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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木赤火     玩宝大师txt下载     玩宝大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54章 宋青花

    这个所谓的“老瓷厂”,在汝都横贯东西的主干道边上,也是市区的最西头,再往西百八十米,就是外环高架了。

    汝都是个不大的城市,没有什么三环四环五环;而且东西发展不均,东外环以外依然比较繁华,但西外环附近就是标准的城乡结合部了。

    走进去,三人才发现来早了,大部分店铺都还没开门呢。

    这地方的店铺,一般都是前店后作坊,店铺是临街房,店铺后面基本都带个院子。店铺前竖立着广告牌子,什么“专供汝窑”、“五大名窑”、“唐代秘色瓷”之类的,还有的写着“老瓷土配方”、“釉料大全”等等。

    “老瓷厂”片区,大致呈一个“井”字结构,有四条比较宽的街,另外还有些穿插的小巷。

    三人既然来了,也只能先逛着。逛了一会儿,看到一家开门的店铺,便走了进去。

    这店铺和古玩店不一样,没柜台,门口一侧有沙发和茶几,后面则是一排排的货架,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瓷器。

    “几位够早哩!我店里的小伙计都还没来。”店里只有一个男子,迎上前来。此人有个五十岁上下,头发不多,但三七分梳得油光水滑,穿了件墨绿色的休闲夹克,皮鞋擦得还挺亮。

    “老板您也够早,大部分店都没开呢!”濮杰笑着应了一句。

    “,我这是打了一宿麻将,结果困劲儿过去了,干脆来店里吧!”店老板笑道,“我姓陈,几位是有意向了?还是随便看看?”

    “陈老板你这里主要做什么啊?”余耀递给他一支烟。

    “主要是宋代的老窑,五大名窑最多,这两年也做唐代邢窑的东西。喏,货架上摆不少呢,再就是也可以根据顾客的要求定做。”

    濮杰嘿嘿一笑,“我先看看你做的东西的成色。”

    “得嘞,随便看。我这刚插上电水壶,等会儿给你们沏茶。”

    三人便穿到货架区看了看,濮杰上手先拿起了一件汝窑三足奁(连),老周则是溜达着慢慢看,而余耀扫得就快多了。

    余耀这一看,别说,这里的高仿瓷器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特别是有两个摆放显眼的钧窑花盆,玫瑰紫的窑变釉相当到位。

    看着看着,余耀发现最里侧的货架上,摆着一件青花广口瓶,有点儿像拉长了的罐子,直径十几厘米,高不到二十厘米。

    青花纹饰比较简单,花草纹,是几朵花卉,几丛兰草,几处枝蔓。青花发色呈现灰蓝,甚至有点儿黑了。

    余耀上手翻看了一下胎底,胎质偏粗,泛灰白。

    正在看着,陈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余耀身旁,“这东西是非卖品,昨儿刚得来,我这着急去打麻将,没往里头收。我先给你说明白啊!”

    “噢?难道这不是新货?”余耀笑了笑。

    “明知顾问了不是?”陈老板也笑了笑,“干我们这一行,老瓷器,老瓷片,那也得经常收经常研究,要不然怎么能保证手艺呢?”

    “就算是老的,只要能赚钱,不是一样可以卖嘛!”

    “这东西未必卖得上价儿,一来少有人能认,二来不上相。”

    “那你还收?”

    “碰上了呗。少见的东西,也值得研究。”

    “工艺确实粗糙,没法儿上相。”余耀看了看他,“这么的,你报个价儿能出的价儿,我听听怎么样?”

    陈老板也看了看余耀,“那我得报一百万才能安心。”

    “太高了!”

    “我说不卖吧?你还非得问。”陈老板摆摆手,“不过你喜欢的话,可以多看会儿,刚才我瞅你这翻底的动作,就知道是高手,也别跟我演了。”

    这件青花瓶,确实不是新东西,而且比元青花还要早。

    它是一件宋青花。

    也不知道这个陈老板是怎么收来的,但从他的口吻来看,他是看明白了的。

    其实,最早的青花瓷器,唐代就有了,但当时的蓝彩白瓷并没有发展起来,只是个别窑口的“创举”。

    所以,宋青花和唐青花,没有延续关系。宋青花的考古发现,主要是在浙省,浙省本身就有钴土矿,所以青花纹饰用的是本地钴料。

    宋代崇尚单色釉,不要说五大官窑系统,即便是八大民窑系统,也没有青花器;所以,宋青花一样没有形成规模;如今不管是考古发现,还是民间流传,宋青花都很少见。

    同时,宋青花的胎釉一般不怎么样,青花发色多呈灰蓝、灰黑,大多艺术价值并不高。

    这几年市场上曾经出现过宋青花,行情却并不是很好,一来不易甄别,自然就不好卖;二来就是陈老板说的,不上相。

    古玩这东西,决定价值的因素虽然很多,但艺术性还是最重要的;再老的东西,艺术价值低,就不容易上价儿;有些所谓的“珍贵”,是说文物价值高。

    不光不能唯老,还不能单纯地以“物以稀为贵”一概而论。比如新石器时代破烂的石碗,可谓老到家了,但哪怕全世界只有几件,估计也没人愿意出高价去买。

    宋青花的艺术价值,和元青花、永宣青花、康熙青花,其实都是没法儿比的。

    这个“宋青花”的噱头,唬唬外行还行,真正懂行的,很难会出一百万去买这么一件粗糙的宋青花。当然,如果出现一件艺术价值很高的罕见宋青花,那得两说。

    实际上,很多宋代的精品民窑器的价值,比起晚了大几百年的清三代的官窑器都要差不少。

    但余耀却很想买这件宋青花瓶子,甚至在陈老板报出一百万之后。

    余耀的想法,算是已经有点儿深远了。

    “我想要,你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这么着,再落点儿,我也尽量多出点儿。”余耀接口道。

    这个陈老板也是个行家,而且看透了这件宋青花,那就不存在漏儿了,尽量用合理的价格拿下就很好。

    陈老板此时微微一怔,“你还真想要啊?”

    “对,但一百万肯定不行。”

    “哈哈。那过去坐下聊会儿?”

    “行。”

    老周和濮杰继续看,余耀和陈老板走出去坐到了沙发上,陈老板泡上茶,“还没请教,贵姓?”

第555章 故人旧事

    “免贵姓余。”余耀也没瞎编。

    “余先生这两位朋友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看余先生,似乎是对新货毫无兴趣啊!”

    “也不能这么说。一点儿兴趣没有就不过来了,只是我这两位朋友的兴趣比我大就是了。”余耀点了一支烟,“这也是碰巧了,陈老板要是昨儿就收起来了,那我这会儿说不定就在看别的了。”

    陈老板想了想,“除了宋青花,余先生听说过唐青花么?”

    “略有耳闻。咱们中原地区的巩义黄冶窑,产过白釉绿彩,也产过唐青花啊!”

    “还真是高人!”陈老板眯起眼睛,“二十年前,在印尼海域发现了一艘黑石号沉船,挖掘出四件唐青花和大量白釉绿彩。当时不少专家认为是邢窑烧制的。但实际上,应该就是巩义黄冶窑。”

    余耀有点儿纳闷,这要谈宋青花瓶的价儿,他扯唐青花的考古干什么?

    但话说到这儿了,余耀也就应了几句,“不瞒陈老板,我就是学考古的。你说的事儿,我们老师当年还当一个案例说来着。从分析是邢窑烧制、到后来巩义黄冶窑的考古发现之后改变判定,也是经历了一个过程的。”

    陈老板一拍巴掌,“原来你不仅是个高手,还有学院派的底子啊!”

    余耀尬笑两声,也没说话。这好像越扯越远了啊。

    就在这时候,陈老板却回到了东西上,“我现在知道了,你买这件宋青花,是为了收藏和研究,不是为了赚钱。”

    “可以这么说。”余耀这才有点儿明白他为什么说之前的话了。

    “货卖与识家!”陈老板道,“这东西我卖你了!”

    余耀虽然心下暗道:你本来也不是不卖啊,只不过价儿定得过高而已;但也点了点头。

    “我把话都摆在台面上。这东西,我来得不高,但在商言商,这东西是稀缺货,就算不上相,就算眼下行情差,但却是件正儿八经的文物!所以,我至多只能给你打个对折。”

    “五十万?”余耀追了一句。

    陈老板点头并强调,“就这个价儿。”

    这件宋青花,胎质粗糙,釉色青灰,青花钴料暗淡发黑,画片倒算中规中矩,要是让余耀估价,肯定是不能高于五十万的。而且五十万是个高点,三四十万更合适一些。

    不过,余耀也看明白了,陈老板不会再让了。

    “好!成交!”

    陈老板似乎没想到余耀不继续再砍,略略一怔,而后笑道,“你痛快,我也痛快,我这铺子里摆在货架上的新货,可以送你一件!”

    恰在此时,濮杰拿着最初看那件“汝窑”三足奁过来了,“陈老板,这件什么价儿?”

    余耀乐了,还真会卡点儿,“陈老板说送你了。”

    “啊?”濮杰一愣,“真的假的?”

    “这件汝窑三足奁,烧造成本也得过万呢。”陈老板应道。

    “我就说嘛,你瞎起什么哄?”濮杰冲余耀叫道。

    “哎?他没起哄,我是告诉你这是件精品,但确实可以送你!”陈老板补充。

    余耀抬抬手,对濮杰解释道,“我要买一件老青花,陈老板说可以搭一件新货。我又不买新货,这件你要是看上了,那可不就是陈老板送的?”

    “原来如此!”濮杰哈哈大笑,“那我不客气了!”

    不多会儿老周捧着件“钧窑”玫瑰紫六足水仙盆也过来了。他一听刚才的过往,“好家伙!晚了一步!”

    陈老板连忙说道,“这我可不能再送了。现实情况中,汝窑比钧窑贵;但我这烧造的成本,这件钧窑花盆却比那件汝窑三足奁要高不少哩。”

    “成色也很高。”余耀之前看货就注意到这件钧窑花盆了。

    老周确实很喜欢这件花盆,最后还是买了。

    交易完毕,四个人又一起喝了会儿茶。主要是这会儿开门的店铺还是不多,正好在这里等等。

    聊着聊着,余耀仿佛不经意地问道,“陈老板,我听说汝都曾经有一个彩瓷高手,姓槐,可惜现在去世了,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你说的是槐大标老爷子吧?”陈老板叹道,“没想到余先生见识如此广博!即便在汝都,其实知道他的人也不多。”

    “难道陈老板不仅知道,而且认识?”

    “怎么说呢?我认识他侄子,但也失去联系好多年了。”

    余耀真没想到陈老板居然认识当年的槐云安。还是鬼冢的故人啊。

    但,槐家发生的事确实令人唏嘘,而且槐云安“失踪”之后,陈老板确实也不可能再有联系了。

    现在他整了容,变了样貌,六十多的人看着跟四十多似的,估计再站在陈老板面前,也认不出了。

    “余先生是怎么听说槐老爷子的?”陈老板接着反问了一句。

    “噢,我有个朋友,曾经收藏过一件‘标’字款的瓷器。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打听到了;打听到的也不多,就知道个名字,还有以前生活在汝都。”

    陈老板点点头,“老爷子确实很低调,也比较怪。”

    “那他这个侄子也是个高手了?”

