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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木赤火     玩宝大师txt下载     玩宝大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真佛难请

    “你不是说了么?他是我请来的编外特聘助理,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也没有给省博造成任何麻烦。”贺文光强调,“是我,今天不能在鉴定单上签字。鉴定当天可以不签,明天要是还签不了,我会给上头打报告,这在程序上是没问题的。”

    司庆生想了想,“程序上,确实没有任何问题。那好,这事儿缓一缓。贺所长一路辛苦,中午我安排一下,一起吃个便饭。”

    “不用了司馆长,都是公事,按照工作程序来就可以了。我先走一步,有事随时联系我。”贺文光说完,便直接向外走去。

    司庆生刚将贺文光送到门口,贺文光说了句“留步”便快步离去。

    “他这脾性,和倭国人交锋,倒是能用上。”

    司庆生回到办公室,又点了一支烟,却撇了撇嘴,“这种人,要不是有绝活儿在身,无可替代,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贺文光出办公楼,在门口再度遇到濮存志,濮存志乐呵呵地问了一句,“贺所长,您来我们省博,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文物要鉴定啊?”

    贺文光依旧带着盛气凌人的态势,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此地无银。”

    看着贺文光离去的背影,濮存志不由愣住了。

    贺文光在大门口看到了余耀,余耀正抽出一支烟要点,见贺文光来了,便先递给他一支。

    贺文光接过,自己掏出一个带着青铜纹饰的煤油打火机点上,“走两步,边走边说吧。”

    余耀点头。他并不知道,之前在司庆生办公室,贺文光却说不会抽烟。

    省博旁边有条林荫道,比较窄,两侧是大片的银杏树林,两人很快便拐上了这条林荫道。

    “余耀,余有荣耀。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贺文光一开始说边走边说,却走到这里才开口。

    “贺所长,这是个真名。”余耀笑了笑,“我也真是个古玩商,说难听点儿,是个小贩。”

    “我没问你的职业,我问你是干什么的。”贺文光道,“或者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余耀想了想,模棱两可地回答:“贺所长,不管我知道什么,胳膊肘朝外拐的事儿我是不会干的。”

    “你倒是滴水不漏,这么说也行。”贺文光停步,“进正题吧,你小小年纪,怎么感觉到的气韵有问题?”

    “贺所长,你也说了是感觉,这如何能说得清?”

    贺文光长叹一口气,“细节无懈可击,气韵却少了点儿什么。若无对比,也不严重。但要是六耳猕猴遇上孙悟空,却只有一个才是齐天大圣!”

    余耀看了看贺文光,“贺所长,难道你也没有如来佛的本事?”

    贺文光沉默。

    贺文光已经怀疑余耀知道千贺美术馆的事儿,但这事儿不能明说,余耀也不能明着回答;他说胳膊肘不会往外拐,那就表明和倭国人没关系,贺文光这方面先放了心。

    而这尊太颠方鼎,没有证据表明不真,但他和贺文光却都觉得气韵上有问题。如果没有千贺美术馆这档子事儿,或许可以心照不宣地先放一放。

    有了这档子事儿,若千贺美术馆真有一尊,气韵上也没问题,同时并列,两两对比,省博这尊就会原形毕露!

    但现在,不可能对比着看,就得先确定省博这尊到底是真是假。

    只感到气韵有问题,却没有具体证据,那是不行的。

    余耀做不到,贺文光也做不到。余耀甚至觉得,没有能做到的真佛!

    这尊太颠方鼎,一直在省博严密防护,要想中途调包,可能性不大。若这尊太颠方鼎不真,最大的可能是,民国期间就已经做出来了。

    能有如此手段,在仿古青铜器方面,已是登峰造极。但如果是民国年间的绝顶高手,如今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

    余耀虽然找不出具体证据,但毕竟也感到了气韵有问题,所以他也不相信许太炎当年能被蒙蔽。这里面,肯定有别的事儿!

    “贺所长现在想怎么办?”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不管最终如何应对,先得确定家里的东西。”贺文光看了看余耀,“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等我么?”

    “不是因为气韵的事儿?”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觉得有问题,我也觉得有问题。我让你等我,是有事相求!”

    从贺文光嘴里听到这个“求”字,余耀感到很别扭,“什么事儿?”

    “你这么年轻,却有如此眼力。如今之计,就是请你师父出山!”

    “这”

    “小余,这事儿看着和你没什么关系。但,这是国之重器,就算不说匹夫有责之类的话,出面进行鉴定不算什么麻烦事儿吧?而且我会向上请示,拨一笔鉴定费。”

    “你误会了,贺所长。”余耀叹息。贺文光应该觉得余耀如此年轻就有如此眼力,背后必定有一个高明的师父,所以才有这个盘算。

    贺文光太过自以为是,也太着急。即便如此,他也应该先问问余耀的师父还在不在人世。

    而且实际上,并没有。

    “我没有师父,就算把有渊源的眼力最高的人也算上,那他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贺文光在余耀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倒是没有怀疑,只是有些无奈,“如今之计,我能想到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余耀不由一震,真有这样的人吗?

