万,傻子才买呢!”

    说着,还故意抻了抻脖子,瞥了余耀一眼。看来,刚才他们也是卡在了两万上没落下。

    余耀根本不想搭理她。到底谁是傻子啊?!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莫要说两万,就是摊主要两百万,也很正常;同样,买家反口回个两百块,摊主一样不能怪人家还价儿太低,继续谈就是了。

    余耀没搭理她,摊主可不乐意了,“我说,您要是不买,别耽误别人买啊!”

    “我不买还不能评论了?一件新货你要老货的价儿,不就是把别人当傻子么?”女子还来劲了,男子扯都扯不住。

    余耀心里嗤嗤发笑,这玉兔不仅不是新货,而且是唐代的;在传统造型中,还有一定的突破和变化,玉质虽说不上顶级,可也不是次等货。

    这样一件玉兔,能到十万的行价。摊主应该是只看出是老东西,但断不了代,定不了能到唐;不然不会开这种价儿的。

    摊主此时也急了,女子说新货哪成?这么多人看着呢!

    “新货?新货我把它给吞了!这玉兔和漆碗一起来的,这剔红漆碗是明代的!玉兔最少也是明代的!”

    “吞了?你嫦娥啊,嫦娥也只是抱着玉兔,哪能吞?”女子本事不大,嘴皮子还挺利索。

    摊主还要顶,余耀连忙抬抬手,“老兄,别扯没用的。两万贵了点儿,你让让!”

    摊主可能真是动气儿了,略有点儿乱,余耀这一问,他一咬牙,对余耀说道,“这东西是我八千收来的,来回路费什么的也不少,一万二最低了,我多少赚点儿!你也不用再讲了!”

    “哎?”这时候,女子旁边的男子也急了,“刚才我们已经抬到一万二了,你咋不卖?”

    “我愿意卖给谁卖给谁!”摊主不耐烦地摆摆手,又对余耀说道,“小兄弟,行不行?行就拿上,不行就放下!”

    余耀握着玉兔,抬头笑问沈歌,“喜欢?”

    沈歌抿着嘴点点头,却也有意无意看了两眼男子和女子。

    “甭管别的。”余耀道,“喜欢咱就要了!”

    说罢,余耀掏出手机,“老兄,给你转钱吧!”

    “行,扫我吧!”摊主调出二维码,朝向余耀。

    货款两清,摊主还特意找了个漂亮的锦囊,又拿起一条精致的线绳,一起放了进去,“不给你穿了,看你是个讲究人,回去肯定要清洗一下的。”

    余耀点点头,接过锦囊,起身拿着递给沈歌,“送给你。”

    两口子此时也起了身,见余耀买了,脸色更加难看。女子撅着厚嘴唇,“这年头儿,不识货的人越来越多了!”

    男子此时也附和道,“老东西玩儿的就是包浆,哪能清洗?唉,外行不吃几次药,是真不行。”

    余耀依然没有接茬。这样的人,你越搭理他们越来劲。

    这男子本来余耀觉得还算懂行,结果连包浆都没弄明白,包浆能洗掉么?老玉件肯定是可以清洗的,洗掉的只能是脏污,包浆是氧化层,清水刷洗根本毫无影响。

    当然,他也有可能知道,却故意这么说让余耀不舒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却总是有人乐此不疲。

    余耀拉了沈歌的手,就此要走。正在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哎?老弟!来了七星桥,怎么不去我店里坐坐?”原来是逸墨斋的老板黄永逸,老黄。

    “这不是想先逛逛么?”余耀笑道。

    老黄转而一看一男一女,“你们两口子也在?这不是巧了么!刚才我在店里说的那位眼力极高的朋友,余耀余先生,就是他啊!他可是大行家,全才!正好给你们引荐一下!”

    一男一女的脸上,都是红一阵白一阵,也没说出话来。

    余耀摆摆手,“我哪是什么行家!可别在他们贤伉俪面前吹捧我了!”

    老黄是个精明人,一看这两口子不太对劲儿,便打了个哈哈,“都是朋友,以后多交流嘛!”

    余耀点点头,转而介绍了一下沈歌,又说先逛逛,回头再聚,顺势还微笑着冲两口子点点头。

    有沈歌在,老黄便也没有再多说,只道临走前务必到店里坐坐。

    余耀走后,老黄看了看那两口子,“你们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男子咳嗽一声,拉着老黄到了一边稍微僻静点儿的地儿,“黄老板,他这么年轻,真有你说的那么神?”他老婆也跟过去了。

    “他刚才在摊子上买什么了?”老黄却反问道。

    “一只玉兔。我看能到明,但是摊主开价太高。”

    “他能买,肯定是个漏儿!”老黄叹了口气,“格古斋的余耀,如今在江州古玩圈,那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啊!这可不是吹出来的!你俩在圈儿里的人脉薄,本来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的。他也不是个端架子的人,但刚才看来你俩也想买玉兔,过程中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吧?”

    女子嘟囔道,“本来我们先看了,放下想压价,他却把东西抓在了手里。”

    老黄哭笑不得,“你既然谈价,为什么不拿在手里谈?人家没坏规矩啊!”

    男子撇撇嘴,忽而冷声哼道,“算了!我们有自己的工作,就是业余玩玩,高攀不起什么大行家!”

    老黄皱了皱眉,张了张嘴,却最终没开口。一来介绍个眼力高的朋友,我也是好心,你怎么还甩起脸子来了?二来你自己犯错,本应该吸取教训,却反倒迁怒于别人。

第379章 大号石针

    一男一女走后,老黄默默在心里打了个叉。这两口子,他也是通过熟人刚认识不久,本来之前交流的时候还不错。但今儿这事儿一出,那以后尽量少打交道吧!

    余耀和沈歌离开他们之后,沈歌突然笑道,“你的表现我很满意!”

    “满意什么?你满意什么?”余耀一时心血来潮,学着某综艺节目某指点演技的女导师来了一句。

    “切!”沈歌白了他一眼,却又道,“有气度。”

    “装的!你不知道,刚才老黄来,我也想趁机发挥一下打他们的脸来着,可在你面前,又忍住了。”

    “哈哈哈哈。”沈歌大笑,“你都装得很有气度了,咋还说出来?”

    “这种事儿,就和‘万恶淫为首’一样,论迹不论心,能控制住就很好了。”

    沈歌听了,若有所思。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好男;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世上无孝子。

    老话总是有道理的。关于恶念,人人难免,但只要没有付诸行动,那就可以;而善念,心里能保持就不容易,因为有时候不能有善举,并非不想,而是出于无奈。

    余耀转而说道,“这玉兔,摊主是当成明代的了,其实应该是唐代的。”

    “其实我也觉得是明代的,因为感觉雕工有点儿粗,粗大明嘛。”沈歌轻声应道。

    “粗大明只是笼统的说法,明代还出了个陆子冈呢!而且,这玉兔的雕工不是粗,而是线条简洁,同时造型也不马虎,透出了写实的一面;而明代的玉兔,图案化倾向比较严重。不过,唐代的玉兔确实比较少见,这只的风格又有所创新,确实比较难断代。”

    共同语言是很重要的,沈歌听得津津有味。若是找个不喜欢古玩的女朋友,就算能一起逛市场,也肯定不会如此自然贴合。

    两人继续逛着,大致逛完了地摊区,却再也没有遇上合眼合价儿的东西。

    眼见着快中午了,地摊区的人开始渐渐少了。在地摊区边缘的一个摊子上,一个黑黝黝的小伙儿,开始吃饭了都。一手攥着个抹了老干妈辣酱的大馒头,一手端着碗牛肉汤,吃得那叫一个香,看得余耀都有点儿饿了。

    在这个摊子前缓了几步,余耀发现了一件东西。

    一件青花大笔筒,里面杵着两支老的竹制笔管,笔毫基本都秃了。

    另外,还有一根深绿色的和笔管差不多长的锥形器,有点儿青石的感觉。

    主体四棱,一端是缩小的榫头状,还穿了小孔;另一端在笔筒底部,看不到,但根据四棱的收敛弧度,应该是个“尖儿”。这很像一根加粗加大的带棱的缝衣针。

    “耽误你吃饭了啊!”余耀蹲下身来。沈歌一看余耀停了,便也停了步,不过她没蹲下,循着余耀的目光看了看笔筒。

    “不耽误不耽误。”小伙儿放下汤碗,一手仍拿着馒头,“看上什么了?”

    余耀指了指笔筒。

    小伙儿点点头,“自己拿着看吧,我手上有油。”说着又啃了一口馒头。

    余耀小心端起笔筒,不过并没有取走里面的东西,而是一手把住笔筒,一手扶住里面的笔管和锥形玉件,看了几眼之后,又翻底看了看,底款是“大清康熙年制”。

    这个青花笔筒的画片,是江边数人钓鱼的场景。

    “怎么卖?”余耀接着问了一句。

    “笔筒和里面的东西可不是一起的啊!”小伙儿先解释了一句,而后才道,“这笔筒仿得不错,给三千块钱吧!”

    此言一出,余耀不禁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不是真康熙,但他是买家;可这小伙儿自己居然直接说“仿得不错”,这很出乎他的意料。哪有卖家主动说自己的东西是仿品的呢?