    “岂止是高手!那是深得老爷子真传啊!他比我大整十岁,我叫他槐哥。要没有槐哥的指点,我也打不下牢靠的底子,到不了今天的水平。”

    “那你们怎么会失去联系呢?”余耀一边问,一边有些觉得自己不太地道;其实槐云安“失踪”以后的事儿,他知道得比陈老板还多呢。

    但是,经过一系列的消息之后,他现在也觉得,当年的槐云安,如今的鬼冢,似乎不像杀害师娘的凶手。

    “都是陈年旧事了。当年我才二十冒头儿,槐老爷子的夫人被人杀害在家里,槐哥随后也失踪了,就此断了联系。警方还通缉过槐哥,但是,我觉得绝对不可能是槐哥下的手!”

    “噢?”余耀下意识地跟了一声。

    “而且我反倒觉得,他可能是去追查凶手去了!但凶手没找到,又被通缉了,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才就此隐姓埋名、销声匿迹。”

    陈老板说到这里,忽然好似反应过来一样,“哎呀,说多了说多了!你们是外地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少知道为妙!”

第556章 一段小插曲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听了陈老板说的,确实很令人唏嘘感慨。”余耀接口道。

    老周对此事的前因后果一无所知,听故事不便插嘴;濮杰自是知道,更不会插嘴。

    陈老板道,“古玩行的事儿,让人感慨的太多了。我和余先生也算一见如故,所以不知不觉也就说多了。但这些事儿,各位感慨一下就忘了吧。”

    余耀点点头,“陈老板放心。”

    老周借机道,“那我们也别再打扰陈老板了吧?”

    陈老板笑道,“我开门做生意,谈什么打扰?不过你们来了‘老瓷厂’,自然得好好逛逛,我也就不留了;在汝都有什么事儿,可以联系我。”

    又客套了两句,三人就此告辞。

    余耀也没想到,来逛“高仿区”,居然收了一件老东西!更没想到,碰上了一个陈老板,居然以前认识鬼冢!

    以前的槐云安,现在鬼冢,这个人自带神秘感,余耀对他的感觉变化不定,兴趣好像越来越大了。不过,他现在已经被有关部门盯上了,余耀似有百感交集。

    店铺基本都陆陆续续开门了,而三人逛了七八家店之后,却都发现,原来陈老板店里的高仿,在看过的店里水平最高!

    濮杰和老周都有点儿自得,眼力不错!看好了就拿下了。

    古玩类的商品,和其他商品不同,其中有一点最明显的就是不能等、不能靠。这件不错,挺喜欢,但会不会有更好的呢?等等吧!

    它不是量产的东西,机会很可能只有一次,错过了或许一辈子也不一定再碰上。

    当然,从陈老板店里买高仿不算是古玩,可以再折回去,甚至可以定做。但也从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这个道理。

    三人是沿着“井”字宽街逛的,小巷都没进去,等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发现路口西南角边上有家不小的店面门口,有两个人在激烈地争执。旁边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

    背对店门的,是个身材挺敦实的男子,看着有个四十岁左右,看起来像是这店的老板;冲着他的,是个大高个儿,足足比敦实男高了半个头,年纪瞅着差不多,而且一脸吃了大亏的样子。

    濮杰逛了半天本来有点儿疲沓,一看有热闹,直接凑了过去。老周显然不想凑热闹,但濮杰凑过去了,不由看了看余耀,余耀低声道,“咱得盯着他点儿。”

    两人便也上前去了,一左一右站在濮杰身边,余耀扯了扯濮杰的衣袖,“差不多就得了,别黏。”

    “我光看还不行么?调剂调剂。”

    听了一阵儿两人的争执,还有围观者的议论,余耀大体弄明白了。

    大高个儿是中州的古玩商,似乎和敦实男认识时间不短了,听着以前交情还可以。不久前大高个儿得到一个铲地皮的消息,说从汝都的乡下收了几件老窑器,其中一件斗笠碗还像是宋代黑定,带鹧鸪斑。

    黑定,就是定窑黑釉,鹧鸪斑容易理解,如同鹧鸪身上的斑点。这个称呼在建窑茶盏上用得比较多;而定窑黑釉鹧鸪斑,就是黑色器身带着褐色斑点。

    但是这个大高个儿呢,没从中州来汝都,而是告诉了这个敦实男,让他去看看。

    这里头的原因,不说余耀也能大致猜到。黑定鹧鸪斑不多见,而且估计大高个儿可能不太信这个铲地皮的。古玩行的生意,确实有不少情况是先把人忽悠过来再说。

    敦实男真去了。结果,斗笠碗虽说是民窑,却真是宋代黑定。而且铲地皮的东西里,还有一件民窑钧窑的贴塑蟠螭纹蒜头瓶。

    这两件东西,敦实男带了回来,倒手之后,两件净赚纯利九十万。

    大高个儿得到消息,立马就杀过来了。两人今天本来在店里聊来着,结果越聊越恼。

    怎么滴呢?大高个儿觉得利市应该平分,而敦实男认为大高个儿只是提供了消息,没入本儿没实地参与,至多只能给个中间人的抽头儿。

    且不说谁有理谁没理,这本来关系还不错的俩人,因为钱的事儿,这会儿已经连祖宗十八代都骂出来了,似乎眼看就有拳脚相向的趋势。

    就在此时,来了个六十来岁的老者,周围的人纷纷让开,有人称呼他“王会长”。也不知道是什么协会的会长,但似乎挺有威望,大高个儿是中州来的,却也认识,也打了招呼。

    最后,王会长给做了个评判。

    他说大高个儿是提供消息的,应该有伙着收货的权利,如果当时说了是伙着收货,但让敦实男代劳,那利市确实该平分。但是呢,大高个儿提供消息之后,话说得不明白,只说让敦实男去看看。

    而敦实男也有问题,大高个儿说得含糊,敦实男应该追问到底是什么意思。而敦实男去了之后,看了、收了东西,却直到卖了也没联系大高个儿。

    所以,不能平分,也不能只给中间人的那点儿。

    王会长的建议是二八分;敦实男八,大高个儿二;也就是这九十万纯利,敦实男得七十二万,分给大高个儿十八万。

    余耀不由暗暗点头。这个王会长的评判,算是比较客观公允,同时略略对大高个儿有点儿偏向。估计因为大高个儿是外地人,不想让他说汝都的人护短。

    但是,这个评判,大高个儿和敦实男都不愿意!大高个儿依然坚持要平分,敦实男也只肯给中间人的抽头儿。

    “不愿意,你们可以自行解决,但是不要在这里吵!找个地方关起门来吵!或者直接打官司,法院怎么判就怎么来!”王会长见两人不听劝,似乎也生气了。

    余耀心说,要是打官司,估计法院差不多也是二八判。

    不要以为古玩行的“规矩”到了法院会变成摆设;法理中有重要的一条,叫做公序良俗,在民事官司中,作用还是不小的。

    这两人都被王会长这一句给喝住了。

    大高个儿环顾左右,略略一顿,撂下一句“走着瞧”便直接掉头走了;而敦实男则回怼一句:“钱在我手里,有本事就来拿,出什么招儿我都接着!”

第557章 刮目相看

    王会长看了看敦实男,叹了口气,“小韩,今儿别做生意了,静下来好好琢磨琢磨吧!”转而便一边离去一边挥手,“都散了吧,别堵着了。”

    王会长走了,围观的人也散了。敦实男后退两步,却没有进到店里,而是站在门口一侧,低头点了一支烟。

    余耀和老周顺着路往前走去,结果却忽听身后濮杰对着敦实男说话了:

    “韩老板是吧?有空儿聊两句么?”

    余耀和老周都不由一惊,齐齐扭头。

    敦实男看了看濮杰,没好气儿地应道,“你是干嘛的?”

    “我是顾客啊,不是来找茬的;你开店做生意,不欢迎啊?”濮杰笑嘻嘻也点了一支烟。

    “今天你也看到了,有事儿。对不住了。”敦实男踩灭烟头,径自回身进了店里。

    余耀快步上前扯住濮杰,“你这是要干嘛?”

    “买东西啊!”濮杰伸手指了指门口两侧的一对石雕鼓座,接着便抬步进了店门。

    余耀和老周面面相觑,余耀随后扫了几眼这一对鼓座,忍不住低声道,“我去,这厮什么时候变得心细如发了?”

    这一对鼓座,就是圆鼓状的石墩儿。看材质是大理石的。中间鼓起的最大直径有个一尺左右,高度则不到一尺,所以是扁的。

    这一对鼓座放在店门两侧,主要起个装饰作用。这东西不轻快,料想也不会每天开门搬出来、关门搬进去。换句话说,老板一定没当成值钱的东西;再者也不太怕被人偷,太费劲了!

    这一对鼓座的大小和形制一样,但是浮雕的内容不一样。

    一只鼓座上雕的是松树和梅花鹿,苍松虬枝,梅花鹿卧于树下,回首凝望,惟妙惟肖;鹿通禄,松寓寿。

    另一只鼓座上雕的是桃树和猴子,桃树上硕果累累,猴儿倒挂枝头,捧着一只寿桃;桃木辟邪,灵猴献寿。

    现在若是余耀和老周跟着进去,未必方便濮杰谈生意,两人对视一眼之后,便来到了店铺一侧的路边等着。

    老周给余耀递烟,低声问道,“老的?”

    “明代的,而且是王公贵族宅院里的东西。”余耀应道。

    余耀刚才没注意到这对鼓座,但,濮杰居然能在看热闹的同时,发现这对鼓座并看出是好东西,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濮杰还懂石雕?”老周也很惊讶。

    石雕是个统称,收藏石雕的人,以造像居多,再不就是摆件;但是这种鼓座,喜好的不多,懂的也不多。

    大理石并不是什么贵重的材质,而且制作鼓座也不像瓷器那样有着繁杂的工序,主要就是看年份和雕工。

    这一对鼓座是明代的,算是比较老了;而且雕刻技法很高明,布局也很合理,效果上能显出气势,寓意又很吉祥。

    综合来看,这一对能到个五万以上的价儿。

    两人在外面抽了两支烟,濮杰就出来了,敦实男老板没跟出来,濮杰冲他俩挥手,“走吧!”

    三人继续一起往前走,老周问道,“买了?”

    “买了!货到付款,他找托运公司,代收货款。”

    “两只一共多少钱?”

    “一万整。他今儿心情不好,口气太硬。我知道是赚了,也没再墨迹。”

    余耀点点头,这价儿确实是赚了,“哎?你什么时候对石雕有研究了?”

    “还记得那个北齐佛头么?”濮杰得意一笑。

    “记得啊,缅甸的,你战友的货,不是还没过来么?”余耀应道。

    “我是说这个由头!从那以后,我潜心研究过石雕!这一对鼓座,是明代的没错儿吧?而且雕工远远一看,有种彰显身份的气质!”

    “嘿!”余耀拍了濮杰肩膀一下,“你可以啊!这一笔生意,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不过,都特么在看热闹,你怎么注意到的?”

    “,两人吵的时候,这敦实男老板,老是拿脚踢它,我就留意上了。”濮杰捋了捋卷毛,“主要还是我现在在石雕上的水平有了,就容易留意。”

    老周大笑,“瞅你这瑟样儿!”

    濮杰却继续瑟,“这人啊,不怕水平不高,就怕不进步啊!这个我确实得感谢鱼头,跟他学着,凡事儿多琢磨。”

    “听你这意思,似乎都有下家了?”余耀接口。

    “说对了!真有人打听过这一路东西!”濮杰应道,“这样的东西,只能摆四合院或者古典别墅,都是不差钱的主儿,没准儿能多赚不少。”

    “得,没白来!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标字斗彩杯没买成,可你俩收获也不小。”老周点点头,又道,“我还想买个哥窑的香炉,这逛了这么多店,也没碰个合适的。”

    余耀看了看老周,“你买的钧窑花盆仿得不赖;哥窑的东西,开片和紫口铁足,现在都做的还凑合了,但是‘酥油光’往往不到位,感觉就差了几分味道。”

    “是啊。不过我主要是想买故宫里的哥窑鱼耳炉,就那个,太有感觉了!”

