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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木赤火     玩宝大师txt下载     玩宝大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24章 虢国夫人游春图

    “难倒不难,就是脱不开身。UU小说”余耀说得倒也不假,因为明天上官雨要来江州。

    “行,我也不多问了。不过福满仓这老头儿虽然不太容易琢磨,但价值很大,你心里有数儿就行了。”

    “我明白。”

    余耀刚挂了电话,杨锐居然打过来了,“别说哥们儿知恩不图报啊,那个什么京华散人,我给你查到一点儿。而且没告诉杨局。”

    “真的?”

    “什么蒸的煮的,这还有假?不过下不为例,因为我是偷偷查的内部资料。”

    “嗯,以后再有事儿,我直接找杨局。你快说吧。”

    “你那边没别人吧?”杨锐却又问道。

    “没有,我在店里,一个人。”

    “店门关好没有?”

    “靠!”余耀应了一句,却上前把店门给关好了。杨锐越是这么说,越说明他真查到了什么紧要。

    “《虢国夫人游春图》,你肯定知道吧?”杨锐接着问道。

    “知道啊,不是在辽省博物馆么?”

    “那是摹本!”杨锐强调。

    “对啊,真迹失传了啊!辽省博物馆里的是宋代摹本,上面还有金章宗完颜的题字,说是宋徽宗的摹本;其实他搞错了,真正的作者目前还是个谜。”

    《虢国夫人游春图》,是唐代画家张萱的作品,绢本设色,画面是杨贵妃的三姐虢国夫人和眷从出游的场景。

    此画有虢国夫人,眷从中以女性居多,也有马,但没有背景,所以仕女是占了主要比例的。

    作者张萱的名气,主要也体现在仕女上,形象丰腴,线条灵动,而且开创了唐代仕女的“曲眉丰颊”之风。所以有人评价张萱是唐代最具盛名的仕女画大家。

    余耀接口之后略顿,而后直接问道,“听你这意思,这京华散人,和这幅画有关?”

    问出此话,余耀心里也是震动了一下子的。因为何上善的确最喜欢也最擅长画仕女!《簪花仕女图》就是代表。

    还有,唐伯虎也很擅长画仕女。若唐申的十二生肖册页就是何上善的作品,说明何上善在构思的时候,还是受到喜好的影响的。

    “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杨锐再度压低了声音,“这个京华散人,具体资料我没查到。但是,眼下有一截残卷,相关部门正在组织专家研究,上面有京华散人的钤印!”

    “《虢国夫人游春图》的残卷?真假未定?什么样的钤印?”

    “对。正因为真假未定,所以才没有公布。只有一小截,才一米多长,但研究一年多了,也不能定论。是方印,边长仅半寸,白文大篆。”杨锐说完长出一口气,“好了,我就说这些,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好,多谢。”

    “不多说了,我先挂了,你是明白人,我也不嘱咐了。”

    “放心。”

    挂了电话,余耀随手点了一支烟。杨锐给的信息,还是很重要的。

    这一小截《虢国夫人游春图》残卷,不管是不是真迹,必然都是这个“京华散人”所珍视的。

    如果是何上善,余耀甚至怀疑,是不是这残卷,连通手抄本和十二生肖册页,是他一同遗失的。只不过遗失之后,分落三处,各有辗转。

    同时,这残卷是真迹的可能性极大。因为另外两样东西,只有“京华散人”的题款,而这残卷上,是钤印,算收藏钤印。

    以何上善在书画上的眼力,不可能判断不出真迹还是摹本,若不是真迹,他应该不会特地加盖收藏钤印。加盖之后,那就不会有出手的打算,而是要一直珍藏的。

    而且,这方钤印,不论是市面儿上,还是鬼眼门传人内部,都不曾听说,那就是何上善估计也极少加盖,甚至只加盖了这一次。

    他最喜欢仕女画,也最擅长仕女画,一般的仕女画也入不了他的法眼。唐代仕女,最负盛名;张萱又是唐代仕女画的顶级大家,这幅画又是千古名画,所以才加盖留藏。

    理顺了这些,上官雨再来一趟,若是也感觉唐申十二生肖册页是何上善的作品,那就可以彻底盖棺定论了。

    目前来看,鬼眼门之中,有三个人传下来的信息最少:大掌眼许太炎、土字口掌眼郎先琨、水字口掌眼何上善。

    许太炎是因为余耀是凭空接受的,郎先琨是因为才朋玺在其生前没能接受,何上善则是根本就没有传人接受!

    不过,许太炎和郎先琨(郎谦玉),在民国历史上有一定名声,多多少少还有一些史料和传闻。但是这何上善,却显得隐秘得多。

    同时,他高仿了不少顶级名画,目的和流向,还不能完全明确。

    余耀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上官雨曾经从何以濯手里接过一份高仿名单,这鬼眼门秘藏之中,会不会就是这批仿作的真迹?除了《簪花仕女图》这幅私人留用的仿作。

    余耀琢磨着,不知不觉天色渐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暂停,去把店门开了,恰在此时,看到沈歌来了。

    “下班了?”

    “嗯,进去说。”

    两人进了店里坐下,余耀给她倒了杯水,沈歌摸了摸杯子,“这本册页你看出不真是吧?”

    余耀笑,“你不会想了一下午吧?工作是得认真,但也不能太认真。”

    “两码事儿,我主要是好奇。”

    “对。”余耀接着说道,“不过,只是一种感觉,不能作为证据。我感觉是民国时期伪造的。”

    “有感觉,那就是伪造。”沈歌很果断地接口。

    “嚯!这么相信我?”

    “我不信你信谁?不过也有别的原因,装裱。装裱水平太高了,这样的水平,在民国时期绝不会籍籍无名;那这本册页,也不会籍籍无名。所以,最有力的解释就是,装裱和伪造的,是同一个人。”

    “哎呀!”余耀翘起大拇指,“真是没白琢磨啊!不过,还是不能作为证据。”

    沈歌莞尔一笑,“对啊,所以陈总还是想要上拍;我能想到的,他肯定也能想到。”

    “那就不用讨论这一点了。”余耀话锋一转,“我早就想问了,这本册页的货主是谁?”

第525章 上官雨的秘技

    沈歌想了想,“是一个搞玉雕的,有个玉雕工作室。www.uu234.ccwww.uu234.cc”

    “玉雕工作室?”

    “我们是在咖啡厅见的面,臧主任认识他,叫孙剑。名片上印着剑阁玉雕工作室,但我没听说过。”

    “江州的玉雕行业并不发达,我也没听说过这个剑阁玉雕工作室。”

    沈歌却摇摇头,“你想打听来路,那就麻烦了,基本没戏。”

    “怎么说?”

    “根据孙剑的说法,是他七八年前在沪海得到的这本册页,在一个旧书摊上买的,用他的话说,就算是伪造品都不亏。他当时对十二生肖感兴趣,还根据这个雕刻过一套玉牌。这两年生意不好做,手头紧,他才想到出手这本册页。所以啊,我也一直没对你详细说这来路”

    “啊?”余耀不由挠了挠头。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没法查了,最怕就是从古玩市场、旧货市场来的。

    而且还是七八年前。

    “罢了,确实没法查了。除非有民国时期的线索。”余耀点点头,不再浪费时间琢磨这个。

    “这本册页有噱头,即便标注一个‘疑’字,说不定也能到一个高价。”沈歌接口,“你到底想不想要?”

    “我就是想要,你们要拍了,也得等春拍啊!”

    “我问的是你想不想要,不是问你想怎么要。”

    “我去,你这伶牙俐齿的,有点儿咄咄逼人了哈。”余耀笑了笑,“不是很想。”

    “那就算了!”沈歌白了余耀一眼。

    余耀稍愣,“听你这意思,想要的话,还有别的办法?”

    “有当然是有了,我有孙剑的联系方式,你悄悄找他就是了,不过不太合规矩。”

    “那你还问?”

    “所以我才先问你想不想要,要是很想要,公司和你,我只能以你为优先啊!”

    余耀一听,不由自主拉住了沈歌的手,“这话听着真受用啊。不过,你好像变了”

    “有么?”沈歌歪了歪头,“可能是近墨者黑吧。”

    “靠!”余耀嘟囔一声,正要接着说,忽听到店门又被推开了。

    原来是隔壁老王来了,看到沈歌也在,“哎呀,沈小姐真是好眼力啊,那块翡翠原石我找人切了,确实垮了,人家说是狗屎地儿。亏得早切了,要是等到运气好的时候再切,那不是添堵么?”

    沈歌笑了笑,“所以王老板以后还是不要乱买全赌料了。”

    “人啊,都有侥幸心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人家那些高手还有走眼的时候呢,我这随便买一块就能切涨?不存在的。”

    余耀跟了两句,老王接着说,“正好到了晚饭点儿了,我请你俩吃饭吧?”

    “今天真不行,我答应陪父母去爷爷家吃饭的,本来也要走了。”沈歌说,“你就别客气了。”

    老王一听,也没再多说。最后余耀和老王一起出去吃的,中间余耀借着去卫生间的工夫,把账给结了,弄得老王还数落了余耀一通。

    第二天早上,余耀刚起床,就接到了上官雨的电话,说是已经在候机了,中午之前就能落地。

    中午余耀请上官雨吃饭,下午又和他一起到了天和拍卖。

    到了鉴定室,上官雨看的时候,陈良典告诉余耀,上午的时候已经和孙剑签了拍卖协议。

    “有保留价儿么?”余耀不由问道。

    “你问这个不合规矩。”陈良典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这有什么?预展的时候有保留价你们一般不也会提醒么?我又不是问具体数目。”

    “不问具体数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陈良典竖起食指,虚点两下。

    “!”余耀摆手,“行,我知道了,那就是有。”

    此时,上官雨忽然抬头,“陈总,我要能指出,这本册页并非明代、而是伪造品的证据,你们还会依照原先协议上拍么?”

    这话,让陈良典一下子怔住了。

    不光陈良典,余耀也是有点儿发蒙。来之前余耀问过上官雨,要不要留下?上官雨说看了再议,反正是要上拍的东西。

    可是现在,上官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最关键的是,上官雨难道真能找出证据?

    陈良典好容易才回过神儿来,“上官先生,如果是确凿的、令人信服的证据,我们肯定得找货主重新协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再出个结果。不过”

    “不过要是证据不确凿,那就没有协商的必要了,因为本来也加了个括弧,添了个‘疑’字。”上官雨给他接上了。

    “是的。”陈良典应道,“上官先生不妨说说看!”

    余耀没说话,静观其变。

    上官雨看了一眼余耀,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才缓缓开口道,“这十二生肖水墨图,其中三幅是有题字标注的,分别是羊、虎、猴,也就是唐广德、唐寅、唐申的对应生肖。”

    上官雨说完稍顿。这一点是明面儿上的,陈良典捏了捏下巴,没有搭腔,继续聆听。

    上官雨继续说道,“这三页上的题字用墨,和作画用墨不同!”

    余耀闻言大吃一惊,原来上官雨是真的找出证据来了啊!不由凑上去细看起来,陈良典也凑上去了。

    上官雨在旁解释,“作画用墨,是明代老墨,题字用墨,却肯定不是明清时期的老墨!”