    小伙儿看了看余耀,居然又解释了两句,“就这笔筒,我要当真康熙开价儿,不懂行的哪会出这么多钱?懂行的一看画片,就知道不是真康熙啊!我进了五个,就剩这一个了,干脆点儿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嘿!余耀一听,这话还真有道理。

    同时呢,这小伙儿直接点出画片,说明他确实也是个懂行的。

    康熙瓷器上的画片,几乎没有钓鱼的,都是捕鱼的,拿着网也罢,拿着罩筌也罢,主要在追求鱼获。从乾隆以后,钓鱼的才占据主流。

    这是社会形态的变化导致的。康熙年间,天下初定,还不安稳,会有一种紧迫感,所以是“捕鱼”;乾隆年间,社会稳定了,心态平稳了,追求的是一种乐趣,所以是“钓鱼”。

    延伸一下,康熙和乾隆年间的瓷器上的画片,很多都是迥然不同的。再比如兽类,康熙年间都比较威猛凶狠,而乾隆年间,则变得放松恭顺。

    余耀点点头,转而问道,“那这两支老笔管和这根大号石针怎么卖?”

    说出“大号石针”,余耀自己也不由笑了笑,他也没找到什么更合适的形容词。

    “两支老笔管都是紫竹的,就是笔毫秃了,你一共给六百吧!”小伙儿却一本正经,“至于那一支,不能说是石头的!应该算是青玉的,只不过不是名种,地方玉吧!也不能是石针啊,石针得磨圆了,哪有带棱的?”

    “那你说是干什么用的?”

    “这我也说不好。笔管和玉件,都是在同一户人家收来的,这玉件据说是他们家老爷子原先在沙子上练字儿用的。别看玉质一般,但肯定是高古的啊,你看,上面有细线阴刻呢!虽然玉质透点儿石性,但估计也能盘出来。”

    这锥形玉件上,的确用极细的阴线刻着纹饰,只不过比较抽象,有圈儿有直线有曲线,不是常见的吉祥纹饰、或者兽形纹人面纹什么的。

    余耀笑了笑,刚要接口,小伙儿又道,“行了,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冲着这玉件吧?我也不坐地起价,头前有个人也看上了,我都让到八千了,他还不乐意。你要想拿,还是这个价儿。”

    沈歌此时也蹲下身来,从笔筒了拿起了这件锥形器,仔细打量起来。

    余耀顺势放下笔筒,“我也是有点儿犹豫的。就算年头儿够老,但玉质确实差,而且纹饰也没什么特点。”

第380章 唐人写经

    “高古玉就这样,特别是夏朝之前的。www.uu234.net红山玉器里面,很多玉片子还没纹饰呢!”小伙儿就手点了一支烟,“你也不用放烟幕弹了,你既然看上了,我的最低价儿也报了,要不要,不就一句话的事儿么?”

    这小伙儿真是挺干脆。也或许是快过年了,能出的尽量出了,多换点儿钱,不想压货。

    余耀一看,估计他也不会再降了,便点点头,以八千块拿下了这件“大号石针”。

    离开这个摊子,也便出了地摊区。

    本来答应了老黄,临走前去他店里坐坐,不过这都到午饭点了,过去有点儿蹭饭的嫌疑,余耀和沈歌商量了一下,打算先在附近吃午饭,然后下午再过去,正好到了店铺区,有合适的也可以逛逛。

    吃饭的时候,沈歌才详细问了问余耀“大号石针”的情况。

    “这应该是良渚文化的锥形器,新石器时代晚期,不折不扣的高古玉。只不过,玉质确实不算好,而且纹饰也不是良渚文化经典的兽面纹、人面纹、神纹什么的。我之所以拿下,是因为我还没有收藏过良渚文化玉器。”

    “嗯,看来不算个大漏儿啊。”沈歌接口。

    “对。良渚玉器,玉质、纹饰、刻工上佳的,容易出高价,但这根锥形器,两万左右也就差不多了。这小伙儿是个脑筋灵的,估计因为收来便宜,急于出手才让到八千。再就是他可能确定不了是良渚文化玉器。”

    “那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沈歌又问。

    余耀挠挠头,这个问题,他没有细想过,而且就算是在学界,也没有定论。

    因为有孔,可能是佩饰,比如项饰、腰饰;也可能是笄簪之类的东西;再就是祭祀用的,但锥形器比较细长,不像是陈列品,不过古籍中记载过“以手举玉”的祭祀方式。

    也可能是一种工具,真的当成“石针”可能性不大,因为棱形口不利于贴合,不过下端尖锐,用作剔骨倒是可以。或者,当成针砭工具也不是没可能。

    总之可能性很多,难以定论。新石器时代几乎没有文字史料,所以只能根据器物推断。

    “回头我研究下纹饰,没准儿会有什么新发现。”余耀最后说道。

    吃完了饭,两人又回到了古玩市场,先是在店铺区逛了逛。期间还路过了刘大头的雅玩阁,不过店门关着。

    来到老黄的逸墨斋,老黄正在门口打电话呢,一看余耀和沈歌来了,很快挂了电话,招呼他们进去了。

    闲聊了一会儿,老黄笑问余耀,“那两口子不懂事儿,但你,也是捡了漏儿了吧?”

    余耀简单说了说,沈歌接着还把玉兔拿出来了,让老黄看了看。

    老黄道谢接过,一边看一边还问了句“沈老身体好吧?”

    沈歌回应之后,老黄又乐呵呵地夸他俩郎才女貌什么的。

    余耀本是想稍坐一会儿就走的,结果老黄随后又郑重开口问道,“有张东西,不知道能不能给掌掌眼?”

    一听他说“有张”,余耀笑道,“字画方面,老黄你是行家,我顶多就是跟着欣赏一下。”

    “谦虚了不是?”老黄伸手虚点了两下,“不过,也不是字画,而是一卷经文。”

    “经文?一卷?莫不是唐人写经?”余耀立即便挑了最有名头的来问。

    “有见识就是有见识,那请吧!”老黄起身,将余耀和沈歌让进了里间。

    老黄拿出来的,是一张宽20多厘米、长两米多的经卷。确切地说不是一张,而是一截,不全。

    余耀上眼一瞧,的确是唐代的黄麻纸,历经时间长河,纸质已如枯褐败叶。

    字体纯熟端庄,楷书中透出隶意。

    经文是《大般若波罗密多经》的一小部分。《大般若波罗密多经》本是梵文,唐代由玄奘译成汉文,一共十六会六百卷。在唐代,手抄《大般若波罗密多经》比较普遍。

    “老黄啊,这,你是怎么来的?”余耀一边看,一边问道。

    余耀隐隐感觉,这很像是一百多年前敦煌藏经洞里被发现并流出的那批经卷。

    1900年,敦煌莫高窟道士王圆清理积沙,结果发现了藏经洞,这里面,居然藏有佛教经卷、文书、刺绣、绢画等文物四万多件,其中含有大量的唐人写经。

    当时正值清末,当地官员和有头面的人,也没认识到其价值,清政府保护不力,藏经洞里的大部分文物,被各国闻讯而来的“探险队”给弄走了,最后只剩下一小部分,约有一万件,清政府才派人护送运抵京城。

    可就在运抵京城的过程中,还少了两千件左右!各种原因,内贼外贼都有。

    “收来的啊!”老黄介绍道,“前两天有人送到店里来的。”

    “收来的?老黄,我看,这有点儿像敦煌藏经洞流出来的唐人写经。”余耀干脆点明了。

    “不像我还不收呢!我看过很多图片和视频资料,是像。那批经卷,大部分流落国外,少部分流落华夏民间;不过,都是清末民国发生的事儿,只要后头传承有序,问题不大。”

    “那,货主是个什么人?”余耀又问。

    “是个老太太,说是老头子生前留下的。”老黄应道,“我还特地问了问儿女同不同意,她说一儿一女早就把老头子留下的东西给卖了!这一张没头没尾的,都不感兴趣。她也是年前收拾打扫才想起来,心说干脆卖了置办点儿年货。”

    “合着他们都不识货啊!”

    “识货的毕竟是少数人,黄麻纸再卷成一卷,一般人哪会觉得是好东西?”

    余耀点点头,继续审视经卷,不过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沉,最后眉头皱了起来。

    老黄在一旁察觉有异,“怎么?到不了唐?”

    “这纸是没问题,字体感觉也有唐人风骨,只是这墨色,似乎不太对头。”余耀对老黄也没过于客套,“你多少钱收的?”

    “不贵,几千块。有问题你直接说就行,也不会有什么大损失。”

    “我感觉,这像是民国的老仿,而且很可能是那批极致高仿!”余耀最终说道。

    老黄一愣,“怎么个极致法儿?”

第381章 慧眼独具

    老黄对此显然并不清楚。

    余耀接口道,“我只是知道这一作伪,也没见过实物。不过,这张经卷,除了墨色的氧化和古意差点儿意思,确实也找不出其他毛病了。”

    老黄一听,“快详细说说!”