    “故宫里的哥窑鱼耳炉不止一件啊!”余耀说道,“最起码有一件宋代的,还有一件是雍正官窑仿的。”

    “总之就是这个器型。宋代是别想了,就连雍正官窑仿的,那也不可能碰上;所以只能买现代高仿。”老周摇摇头,“陈老板店里的哥窑我看了,水平比其他窑口都次,不然我就找他定做了。”

    “行啊,我没什么特别要买的,今儿剩下的时间就陪你买炉了。”

    濮杰也道,“我这一样,陪你买炉的时候顺带看看就行。”

    三人又走了一会儿,还真看到了一家店,门口一侧竖着个大广告牌子,上面写着:精仿哥窑,紫口铁足,金丝铁线,专业开片。

    濮杰指着牌子笑道,“好家伙,挺自信呐!”

    “那就进去看看呗。”老周走在了头里。

    余耀和濮杰跟着他进去了。一看这店还不小,而且确实很专一,货架上摆的,绝大部分都是哥窑的东西。

    店里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像是老板,另外还有一个小伙儿,一个姑娘,看着都二十多岁的样子。

    “周老师?”这姑娘一看老周,居然张口就叫了出来。

第558章 农家院里有大佛

    老周瞅这姑娘面生,“你是?”

    姑娘一番解释之后,老周才想起来。

    原来这姑娘大学毕业之前在中原都市报实习来着,当时老周这个记者还没辞职。有一次老周到中原某市采访一次重大突发事件,和中原都市报的一个同行一起连续工作了一周,这个姑娘就跟着这个同行实习呢。

    这些年过去,老周没多大变化,但是这姑娘变化却不小。

    “你没留在中原都市报?”老周不由问道。

    “留下了。但是现在都市类报纸的情况您也知道我在去年就也辞职了”姑娘指了指老板,“现在我跟着表叔做这个了,主要负责网络销售。”

    “挺好,挺好。”

    老周其实一时有些酸涩。干过记者的,谁还没有点儿新闻理想呢?只是如今都市类报纸媒体确实不景气,不少甚至都停刊了。

    老板一看,连忙笑着说,“原来是熟人啊,有什么需要,必定给您最大的优惠。”

    老周也没先看看,直接就提了“哥窑鱼耳炉”。

    “哎呀!真是行家!这东西不好做,别的不说,光是炉身的弧线和两只鱼耳造型的和谐,那也得老师傅才能做出来。”老板抬手,“几位先坐,我这里还真有一件刚出窑的。”

    老板进了里间,姑娘给他们倒了茶。店里的那个小伙儿则忙乎别的去了。

    老板拿出来一个木盒,还挺精致。高仿也分三六九等,顶级的高仿,比很多普通的老东西还贵。这个自然有成本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能“以假乱真”,买卖双方心照不宣。

    老板从木盒里拿出哥窑鱼耳炉,轻轻放到桌上,抬手示意老周。

    老周上手,看了一会儿却并不满意。

    明知道是高仿了,眼光就会挑剔得多,而且这一件造型虽然不错,开片的金丝铁线也做的可以,但釉色还是差点儿火候。

    “这东西我也就一件,看不上没事儿,都是朋友嘛!”老板挺精明,不等老周表态,便看出了意思。

    老周顺坡下了,“这件确实不错,不过我原先脑子里想的是釉色更古朴一些。”

    老板收起,“对了,还有一件东西,也是哥窑的,不过不是我这里做的,是收来的,老仿,您也瞅瞅?”

    “什么器型?”

    “这个,不是炉,是瓶。”

    “那也看看吧!”

    老板这次拿出来的,是一件哥窑米黄釉穿带瓶。

    穿带瓶不如另一个名字形象背水壶。这种瓶子两侧,有一对环耳,弄根带子穿上,就可以挂着、背着。

    这东西一放到桌上,余耀就感觉确实看老。

    老周上手的时候,余耀在一边也就看明白了。这是一件乾隆时期的仿哥窑穿带瓶,不过不是官窑仿的,是民窑的仿品。

    老周看完之后,兴趣也不大,又给婉拒了。

    老板表面上依然春风和畅,而三人又小坐了一会儿,便提出告辞了。

    老板起身,却没再挪步,只是让姑娘送送他们这要是做成生意,肯定就亲自送了。

    姑娘送出门口,又跟着走了两步,忽而对老周低声道,“周老师,您只是想买高仿么?而且只买瓷器?”

    老周愣了下,“不是啊,只不过这里是老瓷厂,我就专门找找哥窑鱼耳炉。”

    姑娘回头看了看,“有个物件,应该是老的,不过不是瓷器。您要感兴趣,午饭后我带您看看,咱们再联系。”说罢,姑娘报了手机号。

    “嗯。”老周含糊应了一声,却掏出手机存下了号码。

    姑娘点点头,挥手和他们再见,便回到了店里。

    “我说老周,这姑娘不会看上你了吧?”远离店铺之后,濮杰呲了呲牙。

    “别瞎说!”

    “还真不是瞎说,现在不少小姑娘就喜欢大叔,男人四十,魅力无限啊!”

    老周戳了濮杰一指头,没再和他打嘴仗,掏出手机,给那姑娘发了个短信,这主要是为了给她自己的号码。

    余耀此时接口,“她好像背着这个表叔老板在介绍生意,且不说她靠不靠谱,这里头不会有什么枝节吧?”

    “赚点儿私钱呗!”濮杰道,“我看这姑娘挺机灵,又在店里干,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不会有什么事儿。”

    老周想了想,“应该是想自己偷偷赚点儿外快。见面再谈吧,关键还在于东西。”

    三人随后算是大致把“老瓷厂”逛了一遍。来这个地方的,以各地的古玩商为主,往往是批量进货;不同店铺高仿的成色也是有高有低。

    老周并没有买到中意的“官窑鱼耳炉”,因为本来仿这款的店铺本就不多。故宫里有的东西,一来不容易做到位,二来不太容易“蒙人”。

    三人就在附近找了个馆子吃了午饭。

    还没吃完,老周就接到了姑娘的电话。

    这姑娘碰巧也姓周,老周称呼他为小周,让她称呼自己老周就行,但小周姑娘还是恭敬地叫着周老师。

    见面时,小周姑娘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个看着挺精神的小伙儿;瞅两人眉来眼去的劲儿,应该是男朋友,不过小周介绍时只说是朋友。

    小伙儿还是开车来的,一辆七座的五菱之光。

    “咱们上车细说吧!”小周招呼道。五个人都上了车,小伙儿坐驾驶位,小周副驾驶,老周、余耀、濮杰坐后面。

    上车后,小周并没有让小伙儿开车,因为还没说是什么东西呢!这出发之前可得说明白了,没准儿人家不感兴趣就不去了。

    “周老师,东西呢,是一尊不小的佛像,比您还要高!在乡下一农家院儿里,距离市区五十里。我这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就让朋友来了,是因为如果您不想去,正好让朋友送你们回酒店。”

    “这么大的佛像?”老周不由看了看余耀。

    余耀皱了皱眉,问小周道,“石像还是铜像?”

    “青铜的,分体的。”小周立即应道。

    “分体?是坐像么?佛身和下面的莲花宝座分别铸造?”

    “对!对!”小周连连点头

    “是不是释迦牟尼?而且佛头看着偏大,脸部很丰满?”余耀又问。

    小周满脸惊讶,“哎呀!您真是神了!怎么还没看,就知道得这么清楚?”

第559章 来龙去脉

    余耀一听小周这么说,便冲老周点了点头,随后又笑着对小周说道,“我以前见过类似的,这算是蒙上了。”

    这当然不是蒙的,是综合分析得出的。分体的青铜佛像一般多是坐像;而这种青铜大坐像,释迦牟尼像较多,在明代的嘉靖万历时期又比较常见,佛头偏大、面部丰满、衣饰纹理流畅,是其典型特征。

    这种佛身和莲座分铸的佛像,俗称“两拿佛”。

    坐像比人还高,那宽度就会比人宽多了;这么大的佛像,能安然度过特殊时期、得以完整保存并不容易。当然,这是说真品的前提下。

    老周一看余耀点头,便立即应道,“这样的东西,应该看看。不过小周啊,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们要是看不上、不出手,你和你的朋友可白忙活了。”

    “看您说的,做生意哪能桩桩一蹴而就?我也不懂青铜佛像,这也是跟您学习了啊!”小周很会说话。

    “行,那咱们就赶紧出发吧!”

    小伙儿开着面包车到了一个村子。说是只有五十里,可是出城之后去往这个村子的路大部分不好走,一路颠簸,就会觉得远。

    这村子在一处小山脚下,村前还有一条小河,好在河上的石桥比较宽,面包车能开过去。

    到了村西头一个院门口,小周扣响了门环。开门的是个老大爷,瞅着得有快七十了,俩门牙都没了,说话有点儿漏风:“周记者来了?”

    “啊?”一听“记者”这个称呼,老周不自觉地出了一声。

    “冯伯,来看佛像的老师也姓周,还有和他一起来的朋友。”小周笑着应了一句,又扭头对老周简短解释道,“冯伯还是我当记者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一直没联系,前些日子在市区又碰上了。”

    “周记者是大好人啊,当时我家二小子在城里打工,黑心老板拖欠工钱,是她写了文章见了报”

    冯伯一边把他们让进院儿,一边絮叨起来。

    这个院子不小,正房门前放了一张小方桌,上面还摆好了花生瓜子水果啥的。

    “老婆子出去了,快坐,先歇歇。”

    “不用了冯伯,先看佛像吧!”小周连忙说道。

    “也中,看完了可别忙走啊!”冯伯便带着他们来到了后院。后院也不小,但是余耀放眼一看,却没看到佛像。

    冯伯来到后院墙边一处玉米秆垛子边,扒拉开了。

    原来这青铜佛像,在垛子里面。

    “冯伯,那我们先看看了。”老周一边说,一边招呼余耀上前。

    濮杰在后面凑不近,正好问问冯伯,“冯伯,这大家伙是怎么来的啊?”

    “我们这村啊,叫莲花村,原来村西十多里,有座莲花寺,这佛像啊,本来是当主佛供奉在寺里的。”

    “啊?”濮杰一听,这还了得!这情况哪敢交易啊?!这要查出来,麻烦大了!

    余耀和老周也不由齐齐扭过头来。

    小周连忙说道,“听冯伯说完。”

    冯伯接着说道,“我说的莲花寺,那是很早以前的事儿了。倭国鬼子快打过来的时候,我爷爷带着村里的几个后生,把这佛像偷偷运出寺庙,埋在了后山窝子里。”

    “还真是多亏提前运走了啊,这莲花寺后来都被炸没了。赶跑了倭国鬼子之后,县里来人问这事儿,就又给挖出来了。莲花寺不会重建了,他们要把这大佛拿去炼铜,说是筹备军需物资什么的。”

    “当时县里冶炼厂的厂长,是我舅姥爷。他信佛,怕毁佛遭报应,就自己出了一笔钱”

    “噢。这么给买下来了啊!”濮杰点头。

    “也不能说是买了,我舅姥爷出钱,是买了一批铜,就说是炼出来的,就这么应付了上头,悄悄留下了这大佛像。”

    小周也插嘴,“冯伯,这就算是买了啊!”

