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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宝大师全文阅读

作者:青木赤火     玩宝大师txt下载     玩宝大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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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鬼脸花钱

    余耀从小就有一个理想,他上小学时还在一篇作文《我的理想》中详细阐述过。www.uu234.net

    玩儿着,赚大钱。最好还有点儿格调。

    虽然这篇作文被没眼力的语文老师打了个鸭蛋,但余耀还是坚持为理想奋斗着。

    他发现,古玩行,就是实现这个理想最好的地方。

    而且,他成功了。

    就拿上周来说吧,他用几百块捡漏的一对明代永乐青花压手杯,拍出了一个多亿,他随手就准备花出去,打算在母校筹建一座“余耀博物馆”。

    头猛然一歪,余耀差点儿闪了脖子,睁开眼之后,顺手擦了擦口水。

    原来是做了个梦。

    本来想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会儿,没想到天凉了,这么容易就睡着了。

    如今生意越来越难做,从早上八点开门,现在都晚上八点了,楞是一个人没进来过。

    这家名为格古斋的小店,在江州城南老街上,只有二十平米,而且还被一道高大的货架分成两部分,货架前面是店铺区,货架后面是一个逼仄的简易卧室。

    余耀站起身来,点了一支烟,准备抽完就关门睡觉了。

    “吱呀”一声,门却在这时候开了。

    进来的是个生面孔的中年男子。

    他穿了一身锦灰色的长袍马褂,胸前一侧还露出了金灿灿的怀表链子,发型一丝不乱,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

    余耀不由愣了愣,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这副打扮?这是得多喜欢民国范儿啊?

    不过,此人的骨子里似乎还透出来一股劲儿,这股劲儿很难形容,让人觉得很有学问,但却又难掩江湖气。

    “您好,有什么好关照?”余耀上前两步,微笑问道。

    这开古玩店的,得会看人,有的人是真买家,有的人是逛灯的(只看不买),还有的,是来卖东西的。但是这个人,余耀却看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掌柜的,有件东西,能给掌掌眼么?”中年男子开了口,语声略显沙哑。

    “您客气。这是有东西要割爱?”余耀应了一句,同时打量了他一下,没见他手里带什么像是古玩的东西,只有一份卷起的报纸。

    中年男子点点头,却从内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同时问道,“贵姓?”

    “免贵姓余,您年长,叫我小余好了。”余耀伸手接过了铜钱。

    确切地说,这是一枚花钱,又叫压胜钱,不是官方通行的货币,多是民间铸造用以祈福求吉的。

    这枚花钱比普通古钱略大,直径有四厘米左右。中心圆孔,而不是常见的方孔。

    图案很特殊,正面是一个鬼脸,却不狰狞,似乎还带着笑意;一只眼睛眯起,而另一只眼睛,恰就在钱的圆孔,或者说,是用这个圆孔代替了一只眼睛。

    背面,则是围绕圆孔,有金、木、水、火、土的阳文字符,字体都是小篆。

    花钱从汉代开始就有铸造,历朝历代五花八门;余耀虽然没见过这种花钱,但也不会大惊小怪。铜质精良,包浆地道,显然是传世的好品;综合种种特点来看,像是清中期的。

    中年男子打量了他几眼,点点头,“我姓许。”

    余耀掂了掂这枚鬼脸花钱,“许先生,我年轻,见识浅,有什么说的不对的,您多担待。”

    “客气了。”

    “花钱,在清代铸造得最多,民间甚至有点儿泛滥了。您这枚品相不错,但也值不了多少。”

    “你收么?”

    “可以收,不过价钱”

    中年男子好像若有所思,把报纸顺手放到桌上,一手撑着柜台揉了揉眉心,“你看着给吧。”

    余耀想了想,“五十块。”

    这枚花钱,实话实讲,就冲这品相和特殊的图案,市面上怎么也得五百往上的价儿。而且这东西不难卖,可以把玩,可以佩戴,可以收藏,是快来快走的爽利货。

    但古玩生意就是这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买东西收东西,出价的时候,都是可劲儿往低了压。

    余耀正等着还价儿,中年男子却道,“成交!”

    余耀稍稍一愣,心说这人的打扮虽然古怪,但也不像是缺这点儿钱的主儿啊?

    不过,他很快便笑了笑,直接摸出了一张五十的票子放到柜台上,“我看您不像是手头紧”

    “不仅手头紧,而且时间紧,小余掌柜,你能帮我个忙么?”中年男子却没有立即拿起这五十块钱。

    “我能帮您什么忙?”

    中年男子指了指桌子上的五十块钱,“我有点儿急事儿要走,你用这,买些纸钱,帮我烧了就行。”

    啊?哪有替人烧纸的道理!这能替么?再说了,今儿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啊!

    “小余掌柜,拜托了!”说完,中年男子竟急匆匆抢了出去。

    门开人走,外面突然刮起一阵风,声音不大,却似乎有一阵呜咽卷进店来,余耀不由打了个激灵。

    “哎?话还没说完呢!”余耀追了出去,但出了店门左右一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这算什么事儿?

    “好像也不能白赚你的。”余耀嘟囔了一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锁了店门,往西走了走,进了一家杂货店。

    黄色的毛边纸钱,十块钱一刀,余耀这上面没再占便宜,买了五刀。

    余耀就在格古斋门口一侧,简单划了划纸钱,蹲着给烧了。

    烧完之后,余耀仿佛鬼使神差一般,没立即站起来,却又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枚鬼脸花钱,捏着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这么听话呢?”

    嗤!

    就在此时,已经熄灭的纸钱灰烬中,突然冒出一股黑气,这股黑气随风窜起,如同跳舞般晃了晃之后,从鬼脸花钱的钱眼儿中似利箭般穿过!

    穿过钱眼儿之后,黑气变成了金光!

    余耀大骇,下意识地闭眼,却又不敢扔掉手上的鬼脸花钱,生怕有什么意外和闪失。

    虽然闭了眼,但似乎晚了,因为他的眼前仍是一片金光灿烂。

    “五行穿金,鬼眼穿心!”

    他脑子里,好像还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

    刚才进店的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第2章 真是撞鬼了!

    余耀平时胆子不小,但这种事儿谁能受得了?还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嘴里不停念叨着,请自己能记得起的各路神圣仙佛保佑。顶 点 X 23 U S

    好在这金光灿烂的时间并不长,同时再也没有声音响起。

    眼前恢复了一片黑暗。

    足足又安静了五分钟,余耀才一点点慢慢睁开眼睛。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一钩上弦月挂在空中,和昏黄的路灯光交织,斜射在“格古斋”的匾额上;老街上暂时没人经过,而东口连接的滨江道上,不停有车辆呼啸而过。

    地上的一堆灰烬,已经没了半分火气;手里的鬼脸花钱,也没什么变化。

    呼余耀长出一口气。

    起码眼睛没出毛病,看得清清楚楚。

    难道,刚才是我花眼了?幻听了?

    余耀缓缓站起身来,先是小心将鬼脸花钱暂时装进口袋,又点了一支烟。

    许是最近有点儿累,又是做梦,又是幻觉的。

    不过,直到一支烟抽完,这种自我安慰也没能起到大作用。余耀回到店里反锁店门之后,还是有种脊梁骨冒凉气的感觉。

    走到店铺一角的脸盆架边,洗手擦干之后余耀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先睡会儿静静吧。”

    店里只有他自己,没有静静。不过,柜台上倒是多了一份卷起的报纸。

    这好像是那个中年人遗落的。

    余耀顺手拿了起来,展开。

    这是什么报纸?连个头版大彩图都没有。

    嗯?不对啊,黑白的?这油墨?

    民生联报。

    民国二十七年十月二十六日,农历九月初四。

    余耀草草看了几条头版的新闻,全是当年的时事。再翻,还是。

    不经意间,一条新闻标题蓦地映入眼帘。

    一代宗师昨日离奇去世,国宝级文物不知所踪。

    旁边,还配了一张照片。

    看了照片,余耀的手像被火烧了一样,腾地就将报纸扔了出去!

    这张照片,虽然是一小半身黑白照,自是比不了现如今的高清图片,但是余耀也能认出,赫然就是刚才进店那个中年人!

    这特么的是真的撞鬼了啊!

    我说这年头儿怎么还有这种打扮!

    还有,那张报纸发行日期是农历九月初四,报纸上说的“昨日”,就是九月初三!

    今天,也是九月初三!

    忌日。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这本来应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日子啊,怎么自己就出了这种事儿?!

    鬼爷,我和您应该没什么关系啊?怎么就找上我了?

    余耀站在柜台边,瞅着被他扔在地上的报纸,他现在是又惊又怕。

    不过,也带了那么一点儿好奇。

    一代宗师?

    这个人到底是谁?刚才还没顾上看

    最后,余耀一咬牙一跺脚,硬逼着自己上前拿起了那份报纸,重新放到了柜台上。

    既然都找上门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民间一代传奇,古董文物鉴定大师许太炎”

    啊?原来,他就是许太炎?

    余耀一时间又有些游离了。

    作为一个理论水平和历史知识远远高于眼力的古玩小贩,余耀是知道这个许太炎的。

    民国年间,有“文物三言,半壁江山”一说,说的是在文物古董这个圈子里的影响力。

    所谓“三言”,是三个姓氏都带言字旁的人。

    许太炎,谢流斋,谭如肃。

    不过,这三个人,不是一路人。

    许太炎最具传奇色彩,在文物古董鉴定方面是个天才。他曾在琉璃厂开店,在当时的行里颇受追捧,有“许一眼”的雅号,不管真假,一眼定性。但他的背景十分神秘,据说人脉颇广,却从不为官方做事。

    谢流斋,却是个专门“出口”文物的古董商,他在沪海开了一家古董公司,同时在西洋也有公司,如今不少堂而皇之摆在外国展厅里的好东西,就是他搞出去的。

    谭如肃,则是当时最大的古董造假集团的掌舵人,以古画为主,青铜器、瓷器也有涉猎,其中不乏以假乱真的超级高仿。不客气地讲,现在说不定哪位收藏家甚至哪个博物馆里,还有谭氏集团做出来的东西。

    “我姓许。”

    这声音再度在余耀脑海里响起。

    余耀的心里,却好似稍稍踏实了一些。

    因为,如果真是许太炎,此“鬼”就非同一般,一代宗师啊!应该不会难为自己这么个小人物吧?

    余耀一边想着,一边将这篇只有不到四百字的新闻看完了。

    敢情民国时候的新闻也玩儿标题党,写许太炎去世,死因却不知道,这就算离奇了?余耀还想看看国宝级文物是什么,结果只是猜测许太炎应该藏有国宝级文物。不过,倒是怀疑了一下倭国人。当时倭国人已经入侵华夏,同时大肆搜刮古董文物。

    有用的不多,但其中一点还是引起了余耀的注意。

    那就是许太炎当年在琉璃厂有一家店铺,也叫“格古斋”!

    这似乎能解释他“显灵”到此的原因?

    难道,是他老人家在“下面”缺钱了?

    余耀再度回忆了一下整个过程,他似乎并无恶意;自己呢,又帮他烧了纸钱,整整五刀啊,这要搁在“下面”,够买个花园别墅了吧?

    既然这样,应该不会再有麻烦了?

    钱眼儿里的金光,要不是幻觉的话,会不会是一种表示收到钱的“反馈”?

    胡思乱想一通,余耀又摸出那枚鬼脸花钱。

    这东西,可不敢卖了!

    从店里找了根红色挂绳,余耀小心翼翼将这枚鬼脸花钱穿系了起来,而后,打开了柜台里侧一角的小保险箱。

    小保险箱里,也没啥东西,除了几千块现金,还有一个不大的锦盒。

    余耀将穿了红绳的鬼脸花钱小心翼翼放进去,拱手拜了拜,“许大师,小店的名字是个巧合,无意冒犯您。我这纸钱也烧了,够您在下面花了。您看,是不是就不用上来了?主要是怕您累着”

    说完之后,余耀拍了拍心口,感觉舒缓了一些。

    瞅了瞅保险箱里的那个锦盒,余耀不由自主又拿了出来。

    这个锦盒里,是他前两天捡漏的一件白玉扳指,今年能不能过个好年,就靠它了!