    “当年清代官员押送被外国人洗劫后剩余的经卷进京,到了津门的时候,有个押送官员的亲戚在津门为官,两人串通勾结,一下子弄走了几百件经卷,同时,还有一批空白的经卷,唐代的黄麻纸。”

    “那时候满清快完蛋了,他们上报的时候就说遇到了强盗劫掠。而且,还用了个办法,将有的经卷截断,一卷变成两卷甚至几卷充数,谎称在敦煌取走之时便是这样。就这么瞒过去了。”

    “清亡之后,这个囤下经卷的人没官儿做了,开始大规模倒卖,而且动起了歪脑筋因为他还留下了不少空白的唐代经卷纸,又有真品在手,所以就此高仿了一批经卷。”

    老黄眼珠子瞪圆,“原来是这样!”

    “我听说,当年倭国人买走了不少,如今有的倭国博物馆里,还有当年高仿的经卷呢!”余耀接着说道,“这批高仿,极难辨识。唯一就是墨色问题,但差别很细微,我也只是感觉不对劲儿。”

    老黄叹了口气,“我对书法也算有些研究了,这字体能临摹成这样,也不容易。”

    “这字,不是直接临摹的,要是直接临摹,一个一个下来,总有漏洞。”

    老黄一拍大腿,“对啊,肯定是双钩填墨!”

    所谓双钩填墨,是古人为了最大程度上还原书法真迹,采用透明不透墨的油纸为中介,制作副本和字帖的方法。北宋时期,活字印刷术出现,这个办法就逐渐没人用了。

    但是,如果手里有真迹,以此办法做出的高仿,却能极好地体现原本笔墨的神态风韵。

    比如大名鼎鼎的“兰亭序”,绝大部分摹本,包括“神龙本”、“定武本”,都是通过双钩填墨“临摹”出来的。

    余耀点点头,“我看也是。”

    老黄倒也不郁闷,“要是这样,几千块绝对不亏!”

    老黄没说怎么处理,余耀也不会问。而且人家的东西,他本也无权干涉。不过,余耀心里肯定是不希望老黄拿了当真品蒙人的。

    老黄不仅没有太郁闷,而且兴致起来了,接着一拍脑袋,居然又拿出一幅书法,说要送给余耀。

    余耀连忙推辞。老黄:“先看看再说!”

    展开是一幅立轴,大字行楷:

    慧眼独具。

    用纸和装裱,看着应该都是民国时期的。上首题:赫贤弟惠存;落款:愚兄培基书;落款之下,一方朱印:白宫居摄。

    说实话,这字儿虽说有一定功力,但冠以书法大家还是略略有点儿勉强。而且单看这两个人名,余耀一时也有些陌生。

    余耀看了之后说道,“老黄,这字儿有题款,是送给别人的。”

    “这个不假,我也是偶然收来的。但是,老弟你担得起‘慧眼独具’这四个字啊!而且这‘赫’之名,和你这个耀字,意义相合,岂不是很妙?”老黄解释道,“最重要的是,这幅字也不是一般人的作品啊!你再仔细看看款印!”

    余耀盯着“培基”二字,又仔细辨认了“白宫居摄”的朱印,回想民国时期的名人,思忖之间,脑中忽然划过一道亮光:

    “易培基?”

    老黄含笑点头,“我对比过资料,应该就是他的手笔!而且,纸张和装裱的年份也对!他的书法伪造品很少,而且即便是伪造,也不会加这样的题识,所以肯定是真品。”

    易培基,民国时期文物大家,曾任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校长;1925年10月,故宫博物院成立,易培基为首任院长。1933年,因故宫盗宝案蒙冤,被迫去院长一职;1937年在沪海病逝。

    “居摄”一词,原意为皇帝年幼不能亲政、大臣代居其位暂处政务;而“白宫”当然不是指美国白宫,应该是指不复有封建王朝统治的紫禁城。当年的紫禁城,如今的故宫博物院。

    “真品倒是没问题。不过老黄,易先生的这幅书法,价值数万有了。我是无功不受禄啊。”

    “还说无功不受禄!你帮我看了这张唐人写经啊!这幅字我是偶然得之,花费不多,可也很特别,一直没有出手。今天是巧了,就算我心血来潮吧!这‘慧眼独具’四个字,实在是太适合你了!”

    余耀苦笑,“我刚才已经说了,这是送给别人的,不能你说适合就适合啊!”

    “看不起我?”老黄故意板起了脸,“能让易培基赞赏为‘慧眼独具’的,必定是位高人,只不过我确实没查到‘赫’之名。你这‘耀’字,结果还暗合上了!”

    “怎么是看不起你呢?只是愧不敢当。”

    老黄突然哈哈一笑,“你要非说当不起这四个字,那作为一幅民国名人的书法收藏总可以吧?”

    余耀还要再说,沈歌笑着插了一句,“眼力当不当得起两说,但黄老板一片心意,就不要再推辞了。”

    作为旁观者,沈歌已然看出来,这么磨叽下去,就算余耀能推掉,但必定会很不愉快。

    沈歌说了之后,余耀叹了口气,“老黄啊,我是服了你了。”

    “易培基毕竟是文物大师,他的字你挂在格古斋,也能提升档次啊!”老黄笑道,“说实话,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我就挂在逸墨斋了!”

    最后,余耀带着这幅字走了。

    沈歌有些累了,余耀便先将她送回了家。眼见时候还早,余耀又去了格古斋。

    瞅了瞅墙上,还真有个合适的空儿,余耀想了想,这“慧眼独具”四个字,虽说有自夸的嫌疑,但若是顾客上门,也有反向夸赞顾客的意思。

    打了个挂钉,余耀真就把这幅字挂起来了。

    后退两米,余耀点了一支烟看了看。别说,易培基的字,很耐看,看着看着,一股子文人风骨透了出来,独有意境。

    “赫?”余耀看了一会儿,不由又琢磨起了这个人到底是谁。

    此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一看,是萧影打来的。

第382章 兵分三路

    一看是萧影的来电显示,余耀不由自主从“赫”想到了“太炎”。m.www.uu234.net

    接了电话之后,余耀忍不住道,“我先问个事儿,许太炎大掌眼,有没有过‘赫’这个字或者号?”

    萧影不由一愣,“看来我不打,你也要打了?我不曾听说过这样的字号;不过,大掌眼好像年轻的时候不叫许太炎这个名字,进入古玩界之后,才用了这个名字,并为行里所熟知。”

    余耀沉吟,“他是清末生人,按说应该有名也有字;但能查到的资料里,都只有‘许太炎’这一个,也不知是名还是字。”

    “我知道的,确实也只有这一个。刚才说的曾用名,我父亲跟我提过,但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怎么?你又找到相关的线索了?”

    余耀应道,“我得到一幅书法,是当年的故宫博物院首任院长易培基送给‘赫贤弟’的,写的是‘慧眼独具’。能让易培基赞颂‘慧眼独具’还特地写出来相赠的,必定不是一般人。但想来想去,民国年间没有叫‘赫’的。”

    萧影听后,却忽而叫道,“这事儿我听说过!”

    “你也知道这幅书法?”

    “不是这个。我是说我听说过易培基和许太炎先生的交往。而且在1937年,转移太颠方鼎到江州之前,许太炎先生还去沪海看过易培基;不久之后,易培基就病逝了!”

    “啊?”余耀想了想,“这幅书法,就是在江州被人收到的!难不成,是许太炎先生在沪海看望易培基的时候,易培基写了送给他的?然后,他带着这幅书法来到江州,不慎遗失了?”

    萧影也想了想,“如果能确定赫就是许先生用过的字号,那就极有可能!”

    “嗯,回头我问问来路。这幅书法的遗失,没准儿还和太颠方鼎有关系。”余耀点点头,“你说你的事儿吧,汉口那边有消息了?”

    “我就在汉口。”

    “啊?不是说一起么?你怎么自己去了?”

    “事出匆忙,不过,我这就要回渝州了。”

    “难不成线索断了?”

    “怎么说呢。那个李刚,我找到了;玉佩的来历,也辗转打听到了,就应该是许长安遗失的,但是许长安最终去向的线索,确实断了。”

    “到底怎么个情况?”

    “调查过程我就不必展开了,告诉你结果和推断梳理出来的东西。”萧影道,“当年在汉口,许夫人的弟弟,也就是许长安的舅舅,遭遇抢劫被打死了,而七岁的许长安,被卖到了人贩子手里。”

    余耀听了,心里不由一沉。

    萧影接着说道,“这块玉佩,被人贩子所得,卖到了汉口一家叫做凤翔的银楼,所幸掌柜的小儿子很喜欢,一直留着,传了下来。传到这一代,日子紧巴,所以就变卖了。最后被李刚收走,又送到了古玩店。”

    “也就是说,你找到凤翔银楼掌柜的后人了?”余耀不由插了一句。

    “不仅找到了掌柜的后人,而且还找到了一个**士兵的后人。许长安运气不错,人贩子还没来得及卖出,就被途径汉口的**某部的一支队伍救了,不过,当年战事吃紧,这支队伍要继续行军,就把许长安送给了汉口当地的一户百姓人家。”

    余耀听了,心中暗忖,这如何又会断了线索呢?萧影没说完,他便也没再开口,继续听着。

    “本来这是个好消息,但这户人家有孩子,又因为许长安受过惊吓,时常会显得有点儿呆,在部队走后,竟然又不想收养了,送给了一个无妻无子的远房亲戚。而这个远房亲戚,却带着孩子离开了汉口。线索就是在这儿断的,因为这远房亲戚就此没了联系。”

    “那这远房亲戚姓甚名谁,去了哪里?”