    余耀知道她插嘴的意思,如果是民国时期就有私人传承,那现在就是可以交易的东西了。当然,佛像一类,交易往往也不会说“买”,而是“请”,只是小周在私下里说话相对随意一些。

    冯伯咧了咧嘴,继续说道,“我舅姥爷住城里,就又让我爷把这大佛给运到了村里,这次没埋在后山,就埋在我家院子里了。发生这些事儿的时候,还没我呢,是后来我爹告诉我的。”

    “然后就一直埋在您这院子里?”濮杰又问。

    “可不是嘛。后来就一直也没敢动。我舅姥爷也没孩子,就算落我们家了。我爹临终的时候,还对我说,这也算咱家祖传的了。我问什么时候能挖出来,他说,等什么时候不管咱们农民收税的时候吧!”

    “!”濮杰说道,“这农业税早就免了啊。”

    “这是不假,可那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也没动。如今我家二小子要结婚了,想在城里买房,前些日子我就跑去古玩市场想打听下,结果碰到周记者了。我心说周记者是个大好人,干记者又见多识广,干脆就咨询一下她吧,还真是找对人了,没想到周记者现在转行做古董生意了!”

    濮杰看了看小周,“美女你这一直没找到买主么?”

    “找个可靠的买主不容易啊!”小周应道,“我自己又没那么多钱,不然我就先收着了。”

    所谓可靠,除了买得起,最重要的是不多事儿,没后患。小周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碰到老周,一下子就觉得他挺合适,外地人,却又知根知底,而且见识广,门路多。

    余耀一边听,一边看,听完也就能定论了。

    这尊释迦牟尼青铜佛像,是明代万历时期的精品,而且从一些残留的痕迹来看,原先应该是有鎏金的。但根据冯伯的介绍,起码在抗倭时期,鎏金就没了。

    不过,除了鎏金已经消磨殆尽,有些磕碰在所难免,整体上还算是相对完好的。

    这座佛像高达一米八以上,这么大的体量,少说也在两百万。而且佛像这一类古物,上限很可能被拔高,碰上一心渴求的又有身家的,有时候会不在乎价钱。

第560章 伙着拿下

    老周看了看余耀,“怎么样?”

    “可以请。”余耀点头,“不过,也得看冯伯和美女是个什么说法。”

    冯伯抬抬手,“一切都交给周记者,她说的就是我说的,我就算全权委托给她了!”

    小周笑笑,“周老师是行家,我呢,就是赚个拉纤的钱,咱们三方都在,所以一切都说在明处就是了。”

    冯伯又道,“那咱们到前院儿说吧,喝点儿茶,吃点儿东西。”

    一共六个人,接着一起回到前院儿,其中五人围坐在了小桌边;因为开车的小伙儿说要去看看车,没有一起坐下谈。估计是刻意回避下。

    老周掏出烟盒派烟,冯伯摆摆手,“抽不了烟卷儿,劲儿小。”说罢掏出了烟袋锅子,塞上了自己搓的旱烟。

    小周剥了几颗花生,一边吃一边说,“周老师,我和冯伯之前商量过的,这尊大佛我也不能精准断代,但肯定在清代之前,起码是明末。”

    “嗯。”老周点点头,“咱们不去谈断代的事儿了,只谈价钱。”

    小周看了看冯伯,“其实我们定的价钱并不高。周老师,我就直说了。冯伯收六十万,我拉纤,不按成三破二来了,要多收你六万。”

    余耀心说,小周倒是把话说在明处。本来拉纤的中间人,应该收百分之五,买家出百分之三,卖家出百分之二。

    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就当一共报六十六万的价儿了。

    这个价儿按说并不高,行情应该在百万以上的。但是之后能不能赚钱,可就两说了。要是有路子,碰上合适的人,倒手可能大赚一笔;但下家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也可能压在手里很长时间,六十五万也不算小钱儿了。

    老周自然很信任余耀,余耀点头了,那就肯定没问题,所以是他想拿下的;但,也在考虑能不能顺利找到合适买家、赚到钱。

    老周一边想,一边顺口说了一句,“小周,还能再让吗?”

    小周还没应声,冯伯却磕了磕烟袋锅子,“周老师,其实我俩本来商量好的是报八十万,有个提成八万,一共八十八万的;最后的底,才是六十六万;看得出来,周记者对你实在,上来就报了这个。”

    小周接口,“周老师,这样吧,冯伯的六十万不能再减了;您要实在还想落,就从我的提成里落吧!”

    这话有点儿小技巧,听起来显得很实在,但说从她的提成里落,却又不说落多少;六万本来就不算多,最后就算只落三五千也说得过去。

    老周想了想,看着余耀说道,“要不,伙着”

    余耀笑道,“那你不少赚了?”

    “见者有份嘛!”

    濮杰听了,嘿嘿一笑,“我看行。”

    余耀点头,“老周,你定,你要自己收,短钱我可以借给你。你要想伙着,我也没意见。不过三人分利,你可少分很多啊。”

    “咱们三个,还说什么多的少的?”

    “那行。”余耀又点了一支烟,对小周说道,“六十六就六十六吧,这么顺的数字。不过,这价儿我们同意了,但是你来出一笔运费,我们要运到江州,没问题吧?”

    这样的青铜大佛,从汝都运到江州,加上专业包装和保险费用,运费最少也得一万块。

    余耀这么提,一是小周刚才说了能让点儿,二是确实也不想破坏这六十六的顺溜劲儿。同时,实际上这种买卖,一般都应该是卖家包送货的。

    “中!”不待小周应声,冯伯却应了。

    小周咳嗽一声,“冯伯,这样的专业托运,少了一万下不来的”

    “啊?”冯伯明显一愣。

    他哪知道古玩托运的费用啊?这还因为大佛是青铜的,包上几层泡沫袋再钉装木箱就不怎么怕磕碰了,虽然块头儿大,但一辆普通货车就能搞定,所以并不算贵;有些价值高昂的瓷器,要是异地托运,十万二十万的运费也不稀奇。

    虽然愣了一下,但冯伯却也没再讨价还价,“这钱我出了!”

    小周拢了拢头发,“冯伯,我也不跟您假客气了,运费咱俩二一添作五好了。”

    老周不待冯伯应声,便接口道,“好,那么就敲定了。我先付上一笔定金,然后货到付全款。”

    冯伯却又有些急了,“你不付全款,要是送到了你再不要”

    小周立即咳嗽两声,“冯伯,周老师是行家,也是讲诚信的人,不会干这种事儿的。”

    余耀和老周对视一眼,而后开了口,“这样吧,也能先付全款。找到托运公司之后,来车,我们看着包装,装车之后,我给您全款,然后直接拉走。”

    “这个中!”冯伯笑了。

    “今天有点儿晚了,那就明天再来一趟。”老周点点头。

    “好,好。那你们晚上别走了,在这儿吃了饭再走,我老婆子出去就是置办去了。”

    余耀正要婉拒,小周却先开口了,“不行啊大爷,我六点还要直播呢!”

    “啥直播?”

    “就是店里卖货的直播啊,我是主播,在网上的平台讲解、展示,然后看直播的可以直接购买,也可以搞个小拍卖竞价。”小周解释。

    濮杰不由说道,“好家伙,卖高仿也这么与时俱进了?”

    小周笑了笑,“要是真品,还真不适合!光看视频,退货率肯定很高。现在退货,都是买家只负责回来的运费,卖家也赔一笔运费呢。”

    小周必须要走,冯伯最后拗不过,便就这么告辞了。

    回到市区,余耀、濮杰、老周找了个汝都特色菜的馆子,要了个包间,小酌了一番。

    不过,要是照这么安排,三人明天发完托运,也该立即回江州了。但是老周还想去中州看看,特别是那个典当寄卖商行,也就是之前在古玩市场碰到的那个地摊女摊主的姐夫那里。

    余耀说道,“哎?要不这么着,我估计春拍差不多能赶上趟儿;这佛像,干脆送到天和春拍得了!这样我直接发给沈歌,也不耽误你去中州。”

    老周一拍大腿,“对啊!这样的特殊之物,上拍要比自己找买家更合适!”

    “你们说她咋就不走拍卖呢?”濮杰插了一嘴。

第561章 哪儿都能碰到他

    听了濮杰说的,老周稍稍一愣。

    余耀沉吟,“她跟着他表叔打工,上拍闹动静太大怕是不好;再说找个合适放心的拍卖公司,也并不容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们确实也应该注意点儿。”

    老周点点头,掏出手机,“先打听下抗倭时期有没有这个莲花寺、寺里有没有大佛、是不是当年被收走了。”

    濮杰接口,“明天交易,肯定得有个协议,到时候让冯伯添一句,是民国时期祖父家传之物。”

    “好!”余耀应道。

    老周当天晚上就托豫省媒体圈的朋友打听了一下,倒是和冯伯之言能有所对应。基本说法是,莲花寺在抗倭战争时期被毁,主佛被熔炼;但也有别的说法,比如有说主佛被人盗走,卖到国外的;也有说在冶炼厂被人悄悄买下的。

    如此看来,冯伯说的应该是实话。

    第二天一早,老周又联系了托运公司。

    余耀则联系了沈歌,说明了情况。沈歌说春拍的图录已经印好了,不过这大佛比较特殊,正好可以印一个附带的单页;这样的话,那也就不用太着急了;这需要向陈良典汇报一下。余耀说:好,具体情况随时联系沟通吧。

    挂了电话之后,余耀又给沈歌发了几张图片,以便收货时对证。

    这个大佛是很重的,托运公司派了一辆厢式货车,连带司机一共四个人。

    结果,都不用余耀提,小周准备的协议上,已经写明了是冯伯祖父在民国时期从冶炼厂购买的。当然,实际上算是冯伯的舅姥爷买的,但这个无所谓了。

    包装妥当装车,货款、运费结算之后,已经快中午了,冯伯这次一手拉住老周,一手拉住小周,说什么也不让走了,一定他们几个留下吃午饭。

    “也不能太不给面儿啊!”濮杰先开口应了,余耀和老周一看,既然已经完成了交易了,作为“客户”被招待一下也可以,那就吃吧。

    小周这次是自己来的,没带“朋友”。

    冯伯的老伴整了一桌子菜,都是大盘子大碗,冯伯还拿出了一瓶汝都大曲,据说是当地的名酒。

    要开席了,余耀道,“冯伯,大娘呢?这都忙乎完了,还不上桌?”

    “婆娘上什么桌?”冯伯举杯,却不由看了一眼小周,才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对,“咳咳,我家老婆子上不得台面。”

    小周笑了笑,“我这个小婆娘上不得才对,大娘忙乎半天,可不能不上!”说罢,起身去把冯伯的老伴给拉过来了。

    冯伯讪笑两声,也没再说什么。他老伴却推辞不已,但最终没能拗过小周。

    这原汁原味的农家菜吃着挺香。濮杰三大爱好,抽烟、喝酒他天生自来卷儿,也不用烫头了,另一大爱好是泡妞。但这顿饭,濮杰喝酒却不多,吃菜不少。一来很少吃这种地道的农家菜,二来这号称当地名酒的汝都大曲,口感有点儿霸道,受不大了。

    余耀也是如此,还干了两大碗隔年饭。这个隔年饭是当地的叫法,其实就是大米和小米掺起来煮的饭,里面还会加上五花肉片;本来按习俗是除夕做一大锅,除夕吃不完,初一还能吃;所以叫隔年饭。

    吃完了饭,又一起喝了会儿茶。

    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余耀忽听到冯伯的老伴在院门口的问话声,听着像是陌生人来了。

    正好,余耀提出了告辞,而濮杰、老周、小周随即便都附和了。

    四人起身,冯伯便就一边送客,一边迎向了门口。

    “他说是来问问大佛的事儿,我说已经被人请走了。”冯伯的老伴见冯伯过来了,扭头说了一句。

    “对,运走了。这不,买主也要走了。”冯伯接口。

    而余耀见了门口的人,却不由愣了一下,居然又是鬼叔!