    打开锦盒之后,余耀又禁不住拿起了这扳指。

    包浆莹润,手感一流,开门的熟坑。扳指的外立面上,上下刻有回纹,中间则是阴刻了一首唐诗: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根据余耀之前的判断,这是一件乾隆朝苏工老玉件,虽然比不了内务府造办处的官作,但也算精品了。

    可此时的余耀,眉头却忽而拧成了一个疙瘩。

第3章 捡漏?打眼!

    这扳指,原来不是捡漏了,是特么打眼了啊!

    扳指本身,是乾隆朝的老扳指不假,但这回纹和诗文,却是后刻上去的!也就是说,原先是一件素扳指!

    这在行里,叫老玉新工,辨识难度往往极大。m.www.uu234.net

    同样是乾隆朝的老扳指,素扳指和诗文扳指,价儿那就差大了!

    素扳指,一般五万之内就拿下了,因为没什么工艺嘛。但若是雕工精湛的诗文扳指,一个字儿一万往上加价,最后整体再加点儿,卖到三十万也不是很难。

    这件扳指,余耀是十万收的,要是能三十万卖出去,的确也算是个漏儿了。

    古玩行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今年拢共也赚不了仨瓜俩枣的,这已经入秋了,就等着出手这扳指。结果,还没出手,钱就折了一半!

    余耀有点儿肝儿疼。

    郁闷点了一支,狠吸几口,鼻孔冒烟。

    等等。

    好像差个事儿。

    真是差个事儿!

    我什么时候有这等眼力了?

    当时看这件这件扳指,又是手电,又是放大镜,也没看出来是老玉新工啊!

    回来之后,还翻了很多资料,对比细节和特征,也没瞅出有啥问题。

    这?

    余耀放下扳指,又从货架上拿起一件笔筒。

    放下笔筒,他又拿起一方砚台。

    直到清晨五点,他才抱着一个罐子昏昏睡去。

    他又做梦了,仿佛看到了一条热闹的古玩街,鳞次栉比的店铺和摊子,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物,有长袍马褂,有西装革履;有华夏的,有西洋的东洋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余耀,好像听到了店外的砸门声,“鱼头,快点儿开门,都几点了,还不起来!”

    余耀爬了起来。

    哗啦一声,怀里的那个罐子就此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几瓣。

    余耀定了定神儿,看到罐底完好无缺,小心捡了起来,拿着往外面走。

    摔了摔了吧,反正就这个底儿是真的,之前看不出来,没想到上面是后接的又做了旧!

    将罐底放到货架上,余耀开了店门。门外,站了一个高大的肌肉男,一头自来卷儿,浓眉大眼的,瞅着有几分威猛。

    “就知道是你这个扑街!大早上的吵什么吵?”余耀反身回到八仙桌旁坐下,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咚灌了一口。

    他真叫扑街,虽然写出来不是这俩字儿。

    濮杰和余耀是发小,如今干的是夹包袱和铲地皮的活儿。

    早些年,夹包袱和铲地皮,虽说都是古玩行里的路子,但却很难混为一谈。夹包袱是走街串巷老宅门里收货,铲地皮是下乡进村从农民手里刨食。

    不过如今时代不同了,濮杰说白了就是个跑货的,哪里有香味儿,就到哪里蹭饭吃。

    “这都十二点多了,大什么早什么上什么?”濮杰顺手掏出一支烟点上,看了一眼余耀,“我看你睡毛楞了,不过楞点儿好,大买卖来了,别特么震着你!”

    “震你妹啊!”余耀也掏出一支烟点上,“你介绍的买卖我还敢接么?就那白玉扳指,是特么的西贝货!”

    这会儿该轮到濮杰楞了,“不会吧?玉质多油润,包浆多瓷实,要不是我最近手头紧,能让你捡了便宜?”

    余耀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手头不紧?”

    濮杰忽而转了转眼珠,“我说,你这眼力吧,有时候我还真不敢恭维。要不是余叔给你留了个铺底子,你指不定还得跟我混。”

    “素的!后添的工!”余耀拿出了那个锦盒,拍到了八仙桌上。

    濮杰这下不说话了,从锦盒里拿出了扳指,翻来覆去看着,末了,还拿起了放大镜,又看了一通。

    “说我眼力不济?你仔细对比下老划痕和刻字交叉的地方”

    余耀随后连比划带解释,濮杰算是弄明白了,“我靠,刘大头这混蛋!我非找他掰扯掰扯!我说怎么那么巧!说好了去找他,我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人拿着扳指来出手!”

    “拉倒吧!”余耀撇了撇嘴,“货款两清了,它就是变成一坨狗屎,你也得自己吞下去!”

    余耀说的,是行里的规矩。

    古玩,它不是服装鞋帽,试了不合适,回头就退换去。货款两清,你出了门,这东西就是你的。人家做了局,你非得往里钻,那是你无能。

    找后账?不是不可以,但在行里,那无异于拿着喇叭说自己是大棒槌,丢人还不嫌寒碜。而且按照规矩,就算能砸浆(有大佬或协会主持退货),也只能退一半儿的钱。

    这个刘大头,是江州古玩行里的老油子了,你就算去找他掰扯,他没准儿有一万套说辞来推脱。

    濮杰沉默了片刻,“这东西做得是真不赖,弄好了,兴许能找到下家蒙出去。”

    “能玩儿得起这路货的,哪这么好蒙?要不然,刘大头能找上你么?”

    濮杰尴尬笑笑,“我不也是想发财么,再说了,你当时不是也没看出来么?”

    余耀冷着脸开口,“当时是当时。这刘大头,做局坑我们,这场子,必定得找回来!”

    “行了,机会慢慢找。这笔算我欠你的。这次,是真有大买卖。”

    “说呗,来了还能不让你说?”

    濮杰拿出了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

    余耀道,“手头紧还换粪叉?”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你看,这拍出来的照片就是不一样!”

    余耀拿过手机,仔仔细细看了看这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件唐三彩仕女俑,立姿,鬟发垂髻,脸颊饱满,身体富态华贵,整个造型的比例很匀称,是盛唐时期的风格。

    “唐三彩都是冥器,你想死啊!”余耀把手机塞给了濮杰。

    唐三彩,唐代的带釉陶器,釉彩主要就是黄绿白三色,因此得名。不过,唐三彩也不是只有这三种颜色,比如这件仕女俑上,就还有褐彩。

    唐三彩都是冥器,陪葬品,没有传世的,古代也没人把这个当古玩摆家里的。直到清末民初,在中原北邙山发现一批唐墓,大量唐三彩出土,才开始热起来。

    当然,古玩之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冥器,很多人并不在意这个。

    余耀说到底,就是个古玩小贩,他就是收来也不会自己留,有人愿意买就行。

    他刚才对濮杰这么说,是因为从照片上就看出了问题。

第4章 您可不能便宜卖了

    照片上的仕女俑,不少地方还带着土痕呢!这些土痕并不老旧,显然是刚出土不久。m.www.uu234.net

    “能出土这样的仕女俑,必不是一般的墓葬!要是翻船了,少说也得在号子里待上几年!”

    濮杰却瞥了余耀一眼,“你以为我瞎啊?这东西,不是刚从墓里出来的!”

    “嗯?”

    “你有所不知,这是兰山县一个老户挖地窖的时候挖出来的,就这一件东西,下面没有墓葬。”

    余耀脸色稍缓。只要不是墓葬里出来的东西,那就好说多了。

    “这东西现在在哪里?”

    濮杰挑了挑眉毛,“还在他家里。我收过他两件老铜器,还有一次收了他们村里一户的老东西,给了他抽头。没亏过他,这次说是给我留着呢。”

    “留着?要是有人出个合适的价钱,他还留个屁啊!”

    “谁说不是呢?但是这次那老头儿邪了门了,我抬价到一万都不卖。”

    “你不会买炸了吧?”余耀皱眉。

    “应该不会,我且小心着呢。他也说了,顶多等我今天一天,不行就找别的买主了。”

    “他到底要多少钱?”

    “他说想给儿子结婚凑钱,少了五万不行。我这不是凑不出这么多么?”

    余耀点上一支烟,这玩意儿如果是真的,是近百万的货色。五万,肯定是个大漏儿,但没见实物,说什么也没用。“走,这就去看看!”

    出了门,拐上滨江道,濮杰的那辆八手捷达就停在路边。

    “这么一会儿就贴条了。”余耀瞅见了车上的一张违章停车罚单,“前头就有停车位,你这省了两块钱,搭上两百。”

    濮杰却嘿嘿一笑,将单子小心揭下收了起来,“我自己贴的,上次的老单子。”

    “你牛逼。”余耀上了车,濮杰麻溜儿地发动,“我说,你要是有闲钱,也该买辆车了。”

    “要买就买好的。再说了,我是坐店,又不跟你似的经常狼窜。”

    “你现在还能拿出五万么?”濮杰没接这茬儿,转而问道。

    “我撑死就剩一万的活钱。”

    “啊?那我们去看个毛啊!”

    “他要五万就给五万啊?咱俩凑凑,两万差不多了!”

    “得,要不还是别去了!我请你吃顿饭,这事儿当我没说。”濮杰脸色有点儿急,“那老头儿坚决得很,你以为我开玩乐呢?”

    “瞧你那损色!”余耀应道,“他要真是头倔驴,只要东西对,我借钱还不行么?”

    “让我说你什么好?罢了,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走吧。”

    兰山县,是隶属江州市的一个县,江州市区在江南岸,兰山县在江北岸,这地方古时候算是个重镇,也比较富庶,大户多。江州不少铲地皮的,都爱往兰山县跑。

    濮杰开车过了跨江大桥,穿过县城,到了一个叫库岸的村子。库岸村至今还保留了一些老建筑。

    “贾大爷,来客了哈。”濮杰带着余耀来到了一处小院门口。这处小院不是老建筑,红砖门楼下,木门开着,影壁墙上贴着瓷砖,松鹤延年的图案有点儿掉色了。

    “小濮来了?”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儿迎了出来,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蓝夹克,咧嘴笑出一口黄牙。

    “我兄弟,姓余,一块来看东西的,”濮杰介绍了一下,“这位贾大爷,户主。”

    “快进来快进来,坐,正好尝尝我这刚下树的柿子。”贾大爷将他们引进小院中,正房前,摆着一个小方桌,桌边有几个马扎,桌上还摆着一盘带着白霜的柿子。

    “我吃不了这口儿,太涩。”濮杰大喇喇坐下,掏出烟递给贾大爷一支,“东西拿出来吧,今儿看好了,我们拿走得了!”

    “好,我取去。”贾大爷将烟卷儿夹在了耳朵上,有意无意瞥了余耀一眼,便进屋了。

    余耀这才坐下,也点了一支烟,低声道,“我瞅着,这老头儿挺精的。”

    濮杰却摆摆手,“你看了东西再说。”

    柿子被拿到了窗台下,东西被摆到了小方桌上。

    这件唐三彩仕女俑,有一尺高,乍看还真是有一眼。

    余耀也不客气,贾大爷放好之后,他就上手了。

    看了一会儿,余耀将东西放下,笑着对贾大爷说道,“贾大爷,这是您挖地窖挖出来的?”

    “对啊,小濮没告诉你?”

    “除了这个,没挖出别的?”

    “那倒没有。”贾大爷点上了烟,“小伙子,我怎么听着你话里有话啊?”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怕碰上什么墓葬么?”

    “肯定不是墓葬,这东西就在黄土里面,我琢磨着,是不是早些年谁埋地下藏的?我这院子,八几年才成了宅基地盖房,后来又翻盖了,原先是块荒地。”

    余耀点点头,“贾大爷,我听濮杰说,您是少了五万不卖?”

    “唉,按说小濮照顾过我,是该让让价儿,毕竟我这东西也是白得的不是?但我小儿子没出息,要结婚了,这里里外外的,还真是短钱啊!”贾大爷抽了一口闷烟。

    余耀一脸认真,“贾大爷,您听我说,五万可不行!这唐三彩仕女俑,十年前,拍卖会上就出过六十万的价儿,如今你就算一百万出手,那也跟玩儿似的!”