    其实,若是在古玩行里,看出气韵有问题,就足够了,不会入手,不会吃药。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这是馆藏文物,不能用一句“气韵有问题”就让上上下下信服,得拿出实打实的证据。

    所以贺文光要请的人,必须能做到这一点!最起码,贺文光认为他能做到这一点。

    显然,真佛难请。从贺文光的神态能看出来,从他先从余耀的“师父”下手,也不先去想请这个人,也可见一斑。

    “小余,还得让你帮个忙,和我一起去请这个人!”贺文光接着又道。

    “贺所你开玩笑吧?我和你不过刚刚认识,你要请的人,我更是一无所知,能帮什么忙?”

第107章 斗宝

    贺文光:“你就说能不能帮忙吧?”

    余耀沉吟。m.www.uu234.net

    这事儿,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也不会去逞“匹夫有责”的能。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知道,这尊太颠方鼎,是许太炎当年留住并转移到江州文物部门的。

    更重要的是,这尊太颠方鼎,如果真的出了问题,那很可能是当年被小鬼子给摆了一道!

    “贺所,你要请的是什么人?要回燕京去请?”余耀反问。

    “这个人是我以前的亲戚。不去燕京,去天净山碧空禅院。”

    “以前的亲戚?”余耀一时觉得自己的脑子没转开,这话听着好像已经挂了一样。

    不过转而一想,总算明白了,这可能是他老婆那边的亲戚,如果离婚了,那可不就是以前的亲戚了么?

    不待贺文光开口,余耀便接着问道,“你说的,是北河省的天净山?”

    “对。”

    “倒是不远。”

    北河省和东江省南北相邻,中间连绵横云山脉,天净山正是横云山脉的一处山峰,海拔不算高,不足千米。

    “碧空禅院。难道你要去请的人是个和尚?”

    “不是。”

    “那这碧空禅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这是他自己的地方。你到了就知道了。”

    “我还没说我要去呢。贺所,这个人你算是介绍了。可问题是,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你的眼力!”

    “有眼力的人多了,而且你自己就没有眼力么?”

    “你明白我的意思,不用打岔。”

    贺文光的意思,余耀不仅有眼力,而且已经鉴定过太颠方鼎,同时眼力不止在青铜器上,还不是官方的人。

    贺文光既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也不想和官方的人一起去请人。还有,想要请动这个人,可能需要发挥眼力干点儿什么,而且眼力不能单一在青铜器上。

    如果这些是必要条件,那么余耀确实很合适。贺文光提起这个人,还有些尴尬,不知道有什么事儿。

    “那我的眼力能发挥什么作用?”余耀又问。

    “此人,是个铸造青铜器的顶尖高手”

    余耀忍不住打断,“顶尖到什么程度?”

    “他仿作的东西,我鉴定不了真伪!”

    余耀点头。这么一位大匠,的确是更合适鉴定太颠方鼎的细部特征。

    贺文光接着说道,“在手艺上,他擅长铸造青铜器;在眼力上,他近乎全才,瓷器玉器杂项也都很精通。要想请他做青铜器,靠钱不行,靠关系不行,需要斗宝胜出才行!”

    “请他做青铜器?那要是流到市面上,岂不是都成了大药丸子?”

    “是这么回事儿。可他不管这些。他有点儿怪,也不缺钱。”

    “噢。你是想让我和他斗宝,胜出之后不做青铜器,而是请他出山鉴定太颠方鼎?”

    “除了你,没有更合适的人了。他的规矩,和古玩行里的斗宝略略不同。你得先拿出一件东西,他看过之后,若是说对了,你的东西得留下,而且不会答应你的要求。若是他说的不对,他会拿出一件同类别的东西,让你看,若你说对了”

    “说对了,就能拿走他的东西!这么说,还有的赚?”

    “你想得太美了!当然不会让你拿走。若是你说对了,他会随便拿出第二件东西,不限种类,你若能再次说对,他才会答应你的要求。东西,一件也不会让你拿走,只是答应你的要求而已。”

    “我去,你说了他眼力过人;这规矩,不是明火执仗么?”

    “别说这么难听。”

    余耀接着咂摸了一下嘴,“不过,按照他这规矩,他做的东西也很难流到市面儿上。”

    贺文光:“据我所知,只有一件。不过我不知道胜他的是谁。”

    余耀:“”

    “你想想啊,第一步和第二步或许还有高手能过关,但第三步,不限种类,他随便拿一样东西让你看,不说别的,他要是拿一件青铜器,天底下又有几个比他在青铜器上的水平还高呢?”

    余耀面露无奈,“所以第一步拿出的东西,肯定不能是青铜器!贺所,你这是‘爱屋及乌’啊,你干脆直接说就是了,何必只夸我的眼力。”

    “这不是正好有现成的么?这道光御制鼻烟壶,非一流高手不能为之!他走眼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最关键的是,他的斗宝规矩,不能借助任何辅助工具!这暗记不用强光照射内部,万万是看不出来的。”

    “既然我这么合适,那我就走一遭吧!”