    “要是当年那户人家的夫妇活着,肯定知道,但这好几代人了,已经问不出姓甚名谁了。至于去向,也只知道是南下投靠朋友。”萧影叹了口气,“时间隔得太久,而且当时兵荒马乱的”

    余耀点点头,“你能从一块玉佩,延伸找到这么多人,梳理出这么多信息,已经很难得了。”

    “虽然线索断了,但也算进了一步,顺其自然吧。”萧影接口道,“许长安受过惊吓,或许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极有可能有了新的名字,茫茫人海,再想找到他和他的后代,只能靠运气了。”

    “嗯。运气这事儿也不好说的,谁能想到,我会从隔壁老王这儿,拿到这块玉佩呢!”

    两人唏嘘不已,又交流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

    余耀正想给老黄打过去,问问这幅书法他还有什么线索,贺文光来电话了。

    “好消息!”贺文光向来是言简意赅,“你方便说话吧?”

    “方便,我一个人在店里。”

    “根据我们追查的结果,省博的太颠方鼎,千贺美术馆的太颠方鼎,极有可能都是假的!”

    其实这不算什么好消息,但是他们早就知道东江省博的太颠方鼎不真,现在若能确定倭国千贺美术馆的也是假的,相对来说多了张底牌就是了。

    “那真鼎呢?”

    “真鼎如今应该隐藏在民间!”贺文光道,“我们会继续追查!”

    “隐藏民间?那为何这么多年毫无动静?”余耀皱了皱眉,“贺所,您要是时间宽裕,还是大致给我捋一捋吧?”

    “行,我长话短说。当年许太炎捐赠太颠方鼎之时,其实是兵分三路,有两路来到江州;来到江州的两路,一路直接联系东江省立图书馆,一路联系江州市立图书馆和东江省立民众教育馆。”

    “还有一路,就是许太炎自己,却到了沪海。这三路,各持有一尊太颠方鼎,两假一真,为的就是应对倭国的中谷安次郎和军方特务。”

    余耀听到这里,不由看了一眼挂着的那幅“慧眼独具”,忽而隐隐有点儿念头露了出来。

    “年代太久,很多信息不全,不过大致能推断出一些东西。”贺文光接口道,“许太炎先生应该是亲自带着真鼎,先在沪海暂驻,另外两尊假鼎在江州‘打先锋’,借此试探倭国人的动向。”

第383章 真鼎何处寻

    余耀不由沉吟,“这三鼎迷阵,高啊!”

    “高!确实是高!我猜,按照许太炎先生的计划,很可能是想等倭国人盯上甚至得手一鼎之后,再将真鼎送到江州。m.www.uu234.net先有两鼎到了江州,倭国人即便能都接触,并取走其一,那剩下的一尊他们必定认为是假的而不再关注;到时候以真鼎替换就可以了!”贺文光分析道。

    “应该是这样,可问题是终究没能如愿。”

    “这里面,根据时间推断,许太炎到沪海不久,倭国人就开始进攻沪海,淞沪会战开始,许太炎应该是提前离开沪海来到江州。但即便是这样,我仍有些疑惑,许太炎提前走也会很隐秘,这是从哪里走漏了消息呢?很快江州传出了有三尊太颠方鼎的风声。”

    余耀默默无语,却一下子想到了许太炎的妹妹,嫁给了中谷安次郎。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个妹妹走漏消息的可能,不是没有。

    按说这样重大隐秘的事情,即便妹妹没嫁给中谷安次郎,许太炎恐怕也不会告诉她,而且嫁给倭国人之后,断了来往也说不定。但是,这个妹妹,却应该是知道许太炎和易培基相识的。

    易培基在古玩界是很有分量的。许太炎离开燕京之后,倭国人即便一时没有掌握他的行踪,但也会盯上一些和许太炎相识的古玩界的关键人物。

    许太炎在沪海期间,看望过易培基,没准儿消息就漏出去了。他还带着东西,有随行之人,从沪海到江州的线路,也有可能就此被摸清。

    而且,除了倭国人,说不定还有别人也盯上了太颠方鼎。

    余耀没有说出这些,只是反问道,“如果是这样,那贺所你又如何得知,真鼎没有落入倭国人之手?”

    “因为根据我们的调查,许太炎到了江州之后,并没有接触过任何文物部门的人士,而且没有遭遇任何事件,在江州待了两天,安然离去。他就这么走了,至少说明两点,第一,他发现被盯上了;第二,真正的太颠方鼎是安全的!”

    余耀自己又大致推了推,认同了贺文光的说法,“嗯,他肯定是空着手走的,要不然倭国人不会听之任之。”

    “对!要么,他将真鼎交给了不被关注的人悄悄送离江州城;要么,将真鼎隐藏在了江州的某个地方。”贺文光接口道,“而许太炎走后,中谷安次郎如愿得到了一尊鼎。而中谷安次郎为什么长期以来没有公布太颠方鼎的消息?至此也有答案了!”

    余耀点点头。因为中谷安次郎拿不准!他拿到的,或许是许太炎送来替换的真鼎,也或许是一尊假鼎。

    而关于真假,他却又没有分辨的眼力。

    一直到他去世,中谷安次郎也没有将自己得到的太颠方鼎、拿出来与东江省博的太颠方鼎“一决雌雄”的勇气。在他的心里,对许太炎这个“大舅哥”,无论是眼力上,还是心机上,肯定是颇为忌惮的。

    至于中谷丰一发现父亲的遗物之后,为什么要亮出来与东江省博会晤,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千贺美术馆是私人博物馆,中谷丰一输得起。即便两两相对之后,认定他手里的是假鼎,他无非就是丢了面子,说一句“打眼了”。虽然这也可能很难让他接受。

    但是,本来说好的会晤,却又提出推迟,说明他们很可能又得到了什么消息。

    他们想要的最好结果,自然是千贺美术馆为真,东江省博为假。两尊都是假的,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贺文光又道,“从现在的结果来看,真鼎虽然没被中谷安次郎拿走,但是最终也没替换走东江省立图书馆的假鼎。这里面,有可能是许太炎先生想放长一段时间,等彻底风平浪静了再替换;但是一年之后,就莫名其妙地传出了许太炎的死讯,这件事就此搁浅了。”

    余耀叹了口气,“从东江省立图书馆到东江省博物馆,时光荏苒,阴差阳错,一尊假鼎最终被当成了真鼎陈列了大半个世纪。若不是千贺美术馆半路杀出,或许会一直错到底啊!”

    贺文光也有些感慨,还不由咳嗽了两声,“事情虽然掺杂了大量的推断,但也算基本搞清楚了。如今之计,就是在会晤之前找到真鼎!无声无息地替换省博的假鼎,那就万事大吉了!”

    余耀连忙问道,“贺所,听你这意思,真鼎也有点儿线索了?”

    “燕京和江州两地,不少人忙乎了这么多天,还能没点儿收获么?”贺文光说着,突然停了,接着余耀隐约听到了郑文治的声音,“晚上找余先生一起吃饭啊,电话里说个什么劲?”

    贺文光顿了顿,“你要是有空,那咱们就见面再说?这真鼎的线索,其实也比较模糊,正好一起推推。”

    “行啊,正好我也有事儿要说,也算一个线索。”余耀应道,“那先挂了吧!”

    结果贺文光一听,“好小子,有线索你不说!别挂,先大体说说!”

    “!贺所你差这一会儿么?”余耀本来是想问了老黄,一并再说的,但贺文光却等不及。

    “是这样,我得到一幅书法,是故宫博物院首任院长易培基写的,我听说许太炎和易培基有过交往;而且,这幅书法是在江州发现的。我就想,会不会是许太炎先生带着真鼎在沪海期间看望过易培基,易培基送了他这幅书法呢?而后他带着来到江州,又不慎遗失了。”

    “这很重要啊!查查来路,没准儿就能再扯出一根藤来!”

    “我也没说不重要啊,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详细问问来路么!不过,这幅书法是易培基写的没错儿,但是不是送给许太炎先生的,还不能定论。”

    “行,那你先问问”

    贺文光还没说完,电话居然被郑文治抢了过去,“余先生,贺所出了名的工作狂,你甭听他的!收古玩这种事儿,都不知道倒了几倒了,哪这么容易弄清楚?咱们先聚聚再说!”

    “没事儿,我先问一句。”余耀笑了笑,“再联系,先挂了啊!”

    挂了电话之后,余耀立即又给老黄拨了过去。

第384章 你不了解许太炎

    老黄没接。www.uu234.net余耀便先对着这幅书法拍了张照片。

    不一会儿老黄打了回来,余耀笑道,“老黄啊,字儿我挂起来了,确实很不错,表示感谢啊!”