    上官雨语声铿锵。余耀一边细看一边暗想:当时的精力,的确主要集中到画上了。

    陈良典不如余耀细,看几眼便直接问道,“上官先生,你这说得太过模糊,具体呢?”

    “你这么看,是看不出来的。”上官雨微微一笑。

    陈良典不由脱口而出,“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上官雨道,“陈总可以取强光手电筒,在画纸背面透射,然后用放大镜观察墨迹表面,会看到墨迹表面的纹路、也就是破碎程度,这画墨和字墨,是不同的!”

    陈良典大吃一惊,“问题你没用手电筒和放大镜啊?”

    “我说了我自有我的办法!”上官雨加重了语气。

    陈良典当然不会再问了。上官雨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他的秘技,岂能说给旁人听?

第526章 我不是看出来的

    此时,余耀似乎也看出了一丝端倪。www.uu234.cc

    从表面上看,图画上的墨,和题字的墨,老旧程度和黑度是一样的,甚至手摸上去的细腻度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题字的墨迹,在翻动纸页的时候,隐隐有种不一样的光感。

    但这一点,依然很难作为证据。

    余耀微微皱眉,陈良典则是取来了工具,依照上官雨说的去做了,只需挑选其中一页有题字的就可以。

    如此看过之后,陈良典沉吟,“好像是有差别。”

    “我看看。”余耀接手强光手电和放大镜。

    这下子,余耀看明白了,墨上的纹路的确不一样!

    画上的墨,是很自然的碎纹,而字墨的纹路不太自然,而且在纹路之中,夹杂了一些斑点。

    其实这差别也不算明显,但余耀的眼力比陈良典可要高多了,所以立即就明白了。

    余耀冲上官雨点点头,心里却震惊不已。

    上官雨对陈良典说道,“墨的构成,必须有胶质类的东西;年代越久远,胶质干枯得越厉害,直至消散全无。所以年代久远的墨迹,透光用放大镜看,必然会有破碎的纹路。”

    陈良典想了想,“如果是伪造,那绘画用墨,也只是用了老墨,在纸上时间不够,怎么会有如此纹路?而题字用墨,即便不用老墨,落在纸上的时间是一样的,效果为何却又不一样?”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如果是明代绘就,破碎的纹路还会有差别;但是,这个差别就更难识别了。因为如果绘图用明代老墨,老墨即便是以墨锭存放不化开,胶质也是在慢慢干枯的。用老墨作伪后,稍加处理,破碎纹路的差别就会极不明显,甚至不能作为证据。但是这本册页,题字的墨却又没用老墨,而是想调制出老墨的效果,用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可以作为证据了。”

    陈良典摇头,“既然绘图用了老墨,这三页上的几个字,为何又会不用?这不是故意留下漏洞吗?”

    上官雨呵呵一笑,“漏洞?之前不是没找出来么?”

    陈良典被噎了一下子。是啊,所谓漏洞,那得分谁看!首先很难特别关注字迹,而纹路差别,即便透光加放大镜,也得费上一番工夫。

    而上官雨秘而不宣的绝技,则是凭肉眼就能立判!

    余耀见陈良典有些尴尬,笑着接了一句,“陈总,这里头的原因其实可以有很多,比如在伪造的时候,明代的老墨用完了;比如不是一个人伪造,易手后是第二个人添加的字迹,等等。只要能区分清楚差别,那就算证据了。”

    “是啊!”陈良典长叹一口气,“看来,不该这么早签订拍卖协议。”

    “只要协议上了写了唐申,即便加了‘疑’字,现在有全盘否定的证据,那这合同就属于可撤销合同,这一点在法律上没问题的,重新签订或者毁约都可以。”上官雨不紧不慢跟了一句。

    “上官先生今天真是让我叹为观止啊!”陈良典点点头,“这协议,必须得改,他若同意将括弧里的‘疑’改成‘民国’才行。”

    “早就听说天和拍卖是拍卖界的清流,名不虚传啊!”上官雨赞了一句。

    “惭愧!”陈良典摆手,“如此就多谢上官先生了。”

    “不必客气。”上官雨直接说道,“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这就得告辞了!”

    “这怎么能行?上官先生来了江州,又帮了大忙,虽说鉴定费早就言明,但总得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陈良典连忙说道。

    “我帮你,你帮我,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事儿。告辞了,陈总。”上官雨说着,朝余耀递了个眼色。

    所谓重要的事情,其实就是和余耀要进行交流。

    陈良典对“我帮你,你帮我”似乎有点儿没回过味儿来,一时没接上话。余耀却接口让陈良典忙着,一并提出告辞。

    陈良典回神又说了两句感谢和挽留的话,最后还是送两人离开了。

    两人打了辆出租车,余耀说了去老街格古斋之后,便立即问道:“是吧?”

    “是,毫无疑问!”

    “那就好!剩下的到店里说。”

    余耀问的,自然是这本册页是不是出自何上善之手。

    到了格古斋,关好店门,余耀点了一支烟,“你这么肯定,我就放心了。另外,你到底是怎么看出题字用墨有问题的?”

    “正因为这题字用墨的问题,所以我才这么肯定!”

    “噢?”

    “其实,我不是看出来的!”上官雨的所谓秘技,对余耀是不会隐瞒的。

    余耀不由瞪大了眼睛,“不是看出来的?不对你说了之后,我没用手电和放大镜的时候,似乎在光感上也发现了差别,只是这种细微的视差不能作为证据罢了。”

    “那是因为这已经过了大几十年,要是何掌眼刚刚做出来,就是用强光手电和放大镜,也看不出画墨和字墨的差别!”

    余耀忽而挑眉,“墨?不是看出来的,难道是靠鼻子?”

    “对,是闻出来的!”

    上官雨进而解释道,“这题字用墨不一样,不知道何掌眼是手头没有明代老墨了,还是心血来潮要试试自己仿制的老墨;总之,这种仿制的老墨,是要加一种特殊的原料的!”

    余耀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种特殊的原料,何以濯老先生也知道,而且调制过,也给你讲解过!”

    “可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上官雨点点头,“当时何以濯老爷子是拿着调制好的墨给我讲解的,他好像不愿告诉我原料,我也就不好问。但是,有两点最关键,一点是墨香之中会夹杂特殊的淡淡香气,另一点是这种仿制老墨的墨迹,数年之内和真正老墨并无差别,但时间长了之后,透光加放大审视,能发现会多出一些规则的纹路,尤其是还会夹杂斑点!”

    “原来如此!我说呢!你是开了天眼不成?”余耀抚掌大笑。

    “这种香气,本来要是暴露在外,几十年可能也就没了;但是巧了,这是本册页,平时多是合着的!”上官雨也笑了笑,“所以,我为什么要当面点出是伪造品,你肯定也明白了。”

第527章 造假集团

    余耀点点头,“这种配方,何先生不曾传授于你,可能是怕你不用在正途。www.uu234.cc但既然这册页上用了,你突然很想深入研究一下,而且又是何掌眼的遗物,所以你就更想留下了。既然想留下,那就是越快越好,故而才当着陈良典点出来。”

    “没错。不过,如果对方即便在拍卖行要求加上‘民国’还是要拍卖,那我也只能等春拍了。但就算是这样,至少也能省一笔钱不是?”

    “其实我本来和你想的不一样。”余耀说道,“这本册页,于我来说,收不收皆可。试想,何掌眼兴之所至玩一玩的东西,若是在民间被郑重收藏,想想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知你的想法,不然你就会想办法先拿下再通知我。”上官雨笑道,“我也没想到会用上何掌眼独门调制的老墨。根据何以濯先生的介绍,何掌眼的仿作,都是会用到代的老墨!只不过这本册页,想来他确实不想出手。”

    “那你就且住两天,看看货主的反应。如果他拒绝陈良典,不能以民国仿品上拍,那咱们就去接洽一下。如果还要上拍,那就等着。”

    上官雨想了想,“这个陈良典,真的如外界所说,坚持存疑不拍或注明么?”

    余耀介绍:“此人原先是文物部门的人,退休后被天和聘了,口碑倒是一直不错。而且他这么干,其实赚的是长线,而现在已经收到效果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此人和特殊文物调查局关系也很密切。”

    “噢?”

    “之前我去港岛,和嘉尔德亚洲区总裁福满仓见面,碰巧遇上了一件事儿”余耀对上官雨也不隐瞒,说了谢治豪的事儿。确切地说,是包括谢治豪在内的瓷器造假势力联手要干的事儿。

    上官雨眉头忽而皱起,“这个造假集团,好像不止在运作瓷器。”

    “什么?你也有什么消息?”余耀没想到上官雨会这么说。

    “就在前几天,尹宝荣和我一起坐了坐,他似是而非地说了几句话。”上官雨顿了顿,“他问我,还有没有王蒙那幅《秋山湖光图》那样重量级的作品想要出手的。”

    “然后呢?”

    “我说这样的作品即便有,轻易也是不会舍得卖的。结果他说,只要是重量级画家的,好点儿差点儿都行。我便问差点儿是有多差?他却笑了笑,说都是明白人,不多说了。”

    余耀一边听一边点了一支烟,“这就是暗示想收高仿了。”

    “对。我这次来,也是想跟你说这件事儿。我怀疑,尹宝荣出头,背后是台岛谭家在动。而我卖给谭心定的《秋山湖光图》,经过这么长时间可能已被辨伪。”

    “你的意思是,他们这是要将错就错?”

    “他们也没法不‘就错’,谭家想来干不出找后账的事儿来,最起码丢不起这个人。但是,他们现在会认为,我手里掌握不止一幅顶级高仿;我背后也可能有高仿的绝顶高手,甚至会认为我就是高仿的绝顶高手。”

    余耀点点头,“你说的容易理解。可是,谭家一直在做高仿,单从这一点,你怎么会说他们和谢治豪是一路?”

    “尹宝荣给我说了这事儿之后,我去找了才老爷子。才老爷子的意思是得查查尹宝荣,以防有什么后患;于是便安排人盯了盯尹宝荣,结果尹宝荣第二天就去了沪海,在沪海,他和谭心定见了面!而和尹宝荣分开后,谭心定又和一个倭国女人见了面!”

    “难道是中谷神花?”

    “没错儿!就在昨天晚上,我还和才老爷子、林老师碰了个头,因为我今天要来,所以也就没给你打电话说。”

    余耀灭了烟,却不由自主又点了一支,“关于中谷神花的老爹中谷丰一,此前的传闻是此人虽然致力于收集华夏的文物古董,但是从未听说会涉足造假,但现在来看”

    “这种事儿,不会摆到明面儿上;而且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嗯,以假养真,非高手不能为啊!要是中谷神花把谢治豪和谭心定串联起来”

    上官雨看了看余耀,“为什么不是谢家和谭家?”

    余耀摆手,“谢家所长在于国际贸易,并不善于造假。谢治豪和他大哥谢治英不对付,而且谢家的接班人指定是谢治英,谢治豪是想单干的。至于谭心定,谭家本就是造假世家,书画方面的高仿高手应该不缺,怎么会又通过尹宝荣想多开辟出一条线?”

    “所以你怀疑谭心定也是想在外面独自再撑出一摊子?问题他本来就是谭羽纶独子,只有两个姐妹谭心宁和谭心安,铁定就是谭家接班人,何必还要如此?”