    濮杰一听这话,感到有点儿脑仁抽筋,猛地咳嗽了一声。

    贾大爷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你要出一百万?”

    “我哪出得起啊!我是说这么好的东西,您可不能便宜卖了!必定得卖个好价钱!您和濮杰老交情了,我们总不能为了自己赚钱,砸了您的大买卖!至于您儿子结婚,您把这话和他一说,他一准儿肯等着您卖出大钱来啊!”

    余耀说得煞有介事,贾大爷却似乎明白了,看了看濮杰,“小濮啊,你今天这是压根不想买啊!”

    濮杰刚要说话,余耀一把按住他的手,转而对贾大爷说道,“贾大爷,我们想买啊!不过,如果这东西是真货,我们买不起!可如果不真,我们也不想当棒槌!”

    贾大爷嘿嘿干笑两声,“有你们的!既然不愿意吃柿子,两位,那就不送了!”

    “贾大爷,我还没说完呢!”余耀也笑了笑,“您这东西,如果是真的,就算不是墓葬里出来的,只要是地里挖出来,也得上缴,不然,可就是私藏文物的罪名。”

    贾大爷脸色一变,“几个意思?你是看这院里就我一个糟老头子是吧?信不信我一跺脚,你俩就出不去?”

第5章 剃头挂袍将军罐

    “我信。www.uu234.net但我也信,你不会一辈子不出村了!还有,我听濮杰说,你儿子在江州市区打工吧?”余耀骤然冷笑,“贾大爷,你做局坑人,还坑出气势来了?佩服!”

    濮杰一拍桌子,猛劲儿上来了,“贾大爷,怎么回事儿?要是鱼头说准了,要么,你把我俩弄死在这里!要么,那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贾大爷本来瞪着的眼珠子忽而转了转,接着很生硬地哈哈大笑,“你说你俩小伙子,这么认真干嘛,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要是不仁义,我就悄么声地报警了。我说贾大爷,要是警察搜出来,一看带土,就算你坚持说是工艺品,他们也得找专家鉴定,一个还不行,只要有人觉得不是赝品,那最终结果出来之前,你得先进局子吃点儿苦头!”

    “哎呀,没想到今天遇上了小兄弟这么个高人!你说吧,想怎么办?”

    “我们俩,总不能白来。”余耀不紧不慢又点了一支烟。

    濮杰却又忍不住气咻咻道,“贾大爷,我对你可一直挺厚道!没想到,做局第一个就想宰我?”

    贾大爷干咳两声,“小濮,这不是巧了么?正好让你碰上了。而且我也拦不住你啊,你走的时候不还吆喝千万别给别人么?不过,你这不也找来了高人,小余先生嘛!”

    余耀接口,“旁的别说了,贾大爷,咱们都是求财,你看着办吧。”

    贾大爷想了想,“你俩等着。”

    说罢,起身又进了屋。

    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个硕大的锦盒,“今天小余先生你破了局,按规矩呢,也确实不能让你白来。”

    贾大爷将锦盒又放到了方桌上,余耀不客气地开了。

    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个一尺多高的将军罐。

    将军罐,这名字本身就挺有意思,因为直口丰肩,加上特别像将军盔帽的宝珠顶盖,由此得名。将军罐最早应该出现在明代嘉靖年间,清代康熙一朝特别流行;康熙青花将军罐,是不少瓷器藏家追捧的对象。

    不过,见到这件将军罐,余耀却皱了皱眉,“剃了头,挂红袍,贾大爷你想干嘛?”

    所谓剃头,是指这将军罐没顶盖;所谓挂袍,是指这将军罐上涂了一层油漆。

    在特殊年代里,因为破四旧,很多老瓷器都给砸了。有些人家就涂上一层油漆保护,扔到厨房之类的地方,当个普通的罐子用,使其幸免于难。

    这件将军罐上,不仅涂了一层红漆,上面还用黄漆写了一个大大的“醋”字。

    好嘛,这是当过醋坛子。

    不过,罐腹附近,有一块巴掌大的红漆斑驳,露出了青花图案,是一个骑马的将官。

    同时,罐底的漆,也好像自然磨损了,能看到一圈胎底;还有内壁,并没有涂漆。

    贾大爷笑吟吟看着余耀,“这东西,送你了!”

    余耀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露出的青花图案,发色是明翠的宝石蓝;骑马的将官,画工活灵活现;再加上胎底还有内壁的情况,这是一件康熙官窑青花刀马人物将军罐!

    如果不剃头,能值两三百万!

    即便是剃了头,价值也会在一百万上下,因为只要整个罐体完整,虽然价值能掉一半儿,却仍有市场。

    这么一件好东西,这位贾大爷怎么可能拱手相送?

    “贾大爷,你这越玩儿越深了啊!这是听我说的报警,灵感来了?我带着这件康熙青花罐子一出门,回头你再报警,给我俩安个抢劫什么的?”余耀沉声问道。

    “后生啊,你想多了。你破了局,不想空着手走,但我也没别的。”贾大爷压低了声音,“是康熙青花不假,露出来的画片儿、胎底、内壁,都没问题。可这罐子,油漆不是老年间刷的,是后做的。怎么的呢?除了故意漏出来的地方,其他地方,不知什么原因造成的老伤,釉磨了,画片儿都花了!只能,油漆一盖,呵呵,愿者上钩!”

    濮杰恍然大悟,“卧槽,你蒙不了我们,让我们拿这玩意儿蒙人?”

    “什么叫蒙人?你出个低价儿,谁贪谁吃药!要是不贪的人,必定不会买一件挂袍的,肯定要洗了再买!”贾大爷振振有词。

    濮杰瞪眼指着贾大爷道,“我还以为你真是个老户,合着就特么是个幌子啊!整个儿一局串子!”

    “小濮,天地良心,我是真不想蒙你;不说别的,你这长相太猛,我还真有点儿怕。”贾大爷点了一支烟,指了指余耀,“还有,你这兄弟眼力太毒了,今后我想蒙你也没门儿啊!”

    本来这将军罐能值一百万,可要真是如贾大爷所说,表面大部分都磨了,釉下画片儿还花了,也就剩下骑马将官这块瓷片的钱了。

    余耀一听,原来如此!他沉吟道,“这东西,确实很有迷惑性,要是遇上个贪心的主儿”

    “我就说嘛,小濮,你兄弟是高人!”贾大爷嘿嘿一笑,“不过,这东西就算砸了只卖那块瓷片,也值个千儿八百的,我送归送,但小余先生你得提点我两句!”

    不待余耀应承,濮杰就道,“鱼头,江州古玩行就这么大,我们要拿了这东西,岂不和刘”

    此时,余耀却深深看了濮杰一眼,濮杰不由捂住了嘴巴。

    余耀点点头,而后又对贾大爷说道,“想问我这唐三彩仕女俑怎么个不真法儿?”

    贾大爷点头,“这仕女俑我不打诳,本儿加来回路费就快一万了,这可是中原汝都出来的老窑工。我要五万,不多吧?”

    余耀笑了笑,既然决定拿走这件挂袍将军罐,肯定得说两句。

    “唐三彩是低温陶器,而且要烧两次,先烧素胚,再施釉二烧。人物俑呢,没有在脸上施釉的,因为釉再薄,也有流动性,稍不小心,就烧成花脸了,所以脸上都是用颜料画的。唐代到现在一千多年,唐三彩人物俑脸上的颜料早就淡化没了。”

    “你这件,别的地方都做得很好。但是这脸,用的颜料不讲究,是化学颜料,然后再褪色做旧。天然老颜料褪色后,那脸色是纯的;而这化学颜料褪色,没处理到位,隐隐留下了点儿沁。”

    古玩鉴定,看似高深,但在有了一定基础的人眼中,有时候就差一层窗户纸。只不过,这层窗户纸,之所以捅不破,是因为你不知道从哪里捅。

    余耀话音刚落,贾大爷兴奋鼓掌,“得!我拿着这东西去找货主,就凭你这几句话,也能把钱赚回来!”

第6章 连环套

    余耀却面无表情地收起锦盒,“贾大爷,今儿两清了!”

    说罢,抬腿就走。顶 点 X 23 U S

    濮杰看了贾大爷一眼,“贾大爷,你挺会姓的。”

    而后便快步追上了余耀。

    贾大爷看着他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江州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后生?”

    濮杰发动了车子,驶离库岸村之后,才幽幽问道,“你不会真准备拿这个挂袍将军罐去搞刘大头吧?”

    “有来有往,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余耀道,“冤有头,债有主,要是搞别人,那就成没事找事了。”

    “这刘大头不太好惹啊。再说了,他在圈儿里混了这么多年,未必能让他上当!”

    “你就说想不想搞他吧?”

    “我当然想了!”

    “他撅我一回,我至少损失五万;这次正好有机会,我让他加倍还回来!”余耀咬牙道,“我管他好惹不好惹!老子现在光杆儿一根,还怕了他了?”

    “行,你要下了决心,我和你一起干!”濮杰也咬了咬牙,接着说道,“不过,这事儿可得好好筹划下。”

    “不如来个直接点儿的。明儿周六,我直接去七星桥,顺道看看有没有货能抓。”余耀的眼力,如今脱胎换骨,也是正好想去碰碰运气。

    七星桥古玩市场,和格古斋所在的老街不同。严格来说,老街并不算古玩街,只是街面上有几处古玩店铺,同时与繁华的滨江道相交,有一定的客流量。

    而七星桥古玩市场,位于江州东南的江边,江水在此流出江州。在七星桥以里,却拐了个弯儿,此处宛若一个小湖。

    从先天八卦来看,东南兑卦,成泽聚水,和实际的江面相互映衬。水就是财,七星桥古玩市场一直都比较繁盛。

    江州是东江省的省会,七星桥古玩市场,也是整个东江省最大的古玩市场。

    如今网商微商当道,但是古玩一行,却还是在现实中交易才妥帖。若和别的商品一样,七天无理由退换,那大部分古玩商就等着死翘翘了。而真正的玩家,也不会不上手就敢买货,就算能退换,一来一回,出了纠纷都不够麻烦的。

    七星桥古玩市场,有店铺区,有地摊区。不过地摊区只有周末两天才有。

    市场一大,东西就多,来路就杂。这里面,既有专门贩假卖假的老帮菜,也有全省各地收了老玩意儿来出货的,还有土夫子手里来的鬼货,甚至拐骗盗抢的贼货,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要想在这里面不吃亏,不仅需要鉴古的眼力,还得有细察行市的玲珑心思。

    余耀的父母三年前出了场意外,今年夏天刚上了三年坟。刨去之前跟着老爸耳濡目染,单是独立在江州的古玩行,他也混了三年;七星桥古玩市场,已经很熟。

    刘大头在七星桥古玩市场有家店铺,名叫雅玩阁。此人原名刘一波,五十冒头,黑不溜秋,中等身材,但偏生脑袋很大,由此得了这么个绰号。

    说起了这事儿,余耀在车上又琢磨开了。

    按说这老玉新工的白玉扳指,如果能蒙给玩家,那绝对不止十万的价儿。但能买得起这路货的玩家,并不好蒙。而且不守规矩的可能性更大,要是事后发现了问题,不依不饶,也很麻烦。

    如果蒙给同行,守规矩的可能性更大,即便找后账,也容易对付多了。但,濮杰毕竟给他供过货,为什么选濮杰?还是有点儿蹊跷。

    濮杰这时候也正在想这事儿呢,他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比划了两下,“鱼头,你说这刘大头干嘛要撅我呢?”

    “我也正琢磨这事儿呢,你是不是得罪过他啊?”

    “好像没有啊!”濮杰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他开着车,顺手就按了免提。

    “濮老弟,忙啥呢?”

    “,瞎忙。老哥你呢?”

    “我也一样。最近有什么好货没有?”

    “这年头儿,好货难碰啊,下乡铲个地皮,都特么可能掉局里去。”

    “怎么?让人坑了?”

    “没有没有,我就这么一说,老哥最近想要什么货啊?”

    “老乾隆的玉件儿有么?牌子扳指什么的最好!”