    好家伙,怎么哪儿都能碰到他啊!

    鬼叔见了余耀,也是不由愣了一下,“难道是你买的?”

    这一来,其他几个人全都愣了一下。濮杰和老周相互看了一眼,都心说怎么他俩还认识?

    “借一步说话如何?”鬼叔接着便轻声对余耀说道。

    余耀略略沉吟,“好。”

    其他人一看,便就此向冯伯告辞,说在村口路边等着。小周之前已经给朋友打了电话,让他来接。

    余耀和鬼叔则走到了冯伯家西侧一棵相对僻静的大树后面,两人各自掏烟,各自点上了。

    “这大佛有将近两米吧?”鬼叔吐出一口烟雾,直接问道。

    “对,是在一米八以上。”

    “释迦牟尼青铜坐像,两拿佛?”

    “对。”

    “能到明吧?”

    “万历。”

    “确定?”

    余耀微微一笑,掸了掸烟灰,“你要不信我的眼力,我说确定也没用啊!”

    “好。谢谢你。”

    “啊?谢我什么?”

    “谢你把五线菩提完璧归赵,附带谢你能这么痛快地回答我。”

    “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还你岂不成明抢了?”

    鬼叔皱了皱眉,“好了,谢过了,再说大佛的事儿,出个价儿吧!”

    “你想要?”

    “不想要我来干嘛?只不过得到消息晚了点儿,可我也没想到,居然是余老板捷足先登。”

    “李先生虽然估计这姓不是真的,我姑且这么叫吧。佛像已经运走了,你就是想要,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的。”

    “你可以叫我鬼叔。从年纪上来说,不吃亏。麻不麻烦不要紧,关键是你能出手。”

    “鬼叔为什么这么青睐这尊佛像呢?”

    “这个没必要跟你解释,你就说多少能出就可以了。”

    余耀心想,这确实本来就是要出手的,送拍天和也是为了一个好价钱;要是有新买主能提出合适的价钱,按说是可以转的。

    只不过,鬼叔现在其实已经被盯上了,麻烦不小;就算要和他做生意,也最好和特调局先通个气儿。

    “你能出多少钱?”余耀问道。

    “这是你要卖”鬼叔说了半句,忽又打住,“好。这样的明代青铜佛像,行价也就在一百万冒头儿,我给你一百五十万,市面儿上没有人会出这价儿!”

第562章 黄地青花,赌不赌

    “这要是上拍,那可不好说。”余耀应道。

    “你要送拍?”鬼叔旋即伸出手指虚点两下,“两百万!可以了吧?就算大拍行,这也是个高点。”

    余耀沉吟,一时未语。

    “你是个商人,就算有眼力,那也得赚钱。两百万,不用等拍卖结果,也不用空耗结款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鬼叔,这样吧,你容我考虑一下,反正已经运走了。咱们再联系。”

    鬼叔想了想,“你现在着急走么?”

    “不算很着急,不过我确实没想好,在这儿浪费时间没用。”

    “那能不能坐下,我跟你说两句?”鬼叔说着,居然直接就在树下一块石头坐下了,还顺手指了指另一块石头。

    余耀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鬼叔点了一支烟,仿佛是自言自语道,“这尊释迦牟尼坐像,原来就在这莲花村西边的莲花寺;听说,本来是带着鎏金的,历经数百年,渐渐消磨掉了。”

    余耀本来也要点烟,这一听,火机的火又灭了;原来鬼叔知根知底啊!他之前问得详细,想来就为了确定是不是这一尊。

    鬼叔继续说道,“当然,我是没见过。但我听一个长辈说起过。”

    余耀重新打火点了烟,心头一动,他说的,可能是他的师父槐大标。不过,槐大标当时年纪应该也不大,因为倭寇侵占汝都,也过去八十年了。

    “这个前辈也只是几岁的跟着父母到莲花村走亲戚的时候见过一次。但就是这一次,却干了一件让他终生后悔的事情。”

    “一个几岁的小孩,能干什么?”余耀不由问道。

    “他当时溜进寺院,大殿里没人,他对着青铜坐像,撒了一泡尿。”鬼叔唏嘘,“虽然此事可算是年幼无知,但是他却一直耿耿于怀。”

    余耀默默抽了一口烟,没有应声。

    “这个长辈如今已经去世了。”鬼叔长叹一声,“我请这尊佛,也算是对我这个长辈的悔意有所弥补。”

    余耀心说,此事听着不假。如此,且不说鬼叔的为人到底如何,他对槐大标的感情的确是很深的。

    鬼叔又道,“请了之后,我还打算重塑金身。”

    “看来鬼叔对这个长辈感情很深。”余耀开口。

    “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我要请这尊佛的原因;你是卖家,我是买家,这么一说,便成了奇货可居。”鬼叔看了看余耀,“不过,你虽然年轻,但我却觉得和一般的古玩商不一样。”

    余耀淡淡一笑。

    “这样吧,咱们赌一把!”鬼叔见余耀还是没有立即答应,居然如此说道。

    “鬼叔,你就这么心急么?我说考虑一下再答复你,不代表我一定会拒绝。”

    “敢不敢赌?”鬼叔却追问。

    “赌什么?”

    “赌眼力!”

    余耀笑了,“你要是输了,难道就不请这尊佛了?”

    “我要输了,再给你加一百万,三百万来请!但你要输了,就按我的第一口价,一百五十万卖给我。”鬼叔掸了掸烟灰,“即便是一百五十万,那也比行价高,你也不亏。”

    “用什么东西赌呢?”

    鬼叔眯了眯眼,伸手进了外套内口袋,掏出了一块比掌心略小、边缘打磨光滑的瓷片,托在手上,“这个如何?”

    “瓷片?”

    “嗯。你看了这瓷片之后,还可以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不赌,我依旧能出两百万。”

    “谁说我只剩一个选择?”余耀摆摆手,“我还可以不卖给你。”

    “你不会。”

    “噢?”

    “我是说,你不会不想赌。因为,你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问我用什么东西赌;而我拿出瓷片之后,你的眼睛亮了!”鬼叔说着,手指一扣,盖住了瓷片。

    这块瓷片,余耀刚才大体已经看了。

    这是一块黄地青花的瓷片。

    其实,鬼叔所谓的赌,无非就是加了一百万的筹码;这对余耀来说,吸引力并不大。

    但是这块瓷片的吸引力却很大!

    黄地青花,是青花器中的特殊品种,或者说是高温釉下彩和低温黄釉相结合的产物;先是正常烧成高温釉下彩的青花器,然后在留白之处,再用黄釉填满,二次入窑以低温烧成。

    高温和低温是相对的,高温在1300度,低温只是比这个低,却也高达800度以上,一般不会超过900度。

    这种黄地青花,始创于明代宣德朝;在明代,成化和弘治两朝的烧造量最大;到了清代,康雍乾三朝的量也不算小。

    这里面,年份最久、也是最珍稀的,自然是宣德官窑黄地青花。

    一般来说,黄地青花,要比常规的青花器昂贵。清末民初,甚至还出现了在宣德青花瓷上后挂黄釉的作伪手段。现在是不可能有这种事儿了,因为宣德青花的真品如今也是难得一见。

    余耀只是在鬼叔托在手上这么看了几眼,肯定不可能看透;但是,他却依稀觉得,这块黄地青花的瓷片,很像是宣德官窑!

    瓷片上的黄釉润泽,青花图案只有两朵祥云。这只是一块瓷片,没法儿判定原先的整体图案是什么;但是从瓷片的大小来看,如此平整,应该是盘心;而且不是正中,因为祥云偏小,不像主图,而是环绕主图的边饰。

    鬼叔已经盖住了这块瓷片,没法儿继续看了,而且不上手也不行。

    余耀又点了一支烟,“即便是赌,就我们两人,如何评判?”

    “我像是不讲理的人么?你说得让我信服,我自不会耍赖。而且,这块瓷片,我研究这么久了,不会出什么差池。”

    顿了顿,鬼叔晃了晃握住的手,“如果你说对了,也就是你赢了,我再加一道,这块瓷片也可以送给你!”

    要不要这块瓷片,余耀并不是非常在意;毕竟不是整器,以他的想法,收藏略有鸡肋的感觉;关键是,他很想上手看明白、看透彻。

    “没想到鬼叔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这也是巧了。我哪能想到会碰到你,碰到你之后还得靠这种办法!”鬼叔倒是解释了一下,“这瓷片我是从倭国得来的,本来是镶嵌在一块插屏上;我得了插屏,就直接取下来了。”

第563章 赢了之后

    “怎么样?”鬼叔说完又追问了一句。

    “我可以赌,输了可以让你请走佛像。”余耀踩灭了烟头,“但如果我赢了,我还是得先考虑下再定!”

    “如果你还得考虑,那我们还赌什么?不如就等着你通知我得了。”

    “如果我不答应跟你赌,给你的可能性会很低。如果我赌了,就算念在这一赌的情谊,也会优先考虑你。”余耀淡淡一笑。

    鬼叔却似笑非笑,“情谊?你挺有意思。”

    “我只是实话实说。”

    “好!上手吧!”鬼叔不再磨叽,摊开了手掌。

    余耀从鬼叔上手拿起了瓷片。

    厚胎,黄釉凝重却又不失明快,青花处釉色肥润,青花发色深沉幽蓝,细看能发现铁锈斑。

    “宣德官窑黄地青花盘。而且原盘的尺寸很大,直径应该超过四十厘米。这块瓷片上的祥云纹,应该是盘心的边饰,而盘心的主纹饰,不是龙就是麒麟。”

    “且不说你说得对不对,你何以如此笃定主纹饰不是龙就是麒麟?”

    “宣德官窑青花,只有主纹饰是龙或者麒麟,才会绘制这种祥云纹。”

    鬼叔点头之后,又问:“宣德黄地青花,是宣德青花中最为罕见的品种,你确定是官窑真品?”

    余耀轻摆手指,“你错了,宣德青花中最为罕见的品种,不是黄地青花,而是黄釉黑花!”

    “黑花?”

    本来,余耀从上次港岛那批瓷器的情况推断,就知道鬼叔不擅长青花,要不然其中的青花器也不会被专家组就拒之门外。

    但青花是瓷器中数量最多的一种,不擅长只是相对彩瓷而言,而且这个不擅长是指高仿上的能力;而以鬼叔的眼力,鉴定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只不过,所谓“黄釉黑花”,只是在少量古籍中有所陈述,目前尚未发现被确证的实物,所以余耀见鬼叔不知,也不是很惊讶。

    “胎上绘制青花,然后直接上黄釉;烧成后,釉下的青花,通过黄釉来看,是黑花。”

    “道理上应该是这样,但我从未听说市面儿上有这种东西。”

    “市面上没发现,不代表没有过。不讨论了。”余耀也不会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这块瓷片,就是宣德官窑黄地青花无疑!”

    “不改了?”鬼叔再问。

    余耀笑而不语。

    鬼叔霍然起身,“想好了给我打电话,还是那个号码!”说罢,抬步就走,“瓷片送你了!”