    “谁会介意钱更多一些呢?而且接班人只是接班人,不是家主。谭羽纶再活二十年怕不难吧?还有可能,这个造假集团是想拉谭家入伙的,但是谭羽纶不同意,却默许谭心定个人参与。”

    “有道理。后面的可能性更大,谭羽纶要保持谭家的独立性,却又觉得这块肥肉值得一尝,这么安排,还能历练谭心定。”

    “中谷神花,谢治豪,谭心定除了他们,怕是还有别的势力。汝都可能有一个彩瓷高手,但他们几个,之前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强援。”余耀沉吟,“这个彩瓷高手,怕也不是一个人。”

    上官雨轻轻敲了两下桌子,“这个造假集团,不会这么容易浮出水面。昨晚我们碰头,才老爷子的意思是,眼下的重点是鬼眼门秘藏。而且你刚才还说了,官方已经介入了。”

    “你们三个的意见一致,都是不要掺乎对吧?”余耀问。

    “难道你想掺乎?不,你已经在掺乎了,可这是为了和特调局的关系,是边缘性的。难道你想主动深入?”

    “我也不想。”余耀看了看上官雨,“不过,我刚才不由想到,当年的中谷安次郎、谢流斋、谭如肃,他们干的那些事儿,大掌眼是怎么面对的,鬼眼门是怎么面对的”

第528章 说画就来画

    上官雨想了想,“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鬼眼门,力量之大,绝不是眼下我们几个人抱团能比的。而且,现在的环境又是大不一样了;官方既然重视了,行动了,我们更没必要主动掺乎。”

    余耀点点头,“所以我说,我也不想。只不过刚才是回顾往事,有些感慨。”

    上官雨又道,“不过,关于此事,昨晚碰头的时候,林老师倒是认为,必要的时候,是可以配合官方的,他还开玩笑提了个‘九字方针’: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余耀忍不住乐了,“他什么时候改名林秀波了?”

    “林老师有时候也挺幽默的。”

    “那这事儿就先这样。”余耀顿了顿,“对了,《虢国夫人游春图》你听说过么?”

    上官雨一愣,“这怎么会没听说过?一代名画。”

    “是我没说清楚,你来了以后忘了给你说了。”余耀接着便把杨锐说的《虢国夫人游春图》那一截残卷的事儿说了说。

    “这个没听说过,不知道何掌眼还曾有过这样的藏品!”上官雨想了想,“何以濯老先生也不曾说过。”

    “那就没办法了,想是出国之前遗失的,也不会多提。”余耀摆手,“今天想喝点儿,找个地方,我请你好好喝两杯。”

    “正合我意!”上官雨拍手,“这喝酒啊,高兴的时候想喝,郁闷的时候想喝,还有就是今天的情况,总觉得有些话没说完,却又不知道哪里没说完,喝着喝着说不定就有了。”

    “得,还有人来了。”余耀一指门口。

    话音落,有个胳肢窝里夹着长布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个中年人收拾得挺干净,还带着个黑框眼镜,开口却是粗声大气,“老板,收字画么?”

    余耀一听,不由看了一眼上官雨才道,“收啊,正好有大行家在呢!”

    中年人看了看他俩,目光又在房间里逡巡片刻,“在哪儿呢?”

    “看来我俩都不像大行家啊!”余耀笑了笑,“先看看吧!”

    中年人也笑了笑,微带尴尬,“你俩这么年轻,这看字画和别的器物不一样,文人的东西,需要积累的年头儿可深。”

    “您说得对。但现在也只能是我俩看了。”上官雨接口道。

    中年人点点头,不再多说,打开了包。

    最后亮出来的,是一幅八尺大立轴,设色绢本,色呈黄褐,瞅着挺老。

    画面是春山江畔,楼台高阁。

    不过,这幅画没有题跋、落款、钤印,而且装裱也被裁了边,只有纯粹的画心。

    “这应该是一幅宋画,像是南宋四家之一夏圭的手笔。”中年人在余耀和上官雨看的时候,说了一句。

    余耀回应了一个表情,而上官雨面无表情,继续看着。

    夏圭这种名家,上官雨是很了解的。而且,他手里就有一幅夏圭的真迹!何以涤留给他的一箱书画里面,就有一幅夏圭的《西湖明秀图》。

    又看了一会儿,余耀在画面上做了个虚刮的手势,而后又将手轻轻摆了摆。

    上官雨会意,点头表示认可。

    余耀做虚刮的手势,意思是这幅画不可能是宋画。之所以做这个手势,是因为但凡宋代和更早的老画,墨迹上,会有一层“白霜”,但凑近谛视,却又好像没有了,如果刮一下,会发现确实刮不下东西来。

    这种“白霜”的成因很复杂,但却是鉴定行家们公认的。

    作伪宋画,高手都会想办法做上这层“白霜”,在清末民国的时候,一般是用香灰,吹散、附着、固化。但是这种办法,经不起刮,刮一刮或者擦拭之后,会有黑亮的变化。

    如今作伪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会有很多化学手法,越来越逼近真品。

    但是这幅画上,却没有这层“白霜”。

    所以,余耀才做了这个动作,表示肯定不是宋画。这种动作并不需要默契,只要不是外行,肯定能明白。

    余耀的动作幅度不大,而且很快,但中年人就在旁边,也注意到了,立即开口,“你俩还打暗语啊?”

    余耀应道,“都是鉴定上的事儿,没别的。”

    中年人似乎还想再说,但却又忍住了。

    余耀和上官雨都看完之后,上官雨走到一边去喝了口水,余耀则问道,“不知道您打算多少钱出手?”

    “你先说是不是宋画?”中年人却反问道。

    余耀笑了笑,“你先报价不好么?就算我觉得不是,能接受你的价位不就行了?就算我觉得是,价格谈不拢,一样收不了。”

    “不,没有相同的基础,价儿没法儿谈。这画我已经走过好几家店了,都是这么谈的。”

    此时,上官雨喝完了水,却没有凑上来,而是站在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这东西余耀肯定已经看明白了,而且他自己又不想收,所以就没必要多话了。而余耀想收,肯定也是为了做生意,不是因为自己中意。

    “那你走过的这些店,有说是宋画的么?”余耀淡淡问道。

    “你不用管这个。”

    这幅画,如果价格合适,的确是值得收的。因为这是一幅元末明初的作品,同时呢,不管是构图和章法,还是笔法和墨色、设彩,都是学宋人手法,算是一种摹古的作品。有年份,有特点,八尺大立轴,重新修缮装裱下不难卖。

    不过,因为是摹古,又没有题跋、落款、钤印,很难判断出作者。

    “这不是宋画。”余耀沉吟一番之后,还是说了实话。虽然一时“承认”是宋画更容易问出价格,但隐患更大。

    “那你说是什么年代的?”中年人追问。

    “你是来卖东西的,不是来让我鉴定的,这个我肯定不能说。不过我看您直言快语的,就多补一句,肯定比宋画晚。”

    中年人一听,立即将画卷了起来,重新包上原先裹的软麻纸,又装进了长布包里。

    余耀心道,看来这是不卖了。这画值得收,但要是中年人这么杠,余耀也不会太上赶着。

    结果,中年人收起来之后,却没走,而是直接问道,“那你多少钱能收?”

第529章 玉雕工作室

    余耀稍稍一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去年秋拍,有一幅和这差不多大小的《芙蓉鹭鸟图》,是元末明初的作品,同样佚名,最后拍了十八万。”

    “那可不行,太少了!”中年人叫道。

    “嗯,那就算了。我说的是拍卖会上的落槌价儿,而我最高只能出五万。”余耀应道。

    中年人看了余耀一眼,转身走了,连个再见也没说。

    “这画比你说的《芙蓉鹭鸟图》要值钱,其实可以再加几万。”上官雨开了口。

    “十八万他都嫌少。”余耀摇摇头,“他怕是现在还认为是夏圭的宋画,觉得我在诈他呢。”

    上官雨道,“敝帚自珍,或许他现在也动摇了,可珍藏很久了,价儿少了不舍得。”

    “这幅画吧,倒也算值得收藏。还有些人拿着一堆烫手的新货当好玩意儿,谈这种生意才闹心。”

    “这做古玩生意,也不容易。”

    “哪行也不容易。”

    “不过以你的眼力,完全没有必要开店。”

    “要不是这家店是我父亲半辈子创下的,我也不会守着。现在更不能放了,因为还叫格古斋!这地方,以后慢慢就当个圈里人喝茶聊天的地方了,真正的大买卖也不会从这里出。”

    “是啊!”上官雨似乎有些感慨。

    余耀甩甩手,“不说这个。走,喝酒去!”

    两人晚上喝的真不少,余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脑袋还有些不舒服,起床后冲了个澡才感觉好了些。

    正在吹头发,电话响了,一看居然是陈良典打来的。

    “册页的货主孙先生解约了,你让上官雨去接洽吧!”陈良典直接点到。

    “嗯?陈总,您这”

    “行了,不用多说了。当时他不是说‘我帮你,你帮我’么?难道以为我真不明白啊!”

    “您别误会,我们可没有干涉的意思,即便上拍,也无所谓。”

    “这我知道,而且他说的都是真话,这册页就是民国的东西,所以我才敞开了说。既然货主不同意加‘民国’,我们就不能拍了。既然不能拍了,为什么不优先朋友呢?”

    “谢了陈总。”余耀干脆也不多嗦了。

    “你帮我,我帮你。”陈良典笑着挂了电话。

    两个小时后,剑阁玉雕工作室。

    “你们消息够灵通的啊!”孙剑给余耀和上官雨各倒了一杯茶,“尝尝这款小兰花。”

    “孙总这个工作室规模不小啊,这会客间也很有味道。”余耀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这也不用回答,消息灵不灵通的,都上门来谈了。

    “如今生意不好做啊,原料死贵,俄料都买不起了,市场上又被一堆假皮籽料搅得乱七八糟。”

    余耀一听,这个孙剑,好像还有点儿原则,“孙总亲工的工费不知怎么收?”

    “比不了苏州那些工作室啊!剑字款都是我亲工的,工费一克两百;阁字款是其他师傅出型我修修,工费一克一百。还不如卖料的赚得多。”孙剑看向余耀,“余老板想来点儿什么?”

    “不知孙总刻字怎么样?”余耀问道。

    “你算是问着了!我最擅长的就是刻字!”孙剑说着,拿出一本画册翻开,“你看,这几款都是背面刻字的,真草隶篆,我都能来几刀。”

    “我曾经想订制一批玉牌,刻上我的店号,作为送给大客户的小礼品。”余耀这也不是瞎说,他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不过因为忙于店外的事儿,一直也没去落实。这突然进了玉雕工作室,便顺口提了出来。

    “可以啊!不过要保证规整统一,用籽料怕是不现实。”

    “嗯,这个我也没琢磨好,只是到了你这里,突然想起来了。”余耀摆摆手,“还是先谈册页的事儿吧。”

    孙剑呵呵笑了两声,没说话。

    “别误会,册页该怎么谈怎么谈,两件事儿是分开的。而且也不是我谈。”余耀说着,便起了身,“你们谈,孙总你找个人带我看看你的作品。”

    孙剑立即找了一个小美女带着余耀去了展品房间,自己则留下和上官雨谈册页的买卖。

    余耀跟着小美女来到展品房间,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你是孙总秘书啊?”