    “哎呦老哥,这东西现如今可难找了!你得到拍卖会上寻摸去。”

    “拍卖会多麻烦啊。”

    “这样吧,老哥,我帮你留意着,只要有货,第一时间通知你。不过,这类玉件儿,如今价儿都不低啊!”

    “只要东西好,亏不了你的。”

    “好,老哥,那回头再说?”

    “好嘞,忙你的。”

    话音落,濮杰挂了电话,转头对余耀道,“不会吧?运气这么好?卡张儿也有人点炮?”

    余耀却默默点了一支烟,“这个人是谁?”

    “一个高级掮客,老周。我也刚认识不久,听说挺有能量,常给一些台面上的人寻摸东西。”

    “这个老周,认识刘大头么?”

    “按说应该认识。”

    余耀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我看,不像是点炮,倒像是想让你诈胡!”

    濮杰一愣,余耀接着说道,“没准儿,这是刘大头整你的后手。”

    “卧槽!”濮杰放缓了车速,瞅了瞅前面,把车停在了路边,“你的意思,刘大头不仅想坑钱,还要整人?如果把扳指卖给老周,他再找机会点出问题,让老周记恨我,甚至老周会收拾我?”

    “他想办法让老周知道你最近收了件扳指,不难。而且,他不会自己告诉老周,更不会让老周知道他过手了。”余耀看了看濮杰,“你肯定有什么事儿把他得罪大发了,好好想想。”

    “没什么啊!不会,是他想对付你吧?”濮杰皱眉,想了一会儿便破口大骂,“刘大头这个杂碎,还特么想玩连环套!”

    “肯定不是我,因为是他约你去做的局,应该想不到你会找我收货。再说了,我在老街开店,和他没什么利益冲突。”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啊,每次我见他,都是刘老板长刘老板短的。”

    “实在想不出来就算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已经算是连你带我一起整。这仇结下,我也不想解开了,不弄他弄谁?!”

    濮杰想了想,“等等,你就这么笃定是刘大头的连环套?万一要真是老周帮买主找玩意儿,赶巧了呢?”

    “我当然不是完全笃定。但是如果你能想起来在什么事儿上得罪过刘大头,那,就是百分百了。”

    “我一件一件推!”濮杰还真就掰着手指头开始了。

    余耀默默不语,想到去世的父亲,一生小心翼翼,却从没发过大财。这古玩行,光靠小心不行的这是他接盘格古斋自修的第一课。如今“眼力”从天而降,更应该放胆!

    “我好像,真推出什么来了。”濮杰突然开了口。

第7章 一幅画引发的黑手

    余耀收回思绪,“说来听听。m.www.uu234.net”

    “这也是我吃了猪油蒙了心了,老爱往刘大头那里跑。怎么说呢,关键是他肯出价儿,不是真东西肯出价儿,而是残的假的也会出价儿收。这样的东西来价儿就不高,出手不容易,他能收,我就赚一点儿是一点儿。”

    “没这些东西,他怎么蒙人呢?”

    “说的太对了。得罪他这事儿,你不反复提醒,我都够呛回过味儿来。”

    那天,濮杰到了刘大头店里,是去送一个残了的青铜圈口,瞅着像是壶上的,带了些夔纹。

    到了店里,刘大头正在里间和人谈事儿,伙计在外间支应着,濮杰便坐下等了等。

    里间的门开着,只挂着一个帘子,濮杰就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可能刘大头也不是很在意,不然早就关门了。

    他们好像是在说一幅画:

    “老万,你说这画儿是仇英的?”

    “刘老板,您是看字画的行家,您往下看,这后面有名款儿,还有收藏款儿。”

    “不用看了,看半张,我就知道是仿的!”

    “刘老板,这可是老裱。”

    “高仿高仿,难不成还用新裱工?”

    “这那您倒是说说,怎么个不真了?”

    “仇英,明代四大家之一,市场上都什么价儿了?哪有这么容易捡漏!你来一趟,我就点拨两句,就说仇英的小斧劈皴,山石的质感那是跃然纸上!你这幅,皴法露了怯了!”

    接着,就有卷画的声音,这应该是刘大头把画卷起来,不看了。

    那个老万又说道,“刘老板,就算是仿的,也是老材料老裱工,您就留下吧!”

    “行啊。三千,放下吧。”

    “刘老板,您再添点儿,光这老绫子老纸,也不止三千啊。”

    “那你换别家啊!”

    老万一时没吭声。

    濮杰心想,市场里人精眼明的,拿着画轴子进了雅玩阁,再拿着出来,别的店就很难出高价了。老万应该明白这一点,但又不甘心,所以一时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老万挑帘子出来了,手里拿着个长方形的锦盒。濮杰不认识老万,但见此人一脸倒霉相,心说可能真是缺钱了。

    这时候,刘大头的声音又从里间传来,“老万,当我帮衬你了,加一千。”

    老万似有所动,但是却和濮杰打了个对眼,濮杰的眼神之中,带了些同情。恐怕,若是没有濮杰,老万就出手了;但人要脸,树要皮,可能是面儿上抹不开,竟跺了跺脚,“刘老板,您留步吧。”

    说完就走了。

    刘大头随即出来,冷笑一声,“拿着一幅民国的高仿找便宜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然后我就把那青铜圈口卖给他了,当时没觉出什么异常。”濮杰回忆道,“不过,出了店,我又在外面碰上了那个老万。我还招呼了一句,说有缘份又碰面了。他说是啊,接着,问我逸墨斋怎么走,我就告诉他了,还隐晦地安慰了两句。这事儿就过去了。”

    余耀点点头,“你和老万说话,没准儿让刘大头知道了。”

    濮杰点了点脑门,随后掏出电话,拨了出去,“常哥,忙啥呢?多少日子不见了,想死我了”

    打了个两三个电话,又接了一个回话,濮杰恨声道,“原来,那幅画儿逸墨斋五千收了!估摸着,刘大头是以为我给那老万指路了,坏了他的买卖!尼玛,几千块钱就下重手,真特么是睚眦必报啊!”

    余耀摇摇头,“这可不是几千块钱!他收了这幅高仿,要是当真品蒙出去呢?那可就是‘大生意’!”

    “就算我不碰上老万,老万还能回去不成?!”

    “刘大头可不会这么想,他还等着老万灰溜溜地把画再送回雅玩阁呢!再说了,你不是在店里和老万有过眼神碰撞么?没准儿店里的伙计添油加醋又给刘大头说了!”

    濮杰狠狠吸了一口烟,“盘来盘去,就是这么回事儿了!表面上和风细雨,暗地里给我砸大冰雹啊!”

    “这刘大头的眼力,的确是够可以的!”余耀想了想,“这么着,咱们双管齐下”

    濮杰听得连连点头,“行,打小你就主意多,听你的。今晚上我请客,咱们去江上月吃鱼去!”

    “拉倒吧,江上月人均最低消费六百,还是撸串去吧,给我烤四个油腰。”

    “你特么光棍一根,吃那么多腰子不怕火大啊?”

    “我体寒,就当贴秋膘了。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撩妹成瘾啊?”

    “你大爷的。”

    “别乱说啊,我大爷就是你老爸。”

    第二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余耀将装着挂袍将军罐的锦盒塞进一个编织袋,打车就来到了七星桥古玩市场。

    余耀去的不算早,到门口八点了,但市场里还没过热闹劲儿。

    市场里有存物处,十块钱一小时,他先把编织袋存了,然后来到了地摊区。

    地摊区一共有三条街,两短一长,就像个“口”字没了顶横;顶横的位置,是大棚区,比地摊区的管理费贵一点儿。大棚区南侧,是店铺区。

    地摊区里的摊主各式各样,逛摊子的也是五花八门,上眼一瞧,有老有少,有老虫儿也有生瓜蛋子,甚至还有成对的小情侣,跑这里溜达来了。

    余耀穿着黄风衣蓝牛仔,挺年轻的色调,就是眼神细瞅有点儿老气横秋。天儿已经凉了,他还买了根巧乐兹,一边吃一边逛。

    连扫十几个摊子,一水儿的“新假破”,让他连蹲下来上手的念头都没有。

    这有了这等眼力,真是省时省力。以往余耀经常在周末大清早来这里抓货,一趟下来,劳心劳力,腰酸背疼。

    没多少工夫他就逛完了一条长街,基本没停步,除了中间瞧了一道热闹顿了顿:有个人点了一万现金,买了一尊“烟涧造”的青铜莲鹤方壶,还当是捡了漏了,装好捂着就小碎步挤了出去。那摊主还挺入戏,买主都没影儿了,还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

    余耀顺势拐到了一条短街上,有一搭没一塔地看着,心说搂不着东西,就直接取了挂袍将军罐去雅玩阁了。

    本已无心插柳,却不料柳暗花明。一个摊子上的一件东西,吸引了余耀的目光。

第8章 玉壶春,拆着卖

    这是一件玉壶春瓶。www.uu234.net

    玉壶春瓶是华夏瓷器中的经典造型,你到古玩市场逛一圈,肯定能见到。最初这个造型是从唐代的净水瓶演变来的,后来在宋代定型,一直延续性下来。撇口、细颈、垂腹、圈足,线条变化柔和,有一种优雅的美感。

    这件玉壶春瓷瓶,白地黑花,而且加了深剔刻的工艺。最深的地方,甚至露出了胎土,类似米黄色,既不是元代常见的麻仓土,也不是明清瓷器的高岭土。

    同时呢,图案乍一看,有山,有水,有树,有鸟,就像是一幅整画,但仔细单个儿去看,山水树鸟的造型又不太逼真,有点儿抽象的感觉。

    华夏传统的玉壶春瓶上,居然有这种风格的画工和刻工。

    当然了,吸引他的根本,肯定不是这个。

    余耀抬头看了看明媚的阳光,点了一支烟,慢慢蹲下,却先拿起了旁边一件粉彩百蝶盘,翻过底来,瞅了一眼红彩底款儿“雍正年制”。

    摊主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红脸膛汉子,“老弟有眼力啊,上来就抓上最好的东西了!”

    余耀笑了笑,“最低多少?”

    摊主一听,这位年纪不大,合着是个老手!这问价儿,也是有学问的,一般人,通常会问“多少钱”“什么价儿”之类的,只有老手,才会直接这么问,先把浮在表面的水分滤掉再说。

    “看着给吧。我这还没开张呢!”

    “这都几点了你还没开张?”余耀撇了撇嘴,“看着给,我给一个钢儿行不行?”

    “那你不能够。”摊主尴尬地笑了笑,心说看着像个老手,怎么说话这么不着调呢?

    “看着给”当然是客气话,是让你出价儿,说白了,讨价还价就要开始了。古玩上的生意,一来一去,都带着暗中的较量,面儿上嘻嘻哈哈你好我好,心里却想着宰你一刀是一刀。

    余耀本来就是指东打西,没接茬,放下了百蝶盘。这盘子是个大新活儿,贼光都没去掉。

    仿佛不经意间,余耀又拿起了那件玉壶春瓶,“少见。”

    “这可是地道的老东西!”摊主见余耀一支烟抽完,又递过来一支白沙。

    余耀挡开白沙,回递一支细杆的金陵十二钗,摊主同样摆手,“抽不了细的,没劲儿。”

    各自点了烟,余耀道,“有多老?”

    “我瞅着到宋!”

    “到宋你一直开不了张?”余耀心里有谱儿了,嘴上却没边儿,“就这二流工手,把鸟儿弄得跟个纸飞机似的,你从哪里上的货?”

    “能说出‘工手’这种话,就别打镲了,这东西我真是从老户手里收的。”摊主吸了口烟。

    说实话,这东西摊主看不懂,是收货搭的东西,虽然是玉壶春的造型,但更像个老酒瓶子。他说到宋,就是信口胡诌,反正不像元明清的东西,总不能往近了说民国的吧?

    “不打镲我给你敲鼓啊?”余耀哈哈一笑,“这么地吧,实话实说,我是坐商。你收来多少钱,我添两个抓走吧。”

    “哟?你这年纪就开店了?倒是我走眼了。行,八百收的,你一千拿走吧!”