    “,至于再打个电话道谢么!喜欢就好!”

    “主要是想问问,这幅字儿,你说偶然收来的,是怎么来的啊?”

    老黄想了想,“是你在燕京的那段时间得来的,掏老宅子。”

    “噢?”余耀听后,心说这个好,有和尚有庙的,很容易找,“什么情况能给我说说么?”

    “你还想来二茬啊?”老黄先开了句玩笑,而后介绍道,“城北的一处老院子,原来住着姓郝的哥俩,现在那院子租出去了。”

    “这易培基的书法,怎么会落到江州呢?是这哥俩祖上的东西?”

    “是爷爷传下来的。不过,郝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我去掏宅子的时候,没几件像样的东西,大多是民国时期的。”

    “那这哥俩,现在干什么呢?”

    “老大在省中医院保卫处,叫郝康;老二在江州食品公司干会计,叫郝泰;老大快四十了,两人差了个五六岁吧。”老黄问道,“难不成,这幅字儿,还有其他什么值得研究的?”

    “我就是想知道易培基送给谁的。”

    “肯定不是他们的爷爷,不过我这收东西,也不好多问。”

    “那是,我自己打听就行了。再次表示感谢啊!”

    “又来!过两天我清闲了,做个东,叫上老周和濮杰聚聚。”

    挂了电话,余耀点了一支烟,稍稍琢磨了一会儿,把图片给贺文光发了个过去。

    过了十分钟左右,贺文光回了电话,“图片我看了,具体咱们见面聊吧!”

    余耀却追问了一句,“从你们那边,能确定这个‘赫’就是许太炎先生么?”

    贺文光应道,“关于许太炎,郑处比我了解得多,他说就是!不过这会儿他不在我身边,你见了面问他就行。”

    余耀便就此挂了电话。

    晚上,郑文治安排了一处私房菜馆,魏来没来,只说有公务饭局,托着给余耀带个好。余耀自也不会问具体有什么事儿。

    关起门来说话,余耀不待贺文光切入正题,便先问了“赫”的事儿。

    郑文治说道,“许太炎先生是民间的文物鉴定大师,所以官方资料很少,不过,他曾经用过一方‘真品赫”的印章,所以就此便能确定。”

    “印章?还真是没听说过。”余耀自然想多问问。

    但是,郑文治却摆摆手,“这是个传奇人物,我们掌握的也不多,能确定就可以了。”

    余耀一看他讳莫如深,也不好继续追问,而且贺文光接着便开了口,“关于真鼎的线索,主要是许太炎先生曾经和当时的一个帮会头目宋老六接触过。”

    “我知道这个人。”余耀毕竟是在江州长大,“民国时候,江州有个保江会,是势力最大的帮会组织,宋老六坐第二把交椅,据说使得一手好双枪。”

    “对,就是这个人。”贺文光顿了顿,“你不了解许太炎,现在关于他的资料,都是民间古董文物鉴定大师什么的,其实此人在江湖中也颇有力道,当年也不是太平世道,即便是在古玩行,也有”

    贺文光话没说完,郑文治却咳嗽了两声。

    余耀心中哑然失笑,暗道一声,我不了解?不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而且,他理解郑文治,公是公,私是私,特殊文物调查局也是有纪律的,不该说的,确实不能多说。贺文光算是体制内的人,料想郑文治曾经透露些许,但余耀身份却不同。

    只不过,郑文治万万想不到,除了这个“赫”,其实余耀知道的比他更多!而且正是因为许太炎,才让余耀对太颠方鼎更加重视。

    郑文治咳嗽之后,贺文光便也没有顺下去。

    “这个宋老六,很可能就是帮助许太炎先生转移或者秘密隐藏太颠方鼎的人。”贺文光转而说道,“不过,这个宋老六当年只有一个女儿,未成年就夭折了;他还有过几个姘头,也查访不到后人了。”

    余耀一边听,一边对郑文治点点头,递上一支烟。

    贺文光接口道,“不过,这个宋老六,有个外甥。而且你提供的这幅书法的线索,关联的恰恰就是这个外甥,但,我们已经提前接触过他的后代了!”

    余耀一听,心说怪不得贺文光反应平淡,“这个外甥的后代,看来就是郝家哥俩了?”

    “对,宋老六的外甥姓郝,郝康和郝泰就是他的两个孙子。可他们知道的很少,卖出去的东西都不能完全说清楚。而且,压根就没提这幅书法的事儿。”

    余耀点点头,“看来,这幅书法,有可能是当时落在宋老六那里的,宋老六给收了起来,后来却也没机会交还给许太炎了。”

    “应该是这样。”贺文光抬了抬手,“这幅书法,算是更加明确了许太炎和宋老六绝对不是一般的接触,而且落下书法的那次接触,必定很匆忙,应该就是转移或者隐藏太颠方鼎的过程。”

    余耀深吸一口烟,“还有什么线索么?”

    “有。”郑文治此时开了口,“当年的保江会,很多人精通水性,小鬼子攻打江州之前,还曾经把江边明代建成的龙王庙里的一座石雕龙王神像,藏在了江底的一处洞窟,以免被小鬼子破坏。这个说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证实;只不过,现在也一直没有找到被藏的龙王神像。”

    “你是说,真鼎有可能也是这么隐藏的?”余耀沉吟,“龙王神像是石质,太颠方鼎却是青铜器,如果要隐藏到水下洞窟,这防护措施得到位,但当时情况急迫,怕是不易。”

    “确实如此,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就怕真是这么搞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真鼎要是这么处理的,即便再找到,怕也是面目受损。”贺文光叹道。

    余耀接口道,“还有一种可能。先行隐藏江中,许太炎先生走后,再通过江流运输,转移出江州。”

第385章 批判地继承

    郑文治苦笑,“是啊,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这活儿可真是个麻烦活儿啊!在江州流域排查是一块儿,沿江延伸排查又是一块儿。www.uu234.net”

    “又不用你下水。再说了,麻烦也得干。好在,这个说辞是真不错,联合有关部门,就说查找打捞明代文物龙王神像,这样就不至于传出太颠方鼎的负面消息。”贺文光说道。

    余耀喝了口酒,“行了,我明白了。后头,也没什么需要我干的了。”

    “谁说没有?”郑文治却道,“到时候如果找到真鼎,你还得参与鉴定。”

    贺文光又道,“再就是你是本地人,以后关于龙王神像的线索,你也得多留点儿心啊,毕竟可能和太颠方鼎有关联。”

    余耀点点头,“嗯,这些都没问题。”

    “好了,其实阶段性成果还是不错的!”郑文治举杯,“现在先放松一下,不谈公事了!”

    贺文光便也没有继续再谈论此事。

    余耀暗暗记下了关于“真品赫”印章的事儿,这也是一条很有用的线索。而且,郑文治暂时不会透露太多,但随着有些事情的进展,他未必不能从特殊文物调查局获取更多资料。

    随后,三人一边吃喝,一边聊了聊一些古玩方面的事儿。

    酒酣耳热,郑文治突然拉过皮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锦盒,“前两天我出去走了走,在你们江州的七星桥古玩市场里,还淘了件好东西呢!余耀老弟你给掌掌眼?”

    贺文光瞪了瞪眼,“好啊,老郑,你什么时候去逛的?”

    郑文治嘿嘿笑道,“这叫忙里偷闲。”

    “怪不得这么积极张罗请客吃饭,原来是有东西让我们看!”

    郑文治伸出一个手指头晃了晃,“是余耀老弟,不是你,你除了青铜器,别的方面还不如我呢!”

    贺文光放下筷子,“行啊,我今儿还就较一回真了,你拿出来,说道说道。”

    余耀笑道,“我看哪,郑处肯定是捡漏了,就是在咱俩面前显摆显摆,什么掌眼不掌眼的。”

    “捡漏不敢说,但花钱确实不多。”

    郑文治说着,便打开了锦盒。

    这个锦盒比较扁,有一本书大小,再加上郑文治精通碑帖,所以还没打开,余耀就猜测可能是软片子。

    打开锦盒之后,里面放着一本书,线装刻本。

    在酒桌上,看这种东西是很麻烦的,郑文治干脆起身,将锦盒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既然贺文光说了,余耀便让他先看。

    贺文光很讲究,先拿湿巾仔细擦了擦手,又拿干纸巾把手擦了一遍,这才拿了起来。他看的时候,余耀也如法炮制。

    这刻本很厚,保存相当完好,封面上印着书名《金云翘传》,同时还有“青心才人编次”。

    《金云翘传》是一本小说,算是个爱情故事,流传度也不低。

    贺文光看完了封面,然后又翻了翻里面,很快便放下了,“清初的刻本,全本,四卷二十回。这也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啊。”

    郑文治却面露得意之色,看向余耀,“我就说他不行吧?”

    余耀拿了起来,翻看了几处重点,郑重说道,“确实是真品!难得!”