    “不是,孙总没秘书的,我主要负责网络平台销售和直播。”小美女的声音很甜美。

    “做直播是得找个美女,更有吸引力。”

    “我做玉器直播,不露脸的,只拿东西展示,再就是说话。直播的时候会搞限时拍卖,还有秒杀。”

    “原来是这样啊!”余耀还真没从直播平台买过玩意儿。

    这小美女确实会说,而且也算懂行,介绍起玉器和玉料来,一套一套的;不过夹杂不少时兴的、对新手有杀伤力的词儿,什么钢板料、一级白之类的。

    真正的老手是不会用这些词儿的,比如什么一级白、二级白,和田玉的白度哪有什么等级?也没法儿定级。因为白得都不一样,冷白,暖白,脂白等等不一而足,即便同样的白色调,也会因为料性和密度出现不同的视觉感受。

    对商家来说,这也是没办法,因为最大比例的客户还是新手和半瓶醋,老手太过挑剔,收货渠道也多,很难多赚。

    不过,孙剑的工,还是可以的。现在市场上最受欢迎的就是苏工和海派,扬州工则多是大件,北工除了一些大师,总体上不受重视。而孙剑的工,是苏工的底子,细腻;同时,也能看出一些不错的创意。

    之前沈歌说他能从册页上借鉴灵感,也说明是有艺术追求的。

    而孙剑的刻字,确实也有功力,笔锋劲峭,特别是阴刻,线条很利索。

    余耀不由拿起了一块玉牌欣赏。这玉牌虽是青白籽料,料性却极佳;正面浮雕唐代诗人王昌龄,伫立远望,上有圆月,前有关口,身旁一大石上浮雕隶书阳文:七绝圣手;背面则是满素皮,行书阴刻王昌龄一首脍炙人口的七绝: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块牌子,孙总不卖的。”此时,小美女却在一边开了腔。

第530章 收册页,办留学

    “为什么呢?”余耀确实很欣赏王昌龄,市面上也从没见过雕刻王昌龄的玉牌。

    七绝是唐诗中的一个经典,而王昌龄能在高手如云的唐代诗人中被称为“七绝圣手”,绝非浪得虚名。曾有人评价:太白少伯,双领唐诗七绝之风骚。太白是李白,少伯是王昌龄。

    “他说再也雕不出这样的玉牌了,而且他特别喜欢王昌龄。”小美女应道。从表情上来看,似乎并不理解。

    余耀理解。

    喜欢王昌龄,说明孙剑是个懂唐诗的人;而再也做不出来,是因为这是艺术品;即便同一个匠人,同样的材料,想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个不同,其实主要在于神韵。

    看了一些孙剑的作品之后,余耀感觉,他的水平其实不比一些所谓的玉雕大师低。不过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水平和成功之间,还需要很多东西。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上官雨和孙剑居然也一起过来了,上官雨手里还拎着一个玉雕工作室的包装袋,扬了扬,笑着对余耀说道,“孙老板快人快语,东西已经交易完了。”

    余耀不由问道,“孙老板是多少割爱的啊?”

    “二十万。”上官雨直接应道。

    “噢?”余耀略有吃惊。这东西即便天和不同意,想换一家拍行上拍还是不难的,即便在唐申名字后面加一个带‘疑’字的括弧,起拍价也都可以定的比这高,保留价就更不用说了。原本余耀以为,孙剑会要到五十万甚至更高。

    孙剑摆摆手,“上官先生自己开的价儿。”

    上官雨笑了笑。

    余耀心说,不知上官用了什么办法,但现在当面也不好问,便也笑了笑,“好啊,孙老板。你的工手,我是了解了!看这块王昌龄的玉牌,我都想拿下,但美女说是你自留赏玩的。但以后有机会,我必定找你合作!”

    孙剑微微一怔,又看了看余耀,“余老板为何单单对这块玉牌感兴趣?这是青白料子,在市场上可不如白的受追捧。”

    “真正最浑厚最油糯的和田玉,就是出在青白玉里,这一块背面满素皮,不带皮色,却细密养眼。最关键的是,我也很喜欢王昌龄,特别是他的七绝边塞诗,除了你刻的这首《出塞》,还有一首《从军行》,我也是欣赏至极。”

    余耀一看上官雨以不高的价格拿下了册页,心情一时大好,所以不由多说了两句。

    “《从军行》有七首,你说的可是这一首?”孙剑眉头一挑,竟吟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余耀点头,“是的,不破楼兰终不还!”

    孙剑拿起这块玉牌,“货卖与识家,给你了!”

    “啊?”余耀微微一愣的当口儿,孙剑已经把玉牌塞到他的手上,也不怕接不好掉地上。不过掉地上也没事,因为展品室的地上,铺着又厚又软的地毯,就是为了防止玉器不慎摔落。

    孙剑认真说道,“每一件玉雕,最好的归宿,是落到真正喜欢他的人的手里!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玉是有灵性的,而且和我们华夏的历史文化紧密契合。但我这做玉雕生意,根本保证不了每一件货品的归宿。这一件,放到市场上,必定不如一块白玉观音牌子值钱;但在你余老板这里,那就不一样了。”

    “那你自己呢?”

    “我还能做啊。说不定哪天灵感来了,会再做一块。”孙剑哈哈一笑,“下一块,我就刻《从军行》!”

    “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孙老板报个价儿?”余耀掏出了手机。

    “你看着给吧!”

    这古玩行里的“看着给”,往往都是虚的客套话,但现在孙剑说的,却又不太一样;不过,这不是普通的作品,余耀没法儿简单地用工费加料子钱来估价。

    “这”余耀一时沉吟。

    “这样吧!因为以前不想卖,我也没想好;你呢,先玩着,回头咱们再说价儿。”孙剑抬抬手,“中午别走了,对面川菜店的豆瓣鱼不错,我做个小东!”

    “行,玉牌先这样。我给你写个条儿。”

    “写什么条儿啊!不用不用。”

    余耀坚持要过纸笔,写了个收条,备注了尚未付款。

    虽然交流很愉快,但余耀并不想留下吃午饭,因为他想问问上官雨到底怎么谈下册页来的。

    上官雨会意,而且他本也不想留,“孙老板,中午确实还有事儿,不跟你客气,必须得走了。这样,令郎的事儿,咱们随时保持沟通!”

    余耀一听,隐隐明白了,上官雨能轻松谈下册页,难不成是帮孙剑办他儿子的什么事儿?

    孙剑有个四十来岁,他儿子往大了说也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上官雨能办什么呢?而且上官雨平时在燕京,孙剑是江州人。

    最后,余耀和上官雨告辞而去。

    他们单独找了个馆子,为了说话方便,两人也要了包间。

    “你到底帮他办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就是出了个主意,另外介绍了个人,他儿子上学的事儿。这还是因为无意提起我在美国待过引出来的。”

    “他儿子想去美国留学?”

    “对,他儿子今年高三,想去美国上名校。托福成绩没问题,但3月的sat(美国高考)成绩不理想,而且估计5月再考一次也未必能提升多少。”

    “成绩不理想你也能办?”余耀确实被震了下,“你可以啊!”

    “我说了,就是出了个主意,联系了个人。”上官雨笑道,“就跟古玩一样,外行觉得挺难,其实是没抓住关键。这事儿要是成了,还是因为他儿子有特长!成绩虽然不不理想,但是却是个壁球高手啊!”

    “壁球?”余耀听说过,但也不算了解,只是大体知道是对着墙壁打球,没有身体接触,总之他是觉得挺没劲的。

    “你不知道,这项目在美国还是比较受欢迎的,而且不少常青藤联盟的高校,需要壁球项目特长生。”

    “原来如此!”余耀笑道,“和华夏差不多嘛,体育特长生。”

    “还是有些差距的。”上官雨抿了口果汁,“在美国名校,体育特长生除了sat的成绩可能低好几百分,很多是免学费的,而且还有丰厚的奖金。”

    “嚯!这个主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出的,而且最关键的是,你给联系到相关负责人啊!”余耀点点头,“为了儿子,他送你都有可能不过,不能让他送,搞捆绑容易有后患。”

    “所以是我提的价儿啊。不能太多,也不能少得离谱。只要办成了,你这块玉牌,就不用太客气了。”

    “这个再说,尽量不占他便宜。”余耀长出一口气,“行啊,这事儿搞定了,下一步,西南地区就是一个重点。”

第531章 一个陌生男子的来访

    上官雨沉吟不语。

    余耀夹了口菜,“你好像心事很重。”

    “没什么,我就是在回想最初认识何以濯老爷子的事儿,现在想想,好像做梦似的。”

    “你认识他之前,对书画就感兴趣是吧?”

    “对,家父也是个爱好者,多少受到了影响。”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期间上官雨直接定了回程机票,饭后回酒店收拾一下便返程了。

    余耀去了格古斋,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手里把玩着那块玉牌。这块牌子的料性确实好,玩一会儿就有要冒油的感觉。

    和田玉老玩家都知道,好料子不仅看上去油润,那种滑腻的手感,有时候也会生出要在掌心融化的感觉。

    一直到下午四点来钟,也没来个客人,余耀便准备早点儿回家了。

    有些事儿需要静下心来盘算一下。鬼眼门秘藏在西南地区,这个不仅从线索上得到了印证,而且从逻辑推理上也是符合的。当年面临举国抗倭,西南地区是相对稳定的大后方,而且山川众多,是相对合适的秘藏之处。

    如果鬼眼门秘藏就在西南地区,萧影就成排头兵了。

    余耀起身点了一支烟,迈步走向门口。

    还没走到门口,却来人了。

    来的是个生面孔的男子,看年纪过四十了五十不到,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长得周正,可以没什么亮点。

    穿得也很朴素,黑裤子灰夹克,露出的白色衬衣领子一尘不染。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你好,老板在么?”迎着余耀,男子开了口;口音是非常纯正的普通话,根本听不出是哪儿人。

    “我就是,有什么好关照?”余耀说着,顺带打量了一下他,而后抬手,“坐下说?”

    “好!贵姓?”

    “免贵姓余。”

    坐下后,余耀顺手给倒了一杯茶,男子的右手捏住茶杯,余耀这才发现,原来他的手是最有特色的。

    手指修长,很有美感,指甲修剪得很短很干净;捏住茶杯时,整只手似乎充满了力道却又给人柔和精致的感觉。

    “老板店里有什么好瓷器么?”男子抿了一口茶,朝货架打量了几眼。

    “不知您说的好,是怎么个好法儿?”

    “最好是官窑。”男子微微一笑。

    “现在店里能出手的官窑,只有一件光绪浅绛彩山水纹尊,不过尊口有道冲。”

    余耀手里,当然有不少官窑精品,但大部分都是作为收藏不出手的;能出手的基本都卖了,现在店里官窑的东西,确实只剩下这么一件了。

    这一件,还是濮杰淘来的货,因为尊口有道冲,而且这道冲还不短,一直裂到腹部,所以虽然来价儿不高,但也一直不太好出手。

    “浅绛彩?”男子点点头,“不多的品种,有冲也看看吧!”