    “这东西,我八百都卖不了,就是丰富个品种。”

    “啥品种?”

    “看不懂的品种。”

    摊主嘿嘿一乐,“老弟你真有意思,那你就回一口儿呗。”

    “两百。”余耀干脆利索。

    摊主想了想,“本来呢,这东西我没太在意,但现在我真想研究研究了。这么着,六百,最低了。”

    余耀直接站了起来,一副要走的样子。

    “再让一百,五百!”

    余耀回看一眼,拔脚。

    “回来吧!三百,再少我该赔钱了!”

    从摊主这头来说,搭来的东西,卖多少赚多少,但能多挣一点儿是一点儿。

    余耀这头呢,本来还想再绷绷,倒不是他差这一百块钱,而是进入状态了很容易这样,甭管你是富豪大款还是贩夫走卒,古玩摊子上,为百八十块较劲是常有的事儿。

    这其实也是一种乐趣。

    但是,这时候,又有个留着短发的女人在摊子前蹲下了,余耀也怕有什么岔子,回身一把抄起了这件玉壶春,“得,三百成交!”

    恰在此时,蹲在摊子前那个女人,差点儿就伸手了,却被余耀抢了先,一扭头,“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余耀正想不客气地回嘴,却发现,原来这女人是个女孩,不仅年轻,而且还长得挺漂亮!

    眉如墨画,一双眼睛颇具神采,眼睫毛很长,韵味十足。瓜子脸,鼻梁不高,鼻形却很秀气,朱唇贝齿,尖下颌,脖颈儿又细又白,看着让人有种酥酥的感觉。

    她留了个精神的短发,穿着一身运动装。要是配上长发古装,兴许会更有味道。

    “你想要啊?我刚才都谈好价儿了。”余耀口气温和地应了一句。

    “没错,刚才他想玩儿欲擒故纵来着。”摊主还蔫儿坏地解释了一句。

    女孩瞪了余耀一眼,“谈价儿不把着东西,懂不懂规矩?”

    嗬?余耀一听,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居然还懂规矩,看来有可能是圈儿里人啊。

    古玩地摊上的买卖,谈价儿的时候,是得拿在手里的,一放下,别人再拿起来,那你就没资格谈了。反过来,别人手里拿着东西和摊主讲价儿,你再想买,也得等着,不能乱问。

    “你这不是还没拿起来么?”余耀笑了笑,一手攥着玉壶春瓶,一手递给摊主三百块钱。摊主接过钱,“拿过来我给你用报纸包了装塑料袋里吧。”

    既然接了钱了,余耀就不怕了,又把瓶子放了回去。

    不料,摊主没有立即包起来,反而顺手摆到了身前的空位置上,随后,拉开马扎一侧的大箱子,又拿出了一件玉壶春瓶!

    一模一样。

    当然,完全一致是不可能的,但一眼下去,是看不出明显区别的。

    好嘛,敢情他有一对儿!

    “老弟,我这还有一只,你要不要凑成对儿啊!”摊主笑吟吟说道。

    余耀恨得咬牙切齿,“有一对儿你不早说!”

    “我也是刚想起来。”摊主嘿嘿,“这也不晚嘛!”

    “行,再给你三百,一块包了吧!”

    摊主将之前余耀看的那只瓶子用报纸包了,然后装进了塑料袋,一边看着余耀,一边说道,“这一只,谈好了我不能赖账;但剩下这一只,三百可卖不了!”

第9章 沈歌

    余耀拿了黑塑料袋,正在这当口儿,那女孩却拿起了另一只玉壶春瓶,仔仔细细看了起来。m.www.uu234.net

    余耀暗道,这么漂亮的女孩儿,虽然穿着运动服,但也是名牌,应该不会是摊主的托儿吧?

    看她这么年轻,这样的东西,想必应该看不明白。

    “行,老板你厉害,看不懂的东西也敢拆了卖!开价儿吧!”余耀又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这件,八百,少一分可都不行了!”

    这一对东西,余耀看得明明白白,不要说八百,八千拿下也是漏儿,但让老板玩儿了一手,心下很不爽,自然不会一口答应,“这样,我再给你五百,一共八百拿这一对,可以了吧?”

    “不行。”摊主斩钉截铁。

    余耀刚要接口,那女孩儿忽然说道,“八百,我要了!”

    “行。”摊主乐呵呵地白了余耀一眼,接过来拿报纸开始包。

    “姑娘,没看这是一对儿吗?我这买了一只了,还在谈呢,你看就看吧,直接出价儿不合适吧?刚才还说规矩呢,怎么转脸就坏了规矩?”

    那女孩儿微微一笑,“正好,算扯平了。另外,你手里那件,我八百也能收,你抽支烟就赚五百,不亏吧?”

    “嘿!什么叫扯平了?我这暴脾气,要不是你是个女的,我”

    “你怎么样?”

    “好男不跟女斗。”余耀看了看摊主,“这怎么说?这东西,八百,我也要了!是我先问的价儿吧?”

    “这个”摊主挠了挠头,本来想赚个小便宜,结果这两位呛起来了!现在,讲规矩也讲不清了,东西在自己手上,他俩在摊子前较劲。

    “一千!”女孩站起身来,直接抬价儿。

    “一千一!”余耀有点儿掉进去了,惯性一般加了一手。加了之后才发现这特么算什么事儿啊!

    “两千!”女孩瞪了他一眼。

    余耀反应过来了,而且她居然一下子又加了这么多,“你到底想干嘛?”

    “不想干嘛,买东西!既然都不讲规矩了,那就价高者得!”

    摊主乐坏了,“姑娘,你是真买么?”

    那女孩拉开手包,刷刷刷点出了二十张,直接递给摊主,“你说呢?”

    摊主却半接不接,“老弟,你,你还加么?”

    余耀心想,得亏先把这只攥手里了。再一瞅着女孩,有点儿财大气粗啊,就算她看不出门道,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肯罢休。

    “人家都点钱了,我当然不买了!”余耀这么说着,却也不走。

    “真不加了?”

    “你甭想再多赚一分钱!”

    等那女孩拿上了塑料袋,余耀才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塑料袋,“英雄所见略同,借一步说话?”

    那女孩没拒绝,“好。”

    两人出了地摊区,在大棚区一侧一棵大树后站定,余耀道,“我说,你看明白了吗?你一个漂亮女孩,不去买些翡翠珠宝啥的,跟个破瓶子较什么劲”

    “破瓶子?”女孩冷笑一声,“我不管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装腔作势,今儿让你捡个便宜,你手里这只,我也可以两千收!”

    说着,她又拉开了手包。

    余耀却抬手制止,“慢着!我刚才问你,这东西你看明白了么?”

    女孩漂亮归漂亮,这玉壶春瓶呢,余耀也愿意卖了赚钱,但,却不是两千的事儿!

    女孩停了手,看了看余耀,眼波流转,带出了那么点儿自负,“呵呵,那你看明白了吗?”

    “两千,我买你的,你卖么?”余耀又点了一支烟。

    女孩皱了皱眉,拉上手包,顺势呼扇了两下,“你不抽烟不行啊?”

    余耀倒是踩灭了,心想做买卖确实不能都捂着,“不如一起碰碰。”

    女孩想了想,这也是个办法,“好!”

    “扒村窑!”两人碰的倒是一样的结果。

    余耀笑道,“看不出你这么年轻,居然是个高手!怎么称呼?在哪高就?”

    “彼此彼此!”女孩儿显然也有些惊讶,“你呢?”

    “余耀,自己有家小店。”

    “沈歌。”

    “沈小姐,幸会幸会!”余耀伸出了手。

    沈歌并没有和他握手,“不必了。直接说事儿,我看你就是想赚钱。你这只,我来收,开价儿吧!”

    余耀伸手竖起了一个手指头。

    “一万?”

    “沈小姐埋汰我呢?十万!既然认出了是扒村窑,而且是宋代的白地黑花深剔刻,你要是拿一对儿到拍卖会上,拍出来应该不止二十万。”

    扒村窑,创烧于唐代,终于元代,虽然在宋代比不上五大名窑,但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民窑,出过不少粗料细做的精品。扒村窑的有些瓷器,纹饰笔调颇有特色,而且深剔刻工艺独具一格。

    只不过,若是以前的余耀,根本就定不了性,特别是这件的米黄胎相对少见,而且带了抽象的艺术风格,很容易让人走眼,误以为是近现代普通民窑出来的东西。

    但是这个沈歌,年纪和余耀差不多大,却也能鉴定出来,着实不简单!

    “你怎么不去抢?再说了,有用一个手指头比划十万的么?”

    “那你想多少钱买?”

    “最多两万!”

    余耀看了看她,“要不互留个联系方式,咱们都再考虑下?”

    沈歌皱了皱眉,还是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余耀,“我告诉你,东西是不假。但你也别绷,这路东西,往往有价无市。你不是说上拍么?告诉你,我就是拍卖行的,流拍的东西多了!”

    余耀拿着名片一看,这个叫沈歌的女孩,居然还真是拍卖行的!

    而且是江州最大的拍卖行,也是整个东江省最大的拍卖行,天和拍卖行。

    “这么年轻,居然是大拍卖行瓷杂部的鉴定师,佩服。”余耀也掏出一张名片递了上去。

    “格古斋。”沈歌看了看名片,“余老板更让人佩服,近百倍的利,还不满足。”

    余耀想了想,“这东西,你是自己收吧?”

    “对,今天休班,纯属个人收藏,不违反拍卖行的规定。”

    “违反了我也不会揭发你去。我倒想问问了,你这么年轻,这眼力是怎么练的?”余耀确实起了兴趣,不仅仅是因为美女的吸引力。

第10章 引鱼上钩

    “你平时都是这么勾搭女孩的么?”沈歌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m.www.uu234.net

    “勾搭?这个词儿用得不好吧?”余耀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

    沈歌没有回头,只是扬起一只手摆了摆。

    余耀站在原地思量了一会儿,才去了市场的存物处。

    他先把那只扒村窑的玉壶春瓶放到存物处存了,而后取走了挂袍将军罐。提溜着将军罐,又到市场里的小卖店买了两瓶43度的茅台飞天,一共才花了两百多;这要是真品,怎么也得一千往上,但瞅着包装挺不错,喝不死人就行。

    七星桥古玩市场的店铺区,店面都是统一的格局,外脸儿一门一窗,里面一般有一大一小两间,大的是外间,小的是里间。外面是柜台和货架子,里面通常是个小会客室,谈买卖用。

    店铺区要比地摊区和大棚区冷清一些,主要是没逛灯的,多是有的放矢的顾客,再就是熟人或者圈里人。

    刘大头喜欢舞文弄墨,雅玩阁的牌匾是他自己写的,颜筋柳骨,像那么回事儿,但老觉着多出几分媚俗。

    雅玩阁里,只经营大类,字画、玉器、瓷器,摆出来的没有其他东西。其实刘大头也倒腾青铜器,但是青铜器这个门类比较特殊,他从不把东西摆在明面儿上。

    余耀进去的时候,雅玩阁的那个小伙计不在,刘大头正坐在柜台里面嗑瓜子,柜台角上还摆着包红皮的电唱机,这玩意儿如今也都成古董了,唱片里放着一出《四郎探母》。

    刘大头一只手在膝盖上打着拍子跟唱,“一见公主盗令箭,不由本宫喜心间,站立宫门叫小番”

    一口“番”字没高上去,唱呲了,正咳嗽着,便看到了进来的余耀。

    “哎呦,小余,越来越帅了呵!”

    “刘老板,您这调门越来越牛逼了!”余耀顺手将两瓶茅台放到了柜台上。

    “不行了,老了!诶?小余,你年纪轻轻,还懂京剧啊?”

    “在刘老板面前,我哪敢说懂啊!就是这《四郎探母》听过,觉得好听。”余耀笑着应承,“特别是那一段西皮快板鱼咬尾,百听不厌哪!”

    “嗯,这都知道,小伙子可以呵!”刘大头笑眯眯,“我说,你来就来吧,带什么东西啊!外道了不是?”