    很显然,他也是认定这就是宣德官窑。

    鬼叔是向村中走去,而不是向村外走去;也不知是故意避开余耀,还是另有什么安排。

    余耀掂了掂手里的瓷片,也没有立即去村外,而是继续往村西走到一个更僻静的地方,给杨锐打了个电话。

    其实,余耀已经有点儿想将这尊佛像让给鬼叔了。

    不为别的,就为他对槐大标的这份孝心。

    而他给杨锐打电话,只是“备个案”,以免以后特调局方面再有什么嗦事儿。

    “好家伙!你和鬼冢还挺有缘啊!”杨锐听余耀一说,先是感叹了一句。

    “无巧不成书,我让给谁也是让,而且他能出高价。”

    “行,我知道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事儿是你们之间的民事行为,和案子无关,而且我们还没摸到窑口呢!”

    “啊?难道那天他没去窑口?”

    “他开车去了中州,而且在中州我们还跟丢了一次,其他时间基本就在酒店呆着。今天又回了汝都,没想到和你碰面了。”

    “那个小伙儿呢?”

    “!这小子就是汝都人,除了家里和古玩市场,就是晚上出去打牌,最近没和什么可疑人物接触。”

    余耀本想说一句“会不会是你们打草惊蛇了”,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这方面人家比自己可专业多了。

    几句之后,挂了电话,余耀才到了村外,上车回到了市区。

    和小周分别后,三人决定在汝都吃晚饭,然后坐晚上的高铁到中州,休息一晚,第二天去那个典当寄卖商行看看。

    濮杰知道鬼叔的大致来路,所以一直没问。老周也不是个多事儿的人,只是在吃晚饭的时候,提了一句,“这个也想请大佛的人,你也是刚认识吧?”

    “对,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过他出价儿挺高,三百万,我还在考虑。”余耀本来也得说。现在是和老周伙着做生意,有些基本情况得告诉他。

    “这么高?不过,不知道底细,确实”

    濮杰此时接口,“照我说啊,这是卖东西,不是买东西,对方只要能拿出真金白银,底细并不重要。”

    老周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要是他接着倒手就流出海外呢?这样的佛像,还是不要在我们手上出这种事儿。”

    “这个人的一个长辈,和莲花寺的这尊释迦牟尼青铜坐像有些渊源,所以他才想买。”余耀接着便解释了一下鬼叔所讲的原由。

    “那还真是能对上号儿了!”老周连连点头,“这倒应该是真的,因为如果他想渔利,不会出这么高的价儿。”

    “嗯。不过这个可以先缓缓,正好咱们要去中州。”余耀掏出手机,“我先给沈歌说一声。”

    结果,沈歌秒接电话,“我正想给你打呢!”

    “啊?什么事儿?”

    “你先说吧!我是说大佛的事儿。”

    “我也是啊!”余耀不由问道,“怎么了?你们春拍有变动?”

    “不是。是陈总改主意了,问你能不能先放放,等到秋拍?”沈歌解释。

    沈歌一说,余耀就明白了。春拍中的那批瓷器,是陈良典配合特调局要“重点盯守”的,现在春拍的一切事宜都已安排就绪,如果加拍这么一尊容易引发关注的大佛,他怕打乱计划,出什么岔子。

    正好,余耀这边赶上了鬼叔这么一出,“秋拍上不上不好说,但既然如此,春拍就不上了。不过,你们能帮着入库保管一下吧?”

    “好啊!”沈歌咯咯笑道,“保管费给我就行了。”

    “行,要多少给多少。”余耀估计陈良典肯定交待过,既然先答应接了,却改主意,那暂且保管肯定是不会收费的,便也跟着沈歌玩笑了一句。

    余耀挂了电话,濮杰举杯,“可真是冥冥中早有安排了啊!就该赚这笔,而且还好分哪,一人一百万,这下爽歪歪了!”

第564章 黑色戒面

    老周也跟着举杯,“那就先庆祝一下,回头路上琢磨一下,回了江州再联系买家详谈不迟。”

    余耀也举了杯,若有所思,“这笔生意,好像是双赢的样子。”

    “你这话的口气,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他圆满了对长辈的孝心,我们赚了钱,本就是双赢!你皱个眉头作甚?”濮杰嚷嚷。

    余耀其实是在想别的事儿。不知怎么,他现在老觉得鬼叔身上不止自己所知的那点儿秘密。

    不过,这些事儿也没法儿讨论。

    三人吃饭的地儿离酒店不远,吃完还不到八点,高铁是晚上十点半的,他们仨便溜达着回酒店取寄存的行李箱。

    途中又路过了那个小公园,小公园是开放式的,他们可以一门进一门出从中穿过。天儿有点儿热了,小公园里,居然也有一些摆地摊的。

    多是衣帽日用品摊子,还有的摊子上摆着些扇子、木雕之类的工艺品。在甬路边一棵老粗的松树下,三人居然发现了一个古玩摊子。

    说古玩摊子也不是很确切,应该说是老物件摊子;东西有点儿乱,有几个盘子碗的,有一些小件,还有什么老酒瓶子、老木盒子、香炉、铜钱什么的

    三人既然看到了,也就都俯身看了看。东西杂,就不太容易扫,余耀看了一会儿蹲下了。

    摊主是个老大爷,圆脸,乐呵呵的,“随便拿着看。”

    余耀从一盘乱七八糟的珠子里,拿起了一枚戒指。

    这戒指托儿挺大,边上是立体镂空花纹,材质应该是藏银。

    藏银带个“银”字,其实严格来说不能算是银,应该叫白铜;因为虽然含有银,但是含量多在百分之三十左右,而铜的成分则在百分之七十左右。这样的合金饰品,是藏地和尼泊尔一带流行起来的。

    而现在有些所谓的“藏银”,其实连银都没了,是铜和镍、锡等金属一起熔炼的合金。

    其实这都无所谓,因为就一个戒托,即便是925银甚至纯银,也值不了几个钱。

    这枚戒指,余耀重点关注的是戒面。

    戒面是黑色的,圆形蛋面,余耀拿起之后细看,又用指头摸了摸。不是现代新做的东西。

    要说黑色的宝玉石,种类不少,比如黑玛瑙,黑曜石,煤精,等等;这些都不是什么贵重材质,而余耀之所以拿起来细看,是因为刚才在路灯光的斜射之下,这黑色戒面光感特殊,先看看再说。

    余耀正在看的时候,有个中年男子也在他旁边蹲下了,而且一直盯着他手上的戒指。

    这男子眼眉很浓,颧骨很高,嘴唇很厚,一边看还一边不停咳嗽。

    “大爷,这戒指怎么卖啊?”余耀轻轻往一边挪了挪,同时问了一句摊主。

    “这个小玩意儿,两百!”

    “您这是收来的?”余耀又问。

    “应该是早些年收旧货收的,后来不知道丢哪个犄角旮旯了,前些天收拾屋子又发现了”

    摊主还没说完,余耀身边的中年男子似乎忍不住了,“你要不要啊,你不要我要了!”

    这是小公园的地摊,不是古玩市场,所以余耀也没法儿说他不懂规矩;没搭理他,继续问摊主,“再便宜点儿吧?”

    “两百块钱还讲价儿!”中年男子又嘟囔一句。

    其实余耀也是“习惯性”脱口而出。摊主笑了笑,“我都是一口价的,讲来讲去麻烦的,都不讲,都爽利。”

    “就是,不要就放下。”中年男子像桌子后面的捧哏一样,又跟了一句。

    “好!”余耀直接把戒指攥在手里,顺手掏出了两百现金,递给了摊主。这个过程中,余耀一直没理在旁边聒噪的中年男子。

    “我给你找个小盒子。”摊主接了钱,乐呵呵说道。

    “不用了。”

    这戒托是活口的,余耀稍微调整下圈口,戴到了大拇指上,这黑色蛋面不算小,戴大拇指还挺霸气。当然,余耀只是随便戴戴,方便拿回去,这东西要平时一直戴着,显得有点儿浪。

    中年男子一看,没压住脸上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好像余耀捡了个天大的漏儿一样。

    此时,濮杰和老周对着一个铜筒的老式望远镜在研究呢,余耀起身,让开了摊子前的位置,随手点了一支烟。

    中年男子也起了身,也点了一支烟,又咳嗽两声,凑近余耀低声说道,“小兄弟,借一步说话?”

    “想从我这儿买啊?”余耀虽然有点儿烦他,但已经买了,便也没再不理他。不过回应也是够直接。

    中年男子干笑两声,“边上说,边上说。”说罢,便往一侧走了几步。

    濮杰闻声抬头,看向余耀,余耀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儿。

    这玩意儿,余耀就是随手买的,对他来说算是个小漏儿。而中年男子的表现,在余耀看来有些夸张;但看他好像真挺喜欢这东西,一时心软也就跟了过去。

    “我挺喜欢这东西的,小兄弟你看着就大方,能不能让给我?”中年男子这会儿的态度好极了。

    余耀看了看他,“老兄是古玩圈的人么?”

    “呃,这个,算是收藏爱好者吧!”

    “这戒指的圆戒面,可不是两百三百的东西啊。”余耀即便是可以转卖,那也得先说道说道。

    中年男子明显一愣,“挺懂行啊!”

    余耀也不想给他上课,“嗯,我看得很明白。你如果想买,价儿得照行价。”

    中年男子咬了咬牙,“你先说了我听听。”

    余耀见他的神情有些紧张,想了想,最终点点头,报了个略低的行价,“你给五千块钱吧。”

    “什么?!”中年男子瞪大了眼睛。

    余耀看他的样子,似乎还嫌贵;余耀本来就有点儿烦他搅和,现在给他一个实惠的价格还磨叽,便道:“不行就算了!”

    不等余耀说完,男子却好似反应过来一般,“别急啊,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

    “这东西,我自己留下随手玩玩也行,我是看你真喜欢才答应你,不说了!”余耀作势就要转身。这可不是欲擒故纵,是真不想再磨叽。

    “别走别走,就依你!”男子连忙说道,“都开了价儿了,现在我也答应了,你总不能不卖了吧?”

第565章 明代云子

    男子接着便上前满脸堆笑拉住了余耀,连说好话。而且,余耀确实也已经报了价儿了,最后,也就卖给了他。

    货款两清,余耀点点头,“再见。”

    不料,男子却晃动已经戴在手上的戒指,突然一声冷笑,“老弟!够黑的啊!两百块钱买的东西,倒手就五千卖给我!不过,你以为你捡了大便宜了?我告诉你,别得意!”

    余耀哑然失笑,这特么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人不会失心疯了吧?

    “说你不白说你!我告诉你,这是黑宝石,产自蓝宝石矿的深层!”男子居然继续说道,“五千?五千也就是能买一克拉!”

    从道理上来说,行里的买家,捡了漏都会捂住,特别是面对卖家,闷声发大财;往好里想,这是不想卖家走了宝心里还难受;往坏里想,这也是为了避免出事儿,不给自己留隐患。

    但实际上,捡了漏儿还瑟的情况却真不少!有的确实是买主彪乎乎的;有的呢,买主其实是精明人,但却控制不了自己得意的情绪,这是典型的情商问题。

    而这个买了余耀戒指的中年男子,且不说他瑟不瑟的问题,关键是,东西他给看错了!

    首先这戒面不是黑宝石。

    其次,就算是黑宝石,不要说不可能值五千块一克拉,就这一整个戒面,它也卖不上五千块。

    这个中年男子不仅看错了,而且不了解黑宝石的价值。

    黑宝石确实是蓝宝石矿最底层才有的,但是正因为这样,所以和正常的蓝宝石不一样,不仅发黑,而且不透,虽然硬度也很高,而且有点儿深沉神秘的感觉,但是,比起蓝宝石的价格,那可真是天壤之别。

    黑宝石饰品在新马泰一带相对多一些,华夏人玩儿得不多,所以懂行的也不多;网上的信息真假纷纭良莠不齐,确实也有吹破天说这种黑宝石比蓝宝石还珍贵的。

    这个中年男子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的说法影响,或者自己从哪里扒拉来的资料研究过,而且还极度自信!