    余耀去取来放在了八仙桌上。这只尊有三十厘米高,口部颈部白釉无彩,山水纹饰主要集中在颈部以下,绵延到圈足以上。圈足也无彩,一圈白釉。

    尊底有红彩“大清光绪年制”的楷书款儿。

    放下之后,余耀顺嘴问道,“听口音,您好像不是本地人。”

    “对,出差,今天正好路过你这店。喜欢瓷器,所以进来问问。”男子说着便上手了。

    “那您是哪里人呢?”余耀笑着又问。

    “老家东北的,现在燕京工作。”男子脱口而出,好似早料到余耀要问一样,“怎么?买东西还得问哪儿人么?”

    “不是,主要您这口音太标准,都赶上播音员水平了。”

    男子轻笑着摆摆手,没有继续应声,集中精力看起了这只尊。

    “这东西胎釉彩都不错,可惜”男子看了几分钟,放下了这只尊。

    “老东西,有时候也是没办法,这道冲的确不好看,不过您要是要,可以便宜点儿。”

    “我说的不是这道冲。胎釉彩都不错,但是画工太弱。”男子纠正。

    余耀一听,“这画工确实说不上非常好,但毕竟是官窑,也不可能差到哪儿去,瓷器上作画和纸墨作画,它不一样。”

    男子沉默片刻,“确实没有别的更好的东西了?”

    “要出手的没有官窑了。”

    男子看了看余耀,“听老板你的意思,你这不纯粹是做生意啊,好像自己的收藏才是重头。”

    “重头算不上,不过有些东西也是敝帚自珍。”余耀想了想,“对了,还有件老窑的东西,但不上相,您需要看看么?”

    “噢?什么窑口?”

    “越窑,五代,青瓷盘。”

    “五代时期的越窑?”男子笑了笑,“老板你年纪不大,倒很笃定啊!那麻烦你,我也看看吧!”

    “一听您就不是外行,所以我也不怕麻烦。这古玩啊,真就得卖给懂它的人。”

    余耀收走光绪官窑尊,又将这件青瓷盘摆在了桌上。

    不要被五代这么早的年份、还有越窑这么大的名头唬住,其实这一件五代越窑的青瓷盘,就目前来看,也就值一两万块。

    这个倒是没有冲之类的损伤,只是工艺一般,造型普通,釉色暗淡;越窑是一个窑系,就只看晚唐到五代时期,那也是窑口众多,东西它有个三六九等。

    所以余耀才说不上相。

    男子简单看了看,“东西倒是真老,也算完整,六千匀给我吧!”

    余耀摆摆手,“不在价上。”

    “那就算了。”男子也很干脆。

    余耀心道,这人确实很懂行。光绪官窑,连价儿都不问,是因为有道冲,兼带画工不济,所以根本没有升值空间。这五代的越窑青瓷盘,虽说普通,但毕竟是老窑,文物价值在那里,价格合适还是值得收藏的。

    而且这男子出价很利索,不问也不讲,直接报出六千。这个价儿,其实就是余耀收来的价儿。倒不是说他能算出这一点,而是这个价儿卡得很好。

    “那估计就没有您看上眼的了。”余耀笑道。

    “我这都来了,老板有什么私藏的,即便不卖,拿出来开开眼也好啊!”

    “实不相瞒,我私人收藏的东西,都在家里的保险箱里。”

    “噢!”男子顺手掏出一包软中华,向余耀弹出一支,“那你,收东西么?”

第532章 鬼叔

    余耀摆摆手,掏出自己的烟点上,“收,但我和您一样,也得过眼才能定。”

    不知怎么的,余耀感觉这男子有点儿邪门,还是小心为上。

    男子顺手就把这支烟点了,眯着眼抽了两口,“我刚从七星桥过来,好像捡漏了。”

    “这年头儿,捡漏可不容易!”

    “那你且看看。”男子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抽完这支烟的,不耽误你工夫吧?”

    余耀看了看他的公文包,没见有明显的鼓起,心道要么是小件,要么是薄件。

    “工夫倒不耽误,我本来就是开门做生意的。不过,您既然喜欢瓷器,又捡漏了,怎么会又要卖出去呢?”

    “我也不能只进不出啊!当然,也得看价儿合适不合适,不合适不卖就是了。”

    男子说完,直接灭了烟,拉开了公文包,掏出了一个塑料袋,打开塑料袋,里面裹着两层报纸,拆掉,露出了一个盘子。

    余耀定睛一瞧,这是一只粉彩过墙花卉纹盘。

    所谓过墙,就是本来在盘心的图案,有一部分越过盘沿,延伸到了外壁上。盘心花卉是桃花,带着芳草和蜜蜂;一根桃枝过墙,在外壁上绽出了三五朵。

    盘子不大,口径应该在二十厘米以内,胎质又细又白,釉也白润,用彩上乘,画工一流。若是和这只盘子比,那光绪官窑浅绛彩山水的画工,的确可以用“弱”来形容。

    “上上手吧?”男子放下盘子,抬了抬手。

    余耀点点头,拿起盘子,一个熟练的翻底动作,底款儿是青花双圈,内有三行六字楷书:大清雍正年制。

    “您之前说捡漏了?”余耀一边看一边道,“这好像正说反说都不太可能。”

    余耀的意思是,如果是雍正官窑真品,这样的东西,备受重视,又是在古玩市场,怎么可能捡漏?如果不是真品,那就不存在漏不漏的了。

    “正说反说都不可能,那就斜着说。”男子神色如常,“拿着真东西,眼力不够,又觉得是高仿,好像也不是没有过吧?”

    余耀呵呵一笑,没有应声。

    男子继续说道,“再说了,这样的东西,百万以内,都应该叫漏儿吧?”

    这个粉彩过墙花卉纹盘若是雍正官窑,那价格至少在五百万以上,百万以内拿下,的确是个漏儿。

    余耀看这盘子着实费了些工夫,最后他将盘子轻轻放好,然后便起了身,踱了几步,又点了一支烟,才开口道:“这东西值得收。”

    男子眼睛一亮,“我说是个漏儿吧?清代官窑,雍正彩瓷是不折不扣的艺术巅峰!”

    “这个就不用讨论了。”余耀看着男子,“既然想出手,那您就出一口儿?”

    男子想了想,“既然我捡漏了,又叨扰了这么长时间,给你也让个利市,三百六十个,可以吧?”

    “高了。”余耀很干脆。

    “这还高?什么地方能买到这样的雍正官窑?”

    余耀摆摆手,“我说了,这个不讨论;只谈价儿,您还能让吧?”

    “不能。”

    余耀皱了皱眉,“这样吧,我最近手头很紧,但是呢,确实也很喜欢这个盘子,你能我留个联系方式么?容我考虑一下。”

    男子并不留联系方式,却麻利地收起盘子,“我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江州了,留了也没用。我再坐会儿,多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好吧!”余耀拿出手机,“我发几个信息,看看能不能从朋友那里挪点儿钱。”

    余耀一边发信息,一边仿佛很随意地问道,“这盘子是在七星桥地摊上捡的?”

    “对啊,店里哪能捡到这样的漏儿。”男子也是随口应了。

    “七星桥的地摊,现在很难遇到漏儿了,哪个位置的摊子?”余耀又问。

    男子微微愣了下,“你问得够细的啊,难不成还想再去溜达溜达?”

    “哪有,就是随口问问。”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余耀不时看向手机。

    过了半个小时,余耀看着手机叹气,“这年头儿,酒桌上称兄道弟,上刀山下火海的,结果一借钱,全没戏!罢了,虽然喜欢,但确实囊中羞涩,就不耽误您工夫了。”

    男子的嘴角勾了勾,“该当我得多赚点儿,这东西要是上拍,哪是三五百万的事儿?”

    男子离去,余耀送到门口,而后看到男子走上了滨江道,招手打了一辆车;出租车开走后,一辆破旧的捷达车很快也驶过了路口。

    余耀回到店里,立即拨打了杨锐的电话。

    出租车一路开到了江州国际机场,停在了机场旁边的航空酒店门口。男子下了车,施施然进了酒店。

    上了电梯,刷卡进了房间,男子将公文包放下,脱掉外套,站在窗前点了一支烟,突然冷笑一声,略略沉吟之后,便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谢总,江州姓余的小子哪有你说的那么神?”

    “什么?鬼叔,你去找他了?!”听筒里传来谢治豪焦急的声音,“你说晚两天来港岛,不会就是为了干这事儿吧?”

    “你把他吹得神乎其神,我就来了一趟江州,和他过了两手。”鬼叔冷漠地看了看窗外,一架飞机恰在此时升空,缓缓飞出了视野。

    “怎么过的?”

    “我拿了一件最得意的雍正粉彩盘子,他没看出问题,还想收!但手头儿紧,想留我的联系方式”

    “你报了多少钱?没留联系方式吧?”

    “三百六十个。当然不会留联系方式;我不过多给了他半个小时,但是他没借到钱,我就走了。”

    “鬼叔啊,你让我怎么说好呢!他怎么会缺这区区三百六十万?还是不想收啊!”

    “你怎么知道他不缺?就算他手里好东西多,资金一时周转不开那也很正常!”

    谢治豪重重叹了口气,“你太低估他了!这一露面,说不定就是麻烦啊!”

    “我看是你太抬举他了!我做的这只雍正粉彩盘,不要说他了,料想故宫的专家也未必能识破!冷不丁露一次面又何妨?我又不在古玩圈里混,没人认识我!”

    谢治豪沉默了好几秒,忽而问道,“你没有被跟上吧?”

第533章 身份

    鬼叔闻声也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车都开了,他还站在门口呢,跟什么跟?他再精,也不会没事儿怀疑一个顾客!谢总,你对他也太过忌惮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在酒店登记入住用的身份证,也不是我自己的。而我订机票所用的证件,是你提供的倭国护照。”

    “如此倒是还可以,不过”谢治豪再度叹气,“不过此人绝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千万不要再见他了,我会有相应的安排。你还是尽快来港岛,咱们见面再说。”

    “我是明天一早的航班,随时联系。”鬼叔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此时,濮杰开着他那辆破旧捷达车,正行驶在从机场返回市区的路上,他耳朵上挂着耳机,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夹着一支烟,“我说,你没事儿吧?一个外地顾客,你让我来回跑这么远!我这破车随时都可能散架知道吧?”

    “回来我请你吃大餐。”余耀应道,“这个人有点儿邪门,我怕出什么事儿。”

    “卖假货的局五花八门,我看就是碰巧了。而且他住航空酒店,估计明天就飞走了个屁的。”

    “没事儿就好,回来说吧。”余耀不想对濮杰多说造假集团的事儿。这次是赶上了,一时之间只能让濮杰先帮忙盯一盯。

    实际上,鬼叔确实是低估余耀了,那件雍正粉彩过墙花纹盘,余耀已经看出了是高仿。

    一方面是因为余耀的眼力;另一方面,也因为余耀之前看过那批瓷器,对如此水准的高仿彩瓷,有了一定的辨识基础。

    也正因为如此,余耀感觉,应该是出自一人之手!