    “您是前辈,再说了,我今儿是特地感谢您来了。”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刘大头很随意地摆摆手,“上年纪了倒是真的。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倒是没想起来,你谢我什么啊?”

    余耀顺手拉了凳子在柜台前坐下,却没把挂袍将军罐的袋子放柜台上,而是放到了地上,而后低头点了一支烟,这才压低声音道,“那件白玉扳指,出手了。”

    “噢?是你出的,还是小濮出的啊?东西不是你俩伙着买的么?”

    “嗯,谁出都一样。”余耀模棱两可说了一句,“赚钱了,可不能忘了刘老板。我寻思着给您送点儿抽头,可又一想,毕竟是从您这直接上货,那不就看低您了么?正好弄了两瓶好酒,给您送来。”

    其实,这玉扳指,濮杰因为临时周转不开,十万都是余耀出的。濮杰跟余耀也不计较,就当这次是拉纤的(介绍买卖的中间人),等余耀出了手,愿给他多少算多少。

    “看来是赚不少啊?”

    赚多少,卖给谁,在行里那都是不能问的,刘大头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只能这样来上一句。

    “那还是刘老板照顾我们,要不然您自己出手,还不得翻个好几倍?”余耀隐晦地点了点,“刘老板,行里有个路子挺广的老周,您听说过吧?”

    刘大头摸了摸下巴,“老周?我想想。噢,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算半个行里人吧?听说人脉不错,不过不熟,不熟。”

    “噢!咱要是有这个人脉就好了。”余耀一边点头,一边“不由自主”看了看脚边的袋子。

    刘大头心想,看来真是把那玉扳指经手老周了?这么快?

    而且他带来的东西,看着不像想让我过目,也是想通过老周出手?

    “人脉不人脉的,东西好,不愁出手发财。”刘大头呵呵一笑,“小余啊,你这还带着别的东西,这是还要去感谢别人啊?”

    “没有没有,这东西我自个儿的,今天顺道带的。”余耀顺势起身,“那什么,刘老板,不耽误您生意了,我这就告辞吧!”

    刘大头从柜台后绕出来,“好容易来一趟,我泡壶茶,喝了再走。”

    “不了,这大周末的,上买卖的好时候,可别耽误您发财。”余耀顺势拎起了袋子。

    “我这是店铺,又不是地摊。”刘大头忽而问道,“小余啊,你今年得有二十五了吧?”

    “二十六,虚岁二十七了都。”

    “有女朋友了么?”

    “刘老板,您这是想给我介绍一个?”

    “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还用我介绍么?”刘大头呵呵笑着,“你手里拎着的,怕又是什么好东西吧?刚卖了扳指,又入了好货,财运到了,桃花运也不会缺。”

    “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刘老板,您甭送了。”

    “这么说,是老物件了?既然来了,让我开开眼都不行?”

    “破玩意儿,您哪里瞧得上啊!”

    刘大头终于把话引到这上面来了,一拉余耀手臂,“来来来,这会儿店里反正没人,都带来了,那就是缘分,让我瞅两眼。”

    余耀无奈,“成吧。不过您可别笑话我!我以前没掏过老宅子,今儿早上上杆子去了,就弄了这么一件。”

    “掏老宅掏的?”刘大头伸出大拇指,“你这路子现在广了啊!”

    “哪有,我家老房那片儿不是拆迁么?还有几个老户钉着没拆,最近有一户钉不住了,我不是早就签了么,找我咨询政策来着,顺手在他家看了件东西。”

    “这就是人缘啊,小余,我看你是前途无量!”刘大头笑呵呵看着余耀将袋子摆在了柜台上。

    打开袋子,再打开锦盒,刘大头将东西提溜了出来,“哎?这是挂袍的啊。

第11章 买的不如卖的精

    余耀低头点了一支烟,并不解释这个,这个也不需要解释,而是说道,“那户和我家离得远,我也不熟,不过听说早年间过得可不赖,民国时候还有人在当铺里当过账房。”

    古玩行里,卖个东西,都喜欢讲故事,有长的,有短的,有匪夷所思的,有催人泪下的,总而言之,就是要把这东西给扮得更像那么回事儿。

    余耀也算是讲了一个超短的故事,民国当铺里干过账房,本身就是加了来源,让东西看真的可能性更大。

    刘大头“嗯”了一声,熟练地提罐翻底,而后又瞅了瞅罐子里面,最后仔细看了看露出来的青花画片儿。

    这东西大开门。

    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唯一就是挂袍的,厚厚一层红油漆底下是什么样儿,他可不能透视。

    “小余啊,你这不让我看,这是有买主了?”刘大头摩挲着罐口笑道。

    “刚收的,哪有买主啊!”余耀小心问道,“刘老板,您看,是真康熙吧?”

    刘大头看了看余耀,“有一眼。不过我也吃不太准,要是能把油漆洗了”

    “就是,我这也着急回去洗了呢!真康熙,再没毛病,我可就撞了大运了!”余耀摁灭了烟头,就要把罐子装起来。

    “不忙。”刘大头笑了笑,“既然碰上了,匀给我得了,省得你去洗了。”

    余耀皱了皱眉,“刘老板,这个,也不是不行。”

    “怎么说?”

    “我是这么想的。等我洗了,看全了,找专家彻底定性了,敞敞亮亮卖个行价儿,大家心里都舒坦。”

    刘大头点点头,“这是正路子!可你再想啊,要是洗了之后,东西不真,或者有什么裂了伤了的,那就还不如就这么挂袍卖呢!”

    “这应该不会。”余耀沉吟,“这东西很明显就是破四旧那会儿挂的袍,后来这不是油漆脱了一块么,露出来的都没问题,其他地儿就更不可能有问题了!”

    “这样吧。我给你个好价钱,也省的你麻烦了。要是后头再多赚了呢,我再分给你点儿利市!赔了呢,我扛着!”

    这话说得漂亮,不过也就只能一听。赚了再分给你钱?等着去吧,赚得再多,他也会说赔了!

    “我最近事儿确实很多,店里压货也不少。”余耀仿若自言自语。

    “行了,留下吧。我那扳指不一样先匀给你们了么?”刘大头轻拍柜台。

    这时候,他已经铁了心要拿下了。

    古玩一行,从买家的角度来讲,有两种心思是大忌,其一,志在必得;其二,轻视货主。

    有了两种心思,就很容易看不到陷阱所在。如果眼力还跟不上,那更容易打眼。

    刘大头本来是个老油子,却因为一时贪念,这两种大忌全给犯了。他的眼力本来是没问题的,但这件将军罐它挂袍了,有问题也看不到。

    他还小看余耀了,没想到这小子是憋着坏做局来的。谁都知道,要是洗出来,价儿可就高上去了;刘大头老想着从这上面赚便宜,以为用所谓的“风险”就能唬了他,同时还借着扳指说事儿,却不知余耀已经看穿了扳指的问题。

    余耀犹犹豫豫地重新坐下,又点了一支烟,“刘老板,你这一说玉扳指的事儿,我倒不好拒绝了。”

    “就是,有来有往,山高水长嘛!”刘大头笑道。

    “可有一样。”余耀忽然话锋一转,“这东西我收得不便宜,刘老板你不能让我连口汤也喝不着。”

    “最低你能多少出吧?”

    余耀这次没有犹豫,伸出了一个巴掌,“五十个。”

    刘大头咝咝抽了两口气,“小余,你这有点儿狮子大开口了!”

    “这东西洗出来,就是一百个的价儿。我还是自己洗出来吧,就算有毛病,我也认了!”余耀说着,又要伸手去抓罐子。

    刘大头伸手微微一架,“再让让,那件玉扳指你们也没少赚吧?”

    “刘老板您老拿扳指说事儿。”余耀脸上隐隐出现不悦,“行,我把扳指的价儿让出来,四十个,不磨叽了。”

    “三十个。”刘大头抬了抬手。

    余耀轻轻摇头,“我说走吧,您非得拦我!这么着刘老板,再寻摸着好东西,我第一个送到雅玩阁来。”

    说罢,余耀麻利地将罐子装进了锦盒,又准备套上塑料袋。

    “甭拾掇了,成交!”刘大头咬牙说道。

    余耀停了手,突然露出一丝苦笑,“刘老板,您好歹再绷绷啊!我从五十个让到四十个,这会儿都有点儿后悔了。”

    “哎?小余,你我都是行里人,可不兴玩儿赖啊!”

    “罢了,合着就当我两件东西只赚一笔了。”余耀抿了抿嘴唇,虽然这么说,但仍像心有不甘,“不过,刘老板,既然都是行里人,这东西,我可不打保票,要不然,您再琢磨琢磨?我也图个安稳。”

    “你放心,货款两清,你出了雅玩阁,这将军罐就是变成一个酱菜罐,也跟你没半点儿关系了!”刘大头一脸严肃,心下却道:小子,你还嫩了点儿!我都答应了,哪有让你拿走、回头再加价的道理?

    “行吧。”余耀极为不甘地又摇了摇头,“刘老板,我算是服了您了。”

    到账的手机短信响起后,余耀立即告辞。

    “小余,咱们这一来一去,打了两次交道了。我呢,年长点儿,但以后总归是你们年轻人的天地。我看好你,只要有好东西,来我雅玩阁,必定亏不了你,我能帮衬就帮衬。”临走的时候,刘大头还拍了拍余耀的肩膀。

    “多谢刘老板照顾。回见了那就!”余耀笑着应了一句,走出了雅玩阁。心下却暗道,你不坑死我就烧高香了。

    他这次,是很直接的“送货上门”。做局做成了,主要靠的就是随机应变。对于刘大头这样的老油子,简单直接的玩儿,反而能减少他的疑窦,因为越复杂的局,需要考虑的细节就会越多,也越容易出现疏漏。

    当然,这还有赖于这将军罐本来就是真品,露出来的部分无懈可击。

    而且,这东西,刘大头就是想找后账都难,谁知道油漆底下有问题?我说洗了再卖,你非要担这“风险”!不管说给谁听,都不能说是余耀的不是!

    再度拿着手机看了看账户上多出的四十万,余耀心情大好,想想还有最后一条短街的地摊区没去逛,干脆又溜达着过去了。

第12章 被退货的玉舞人

    这时候,第一拨逛的人已经散了,按说应该是没啥好东西了,不过余耀主要是为了放飞下心情,走一遭。www.uu234.net

    大致转了转,好东西没看着,到了最后一个摊子,却见两个人吵吵起来了。

    一个是这个摊子的摊主,三十岁上下,挺精壮一个男的;另一个比他年轻,二十来岁,瘦高个儿,手里还攥着个掌心大小的青玉片子,是个玉舞人,细腰长袖,线条简约。

    余耀在一边听了会儿,大体明白了。

    原来,瘦高个儿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在摊子上买了这件玉舞人,倒是不便宜,花了八千。

    当时买的时候,摊主说,虽然玉质差了点儿,但肯定是明代的。

    这瘦高个儿也不知道拿回去找谁看了,说是个新仿,这是退货来了。

    行里有句话,叫做真石不如假玉。

    怎么说呢?古玉这东西,即便是假的仿古件,只要材料到位,有时候实际价值也不低,你当真的买,未必能亏太多。比如对玉质要求高的牌子,如果材料是上好的籽料,如今料钱就贵得离谱;所以比古代玉牌,有时候差不了太多钱。

    但有一样,那必须得是好材料。但是这件玉舞人,是很普通的青玉山料,出产量太大,新的和老的,价钱就差大了。

    这件玉舞人,如果是明代的,即便是青玉,只要雕工还凑合,万把块是值的。

    可如果是新仿的,那一千也未必好卖。

    之所以吵吵起来,当然是摊主不退,那瘦高个儿最后提出让两千,给他六千就行,摊主还是不退。

    “你说是新仿就是新仿?当时怎么不看明白再买?我叫价可是一万五!是谁梗着脖子跟我砍价儿来着?”摊主最后干脆坐下了,看都不看瘦高个儿。

    “当时天还没完全放亮呢!一时没看明白。”

    “不是看明白不看明白的事儿,你要是卖了两万,还倒找给一万是怎么着?”