    还是那句话,不怕懂的,不怕不懂的,就怕半瓶醋。懂的能看准,不懂的不敢买,半瓶醋却很容易胆儿肥乱出手。

    只不过这个中年男子运气还不错,这是碰上余耀了;不是黑宝石,却没买亏。结果他得手之后,还要像个傻子一样舞扎舞扎。

    他说得动静挺大,濮杰和老周立马过来了。

    “怎么个意思?”濮杰过来之后,瞅着余耀竟然直乐,“哎?听他这意思,这次他从你手上捡漏了似的。”

    余耀哭笑不得,指了指男子手上的戒指,“他给当成黑宝石了。”

    “啊?黑宝石漏儿个屁啊,一个戒面过千撑死了。”老周对宝玉石还是比较精通的,随即盯着男子的手看了看,“这好像也不是黑宝石啊!”

    中年男子不由一愣,下意识地抬高了手,旋即叫道,“吃亏了就是吃亏了,还想仗着人多骗回去啊?”

    余耀此时懒得再搭理他,冲濮杰和老周摆摆手,“走了走了!别误了火车,跟他叨叨叨什么啊?”

    濮杰哈哈大笑,对中年男子说道,“老兄,你还想从他手上捡漏?醒醒吧!”

    余耀没再说话,径自往前走了,老周随即跟上;中年男子却又对濮杰说道,“他谁啊?你也别吹牛逼了。”

    濮杰本来还想叮当两句,却一看余耀和老周走得都挺快,便也没再搭理中年男子,转头快步跟上了。

    中年男子一看,也扭头走了,一边走一边啐了口痰,“不懂装懂!”

    走出小公园,三人各自点了一支烟,濮杰道,“傻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老周问余耀,“这戒面虽然不是黑宝石,但我也有点儿看不懂啊!你卖了多少钱?咋买了又卖了呢?”

    “两百从摊上拿的,我随手玩玩也可以,但是他死粘着我不放,我想想就按行价给他吧,给的还是稍微低点儿的价儿,五千块。结果好嘛,他到手之后就抽疯了。”余耀也不由笑了笑,“弄得还挺有意思。”

    “五千?老东西么?”

    “这是一颗明代的老云子。但是这戒托不老,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人镶嵌到戒托上的。”余耀应道。

    云子,就是云南烧制的围棋子,其实就是一种琉璃。现在当然也能烧,但是新云子是根本没法儿和古代的老云子相比的。

    烧制老云子的古法已经失传了。

    老云子的白子,温润如玉;黑子,漆黑润泽;而且黑子对光细看,边缘会有些发蓝的光晕。这可能就是中年男子当成黑宝石的原因,他或许觉得黑宝石出自蓝宝石矿,会有点儿蓝光,其实黑宝石是不透的。

    而且黑宝石的质地,要比琉璃质地的云子可硬多了,光感也是不一样的。再者,这是一枚明代老云子,有那种润泽的包浆。

    老云子的烧制,据说要加上玛瑙和琥珀沫子。当然,材料只是一方面,没那个工艺,掌握不了火候,你给他一筐子玛瑙和琥珀沫子,也烧不出来了。

    明代的老云子,要是一整副棋子,那就厉害了,不过市面上从未出现过。但是,一颗保存完好的黑子或白子,五千到一万,应该是合理范围,卖出去不难。

    余耀要了五千,算是行价范围内偏低的价格。

    老周听了,“!我就是在那个望远镜上耗住了,研究半天发现不老。不然还不如给我呢!这老云子镶嵌成戒面,也别具特色。”

    “谁说不是呢?送你都行。”余耀摆摆手,“现在已经这样了。得,好在没浪费时间,一蹲一起,也赚了四千八百块钱,到了中州我请客。”

    这个小插曲,余耀也没太当回事儿,古玩行里,这种人其实也不少;别的不说,要是没这种人,钱还不好赚了呢!只不过就是余耀卖戒指的时候没宰他就是了;给了个合理实惠的价格,也算正常交易吧。

    濮杰接口,“一颗五千块,这要是一整副围棋子,那可了不得啊!”

    余耀点头,“嗯,要是明代一整副老云子真品,黑子181颗白子180颗一共361颗,一颗一万也未必够。”

第566章 小宋自造香炉

    “嗯。”老周点点头,“这个价儿只低不高,因为没有整套的出现过。”

    古玩类的东西,和量产类的文玩制品不一样。

    要是文玩类,比如你买一颗珠子一百块,你买十八颗同品的想穿成一串,均价必定会比买单颗便宜,因为量产的东西好凑;多买比单买商家更易得利。

    但是古玩类的,成套的东西,往往要比单件贵,因为它不是量产,这一套历经岁月,保全不容易。比如成对的大件家具,价值往往是单件的四倍。。

    “哎?为什么黑子比白子多一颗?”濮杰却接着问道。

    余耀不由看了看濮杰,濮杰撇撇嘴,“别看我啊,我又不会下围棋。”

    此时老周笑了笑,解释道,“因为黑子象征阳,白子象征阴;阳为天,阴为地,阳为奇数,阴为偶数,所以多一颗。棋盘上的三百六十一个点,也隐含一为天元,三百六模拟周天。”

    余耀点点头,“听周老师的没错儿。”

    三人很快便回了酒店,各自取了自己的小旅行箱,直接拖着到酒店门口打车去火车站。

    顺利抵达中州,入住预订的酒店就此休息。

    女摊主姐夫的店,名叫豪哥典当寄卖商行;他姐夫叫韦豪,不少客户喜欢叫他豪哥。

    豪哥典当寄卖商行位于中州的新中区,新中区原来叫新中县,前几年才改的区,所以位置其实比较偏。

    商行位于一处小区的前面,独立的三层楼,外立面做得古香古色。

    三人进了大门,便听到哧啦哧啦绑胶带的声音,这是在给快递打包呢。

    这里是从全国各地征收典当和寄卖的货品的;而售卖货品,豪哥也有一套,大头儿是给全国各地的商家配货和通过网络平台出货。

    这样做买卖,货品来价一般都不会高,甚至远远低于市场价;因为典当和寄卖的货主,都是急等用钱的,还有实体店开不下去清货的,豪哥都会狠狠压价。

    这也需要眼力支撑。不过,货品之中,古玩很少,大部分是珠宝玉石,因为珠宝玉石主要看质地,相对更容易鉴定,也更容易保值。

    豪哥此时恰好就在店里,见面后简单聊了两句。

    余耀见这个豪哥也就是三十岁左右,比那个女摊主得小好几岁,却成了她的姐夫;不过姐夫又不是哥哥,年龄偏大偏小都有可能。

    豪哥长了一张娃娃脸,不过五官还是挺好看的,有点儿像老版红楼梦电视剧里的贾宝玉,不过他说话比较豪爽,举手投足显得还挺大气。

    听说老周重点喜欢玉件,豪哥便直接带他们上了三楼的一间大房,门口一侧有沙发茶几,居中还有一张书画桌,四周则是高大的货架。不过,可不是一件件的东西摆在货架上,而是一箱箱。

    一个个的塑料箱,里面全是塑封袋,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玉件,以和田玉和翡翠为主。

    “随便挑,上面都贴着价签,一口价。要是买得多,总价上我也能稍微优惠点,但不接大刀啊!”豪哥笑道。

    “好,那就不客气了。”老周点头。

    豪哥转而在沙发坐下,点了一支烟,一拍茶几,“拿不定主意也可以先放这儿,到时候咱们边喝茶边聊。”

    他们三个便分头看起来。说实话,这样看货其实不方便,要在塑料箱里扒拉,看好了还得打开密封袋上手细看。

    但老周只看片刻便眼前一亮,因为标价确实够低。比如价值一万左右的玉件,这里标价一般都是四五千;十万以上的高货,这里标的往往不会超过四万。

    老周是不太熟悉这种生意路子。

    其实,豪哥是改变了传统文玩珠宝玉石高利的营销模式,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收来的东西压价狠,然后一件只加几百块的利润。而商场、店铺销售珠宝玉石,赚你百分之两百的利润很正常。

    而能走巨大的量,靠的是摸索出来的网络配货模式、网络拍卖、网络销售。实体店的重要功能成了“仓库”和快递收发点。当然,上门客户的生意一样做,只不过比例不大就是了。

    余耀扒拉了一阵儿觉得没劲,因为都是现代玉石工艺品,索性走过去坐到了沙发上,也点了一支烟:

    “豪哥,古玩类的东西收得不多是吧?”

    “是啊,古玩不好鉴定,一般不收。碰到觉得是好东西的,收也是压价到最低,很多人也就不想卖了。再者,古玩通过网络平台也不好销售,光是来回退换货风险就不小。”豪哥说完,转而问道,“余老板是做古玩生意的?”

    “就是好这口儿。”余耀含糊应道。

    豪哥歪了歪脑袋,敲了敲太阳穴,“对了,昨天还真收了件寄卖的东西,瞅着老!我这还没填入库单呢,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东西?”

    “是一件香炉。”

    “什么材质?”

    “瓷器,不过釉面不平,淌得很厉害。”

    余耀一愣,“什么叫淌得很厉害?”

    “就是流淌下来的状态。”

    “噢?什么釉色?”

    “类似天蓝,夹杂点儿月白纹路。”

    余耀兴趣起来了,“好啊,那就拿来看看吧!”

    豪哥点点头,掏出手机,“哎,你把昨天刚收的那个香炉拿过来对,在一个黄杨木盒里”

    豪哥挂了电话,余耀接着问道,“豪哥,你说是客户寄卖的,怎么搞?”

    “噢,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寄卖,我俩协商出价格,我多卖的,就是利润;利润每超过百分之五十,他还能再提百分之十。还有一种简单,就是我直接买断。这件香炉,他只肯寄卖,卖不到他要求的底价就不出了。”

    余耀笑笑,“他还挺重视,不过钧窑有官有民,而且民窑时间跨度极大,高仿又多,这个”

    豪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余老板行家啊!”

    不多会儿,一个女店员捧着个黄杨木盒过来了。木料不错,还带雕工,挺精美;不过这盒是新的。

    豪哥从木盒里拿出香炉,摆到了茶几上。

    余耀上眼一瞧,这香炉不算大,釉色确如豪哥所说,挺特别;而且在一侧口沿下部居中,还有一块方形区域,刻了两行字:

    庚戌中秋小宋自造香炉二刻。

第567章 呼之欲出的大漏儿

    这应该算是刻款儿。但是这款儿,如果结合老瓷器来看,确实有点儿怪,特别是这个“小宋”。

    豪哥见余耀盯着款儿看,不由尴尬一笑,“我研究瓷器不多,我这里收瓷器,本来都是我家老爷子来掌眼,但他最近和几个老哥们儿旅游去了。不过,客户可挺重视!找我,只因为我这里出货快。”

    若是古玩行的人,不懂也不会说出来,但是豪哥可能是因为做生意的方式不一样,赚快钱习惯了,所以并不在意这个。

    余耀此时却心下一震。

    这件香炉的釉色确实比较特别,近乎于天蓝色,也就是所谓的天青釉,同时夹杂月白纹路,偶有紫色斑点。

    这是一件元代钧窑香炉!

    钧窑窑变无双,紫色红色斑纹多见,这天青釉夹杂月白纹路,却很罕见。

    釉质非常厚,以至于流釉纵横,使得香炉表面并不平整,但是这种自然的美感,却更加赏心悦目。

    这香炉高度在三十厘米左右,口径十五六厘米,三足鼎式,两侧的炉耳比较直,略呈长方;整体器型端庄,像是寺庙所用香炉,叫宝鼎似乎更合适。

    余耀心下一震并不仅仅因为这是一件元代的钧窑香炉。

    而是他立即想到了比这件香炉早一年烧成的一件!