    不过,余耀确实也没想到,正是出自此人之手!但是,既然有了找上门的线索,余耀不能不通知特殊文物调查局。

    同时,鬼叔也没有想到,余耀不仅找人盯了自己,而且还及时联系了官方,这调查力度早已超乎了他的想象。

    杨锐的效率还是很高的,特殊文物调查局驻东江省办事处行动起来。

    当晚十点多,燕京,特殊文物调查局办公楼。

    杨锐正在向杨四海进行阶段性汇报:

    “通过酒店的监控,余耀说的这个男子,进入的是503房间。这个房间登记的身份证,是长安一个叫王成功的人。根据长安方面反馈的信息,这个王成功一年前通过旅游签证去了美国,此后杳无音讯;而通过前台拍摄的照片比对,这个人的脸和王成功虽然比较相似,但却不是王成功。当时酒店服务员也没有仔细比对。”

    “这个人的真实身份还没有落实?”杨四海甩给杨锐一支烟。

    “对,还在想办法。”杨锐点了一支烟,“咱们局备案的人物信息库,没有肖像能和这个人对上。这个人的底子应该很干净,除非警方在庞大的全民身份信息库中一一比对,但这是不现实的。”

    “嗯。”杨四海点点头,“现在最有利的一点是,这个人很可能马上就要乘机离开江州。”

    “对。这个我都联系部署了,只要他在江州国际机场登机,就能查到机票的身份信息,不过,很有可能还是王成功。”

    杨四海想了想,“这个人,不管去哪里,都得盯上。”

    “嗯。”杨锐点头,转而问道,“杨局,您说他为什么要去余耀店里试探呢?谢治豪不是试探过了么?”

    “不忿。”杨四海言简意赅。

    “不忿?”

    “这人哪,不管到了什么水准,都会在意在最擅长的领域比自己高明的人。谢治豪和余耀打过多次交道,那是彻底服气了,料想在这个人面前也说过;但是这个人如果对自己的水平极为自负,你想想?”

    “姜还是老的辣啊!”杨锐竖起大拇指,“那这个人,甚至有可能就是这个造假集团的瓷器高仿大手子了?”

    “极有可能。只是还是有点儿奇怪。”

    “您是说他的身份?”

    “对,这么高的水准,此前怎么一直籍籍无名?就算他一直很低调,但人能隐藏,东西却不能。之前市面上从未出现过如此水准的高仿官窑彩瓷!”

    杨锐沉吟,“原因现在不明。但,正因为没出现过,才值得他们有大投入!”

    杨四海苦笑,“我们局,最早是找特殊的真东西的,可现在,压下来的担子是越来越多,和古董文物沾边的一窝蜂都来了。”

    “不是还有兄弟部门配合嘛!”

    “你倒心宽。”杨四海起身,“行,别的事儿你不用管了,重点办好这一个案子吧。走了走了,这都几点了!”

    两人走出了办公楼,而此时,余耀刚和濮杰吃完饭回到了家里。

    简单洗漱之后,余耀并没有睡意,想了想,给钟毓打了个电话。

    针对此事简单交流了一番之后,钟毓笃定,“这个造假集团的高手,肯定不是出自瓷都。”

    “根据之前了解的情况,有可能是汝都的。”

    “汝都的高仿高手,多是以单色釉和老窑瓷器见长,这明清官窑彩瓷,我还真没听说过什么高手。”钟毓想了想,“对了,我差点儿给忘了!之前我大伯在的时候,提过一个汝都有一个叫槐大标的瓷器高手,此人最厉害的是用彩和画工!”

    “噢?”

    “主要是我大伯提的时候,这个槐大标刚刚过世,八十多岁走的。”

    “已经过世了?老爷子和他很熟么?”

    “不算熟,但见过他做的东西。其中一件珐琅彩,底款是双圈篆书‘标’,我大伯叹为观止。这个槐大标,水平极高,却从不拿高仿当真品,做的东西,最高级的会加‘标’字款;其他差一点儿的会加‘笑仿古瓷’款。”

    余耀皱了皱眉,“我没听说这两种款儿。”

    “他东西做的少,而且即便是加款,也是只送不卖。既然有标明高仿的款儿,被送东西的人,一般也不会出手。”

    “那这个人,有什么后人或者徒弟么?”

    “应该是没有。因为,我大伯当时提完他之后,还叹了一句,说:可惜后继无人!”

第534章 无量山

    余耀一听,不由也叹了口气。

    钟毓劝道,“这事儿,既然大家都觉得不要主动掺乎,而且你都已经给特调局提供线索了,那就别再多想了!”

    “嗯,这个中年人估计是被安排来再次试探的,我也没继续多想。不过,造假集团的彩瓷高手,我实在是很好奇;此人的水平,比瘸爷可要高!”

    “你一说瘸爷,我倒忘了告诉你了,他离开瓷都了。”

    “嗯?你又出手了?”

    “是他自己走的。据说是要到燕京颐养天年。那就是去找程小年了。”

    “那他在瓷都的生意呢?”

    “交给阿福打理了。阿福来找过我,意思就是他会继续维持常规高仿生意,不会和我们钟家有任何冲突,也希望我们高抬贵手,别继续为难他。”

    “急流勇退,这是想明白了。”余耀顿了顿,“高仿,瘸爷已能算得上当世一流高手;但我见到的彩瓷,高仿水准绝对比瘸爷要高!说能和钟老爷子比肩也不为过。”

    “我大伯一直没看得上瘸爷,不过对那个槐大标倒是赞赏有加。现在你说的这个人,如此之高的水准,却籍籍无名,我倒也有些兴趣了。”

    余耀一笑,“我就说!不说事儿,单论这个人,实在是让我好奇。”

    “这样吧!官方的事儿不掺乎,但是我在汝都也有些人脉,打听一下这个人倒可以试试。”

    “好。不早了,再联系。”

    余耀刚挂电话,铃声又起,这次是萧影打来的。

    “西南这个范围,如此看来已经确定了?”萧影上来就直接问道。

    “没错。不过这个范围依然很大,也急不得。”

    “是啊,川藏滇黔,皆在此范围之内,山川密布,地形复杂;没有具体线索,是有难度。”

    “好在萧家在西南经营多年,你多辛苦。”

    萧影略略沉吟,“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想起家父曾经提到一个地方。”

    “噢?怎么说?”

    “他说,我的曾祖父,曾经多次去过滇省的无量山,寻幽探奇。”

    “无量山?《天龙八部》里提到的那个?”

    在《天龙八部》中,第一卷便有无量山,无量剑派,剑湖宫;段誉也是在无量山中见到了“神仙姊姊”的雕像,学会了凌波微步。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小说里的虚构。无量山属于横断山脉云岭余脉,点苍山向南延伸的一个分支;如今有不少景点已经进行了旅游开发。

    “对,西邻澜沧江。”

    “山高林密,有不少人迹罕至之处,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又靠着澜沧江,可以水运。所以你怀疑,鬼眼门秘藏,有可能在无量山的范围内?”

    “有这个想法。虽然澜沧江不少流域是高山峡谷,江水湍急,且多石滩,并不是运输上的便利条件。”

    澜沧江其实就是湄公河的上游,在华夏境内叫澜沧江,流出华夏之后被称为湄公河,流经老、缅、泰、柬、越五国,最后入海。

    余耀想了想,“不便条件,其实也是有利条件,正因为如此,会更隐秘。而且,以萧公的手段,应该能克服困难。”

    “看来你也觉得有可能!那我就先重点探一探澜沧江边无量山的区域。而且我们知道应该是条山谷,那就更加有的放矢。”

    “如果在这个区域的某条山谷真有阵法设置,你能发现么?”

    “这个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因为这种阵法,是会将山谷‘屏蔽’的,而不是让你看到却无法进入。”

    余耀点了一支烟,“你这一说,我倒也很想去看看了!”

    “你最好先别来,不然会减缓我的探查速度。”萧影没说好听的,“我自己会更便利,若有什么眉目,我会通知大家。”

    “好吧,你也多加小心。”余耀苦笑,萧影说的是实情。

    “放心,先挂了。”

    挂了电话,余耀一时也睡不着,便又开始搜索有关无量山的一些情况。

    无量山虽然有一些地方已被开发作为旅游景点,但是大片的地方仍然是人迹罕至之处。无量山古称蒙乐山,而“无量”这个名字,则含有“高耸入云不可跻,面大不可丈量之意”。山脉两翼扩展,略呈扇形,还有着大量的原始森林,活动着不少野兽。

    如果是山脉深处的山谷,的确可算绝佳的藏宝之地。而在当年,倭寇从华夏境内一直没有突破性地进入滇省,而占领缅甸的倭寇从这方面进攻,也只是在滇西部分地区徘徊。滇省的大部分地区,一直是安全的。

    滇省是华夏西南的门户,抗倭期间国内也有大量兵力驻守,同时也有不少地方势力很活跃,包括土匪。

    如果鬼眼门秘藏的最后一段路程,是通过澜沧江来运输的,那无量山确实是个很合适的地方。

    余耀一边搜索一边琢磨,不知不觉天色竟然已经有些透亮,此时终于抵挡不住睡意,就此上床睡了。

    第二天醒来,已临近中午,洗漱之后,余耀心道,到底是不是藏在无量山,还未可知,只能先等等萧影的结果,估计萧影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有结果。

    同时,这西南地区的线索,还是得继续查,不管是民国时期史料中的蛛丝马迹,或是圈里人听说过的见闻,还有能从特殊文物调查局获知的信息。

    在家里简单地早餐午餐二合一之后,余耀感到有些头晕。最近挺费神,这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

    而就在此时,正在杨四海办公室的杨锐,汇报之后,也有点儿上火。

    “倭国护照?鬼冢良田?”杨四海听完之后,眉头一皱,“这应该是谢治豪通过倭国那边给办的。”

    “他去港岛,肯定是去会谢治豪了。”杨锐接口,“他一会儿用‘王成功’,一会儿用‘鬼冢良田’,真是够小心的。不过,由此可见,此人就肯定是个核心人物了,不如”

    “不!”杨四海摆手,“现在直接拿下他不妥!若他不吐口,我们并没有证据!使用假证件才多大个罪名?必须找到他高仿的窑口才能拿人!”

第535章 故宫五线

    杨锐却道,“但是,如果他从港岛出境,再从别的地方回国,那就不好盯了。而且谢治豪对余耀颇为忌惮,知道他见过余耀,可能真会这么安排!同时再化化妆,谨慎选择交通工具,咱们的线索就可能断。”

    杨四海想了想,“既然已经基本确定此人的重要性,那我立即向上汇报,调集相关部门的得力人手加大力度盯紧!”

    “当然是您说了算。”杨锐耸耸肩。

    “你现在把精力重点转到汝都,看看能不能通过照片找到线索,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杨局,您这话自相矛盾。通过照片就得找人看,有人看了就可能漏口风,没法儿避免打草惊蛇。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窑口,也未必就在汝都!汝都是高仿集散地,说不定他们只是利用这个地方中转。”

    杨四海点了一支烟,“这谢家老二长得肥头大耳的,却精得很。不过,即便不在汝都,料想距离汝都也不会太远。”

    “这个去港岛的‘鬼冢良田’,应该是从来没在古玩圈子里走动过。您说,他会不会真是个倭国人?”

    “嗯?”杨四海看了看杨锐,“你小子学会逆向思维了哈!”