    “你这死活就是不退了是吧?”瘦高个儿叫道。

    “你要是玩不起就别玩!不要说不是仿的,就算是仿的,你眼力不够怨谁?要是我,怎么也不会回来丢人现眼!”

    摊主的话是冲,但句句在理,古玩行里,本来就是这样。

    “我豁出去再花八千,也不能让你好受了,你给我等着!”瘦高个儿说着,举起玉舞人,竟然作势要摔!好像摔了之后要找人来放挺摊主的架势。

    余耀眼明手快,一把托住了他的胳膊,“哥们儿,别急,哪儿都得讲点儿规矩不是?”

    瘦高个儿其实本来就是一时之气,被余耀拦住之后,就此收了手,然后接茬对余耀说道,“不是我不讲规矩,是他有言在先,要是新仿,他包退!”

    围观的人群一听,不由一阵哗然。

    要是说了包退,那可就不一样了!古玩行里一般没有说包退的,可一旦说了,那就是你们两人的约定,不关规矩的事儿了。你说了做不到,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摊主冷哼一声,“我是说了!但你怎么证明是新仿的?别找些二半吊子看,有能耐找两个真正的专家跟我说!”

    瘦高个儿一时语塞。是啊,他只不过找个玩古玉的朋友看了看,他那个朋友,也不过只是比他多玩了两年。

    “哥们儿,能让我看看么?”余耀又道。

    有这么多人围着,瘦高个儿也不怕他跑了,想了想,便递给了余耀。

    余耀拿着仔细看了看,玉质是一般,但毕竟也算是和田玉;最关键的是,线条的刀工和勾勒出来的舞姿,越看越有感觉。

    这绝对不是明代的玉舞人!

    “这么着吧,让给我行么?”余耀对瘦高个儿笑道。

    “你真要?”瘦高个儿一愣。

    “我知道你心里那种滋味儿。你刚才想摔吧,不舍得;不摔吧,心里一股气儿出不去。我瞅着有眼缘,让给我,咱俩都高兴。”

    “你要这新仿的玩意儿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玉料。”

    瘦高个儿话音未落,摊主瞪眼道,“你要是再在这儿说新仿,我抽你信不?”

    “您也少说两句吧。古玩古玩,多风雅的事儿,瞧瞧你俩,可不太斯文。”余耀呵呵笑着,摊主便也闭了嘴。

    “说吧,多少能出?”余耀又问瘦高个儿。

    “刚才说六千,他不退,你能给六千么?”

    “行,就六千吧。可有一样,你可不能再找我后账了啊!”余耀见周围人多,也不想磨叽,痛快应了。

    “不会,必定不会。”

    手机转了账,瘦高个儿可能也觉得有点儿丢人,说了声“谢谢”便低头小跑走了。

    余耀捏着这个玉舞人,看了看摊主,“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还省了两千。”

    “得,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怪他没眼力。这玉舞人,明仿汉,要不是玉质一般,价儿还能翻个跟头!”摊主叹道。

    余耀笑了笑,转身离去。

    明仿汉?摊主的眼力比瘦高个儿强,但也看错了!这明明就是一件汉代玉舞人!

    但是迷惑性很大。

    这件玉舞人,必定不是一直传世的,也不是刚出土的,而是估摸着出土在百年之内,而且也没怎么盘玩,所以只有淡淡的光感;汉玉的那种高光因为长埋被掩盖,还没重新盘出来。同时,可能是入土环境特殊,少有典型的能参照断代的沁色。

    但是真正的高手,凭借细察刀工,也能断代。

    这个漏儿,是很有技术含量的。

    摊主说的没错,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该是有眼力的人的!虽然余耀的眼力,来路有点儿特殊。

    汉代的玉舞人,和明代的又不是一个价儿了。这件也就是玉质太普通了,但六千拿下,十万八万还是能出手的。

    来一趟七星桥,一举三得,余耀哼着歌儿,去存物处取了那件扒村窑玉壶春瓶,打道回府。

    回到老街格古斋,将玉壶春瓶和玉舞人锁进保险柜,余耀又看到了那枚鬼眼花钱。

    它在保险箱里,被摆得端端正正。

    想了想,余耀拿起了挂绳,直接挂在了脖子上,将这枚鬼脸花钱贴身戴了起来。

    “什么都别说了!以后每年的九月初三,我都给您许大师烧纸钱!”

第13章 老窑

    刚收拾完坐下,濮杰就推门进来了,“我说,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你猜怎么着?居然没亏钱!”

    余耀略有惊讶,“你说了是老玉新工,还能十万卖出去?这老周不会是个老玻璃,看上你了吧?”

    “滚!”濮杰坐下,“我给他说了,东西买亏了,不过原先的素扳指是老乾隆没问题。www.uu234.net人家看了看,说乾隆朝的玉扳指,素的也不好弄了。”

    “这老周倒是懂行。”余耀点点头。

    华夏的古玉史,有“两高一奇”。两个高峰,一个是汉玉,另一个则出在乾隆朝;还有一个奇人,大名鼎鼎的陆子冈。乾隆朝的玉件,官作就不用说了,即便是民作,也是精品迭出。

    这和乾隆皇帝有很大关系,带动了一股风气。他是个玉痴,你看他所有儿子的名字,都带了一个斜玉旁。

    “老周还说,老玉新工,也就能值个五万,不过既然我们花了十万,他就给我十万。多出的五万,就当下一件东西的定金。”

    “,这叫没亏钱?除非你不跟他做生意了,也不在意名声了,不然下一件东西,不还得扣出来?”

    “就算是这样,这年头,谁肯把钱先给你啊?你说他这样,我要是寻摸到好东西,能不第一个联系他么?而且,以后还好意思诓他么?”

    “这得看人,要是刘大头,逮着个冤大头能吃干榨净。”余耀点了一支烟,“行了,不开玩笑了,你和老周见面,还说什么了?”

    “我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新收了个扳指?结果他问我扳指哪里来的?”

    “你怎么说?”

    “我说打眼了有什么好说的?圈子就这么大,我不爱嚼舌头。”

    余耀点点头,“行,到这儿最好。剩下的事儿,他自己打听下琢磨下也就明白了。反正刘大头已经折了,他把挂袍将军罐收了,四十万。”

    “真的?这么多?”濮杰眼珠子都大了。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余耀面露得意,“二一添作五,给你二十万,你收了十万扳指钱,我再给你转十万就行了。”

    “嘿嘿,你一个人去办的事儿,给我这么多不好吧?”

    “那行,你就留着十万,也不少了。”

    “靠!这么不经让啊?”

    “这点儿出息!说好了二一添作五,我能亏你钱吗?这挂袍将军罐,还不是你带我去看仕女俑落下的?哥们儿我能这么不讲究么?”余耀抬手拿起手机,就给濮杰转了账。

    “大气,霸气,豪气!”

    “这次是把刘大头给得罪透了,这段时间咱都长点儿心。”余耀放下手机。

    “嗯,不过这事儿他也不能明着嚷嚷,既然都这样了,那就斗到底呗。”濮杰点点头,“我说,你什么时候对唐三彩有研究了?”

    “你以为我和你似的?干这行,活到老学到老。你睡觉的时候,我悬梁刺股呢。”余耀说着,不自觉地揉了揉眼角。

    正在这时候,格古斋的店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

    这老者很有派,一身淡雅的唐装,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拄着根款式简单的手杖。

    这手杖,虽然款式简单,但余耀一看,却是用整根海黄紫油梨料子做的,单就这根料,也价值不菲。

    “老爷子来了?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余耀笑着上前迎客。

    “掌柜的怎么称呼?”

    “我姓余,叫我小余好了。”

    “有客人啊?”老者看了看濮杰。

    “来玩儿的朋友,您看您的。”

    老者来回扫了扫,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还有么?”

    余耀心说,这老头儿眼界应该不低,这店里没什么值钱玩意儿,估计是入不了他的法眼,“您偏好哪一口儿?”

    “有老窑的东西么?”

    能说出“老窑”这个词儿的,在古玩行里,必定混了有些年头了。

    老窑的说法,是一些老玩家的对瓷器的一种划分。

    瓷器,是古玩里的大项。不懂瓷器,那也称不上玩古藏古。历史跨度长,种类繁多,包括的艺术形式丰富。上有数亿的重器,下有百八十的瓷片。

    玩瓷器的,是一个很庞大的群体。而其中的老玩家,把元青花之前的瓷器,统称为老窑。

    这里面当然也有个界限,因为最早的原始瓷,商代就算出现了,正经意义上的瓷器,东汉也就有了。但唐代之前,总归还是以陶器为主。

    所以,老窑,主要就指的唐宋两代的瓷器。这里面,最主要的就是越窑邢窑,所谓的南青北白;还有宋代的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外加一些民窑瓷系。

    余耀在圈里混,也知道老窑这个说法,还知道玩老窑的,那多少都是有些底蕴的。因为老窑的瓷器,单色釉为主,不像彩瓷那么花哨,更重要的是历史文化内涵。

    而且,这些年明清官窑瓷器的行情扶摇直上,老窑呢,除了一些名窑,很多东西动弹得不厉害,所以找老窑的,往往是真喜欢,不光是为了噱头和赚钱。

    余耀想了想,“倒是有件老窑的东西,但有买主还没回话。”

    “下定钱了么?”老者问道。

    “这倒没有。”

    老者笑了笑,“没下定钱,叫什么买主?”

    要不是沈歌是个美女,这东西算是个缘分,余耀早就拿出来了。但听老者这么一说,他心说,先拿出来让他看看也无所谓。

    这老者气派和眼界都不凡,余耀想的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这要维系好了,自己现在的“眼力”又突飞猛进,那说不定就是个长远的大机会。

    “这么着,您眼界高,我先拿出来,您给掌掌眼。”

    老者点了点头。

    余耀打开保险箱,将那只扒村窑玉壶春瓶拿了出来。

    老者待余耀放定在柜台上,才上手。瓷器和易碎品的交接,不能过手,老玩家都懂。

    濮杰惊讶地看了余耀一眼,心说什么时候弄了这么件东西?但余耀正在谈生意的当口儿,他也没多说话。

    老者放下玉壶春瓶,“你确定是老窑?”

    “宋代扒村窑,没问题。而且米黄胎比深灰胎要少见,这图案有点儿抽象,但也没脱出宋代扒村窑的艺术风格。”

    老者微微点头,“嗯。还有别的么?”

    “暂时还真没有。不过如果您喜欢老窑,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我如果有好货,再联系您。”余耀暗道,看来是没瞧上。

第14章 考校

    “不用了,我就是随便逛逛,告辞了。”老者说着,便走出了店铺。

    “架子够大的啊。”濮杰从窗口看了看离去的老者,发现他沿着老街慢慢往西走去,还真就像闲逛一样。

    不过,就在距离格古斋不远的老街东口路边,停着一辆奔驰s600l。

    看了一会儿,濮杰扭过头来,“我说,你这玉壶春啥时候弄来的?”

    “今儿不是去七星桥了么?捡的。”余耀随口应道。

    “多少钱?”

    “三百啊。”

    “牛逼!”濮杰又问,“另一只怎么回事儿?”

    “其实另一只的货主,也想买我这一只。”余耀接着便把前后经过说了说,“这个沈歌,是天和拍卖行瓷杂部的一个鉴定师。”

    濮杰道,“这个叫沈歌的妞儿是不是挺漂亮?”

    “确实挺漂亮。”

    “看把你弄得五迷三道的。”

    “我什么时候五迷三道了?”

    “你刚才说话眼神儿就不一样。”

    余耀扯开话题,“行了,现在赚了一笔,今晚可以去江上月搓一顿了,你请客。”

    “没问题!”

    江上月是江州菜价最贵的酒楼之一,主营江鲜海鲜和时令菜。价格虽然不便宜,但厨子手艺特别好,常常爆满。

    傍晚,两人去的比较早,没预订也有包间。只不过服务员有些犹豫,他俩不坐大厅要包间,最小的包间是六人间,江上月人均最低消费六百,也就是两人得吃出三千六来才能进包间。

    濮杰难得豪爽一把,冲服务员一挥手,“甭嗦了,吃不够我也给你三千六,六六大顺,多吉利,可以了吧?”