    “清代的刻本也难得?”贺文光一愣。

    郑文治拍手,“还是余耀老弟懂行!这青心才人编的《金云翘传》,清初的刻本太少见了!倭国内阁文库藏有一部真品,国内我只是听说过有发现真品的消息,但却没见过实物,不好断定真假。”

    余耀点点头,“青心才人编的《金云翘传》,清初刻本,史料上有明确记载,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国内都没有发现真品。郑处说的发现真品的消息,当时还引发了关注。不管怎么说,这个刻本,的确是很少见的。”

    “好家伙!原来真是个漏儿啊!”贺文光不由叫道。

    “那个店主,犯的错误和你贺所一样,不求甚解,当成普通的清代刻本卖给我的!”郑文治说的时候,身体不由微微晃动。

    贺文光却又摆摆手,“就算这刻本确实很少见,但我知道这小说的大致内容,不就是一个妓女嫁给一个海盗么?难登大雅之堂。”

    “你这就是抬杠了。照你这么说,红楼梦也没什么!”郑文治辩道。

    这《金云翘传》,其实算得上比较著名的文学作品。主人公王翠翘,历史上确有其人,生活在明代嘉靖年间,本来是个青楼女子,最终嫁给了大海盗徐海,长期漂泊。后来徐海被剿灭,她最后也自尽了。

    越南有个诗人叫阮攸,还根据这个改编成了叙事诗,又叫《断肠新声》,在越南很有影响力。

    不过,刻本的价值是刻本的价值,余耀却并不喜欢这部文学作品。

    他放好书,合上锦盒,回到自己座位上点了一支烟,“其实,这个女人算是助纣为虐,祸国殃民。”

    贺文光和郑文治都不由怔了怔。

    “老弟,你好像有什么感慨啊?”郑文治一边说,一边收好锦盒,而后也点了一支烟。

    余耀笑了笑,“也没什么,这个女人,其实算是个汉奸,因为她嫁给海盗徐海,徐海和倭国人一起,在东南沿海烧杀抢掠,而且她还给徐海出谋划策。但是呢,《金云翘传》却只是传颂她的坚贞爱情,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轰轰烈烈。但为了一己私情,残害自己的同胞,沿海黎民饱受倭寇之患,家破人亡,这有什么值得传颂的?”

    贺文光鼓掌,“说得好!”

    郑文治没说话。

    余耀接着对郑文治说道,“郑处,两码事儿啊,你这的确是捡漏了,我说的只是故事内容,个人看法。”

    郑文治这才开口道,“你说的很对,古玩之道,不可能独立于历史之外的。我也很清楚,该收藏还是得收藏,本来就应该是批判地继承嘛!”

    贺文光再度鼓掌,“老郑你说得也很好,批判地继承,这才是真正的玩古!”

    三人相视大笑,而后同时举杯。

    这场酒喝到挺晚,余耀回家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余耀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久违的钟毓。

第386章 宋画谜团

    余耀翻身坐起,接了电话。www.uu234.net

    两人先是寒暄了两句,互问近况,都说得比较平稳。余耀一听,那就是钟毓有事儿了,便直接问了问。

    “是有事儿,牵扯到一幅画。”

    “什么画?”

    “崔白《高枝寒蝉图》。”

    “啊?”余耀不由连声问道,“真假拿不准?还是别的问题?”

    崔白是北宋大家,也是开创写生精神的鼻祖,是北宋画坛的革新“主将”,最出名的,就是鹅、蝉、雀三绝。

    宋画,崔白,若是真品,应当是拍卖会上过亿的东西。

    “是我们钟家的一个铺子的事儿。”钟毓解释道,“这铺子叫瑞丰楼,明面儿上有字号有老板,其实是我们钟家的产业,除了古玩,还有珠宝名表的生意。这样的铺子,在瓷都我们有几家。”

    “这我明白,不必解释,你直接说事儿吧。”

    “瑞丰楼明面儿上的老板叫黄志祥,在字画上是有些眼力的,头些天”钟毓就此便说开了。

    这天,有人拿着一幅画到了瑞丰楼,黄志祥看了这幅画。

    崔白的《高枝寒蝉图》,从绢到裱到墨到笔法,他没看出什么问题。

    这个货主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听口音是瓷都本地人。他说这幅画是祖传的东西,而他年后要移民国外,打算卖了这画安享晚年。

    所以,等不到上明年的春拍了。他开出了六千万的价格。

    这样的东西,对于懂字画的人来说,自然是很激动的。而六千万的价格,也很让人心动。

    不过,黄志祥不是新手,头脑也很灵便,马上想到这种好事儿怎么会从天而降?

    于是,黄志祥便先说肯定是可以收的,同时又推说自己这两天上火,早晨一起来满眼眵目糊,不舒服,看东西受影响,又约了第二天详细看看。货主答应了。

    黄志祥立即将此事告知了钟毓,同时钟毓安排人手调查了这个货主。调查结果是没有问题的,此人发妻早逝,独生儿子在澳洲,的确在办理移民相关事宜。

    当然,这东西是不是他家祖传的,就很难查证了。但是,崔白的画,要是来路不正也容易查证,钟毓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良信息。

    钟毓在字画方面的眼力,远远比不了瓷器,而且这种事儿,不方便找信不过的行家。第二天看画的时候,钟毓又找了一个人帮着一起看,算是钟家自己人当中在字画方面眼力最高的。

    黄志祥和这个人又一起看了这幅《高枝寒蝉图》,最终认定没问题。

    当时钟毓也没有露面,黄志祥根据钟毓的指示,告诉货主,六千万不是小数儿,能不能给个时间凑凑?

    这个人又答应了,给了五天的时间;而且还提出,可以把画留下,只要黄志祥开个收条就行。

    黄志祥更是犯起了嘀咕,如此名贵的一幅画,怎么会如此草率?便婉拒了,只说凑够了钱就联系。不过,顺着那人的话,提出要拍几张照片。

    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天,还剩两天。黄志祥和钟毓合计了好几次,实在是想不出哪里有问题。根据黄志祥和另一个鉴定者的说法,这画很开门,应该不是高仿。

    如果不是高仿,来路又没问题,那应该是比较踏实了。但,崔白的画很难得,却来得太容易,钟毓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

    昨晚没睡好,钟毓今天一早便给余耀打了电话。

    余耀先让钟毓把照片传了过来,先看看再说。

    用绢用墨装裱的问题,图片上也能看,却不会很透彻。不过,钟毓既然信得过黄志祥和另一个掌眼的,这些基础的东西,他们应该能看明白。所以,余耀重点还是看笔法笔意。

    崔白的画,是很难仿的。他以写生见长,最核心的东西,是自身的洞察力。他用笔展现的自然情趣,带着一种生机。只要能捕捉到这一点,就算抓住了崔白的画的要点。

    这也是黄志祥觉得开门的原因。

    余耀看了之后,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只是看图片,但余耀仍旧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定然是真品无疑!

    如果是真品,这画当然值得收。若要是做局,东西是最关键的。不是假的,来路又没问题,价儿还不高,那这局图的什么呢?

    不过,余耀和钟毓一样,在古玩行里混,总是要多加警醒的,这是个大便宜,虽然起价高,但利市也大,就这么轻飘飘从天上掉下来,终究还是会犹疑的。

    余耀复又给钟毓拨了过去,“我看没问题。不行这样吧,我去一趟瓷都,最后交易前再看一眼。”

    钟毓沉吟了一番,“六千万不是小数儿,最近我手头也比较紧,得拆东墙补西墙勉强才能凑出来,要是一旦出问题你能来,自然最好了,不过”

    “别吞吞吐吐的客气了,我这就订票。”余耀接着又说了一句,“虽然现在琢磨不透,但,如果是个局,那应该就是瘸爷了。”

    “我也这么想的。而且,我听说程小年最近回过瓷都。”

    “啊?那更得小心!如果是瘸爷做局,必然不会只折你的财,肯定还有别的盘算。”

    钟毓想了想,“本来可以直截了当,不要就是了,最起码落个清净”

    “我明白你的想法。”余耀打断了他,“等我。”

    挂了电话,余耀点了一支烟,又琢磨了一会儿。

    他只按照真品来想,因为如果是高仿,他有自信见了实物一定能识破。

    如果是真品,不是个局的话,那很简单,就是他们想多了,人家可能就是直接一头撞进来的。

    可如果是个局,问题在哪里呢?

    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事儿最好速战速决。但余耀越想越有点儿力不从心,最后他拿起电话,给萧影拨了过去,转述了这件事儿。

    “钟毓太要强了。现在如果他已经压制住了瘸爷,完全可以稳扎稳打。”萧影叹了口气,“我听这意思,他好像有点儿盼着是瘸爷做局,想见招拆招,涉险求胜!”

    “见招拆招只是一方面,这画的诱惑力还在这儿呢。如果从现有的情况分析,不是瘸爷做局的可能性也很大啊。”

第387章 他不是一个人

    萧影顿了顿,“快过年了,别出事儿添堵。罢了,我已经算过了,年底前免不了奔波,汉口一趟了,不差瓷都这一趟,等我也去一趟吧,以防万一。”

    余耀应声,“如此最好。上次瓷都一别,再也没见过钟毓,正好算是聚聚吧。”

    挂了电话,余耀又给沈歌和濮杰说了一声。

    沈歌不认识钟毓,也没提出要一起去,只是嘱咐余耀多加小心。濮杰本来想一起去,但是年前家里事儿多,余耀也觉得兴师动众的不太好,本来通知萧影就没给钟毓说。

    当天晚上,余耀、萧影、钟毓便在瓷都相聚一起吃了晚饭。

    钟毓比以前瘦了一些,不过精神状态还不错。对于萧影的到来,他稍稍有些意外,余耀笑了笑,“不怪我多事吧?”