    “主要是太蹊跷了,所以什么可能都有。”

    杨四海沉吟,“这样,你先去忙常规线索吧,我汇报完了再说。”

    “好。”杨锐就此离开了办公室。

    这时候,余耀也离开了家,沿着路边一路走到了格古斋。

    到了格古斋,开了门,刚坐下,沈歌打来电话,问余耀吃饭了没有;余耀说刚吃完,沈歌便道那自己也简单对付点儿得了,晚上约好一起吃饭。

    正要挂了电话随手放桌上,听筒里好像又传来沈歌的声音“等等”,余耀连忙抬手,不小心手一滑,手机掉在了地上。

    余耀弯腰去捡,却见八仙桌一条腿的里侧,有一个灰褐色的棉布锦囊。

    余耀一手拿起锦囊,一手拿着手机又放在耳边;原来沈歌是想说晚饭早点儿吃。

    这次挂了电话,余耀放好手机,打开锦囊,里面是一条菩提长串儿。

    五线菩提。

    看了看这条五线菩提长串儿,余耀的眼睛忽而一亮。

    菩提串儿,是文玩中的重要类别,什么金刚、星月、凤眼,都拥有为数不少的玩家。这五线菩提,相对于前面的三大类,玩家能少一些,但也算知名品种。

    五线菩提也是果核类的东西,基本呈现椭圆形或短圆形,直径一般在一厘米以下,多做黄褐色;表面有竖向分布的五条瓣线,故此得名。

    五线菩提的价格差距是比较大的,市面上有很多嫁接籽儿,皮质不行,老玩家多称之为“脆皮儿”,几十块就能买一条108颗的长串儿。

    品质高的自然要贵,比如百年以上的老树籽儿,一般是天台山所产,这一类尺寸大、品质好的长串儿,能到千元以上。

    而在五线菩提当中,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品种,那就是故宫五线!凑成一串不太容易,品相规整的一串如今已经被炒到了数万以上,而极品的价儿那就更不好说了。

    余耀之所以眼睛一亮,就是因为这一条长串儿是大开门的故宫五线菩提;而且包浆厚重,是一条老串儿,至少也得盘玩几十年了。

    故宫五线菩提,首先是产在故宫,光是这一点就是个很大的噱头。

    故宫里有个英华殿,就在英华殿甬道的两侧,各有一棵五线菩提树,夏花金黄,绚烂耀眼;收花结果后,里面的果核,就是故宫五线菩提籽。

    这两棵菩提树,是万历的生母、传言和张居正有一腿的李太后亲手种下的。说也奇了,这菩提树本是南方植物,在燕京故宫居然也能枝繁叶茂。

    在清代,乾隆皇帝曾经写过《御制英华殿菩提树诗》,还曾请高僧为菩提树“开光”。

    当然,除了噱头,品质也很过硬,因为是故宫五线菩提是明代的老树,树籽儿的皮质极佳。故宫五线菩提是典型的“红皮金线”,皮质和包浆的效果,和其他的老树籽儿也都有区别。

    余耀拿着这串五线菩提心道,这肯定不是自己店里的;思前想后,最有可能的就是昨天那个中年人不慎掉落的。有可能是放在包里,取出雍正粉彩盘的时候不慎带落,因为塑料袋的摩擦声和正在与自己说话,故而没有发现。

    这么一条极品的故宫五线菩提老串儿,价值不菲;最关键的是,盘玩时间怕是比这个中年人的年龄还要大;这样的东西,他应该会回来找。

    但是,此人并没有给余耀留联系方式,余耀没法儿联系他,只能等他自己回来。

    虽然余耀断定此人是来试探的,但若是回来找寻,那也是得还给他的。余耀一边想,一边拿着这串五线菩提仔细看了起来

    而此时,鬼叔已经和谢治豪碰头,在他的私宅里吃饭。

    “什么?你还要去找余耀?”谢治豪放下筷子,“鬼叔,真不能再冒险了!”

    “你不知道,我丢了一串东西!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他店里。”

    “啊?是我见过的那串故宫五线么?你在江州的时候就没发现丢了?”

    “去他店里之前,我是放在随身带的包里的,包里就两件东西,这串菩提放在一锦囊中,另外一件就是取出过的粉彩盘。走后我一直没再看;和你通过电话之后,我琢磨此事,也没再取出;而且昨晚没睡好,今天起床差点儿误机,有点儿忙乱;直到飞机起飞了我才想起要拿出盘玩,结果却不在包里!”

    谢治豪沉吟,“鬼叔,这东西虽然不便宜,但也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我看就不要再去了。”

    “不行!这不是贵重不贵重的问题,这串五线菩提,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师父?”谢治豪一愣,“鬼叔,咱们认识这么久了,还从未听你提起过令师。”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你救我于危难的恩义,我肯定会报答;但是这串菩提,我必须取回来!”

    谢治豪想了想,“既然你这么说了,取是要取的,但不一定非得你亲自去啊!”

    “噢?你有什么好办法?”

第536章 奇怪的徒弟

    “鬼叔,你当时什么都没给他留是吧?”谢治豪反问。

    “当然。除了外貌和声音。”

    “那你可以先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不是捡到了,我有他手机号。”

    鬼叔听了,拿着筷子轻敲碗沿,“我也没要他的号码。”

    谢治豪咧嘴一笑,“余耀在江州的古玩圈,比我在港岛可有名多了,你就说托古玩行的朋友打听到的。吃完了饭,我给你一个内地新号码,你用就行。”

    “那就先这么试试。”鬼叔缓缓点头。

    此时的余耀,却依然拿着那串五线菩提,他的目光,定在长串儿佛头下方的青金石背云上。

    这一小块青金石背云,是个如意头的形状,正面满工,而在光滑的背面中央,却刻有一个圆圈。里面,是一个小篆“标”字。

    之前和钟毓通话时,钟毓提起槐大标最高级的仿古瓷,也是落一个“标”字款。

    是以余耀不由自主就想到了槐大标。

    难道这个中年人和已故的槐大标有关系?

    余耀皱眉,思量之间,脑中倏而划过一道亮光。

    是了!原先只因自己没有琢磨到位!谢治豪已经试探过自己了,这又不是小打小闹的事儿,怎么会重复安排人再来?

    肯定是这个中年人自作主张来的!

    他为什么还要来?因为他可能就是谢治豪背后的仿古瓷器高手!

    他没见过余耀,也不认识余耀,此次独自前来,定然有不服和较劲的心理。

    如果是这样,那他和槐大标有关系就说得通了!槐大标是顶级的彩瓷高手,而且以画工见长,此人还鄙视过光绪官窑的画工太弱。

    那这个人,可能深得槐大标的真传。

    只是,钟千粟曾说槐大标“后继无人”,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余耀放下手串,点了一支烟,来回踱了几步。

    嗯,“后继无人”不一定是没有传授过技艺,还有可能是传授之后出了问题!比如背叛师门,比如失踪甚至,还有可能是偷师。

    此人敢堂而皇之地来到格古斋,那就说明他在古玩圈、在仿古界是个生脸儿,他和槐大标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就更不好猜了。

    好家伙!自己一直想知道这个高手到底是谁,这是不曾想已经会过面了?

    余耀不由自主又想到了这个人的手,这是一双充满美感的手,也是一双能造就极高艺术品的手!

    正想着,余耀的手机响起,余耀瞥了一眼,见是个外地的陌生号码,随手就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再响,还是这个号码,余耀正要再次挂断,却在一瞥那串五线菩提之后,接了起来。

    “余老板你好,打扰了。”鬼叔的声音响起,“我是之前到你店里去过的顾客,最后拿出雍正粉彩过墙花卉纹盘想出手,但你没收。”

    “你好!”余耀稳了稳心神,“我记得,但也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姓李,叫我老李好了。长话短说,我在江州丢了一件东西,想问问是不是落在你店里了!”

    “丢东西了?是什么?”

    “是一串108五线菩提,老牙佛头,青金背云。”

    “噢,别的地方没找到么?”

    “余老板,若是你捡到了,我不会白让你费心,必定给你重谢,你可以先给我个账号,谢资不会比这条串儿低。”

    “老李你言重了。是这样,你走之后,我很快也离开了店里,然后呢,一直也没去过。现在我到外地了,估计得明天甚至后天才能回去。你看这样好吧?等我一回去,立马去店里看,有没有都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这么巧?”

    “呵呵。你放心,我不可能赖你的东西;如果有,我也不要你的谢资。等我回信儿吧!对了,这就是你的手机号么?”

    “找我打这个号码就行。那就有劳了,先道声谢。”

    “别客气,先这样?”

    “好。希望余老板一定当回事儿,谢资绝不是空头支票。”

    挂了电话,余耀又点了一支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余耀也不会窃取人家的东西耍赖,只不过,刚才想到了他和槐大标有关系,余耀需要时间缓冲,进一步研究一下。

    他说姓李,听着很像是随口编的;来电手机号,是个南方城市的号码,而他之前说自己祖籍东北,在燕京工作。

    又琢磨了一番之后,余耀拨打了钟毓的电话,将这个情况给说了。钟毓表示会在原有的基础上,结合这串五线菩提深入打听。

    当天,鬼叔没有再打电话给余耀,钟毓也没有。而余耀也没有急于把关于槐大标的线索告诉杨锐,他同样想缓一缓。

    晚上余耀和沈歌一起吃饭,沈歌告诉余耀,那批港岛来的八件瓷器,已经定好了上拍卖图册的小样。

    余耀现在还不知道特殊文物调查局下一步具体怎么安排,但大致思路应该是连“买主”也定好了;同时,会让大部分“买主”中拍后故意不交费;而少数“交费的买主”才是接下来行动的关键。

    这一点,余耀也不会多想了,官方自有安排,而且是一条长线。

    一夜无话。第二天,余耀起床比较晚,索性就没去店里,在家简单吃了点儿午饭。下午正要出门,钟毓来电话了。

    “没想到,槐大标真有过一个徒弟!唯一一个。不过,很奇怪。”

    “噢?什么情况?”

    “陈年旧事,知道的人本来就少,我这幸亏找到了一个熟人,他爷爷知道一些情况,但也不是很具体。”

    “这里头,疑窦重重啊。你先说。”

    钟毓介绍,“槐大标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曾经收养了一个三四岁的孤儿。槐大标的老婆不能生育,所以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但不知为什么,槐大标和这孩子不以父子相称,而是以叔侄相称。而等到这孩子十五岁的时候,正式拜师槐大标,又以师徒相称”

    余耀一听,“不对啊,那这个徒弟就不是来我店的中年人!他看起来应该四十多岁、五十不到。你说的五十年代末就三四岁了,那现在该六十多了!这差了小二十年呢!”