    实际上,在饭店花钱,并不是难事儿,就算菜价儿不够,还有酒呢。

    两人商量了一下,主要吃鱼,没点虾蟹。四个特色:清蒸鲈鱼,红烧武昌,炙烤乌鱼子,香煎长江刀鱼,又点了两道炒时蔬,外加两个凉菜,奢侈地凑成八个菜。

    还点了一瓶竹叶青,这酒不算贵,但他俩都喜欢,配着吃鱼也不赖。

    实际上,虽然长江刀鱼不是野生的,但菜价已经超了三千六了。

    两人都挺高兴,濮杰笑道,“赶明儿带着我爸妈再来吃一顿。”

    “大爷大妈那个节省劲儿,见你这个花法儿,哪有心思吃?光心疼去了!”

    “现在这些钱估计是。不过,等到我赚大钱了,他们估计也能放开。”

    余耀点点头,“好久没见濮大爷了,你这一说,刚赚了钱,抽空儿我得看看他去。”

    “说实在的鱼头,这笔钱赚的全靠你。我在行里混,比你还早一年,但这眼力照你越差越大!唉,你这考古专业的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我是白当了几年兵了,复员回来没啥用。”濮杰闷了一杯。

    “拉倒吧,我要早知道,绝对不会报这劳什子考古专业!和古玩没多少关系不说,整个专业一共就俩女生,还都是丑女无敌。再说了,谁说你当兵没用?要不是你有一身硬功夫,你以为那个贾大爷这么好说话啊?”

    濮杰嘿嘿,“以后,我干脆跟你混得了!”

    “你还想有东西就对半分啊?”余耀举杯。

    “这档子,事出有因,以后当然不能这么算!你掌眼指挥,我策应跑腿,肯定你拿大头儿啊!”

    余耀放下酒杯,点了一支烟,“杰子,你知道三不吗?”

    “什么三不?”

    “不要和自己的丈母娘打麻将,不要和想法儿比你多的女人上床,不要和最好的兄弟合伙儿做生意。”

    “尼玛,回绝人还得拐个弯儿。”

    余耀却摇了摇手指,“谁说我回绝了?前面两个我信,但最后一个,我不信。因为,我信你。”

    “我就说嘛!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两人随后便又大致商量了一下。饭局到了一半儿,濮杰的微信开始响个不停,最后他干脆起身道,“不行了,我得先走了。”

    余耀白了他一眼,“刚刚还喊着兄弟齐心,转头就重色轻友了?”

    “这个和以前的不一样,欲罢不能啊!”

    “行了,快滚吧!”

    “得嘞,我先下去把账结了。”

    濮杰走了,余耀一个人一边吃,一边却又不由自主地琢磨起来。

    目前来看,他的眼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眼睛和身体也没什么副作用,那个“中年许太炎”也再没有出现。

    不过,他心里始终有点儿不踏实,万一这眼力哪天再飞了!当时把鬼脸花钱贴身佩戴,主要也是因为这个。

    但好像,想多了也没用。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就这样吧!

    余耀不再多想,忽而感觉吃得已经有点儿撑了,直接起身走人。出了包间,穿过走廊,到了另一处包间门口,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沈歌。

    余耀心下一动,“这么巧啊!”

    “你这是捡了个漏儿,自己来挥霍?”沈歌面露不屑。

    “有个朋友,提前走了。”余耀接口道,“我说,那件扒村窑玉壶春,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这可是有新买主了,上午刚到店里看了货,人家有心十万买!”

    “噢?我倒想听听,什么样的买主这么阔气!”

    “说出来跟编的似的,不过还就是真事儿。是个老爷子,鹤发童颜,一身唐装,手里那根海黄紫油梨手杖,都比这瓶子贵!”

    话音未落,这个包间的门开了,鹤发童颜一身唐装的老爷子出现了,“小伙子,你说的是我么?”

    余耀差点儿闪了舌头。虽然喝了点儿酒,但怎么能认不出这就是上午到格古斋的老者?

    老者肯定听到自己说的了,丢人丢大发了!人家只是看了看,明明连价儿都没开。

    沈歌居然扑哧笑了出来,“爷爷,我只说他眼力可以,可没说他人品也行啊!”

    老者点点头,“既然这么有缘分,一起进来坐坐吧!”

    “不了,我吃完了,你们慢用。”余耀连连摆手。

    这老者居然是沈歌的爷爷!肯定是她给他爷爷说了,老爷子可能觉得这么年轻有此等眼力有些好奇,顺道到店里看了看。

    余耀拔脚欲走,沈歌却道,“谁还想请你吃饭是怎么着?让你开开眼!”

    “嗯?”余耀又看了看老者。

    老者点点头,“今天我有空,本来是考校下宝贝孙女,既然她说你眼力不错,那不妨一起看看。不过,我拿出来考校的东西,可不容易。”

    “看东西没什么难的,问题是不打扰你们吧?”余耀一听“不容易”,似乎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当下便应了一句。

    “进来吧!”老者说着便进了包间,沈歌看了他一眼,也跟着进去了,余耀最后跟了进去。

    他们这个包间,也是个六人间,不过比余耀的包间大,酒桌一侧,有沙发和茶几。包间里也没有卫生间,可能沈歌刚才是去卫生间了。

    一件小钵,就摆在茶几上。

第15章 次品

    这件小钵,是瓷器,天青釉,高不到十厘米,圆肚小口。釉有乳浊感,余耀探头看了看内壁,发现胎质一般。

    沈歌顺势在沙发上坐下了,两条长腿交叠,开口问道,“怎么样?”

    余耀笑道,“既然是老爷子考校你的,该你先说啊!”

    “她已经说过了。”老者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余耀看了沈歌一眼,只见她脸色突然微红,不消说,肯定是说得不对,起码是不全对。

    不过,这东西的辨识难度确实很大,要是以前的余耀,不要说子丑寅卯了,估计断代都难。

    “元代钧窑。”余耀干净利索直接点了出来,说完后,点了一支烟。自以为非常自然,但得意之色其实没摁住。

    老者的眼中依然泛起惊奇的光。

    之前他是听沈歌说余耀在地摊上捡漏一件扒村窑玉壶春瓶,虽说这事儿可以用眼力不俗来形容,但终究不算什么惊艳之举。况且,沈歌也认出来了。

    但这件天青釉小钵就不同了。

    别看钧窑是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之一,知名度颇高,但这里面复杂着呢。

    钧窑的历史跨度比较长,基本是从宋到清。

    钧窑不是简单一个窑口,它是个窑系。即便是在宋代,也有官窑钧窑和民窑钧窑。宋代之后,钧窑就只有民窑了。钧窑民窑系,即便只拣重要的说,也有十几个窑口,跨及多省。

    除了钧窑的复杂性,这件小钵也很特殊,因为它是天青釉的,虽然钧窑的色系很发达,但是天青釉在在钧窑中并不是主力。

    实际上,对瓷器不了解的人可能不知道,钧窑除了宋代官钧,其他的,在历史上并不受重视。直到清末,地位才突然上来了。有句话叫“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也就是清末民初才有的说法。

    钧窑还有个特点,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工艺良莠不齐。特别是元代,元人尚白,元青花又横空出世,所以钧窑不受待见。

    “你能具体说说么?”老者沉默片刻,开了口。

    “钧窑的釉,有两个最重要的特点,一个是厚,一个是窑变。因为厚,粘稠,所以烧成后釉面没有开片,而是蚯蚓走泥纹(章末附注)。窑变产生色彩,红紫居多,其实不过是釉料里面的成分决定的,诸如铁能产生青色,铜能产生红色。不过,元代钧窑和宋代钧窑不太一样,宋代钧窑大红大紫,元代却是斑块状居多。”

    余耀先是来了一通理论,这些理论,他本来也知道,但实际上,光有理论基本是没用的,因为接下来的才是关键:

    “这件小钵,并没有出现红斑,但是隐隐能看出釉中细小的红点,再结合胎质以及宋金元时期钧窑系的不同工艺特点,不光能断代,同时也可以认定:这件小钵,应该是调釉失误,而且施釉过薄。所以严格来说,是一件元代钧窑的次品!”

    老者听得竟然有些入神了,但余耀戛然而止。

    “怎么不说了?”

    “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老者长长呼出一口气,“是很清楚了!小兄弟,不知道你师出何门啊?”

    沈歌一听爷爷的称呼变成了“小兄弟”,不由急得一跺脚;因为这一说,陡然之间她的辈分也跟着降了。

    余耀看了看老者,并未作答。

    他不作答,是因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者却以为他不便介绍,继续说道,“老朽沈重远,在华夏古玩圈特别是瓷器圈,还是有几个熟人的。”

    余耀一听,沈重远?

    怪不得觉得有些面熟!不过他也就是在报纸电视上偶见,见面之后,因为各种情况,没对上号,也没来得及细想。

    沈重远的名头,在江州乃至整个东江省,不可谓不大,是真正的古玩大佬。

    怪不得这个沈歌,这么年轻,眼力就如此惊人,有这么个爷爷,能学不好么?!

    沈重远富甲一方,他这个孙女,却还去拍卖行替别人打工,估计也就是锻炼一下。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沈老?”

    “都是虚名。我以前也没听说过你小余,但这眼力却未必输于我啊!”沈重远竟感慨不已,“还得多谢沈歌,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江州竟然出了你这样的后起之秀!”

    “哪里哪里,我就是平时爱琢磨,其实没什么师父。要说师父,家父以前也是做古玩生意的,算是从小耳濡目染吧。小店格古斋,就是承袭了衣钵。”

    “噢?令尊现在何处?”

    “我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意外。”

    “啊?不好意思,我确实也是没想到。”

    “沈老客气了。今天能遇上沈老,也是我的运气。”

    沈重远站了起来,“来来来,咱们再喝两杯!”

    余耀看了看沈歌,“沈老,不知道沈歌刚才怎么说的?”

    “显着你了是吧?”沈歌瞪了他一眼。

    “她看不出。”沈重远微微一笑。余耀回敬了沈歌一眼,心说看不出还拽什么拽?

    两人重新在酒桌边坐下,沈歌却还是坐在沙发上,沈重远也不管她,“小余,以你的眼力,格古斋怎么不多摆些好东西啊?”

    余耀哭笑不得,我倒是想摆啊,可是木有啊!

    余耀清了清嗓子,“现在市场不景气,店,就是个据点和门面罢了,有大客户都是直接交易。”

    沈重远点点头,“你这自学成才,真是让我有点儿匪夷所思了。”

    “其实我自己也是匪夷所思。”

    沈重远哈哈一笑,“除了瓷器,你还有那个门类比较擅长啊?”

    “各个门类都懂一点儿。”余耀淡淡说道。

    “什么?”沈重远脸上再度浮现惊讶表情。

    古玩一行,多是专精,能同时懂两个门类,那就了不得了!

    这各个门类多少都懂一点儿,虽然“一点儿”听着很谦虚,但在行里人听来,还是很难接受的。

    你要说什么门类的生意都做,那可以,毕竟行里还能相互串货,相互帮衬。

    但要说懂,要说鉴定,古玩一行是眼学,没有积累哪能行?

    即便是年过七旬享有盛誉的沈重远,也不敢这么说!他看着余耀,觉得这个牛吹得有点儿大了。

    附注:瓷器有胎有釉,一次性烧成的单色釉瓷器,如果釉薄,最容易出现细碎的不规则的裂纹,这就是开片;主要是因为胎土和釉料的膨胀系数不一样。

    宋代的汝窑官窑哥窑一般都有开片,但是钧窑往往没有开片;因为胎质差,所以使用又厚又稠的釉料;烧成后会形成一些弯曲偏粗的纹路,如同蚯蚓爬过湿地,故称蚯蚓走泥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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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宝大师介绍:
玩物丧志,玩宝得志。一个籍籍无名的古玩小贩,却终究要变成一代宗师。
尘封的奇珍异宝,隐秘的掌眼传承,在古玩的世界里,历史从未失声。叵测的尔虞我诈,纷乱的暗流汹涌,在滚滚的暴利中,人心没有天平。
玩宝大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玩宝大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玩宝大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