    那一件,也在大致同样的位置刻了款儿,是:己酉年九月十五小宋自造香炉一个。

    元代跨度不长,一共才九十来年,很容易推断出己酉就是1309年,紧跟其后的庚戌年,就是1310年。因为不管是前推六十年,还是后推六十年,都不是元代了。

    这“己酉年九月十五小宋自造香炉一个”,如今是在博物馆里的。器型比余耀眼前这个香炉要大得多,高达42.7厘米,口径25.5厘米,而且颈部贴雕了三个麒麟,工艺也复杂一些。

    也是天青釉,不过窑变之后只是蓝的深浅变化,不似余耀眼前这件有月白纹路和紫色斑点。

    这两件香炉,看起来都是这个“小宋”做的。

    “一个”和“二刻”,显得这个小宋好像做东西很少,隔了一年才出了第二个香炉。

    但实际上,除了如今陈列在博物馆里的那件大香炉,此前还没发现第二件“小宋”款的元代钧窑。

    “余老板?”豪哥见余耀似乎走神了,不由出声提醒。

    “噢,我是觉得这落款,挺像近现代的口吻。”余耀回神,立即应了一句。

    “这可不好说。你像雍正皇帝批阅奏折,还经常口语化呢。这香炉我还没填入库单,这几天来货太多,也没仔细研究下。不过,既然东西是寄卖,有的赚也就出了。”

    余耀一听,便明白了,豪哥并不知道陈列在博物馆里的那件元代钧窑香炉;这香炉是陈列在内蒙的,并不像故宫里的东西那么引人注目,尤其是对不喜欢瓷器的人来说。

    同时,因为刚来货,豪哥也没去查资料。听他的说法,他的父亲平时应该能掌眼,但此时不在,旅游去了。

    说实话,即便是找个行家里手,知道“小宋”款元代钧窑香炉,但要想给这件断代,也是很难的。

    而且但凡博物馆里展览过的东西,民间一般都能找到相应的高仿。

    特别是有些款儿,不做博物馆里的原器型,只用款儿造出各种类似的东西,那更是比比皆是。说到香炉,比如“飞云阁”铜香炉,带着款儿的假货,都快烂大街了。

    “飞云阁”铜香炉,基本是仿照宣德炉来的,宣德炉那是皇家所用,明代便有一些高官巨富“私人订制”,用了这个款儿。能流传到今天的,虽说自然比不了宣德炉,但也都是精品甚至极品。真品数量当然很少,假货由此泛滥。

    不过,余耀很快又想到,这些只是辅助原因,豪哥能这么“随意”,很可能因为这个客户定的底价是个大数儿。

    “那就不多说旁的了,这件香炉多少能出?”

    豪哥又点了一支烟,“余老板,虽然咱俩是初次见面,但我这人爱交朋友,我就给你个朋友价儿,一百四十九万!怎么样?”

    余耀笑了,“豪哥确实够爽快啊。”

    从这个价儿上,余耀大致也就明白了,客户定的底价是一百万。如果豪哥出价一百五十万,按照约定,还得拿出十万再给客户,反倒少赚九万。即便出价一百六十万,也就是多赚一万;但一百六十万却比一百四十九万难卖不少。

    “你一看就是明白人,我这么一报价,底价你就清楚了。不过,我之所以这么报,也是因为不可能再让了,一口价儿!”

    余耀看了看豪哥,随后便又扯了一会儿,但豪哥的态度很坚决,确实不松口。

    “好!”余耀最终点头,“成交!”

    豪哥脸色略带惊讶,“现在?”

    他接触客户很多,比较贵的东西,很多客户都会磨叽半天不停砍价,而且不少有钱的,反而更磨叽!

    就这样一百多万的东西,对方还知道自己赚了四十九万,很难当场拍板。

    不过,就今天来说,他确实也是不可能再降了。因为现在香炉摆在面前,豪哥越看越感兴趣,想深入研究和请人掌眼的念头越足。

    余耀何尝看不出这一点?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一百四十九万,比起实际价值,那就不值一提了。

    “你爽快,我就爽快。”余耀笑道,“再说了,我买东西,图个眼缘。就算是如今哪个作坊的工匠叫小宋,只要东西喜欢,就行了!”

    豪哥啪啪拍了两下手,“这话听着牛逼。”心下却想,这小子没准儿是个二世祖,只不过会玩儿,有点儿眼力就是了。

    很快做好了买卖协议,一名女店员拿来一式两份,附带彩印照片,豪哥和余耀签字之后,余耀当场用手机给“韦豪”的实名账户转了账。

    香炉装回黄杨木盒,豪哥又让女店员给余耀拿了一个厚实的方筒形提包。

    老周和濮杰其间也过来两趟,看了这香炉,不过他俩自不会多说什么。余耀看中的东西,哪里有错?他俩都想,这地方居然能有让余耀甘心掏出一百多万也要买的东西,那肯定是大漏儿,呼之欲出的大漏儿!

第568章 小宋何许人也

    老周最后选了五件玉器,全是和田玉籽料。

    其中三件是一百克以上的手把件:一件黄沁白玉种的“钟馗驱魔”,一件大料切出的秋梨皮龙龟,一件独籽府上有龙;还有一块高白的四六无事牌,一个佛引福来挂件。

    这五件,按照标签上的定价,总共是十四万八。

    豪哥道,“说来你们未必信,总价十四万八,我一共才赚不到一万块钱。这还是因为都是高货,我在收价基础上加价多一些;一般的货品,我一件就赚大几百块。”

    “豪总你这是堵我们的嘴啊!”老周应道。

    豪哥摆摆手,“算十四万吧!因为余老板今天买了大件。这价儿你们也别再砍了。”

    “好,就这样。”老周也很痛快,因为这些货他拿回去,即便在朋友圈发发,那也不难卖,倒手就可能是翻倍的利润。

    濮杰却拿过来一条精巧的白金镶嵌翡翠的手链。一条手链上,一共镶嵌了五颗高冰阳绿的小豆豆,同时卡扣两侧还各有一颗小钻,整体显得珠光宝气。

    很显然,这是一条女士手链;余耀一看,“我去,你这是又这么下本儿?”

    “别瞎想,送老妈的!她挺喜欢翡翠,却不舍得花钱,手腕上带一串圆珠翡翠手串,种水很一般。我从外地买,就说捡漏了,她就不会嫌我乱花钱、叨叨我了。”濮杰应道。

    豪哥一听,“哎呀兄弟,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赚你钱了。”

    濮杰嘿嘿一笑,“你说不赚钱,我也不信啊!不过我看标价还可以,你能优惠多少算多少吧!”

    豪哥报了价儿,濮杰当场也买下了。

    之后豪哥提出中午他做东,但三人都婉拒了。豪哥勉强不来,最后也就送走了他们。

    要不是余耀这个大漏儿,三人可能就和豪哥一起坐坐了;因为这个大漏儿,若是和豪哥坐下吃饭,那就没法儿聊了。

    三人先回了酒店,到了余耀的房间,濮杰和老周都要继续欣赏下这个香炉。

    濮杰和老周一边看、一边问;余耀则相应解释。

    钧窑始于唐,盛行在宋,起源就在中原地区,发展出一个庞大的北方窑系。北宋钧窑有官钧民钧之分,在靖康之乱停烧;金代恢复,元代继续发展。

    元代钧窑的水准,本来是和北宋无法相比的,但也时有精品出现,其中“小宋自造”香炉,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这个‘小宋’,到底是何许人也?”老周听余耀详细解释了那一件“小宋自造”香炉之后问道。

    那一件“小宋自造”香炉,是出土发现的,而后陈列在博物馆里,也是华夏目前发现的最大、最完整、最高工艺水准的古代钧窑香炉。当然,钧窑器型里的香炉也不算很多。

    “对啊,这小宋水平如此之高,为何之前就发现这么一件留款儿的?”濮杰追问。

    “这其实是个谜团。”余耀低头点了一支烟,“一直没有确凿公认的说法。”

    “靠!”濮杰叫道,“你这闪得我不轻!”

    余耀笑了笑,“不过,有个野史的说法,想不想听?”

    “你大爷的!这么吊人胃口有意思么?”

    老周却在一旁笑道,“是人家没说完,你非要着急打断。”

    余耀则直接说开了,“根据野史的说法,这个‘小宋’,不是因为他姓宋;这个‘自造’,也不是留给自己用的”

    元代初年,因为战乱,不少窑口都被毁了;高水平的钧窑工匠也是越来越少。这位小宋的父亲,则是一名技艺高超的钧窑工匠。

    后来,小宋的父亲被元军征收,成为一名匠户,年幼的小宋跟着父亲入了匠籍;所谓匠籍,就是你得一直从事手工业,子承父业代代相传,不能再干别的了。

    小宋深得父亲真传,也很有天赋,一步步成长,钧窑制瓷水准越来越高。特别是对窑变的控制,也越来越高明。

    小宋渐渐有了名气,但是匠人身份低微,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是南宋遗民,便习惯称呼他为小宋。

    而小宋被叫多了以后,干脆也就自称“小宋”。

    钧窑的窑变釉色,在宋元时期是很受欢迎的,同时高水平的钧窑瓷器,价值自是不低。元代疆域极大,亚欧通商便利,包括钧窑在内的很多瓷器,在欧洲的销路都很好。

    这时候,忽必烈的曾孙、怀宁王海山,召集了一批能工巧匠,专门为他烧制瓷器,销往欧洲。

    这其中,就有小宋。

    小宋的技艺出众,他烧制的钧瓷,深受欧洲商人喜爱,获利无数;同时怀宁王也很喜欢,于是越来越器重小宋。

    1307年,怀宁王海山登基,就此成为元代皇帝之一,是为元武宗。

    而此时的小宋,却因为笃信佛教,产生了想出家为僧的想法。可是,不要说入了匠籍不能出家,就是元武宗,也不会同意小宋放手烧制钧窑瓷器。

    这种情况下,小宋也没办法,便在元武宗的默许下,给很多寺庙烧制瓷器。

    1308年,一座大型寺庙重修完成;此后,小宋耗费了一年心血,为寺庙烧制了一件佛前供器香炉。

    1309年九月十五,香炉烧成。这件香炉,是小宋烧造的钧窑瓷器中,最为满意的一件;于是,他便第一次在自己烧制的钧瓷上刻了款儿:

    己酉年九月十五小宋自造香炉一个。

    为寺庙烧制的,却要刻“自造”,是因为小宋在内心深处对佛教的虔诚,所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在这件香炉烧成之后,小宋就此销声匿迹。这也是他在历史上没有留下真实姓名的原因之一。

    小宋走后,元武宗的心理比较复杂,当然会发怒,更有深深地惋惜。

    元武宗慨叹:小宋一走之后,钧瓷神技从此绝矣!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这件“小宋自造”香炉出土,随后便进入了博物馆陈列。

    “己酉年,小宋烧完这件香炉就遁世了,而你买下这件,却是第二年庚戌年的,这能说得通么?”濮杰不由问道。

    余耀抬手一点香炉,“不仅说得通,而且,更加说明是真品,断然不可能是仿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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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物丧志,玩宝得志。一个籍籍无名的古玩小贩,却终究要变成一代宗师。
尘封的奇珍异宝,隐秘的掌眼传承,在古玩的世界里,历史从未失声。叵测的尔虞我诈,纷乱的暗流汹涌,在滚滚的暴利中,人心没有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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