    钟毓也笑了笑,“你们的心意,我明白。”

    萧影接口道,“既然来了,先说正事儿。如果这幅崔白的画是真迹,根据你的调查,也没有任何关于崔白的画的不利消息,那就是正常买卖。想利用正常买卖做局,现在我们都猜不透。所以,如果是个局,真正交易时才是关键。”

    余耀点点头,“即便不是个局,最后的交易也得重视。”

    钟毓举起酒杯,和萧影的茶杯碰了碰,“如果不是个局,你们就白跑一趟了。”

    “我宁可白跑一趟。”萧影抿了口茶,“交易之后的事儿,你都安排好了吧?”

    钟毓点点头,“那个货主姓王,叫王立峰,交易即便没问题,我也会安排人盯好他的行踪。”

    余耀点了一只烟,又对钟毓说道,“我们既然来了,你又一直没有露面,那就不必露面了,到时候就让黄志祥对这个王立峰说,萧影是他找来伙着收画的,而我,是萧影找来掌眼的,这样我俩到时就能更加顺理成章。”

    “这”萧影沉吟。

    “如果不是个局,王立峰应该不知道你才是瑞丰楼的幕后东家,你何必露面?如果是个局,你在暗中调度,也更为合适。”余耀补充道。

    “有道理,我听你的。”钟毓最终应道。

    萧影建议,“这种事儿,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拖也没用,如果你的钱准备好了,那就约明天交易吧!”

    钟毓想了想,“本来我没想到你俩一起来,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钟毓约好了第二天下午,上午他们先和黄志祥碰了碰头。

    黄志祥长得很周正,声音清朗,很有老板样儿,思维灵活清晰,交流起来毫不费力。余耀顺带和黄志祥聊了聊他所见到的这幅画的细节,从黄志祥的表达来看,此人对字画确实是比较懂行的。

    下午,黄志祥和余耀、萧影在瑞丰楼二楼的贵宾室里,见到了王立峰。

    之前见了两次王立峰,他都是一个人。但这一次说好真正交易了,他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

    王立峰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中年人,而这小伙儿头发挺长,有点儿像成龙早期功夫片的发型,长得细皮嫩肉,大眼小嘴,略有点儿娘。进门之后脱了垮肩的米黄色毛呢大衣,露出紧窄的小西装、九分裤,皮鞋擦得锃亮。

    黄志祥当然也没见过这个小伙儿,一边介绍余耀和萧影,一边打量着这个小伙儿。

    王立峰随后也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爱人的本家侄子,本来也看上了这幅画,但他是个打工的,也只能想想了。最后要交易了,非说想跟着看看,不妨事吧?”

    黄志祥摆摆手,“王先生你的东西,交易的时候带个人,不是很正常么?客气了,还解释这么周全。”

    余耀暗忖,根据钟毓之前的调查,王立峰的爱人早就去世了,所以钟毓也没再深入。是不是他爱人的本家侄子两说,不过看这小伙儿的打扮,实在是不像个喜欢古画的人。

    小伙儿自始至终话不多,不过期间和萧影对视过几眼,似有警惕之意。

    王立峰在贵宾室的画案上展开了这幅画,萧影并没有上前,只是坐在一边观察,黄志祥和余耀站在画案一侧,王立峰和妻侄站在另一侧。

    余耀仔细看了几分钟,确然是崔白的真迹无疑。上面有几方收藏钤印,还有一方明代著名的藏之印,不过没有皇室的,看来应该是一直在民间流传。

    确定之后,余耀冲着萧影和黄志祥分别点了点头。

    萧影起身走到画案边黄志祥的身旁,“黄老板,既然我请的高人看了没有问题,那就收了吧!你也折腾王先生好几次了。”

    “不折腾,不折腾,大买卖嘛!”王立峰笑了笑,顺手将画小心卷了起来,正要放进摆在画案上的书画盒,却又停了手,将画放到了书画盒旁边,拱拱手,“黄老板,还是你来吧!既然交易成了,那我就不过手了。”

    黄志祥笑了笑,“钱没到你账上,那就是交易还没成,画还是你的。”

    说着,黄志祥拿起手机,拨了出去,在电话里说道,“你把合同送到二楼贵宾室。”

    黄志祥刚挂了电话,和王立峰同来的小伙儿开了口,“姑父,我能再看一看么?”

    “刚才不是一直在看么?”王立峰皱了皱眉。

    “既然黄老板说了还没签合同,不还是你的东西么?”小伙儿轻声回了一句。

    “卷起来之前你怎么不早说!”王立峰加重了语气。

    黄志祥此时想说话,萧影却给他递了个眼色,他便没再开口。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余耀、萧影、黄志祥站在画案一侧,王立峰和所谓的妻侄站在画案另一侧,都没有再说话,都看着画案中间摆着书画盒和卷起来的画。

    几秒钟之后,小伙儿又看了看王立峰,嘴唇翕动几下却没发声,随后便径直走到门口一侧的衣架,取了挂着的大衣,搭在手上,脸色不悦地作势要走。

    “你干什么?回来!”王立峰冲他叫了一句,随后又对黄志祥笑了笑,“见笑了黄老板!今儿高兴,我就不和孩子一般见识了。”

    黄志祥扬了扬手,又点了点头。王立峰冲小伙儿道,“快点儿看,马上要签合同了!”

第388章 五花八门

    小伙儿咧嘴笑道,“谢谢姑父!”说完,他便走到画案边,将画重新展开了。www.uu234.net

    此时,余耀不由看了看萧影,见萧影淡定自若地看着小伙儿,心下略安。

    因为已经当面鉴定了这幅画,余耀心里也不由思忖了一番。

    崔白的画,传世真品极少,一般都在大型的博物馆里。民间偶有真迹传言,但不易确证。

    而拍卖会上出现的崔白的作品,很多标注时都带着一个括弧,里面是“款”字或者“传”字。

    带(款)的,意思是落了崔白的款儿,其他一概不作评论。也就是说,可能是崔白的真迹,也可能是仿作,但拍卖行无法定论。

    带(传)的,一般没有款儿,是根据传承因素,大致应该是崔白的作品。或者说难听点儿,疑似崔白的作品。

    但是这一幅,不仅有款儿,而且余耀完全可以确定,就是崔白的真迹!

    这画,有两个小小的遗憾,不然价值会更高。

    第一,就是这画是宋代的旧裱,已经残破脏污。不过,画心保存得比较好,装裱是可以修补的,无伤大雅。

    第二,就是只有民间的收藏钤印,没有内宫或者皇帝的收藏印章。要是乾隆得到过这幅画儿,不盖上几个是不会罢休的。

    但即便有这两个小小的遗憾,如此尺幅、画心完好的崔白的绢本真迹,过亿是必然的;甚至,如果好好运作一下再上一场大拍,让这六千万的成本,生出两倍以上的纯利,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是钟毓不想放手的重要原因,也是即便认定为真品仍旧疑虑重重的重要原因。

    小伙儿在王立峰的注视和催促下,确实没磨叽太久,看完之后,拿着小心卷了起来,而后又放到了画案上书画盒旁边。

    此时,贵宾室传来敲门声,一名身着套装的女子拿着一沓合同和两支签字笔一个印泥盒走了进来,“黄总,都准备好了!”

    “放下吧!”黄志祥点点头。

    女子关门离开之后,黄志祥和王立峰签订了合同,摁了手印。

    小伙儿在一旁看完,接着便对王立峰说道,“姑父,我还有事儿,就先走吧?”

    “走吧!”王立峰不耐烦地摆摆手,“早知道不带你来了,这么多事儿!”

    “谢谢各位!”小伙儿冲着画案对面的余耀、萧影、黄志祥三人微微点头,接着便朝门口走去。

    “慢!”萧影似笑非笑地开口,“等我和你姑父说句话再走也不迟!”

    小伙儿不由一愣。

    黄志祥此时还没看明白,心里泛起了嘀咕,你和王立峰说话,又不是和他说话,留他干什么?

    余耀却仿佛明白了什么,咳嗽一声,仿若无意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慢慢踱步,退到了一边。

    王立峰眉头猛然一皱,旋即便又舒展,“咳咳,今天是我多事了!”

    萧影指了指小伙儿,“你现在走了,这买卖就黄了。”

    而后萧影紧接着看向王立峰,“王先生,这画,黄老板资金不足,拉上我伙着收,我现在突然觉得太高,想再谈谈价儿,可以么?”

    王立峰的表情瞬间阴晴变幻,他到底是摸不准萧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合同都签了!而且之前我和黄老板也谈得很明确,六千万早就定死了。”

    “几百块也不行么?”萧影笑问。

    “啊?”王立峰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了,“六千万的生意,你签了合同又突然改口,就为了少出几百块?”