第537章 凌乱的背后

    “嗯?年龄差距这么大?那真可能不是。”钟毓顿了顿,“你先别打断,我把这个人的情况说完。”

    “好。”

    钟毓便继续说道,“槐大标是个很低调的人,住的地方也不是汝都市区,而是郊区边缘,独门独院。这个孩子之前和他叔侄相称,自然是跟着他姓,也姓槐,但我没打听到他的全名,姑且称之为槐子吧。”

    “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华夏的高仿势头渐渐兴起,槐子应该三十多岁了。这时候,槐大标家里出了件大事儿;槐大标出了趟远门,回来之后,老婆被勒死在家里,槐子也不在,而且此后再也没出现。”

    “啊?”听到这里,余耀不禁低呼一声。

    “槐大标报警后,槐子也被列为第一嫌疑人,虽说当年的侦破水平和技术条件确实有限,但这个槐子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从此之后,槐大标从不承认自己收过徒弟。而直到槐大标去世,槐子也一直没有出现过。这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儿了,所以如今知道的人极少。”

    钟毓顿了顿,“根据这点儿粗略的东西,很难推断出真相,但我觉得,不太可能是槐子杀害了师娘,有点儿没道理。”

    余耀接口问道,“槐大标当时只是老婆被杀害,家里没丢什么东西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槐子是不是觊觎槐大标的高仿秘籍什么的,想趁槐大标外出偷窃,结果被师娘发现,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只是,槐大标当时就这么一个徒弟,都教了这么多年了,应该是倾囊相授。”

    余耀沉吟,“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而且当时高仿之风开始刮起来了,槐大标不想通过高仿赚钱,这个徒弟却未必能抵得住诱惑。”

    余耀说着,却又皱眉,“不过,即便是想偷走秘籍单干,也不太可能勒死槐大标的老婆。毕竟从小把他养大,感情应该很深厚;这勒死一个人需要过程,那是得铁了心下狠手;不像用刀捅死之类的,可能是失手。除非,这个槐子是个心理极度变态的人。”

    钟毓接口,“你看,你也琢磨回来了吧?”

    余耀想了想,“落在我店里的这串五线菩提,显然有年头了,和槐大标的年龄是吻合的,而且背云上还刻了一个‘标’字。槐子失踪之后,二三十年来再也没出现过,这个中年人也好似突然冒出来的一般”

    说到这儿,余耀突然转而问道,“你没打听到槐大标还有什么亲戚在世么?”

    “没有。槐大标没孩子,还是社区居委会张罗的后事。槐大标的老婆那头儿,自从她被勒死,都记恨上了槐大标,再无来往。对了,槐大标的老婆有个外甥,本来槐大标挺喜欢他的,槐大标老婆去世后,这个外甥却打过槐大标一拳。我打听到的,就这么多了;有些也未必属实。”

    “明白了。”余耀点点头,“看来也不可能是亲戚后代了。那么,到我店的中年人,如果不是槐子,那也应该和槐子关系匪浅。”

    钟毓听了,“你的意思是,造假集团的彩瓷高手,要么就是槐子,要么就是这个人。”

    “如果是这个人,那么槐子应该不在了不然怎么会把槐大标的东西给他?”

    “要是这么推断,那就更不像是槐子勒死了师娘,不然的话,怎么会如此念旧,一直带着师父的东西?”

    余耀点了一支烟,揉了揉太阳穴,“这里头,有很多凌乱的地方,我们知道的信息有限,很难准确推断背后的真相。”

    “好了,依我看,还是适可而止吧。至多你可以把槐大标的线索提供给特殊文物调查局,别的不要再浪费精力了。”

    “要不是这串五线菩提,我也不会琢磨这么多。问题是,现在他又来要了,还得还给他。”

    “那你还给他就是了,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一来一回,我实在是压不住好奇心。”

    钟毓听了,不由笑起来,“你呀!”

    余耀也不由跟着笑了。

    “好奇,有时候就代表着招惹麻烦。不是说我们怕了这个造假集团,关键是既然官方已经介入,我们还有大事未决,没必要浪费精力。”

    “我有数了,放心吧。”

    “好,随时联系。”

    挂了电话,余耀还是不由陷入了沉思。

    此时,鬼叔正坐在谢治豪私宅的客厅里,手上拿着一张纸,上面列着二十几件官窑彩瓷的名目。

    “太多。秋拍之前很难全部完成,而且珐琅彩的料不够了,这东西不太好调配。”

    “可以拿掉几件,但珐琅彩一定是要有的。”谢治豪递给鬼叔一支烟,打着了火,“鬼叔,我看你有点儿心不在焉啊?”

    鬼叔顺手将这张纸点着,扔在了烟灰缸里,而后才点了烟,徐徐吐出一口烟雾,“放心,出的活儿不会有问题的。”

    “鬼叔,算我多一句嘴,这串五线菩提,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鬼叔忽而叹了一口气,“你对我是有恩,但我师父对我来说,就是天!只是可惜,你们送我回来的时间晚了点儿,要不然还能见上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令师必是一位旷世高人!我也很遗憾无缘得见啊!”谢治豪很会说话。

    “我对不起我师父。”鬼叔突然有些哽咽,“杀害我师娘的凶手没找到,却阴差阳错在倭国流落了这么多年”

    谢治豪一看,立即递过一张纸巾。

    鬼叔愣了愣,旋即摆摆手,脸色恢复如常,“不提这个了。那就按照咱说好的办,我明天就坐飞机回去。”

    “不。”谢治豪摆摆手,“安全起见,你先去缅甸,先后从边境回内地。”

    “有必要这么小心么?我的这张脸都不是原来的自己了!而且现在遍地高仿;做高仿,并不违法!”

    “做高仿是不违法,但咱们现在做的是一条龙!最主要的是,你去找过余耀,得以防万一!如果余耀找到那串五线菩提,你就按我说的地址,让他帮忙发个保值快递到付。”

    “如果他说没在店里发现呢?”鬼叔盯着谢治豪问道。

第538章 你变了

    谢治豪肥嘟嘟的脸似乎抖了抖,“他如果这么说,那只有两种可能。”

    “我不太相信这么巧,我走了,他也走了,而且还去了外地。所以没落在他店里的可能微乎其微。”

    谢治豪点点头,“如果落在他店里,他还说没有发现;那么,就是他已经猜出,雍正粉彩盘是你的工手!”

    鬼叔皱了皱眉,“为什么不会是他想眯下这一串呢?”

    “我说了,你不了解他。当时你说会重谢,纯属多余。这个人,不会取不义之财;但是,有时候却喜欢多管闲事。当然,也可能不是闲事;这个人的眼力,实在是很神奇,年纪轻轻,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本来也应该到不了这个地步!”

    鬼叔突然敲了敲脑壳,“好像,当时他只说这粉彩盘子能收,而后我强调是雍正官窑,他却又说不讨论。隐约还真有可能看穿了。”

    “他看穿不可怕,因为他的眼力,当世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了。可怕的是他会不会揭穿。所以,我才会特地去试探他。当时他看了我拿的东西,虽说表现得很平稳,但是我也怀疑他已经看穿了。”

    鬼叔冷笑,“你说他不会取不义之财,又说他爱管闲事,那就是根本无法掌控了?”

    “掌控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希望他不来故意破坏就可以了。”

    “既然掌控不可能,那总是个风险,不如”鬼叔说着,手掌猛然下切。

    谢治豪竖起食指轻摆,“鬼叔,你在倭国最大的坎儿,不就是因为下手太急了么?余耀的背后,除了古玩江湖的人脉,还有特殊文物调查局,不是这么好动的。就算得手,我们的生意却因此受到影响,那就得不偿失了!”

    “问题是,如果他的眼力真有你说的这么神,秋拍的时候,只需要在一个拍场露面出手,我们就很麻烦;特别是港岛嘉尔德秋拍这个大场子。”

    “不让他出手,办法也不是只有一个,时间还早,可以从长计议。而且,嘉尔德,反倒是最安全的。”

    “噢?”

    “嘉尔德亚洲区总裁福满仓,是个心机深不可测的老头儿。”

    “心机深不可测,反倒安全?”

    “心机深的人,往往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利益至上,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没人看出来真假,那就是真的;只要是真的,那就多多益善。如此,他也会想办法阻止余耀横生枝节。实际上,我作为中间人,卖给他的那件青釉高足杯,他应该是看出不真了,他也应该让余耀看了,但却没对我挑明,反倒暗示。”

    “那件青釉高足杯,确实瞒不过顶级高手。”

    “所以我才用它来试探福满仓,而不是拿一件他肯定看不出的东西试探。”

    鬼叔干笑两声,“谢总,你家老爷子没有钦定你来当接班人,好像是个损失。”

    谢治豪眼神一变,“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我老豆啊,就是信了这个邪!也不想想先祖流斋公是怎么起家的!”

    鬼叔接口,“不过,创业和守业,确实不一样。”

    “在商言商,没有什么不一样。”谢治豪摆摆手,“事已至此,不提这个了。”

    “好,那我就按你说的办吧。”鬼叔点了点头,心下却不由默念了几遍余耀这个名字。

    阿嚏!

    此时已经在店里的余耀,却不由打了个喷嚏,不由嘟囔道,“这是谁又在念叨我呢?”

    “你让我盯的那个人呗!”旁边的濮杰随口接了一句。他俩都是刚到店里,前后脚;天也不早了,余耀打喷嚏之前,正商量着去哪吃饭呢,余耀之前让濮杰盯了鬼叔之后,还许了一顿大餐。

    “还真特么有可能。”余耀看了看濮杰,“你说,有没有可能,一个人看起来和实际年龄相差二十岁?”

    “怎么没可能?冻龄女明星不有的是么?”濮杰点了一支烟,“再说了,还可以去棒子国花俩钱儿,差三十岁一样给你整出来。”

    “整容?”余耀忽然心下一动。当年槐子如同人间蒸发,难不成是整容了?又换了一个新身份?

    要是这样的话,来店里的中年人,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槐子!

    “想什么呢?”濮杰看了余耀一眼,“这个人有这么神奇吗?”

    余耀想了想,“这事儿我可以给你说说,不过官方已经介入了,你听了有个数儿就行了。”

    “说吧,就当了解下圈里的动向,我肯定不会像你似的,没事儿自找麻烦。”

    余耀苦笑,“我有这么贱么?”

    “你不是贱,你是便宜。”

    “靠!”

    “行了,开个玩笑,你是有大义、有担当,可以了吧?”

    余耀没再和濮杰叮当,大致把造假集团的事儿说了说。

    “卧槽,这特么是个大盘子啊!”濮杰听完,也不由惊呼一声,“他们这是把你当绊脚石了!现在是试探着移位避开,要是你硬邦邦不识趣,怕会想办法出手敲掉啊!”

    “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我只是对这个彩瓷高手兴趣最大。”

    “你都能识破他的高仿了,还起什么鸟兴趣啊?”濮杰摆手,“拉几巴倒吧,官方不比你牛逼多了?别管了!自己不吃亏就行。”

    余耀沉吟,“现在是不宜牵扯太多精力。”

    “明白就好,走走走,吃饭去!”

    余耀却点了一支烟,“抽完再走。”

    濮杰盯着余耀,“鱼头,你知不知道,你变了?”

    “怎么说?”

    “从去年秋天你识破刘大头那件老玉新工的扳指开始,你好像就开始变了,现在是越来越明显。”

    “你是说眼力?”

    “不,那只是具体的技术性问题。你的变化不太好形容,但有时候,我会忽然觉得很陌生,陌生到咱俩好像差了好几辈似的!开始只是一闪而过,不是那种固定的持久的状态。”

    余耀揉了揉太阳穴,心下暗叹: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濮杰继续说道,“要搁以前,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儿,还用我劝么?但是现在,我劝了,你却好像还想以天下为己任一样,琢磨来琢磨去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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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宝大师介绍:
玩物丧志,玩宝得志。一个籍籍无名的古玩小贩,却终究要变成一代宗师。
尘封的奇珍异宝,隐秘的掌眼传承,在古玩的世界里,历史从未失声。叵测的尔虞我诈,纷乱的暗流汹涌,在滚滚的暴利中,人心没有天平。
玩宝大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玩宝大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玩宝大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