    “你误会了,我说的是几百块买这幅画!因为我突然发现了问题!”

    此时,小伙儿很烦躁地嘟囔一句,“神经病!”便接着快步向门口走去。

    王立峰“气”的一拍桌子,一指黄志祥,“黄老板,这人到底是干嘛的?你想反悔别签合同啊!”

    王立峰话音未落,萧影却动了,余耀只觉得眼前一闪,萧影不知怎的就从他身边滑过,挡在了小伙儿的面前,“东西你过手了,还是交易完了再走比较好。”

    “我是过手了,你们不一直看着么!”小伙儿在萧影的注视下,竟有几分气短。

    萧影冷笑一声,一手在小伙儿眼前虚晃,另一手一扯一带,小伙儿搭在手上的大衣突然冲天而起,萧影顺手在里面一抄。

    手里多了一幅卷轴。

    “区区戏法,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大衣落地,小伙儿脸色煞白,想动,却觉得身上压上了千斤重担。

    萧影将卷轴递给余耀,余耀接过,摆在了桌上,同时将两幅画展开压住。小伙儿手里的这一幅,显然是原先的真品!

    画案上的,却变成了仿品!而且重在仿裱褙,画心仿得稀松平常,像是美院学生的临摹,黄志祥看过之后也能很快判定。

    王立峰站在一边,冷汗涔涔,不自觉地想溜向门边,但动了两动,看着控制住小伙儿的萧影,腿又软了。

    什么伙着收东西的!人家这是找了破局的绝顶高手来啊!

    萧影拍了拍小伙儿的肩膀,“五花八门。你是三门彩,看手法,南派戏法侯一脉吧?”

    小伙儿顿时感到身上轻了,惊问,“你也是三门彩中人?”

    五花八门,意思很多,其中有一个,指的是旧时民间的一些闯荡江湖的职业。

    即便是指江湖职业,说法也不一而足。其中五花有说法是:金菊花、木棉花、水仙花、火棘花、土牛花,分指不同职业;而八门,一门金、二门皮、三门彩、四门挂、五门评、六门团、七门调、八门柳。

    其中的三门彩,指的就是变戏法的,所以现在称之为古彩戏法,仍有传承,用以区别西方传来的魔术。

    “戏法雕虫小技,不是障眼法,就是借助道具,你这利用大衣的手法,比侯五可差远了!”萧影淡然应了一句,又对黄志祥说道,“黄老板,报警吧!”

    “好!”黄志祥点点头,拿着手机却没拨号,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亏得安上了高清摄像头啊!”

    王立峰一听,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怪不得先签合同再出手!这标的额六千万的诈骗,这特么要是进去了,有生之年还能出来么?!

    而小伙儿一听侯五,颤声问道,“你认识我师爷?”

第389章 红脸儿白脸儿

    “他才三十多岁,就当师爷了?”萧影说着,冲黄志祥抬了抬手。顶 点 X 23 U S黄志祥收起手机,上前将王立峰扶起,“王先生,既然你这么害怕报警,那咱们就先聊聊再说?”

    王立峰此时被人捏住了七寸,已如砧板之肉,只能俯首帖耳。

    “这跟年龄没关系。”而此时,那个小伙儿反倒镇定了一些,冲萧影说道,“原来你跟我的师爷是朋友,栽在你手里,我认了!”

    “朋友?他的资格还不够。”萧影冷笑,“不过,你把床单子换成大衣,还能这么利落,看来是他隔辈指点过你。”

    “那叫卧单!”小伙儿高声叫道,“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古彩戏法!”

    “卧单的本意就是床单子,只不过后来才延伸出你们彩门的道具之意,我没有说错。”萧影一边说,一边走到画案边坐下,“侯五虽然不够资格做我的朋友,但他人很仗义,能入得了我的眼。”

    小伙儿跟着上前两步,咬了咬牙,“你的手段我已经领教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比这位王先生有胆色,现在是徒孙,以后说不定也能当师爷,毕竟爷都是从孙子熬过来的。”萧影抬抬手,“坐下说吧!”

    最后,五人在画案边都坐下了。黄志祥将两幅画都收好,暂时放到了一侧的柜子上。

    王立峰刚想开口,萧影伸手一点,让他打住,转而问小伙儿,“这位王先生,真是你的姑父、亲情加钱财一起来的,还是纯粹雇你来的?”

    “雇来的。”小伙儿应道。

    “也就是说你只干活儿,别的一概不管,也不知道了?”

    “对。”

    萧影看向王立峰,“是这样吧?”

    王立峰对此也没法儿撒谎,“是。不过,他的活儿砸了,按规矩得倒赔给我钱。”

    “你话还挺多!现在是你能说了算的么?”萧影冷声道,“人证,物证,合同,录像,齐活儿了,现在是我们给你机会,你才有机会。”

    余耀点了一支烟,“王先生,你也不用遮掩,你不过是个马前卒,我们很清楚。”

    王立峰沉默不语。

    萧影对小伙儿说道,“行了,侯五曾经给我搭过一次手,对我也很恭敬,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可以走了。”

    “啊?”小伙儿先是面露喜色,接着又是一阵惊惧,“我知道了!你,不,您,您是玄”

    萧影闪过凌厉眼神,小伙儿立马闭了嘴。

    黄志祥此时却不由看了看萧影。

    “放心,我要想再找他,他肯定跑不了。”萧影对黄志祥说道。

    小伙儿躬身上前,在萧影耳边低语几句,萧影挥挥手,小伙儿如蒙大赦,连声道谢,开门离去。

    “好了王先生,说说你背后的人吧?”萧影转而对王立峰说道。

    王立峰依然沉默不语。

    “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萧影欠了欠身子,“你说了,就可以走。”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说了一样走不了!”

    “彼此之间不信任,那确实没法儿交流了。”萧影看向黄志祥,“黄老板,报警吧!”

    黄志祥立即摸出手机。

    王立峰慌忙抬手,“不是有三分钟么?”

    黄志祥就此拿着手机没动。

    余耀笑了笑,“王老板,我给你支一招如何?”

    “你给我支一招?”

    “是啊,他长得就冷冰冰的,天生就适合唱白脸儿,总得有个唱红脸儿的不是?”余耀接着说道,“你说了之后,可以直接去找背后的庄家,就说局被破了,画被扣了。”

    “这算什么招儿?”

    “这怎么不算?最起码你可以告诉他,你没供出他来,只是损失了一幅画。而且我们也不对外宣扬。”

    “只是损失一幅画?这么贵重的东西,让我拿什么赔啊?!”

    “你这不是挺明白么!你即便真的没供出他来,这画还能拿走么?我们就算这么放了你,不让你吃牢饭,他能白白损失这幅画么?不还得让你赔?”

    王立峰一听,“你的意思是说,我说出来,你们能保我?”

    “你怎么老想好事儿呢!”萧影冷哼一声,“你说出来,我们只是不报警!剩下的屎,你自己擦!这已经是很大的恩惠了!”

    余耀叹口气,“白脸儿说话就是难听。王先生,吃牢饭对你来说,是最坏的结果;只赔画,虽然是好大一笔,但相对也算舒缓多了。不过”

    王立峰眼神一变,“不过什么?”

    “不过,你刚才说我们保你,我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但,你要做的,就不止供出背后的庄家这么简单了,恐怕还得做一些配合性工作。”

    王立峰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抬头道,“能不能让我多考虑一会儿?”

    “可以!”余耀甩给他一支烟。

    黄志祥在一边看着,表面还算稳稳当当,心里却已暗流翻涌,钟老板是怎么找的这两位啊?!这哪是白脸儿红脸儿?这是诛心双煞啊!

    抽完一支烟,王立峰开了口,“我想先问问,如果我说出来,也配合你们,你们怎么保我?”

    “黄老板你打算怎么保他?”余耀看向黄志祥。

    黄志祥不由愣了一下子。话都是你说的,你咋还冷不伶仃问我呢?

    萧影摇头,“你要是不知道,不会问人啊!”

    黄志祥这才反应过来,“我出去打个电话。”

    几分钟之后,黄志祥就回来了,对王立峰说道,“只要你配合好,我们保你不用损失半分钱财,同时一直到你移民成功,最后把你送飞机上!”

    王立峰面色一喜。

    “而且,你说完之后,我马上安排人手陪你先回家,收拾该收拾的东西,给你安排好。他估计从此就不会找到你了。”黄志祥笑道,“你的房子,只要你签一个授权书,我们帮你处理,回头把钱也打给你。”

    “房子钱真能打给我?”

    “你的房子有这幅画值钱么?”黄志祥反问,“要是只在意钱,我们何必在意你的死活?”

    王立峰又看了看余耀,“能再给我一支烟么?”

    狠狠吸了两口烟,王立峰终于开口说道,“是宏宝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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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宝大师介绍:
玩物丧志,玩宝得志。一个籍籍无名的古玩小贩,却终究要变成一代宗师。
尘封的奇珍异宝,隐秘的掌眼传承,在古玩的世界里,历史从未失声。叵测的尔虞我诈,纷乱的暗流汹涌,在滚滚的暴利中,人心没有天平。
玩宝大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玩宝大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玩宝大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