    “我就知道说完这些,你会答应。”贺文光微微一笑,仿佛早已胸有成竹,“高手,也是很寂寞的。”

    余耀却摆摆手,一针见血地对贺文光说道,“贺所,你这自以为是的习惯,估计这辈子是改不了了。我能去的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这个;这个只是一个辅助原因。”

    “噢?我倒是好奇了,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你能保密么?”

    “能。”

    “我也能。”余耀笑着掏出烟盒,弹出烟卷,递给贺文光。

    袅袅烟雾中,余耀在心里默默说道,“许大师,您应该是没有选错人。”

    贺文光行事倒是雷厉风行,很快处理了一些相关事宜,又包了一辆出租车。

    余耀也没什么准备的,本打算吃了午饭再走,但贺文光却说事不宜迟,先走着,服务区简单对付点儿就行了,这样下午就能赶到天净山。

    出租车司机是个看着挺稳重的三十来岁的男子,但一路上这俩乘客几乎一句话不说,也让他觉得挺难受,没办法,放了一路歌,最后还自己唱了一曲纸短情长。

    余耀和贺文光不是不想说话,但事关重大,一开口就可能扯到这上面;而且这一趟前去斗宝,也不是个轻快活儿,所以两人基本都是闭目养神的状态。

    下午三点多,出租车开到了天净山。开上了盘山公路,到了半山腰,出现了一个偌大的停车场,盘山公路也到了尽头。

    “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吧!或者你到附近转转也行,电话联系。”贺文光对出租车司机嘱咐了一句,便带着余耀向着一条石板小路走去。

第108章 帅卖怪坏扫地僧

    余耀一边跟着贺文光走,一边问道,“怎么走这条路?停车场那边不是登山大台阶么?”

    “大台阶是通往山顶的碧空寺的,我们要去的,是碧空禅院。www.uu234.net”

    沿着石板小路走了一阵儿,余耀不禁又问道,“这是要下山?”

    因为这条石板小路是蜿蜒向下的。

    “不是下山,而是绕到后山,后山不通大路,只能这么走过去。”

    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才来到了后山脚下一处相对平缓的地方。

    站在一棵大树下,贺文光指了指二十米外的一处院落,“就是那里了,有门铃,你摁了之后,什么也不用说,就说来斗宝的就可以了。”

    “合着你不去啊?”

    贺文光:“我有点儿不方便,等你胜出我再露面。”

    “要是铩羽呢?”

    “那我更不用露面了,咱俩打道回府。”

    余耀:“行,那你等着吧。”接着抬步走了过去。

    他本来以为,碧空禅院,应该是一处古香古色的建筑,没想到,却是红砖砌起的高墙,墙头还有玻璃碴子。

    大门是两扇红漆大铁门,有个简易门楼,其实就是两道门柱,上面搭了一个横梁。横梁上刷了一层白灰,上面用红漆写着“碧空禅院”四个字。

    字儿倒是不算难看,可却是黑体字,现代而古板。

    就这么个院子,坐落在荒僻的后山脚下,要是里面再传出点儿“我们要发财,亲朋好友一起来”的口号,那就可以报警一窝端了。

    院子前面,相隔三米,还有一口水塘,塘水清澈,想必不是一塘死水,下面可能有泉眼或者暗河什么的。

    余耀走到大门口,还没等按门柱上的门铃呢,大门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干瘦的老头儿,剃了个光头说光头也不确切,因为有不到一毫米的头发茬儿。年纪这么大了,头发倒是黑多白少。

    老头儿扛着一把竹枝大扫帚,抬眼看到门前的余耀,却不理会,从余耀身边走过,在门口扫了起来。

    老头儿穿了一身灰布老式衣装,再配合他的发型和身形,缓缓扫地,余耀的脑子里,一下子冒出了“扫地僧”这个词儿。

    他应该就是贺文光说的人。有如此高明的手段,却普通如斯,那还真有点儿像天龙八部里的扫地僧。

    不过,这老头儿别看干瘦,而且年纪大了,但是从五官也能看出,长得是很好的,年轻的时候必是一个英俊小生。

    老头儿不理他,余耀这才想起,一路上贺文光并没有说正主儿怎么称呼;刚才过来之前,又被贺文光晃了一下子,也忘了问了。

    没办法,人都在眼前了,“老人家,这里能斗宝是吧?”

    老头儿身子一顿,又看了余耀一眼,转而继续扫地,不过他倒也不是没有应声,一边扫一边说,“今天要有贵宾来,等我扫完了再说。正好,你得让让。”

    “好,您先忙。”余耀说着,退了几步,来到了水塘一角,看着老头儿扫地。

    约莫五分钟,老头儿便扫完了,其实门前本来也挺整洁的,他就是扫了扫浮土,所以动作轻盈,姿势还有点儿潇洒。

    扫完之后,老头儿将扫帚支在门口,转身之后,朝着余耀勾了勾手。

    余耀上前,“老人家,我是来斗宝的。”

    老头儿耷拉下眼皮,“谁介绍你来的?”

    “我是从江州来的,也算是古玩圈儿的人,无意中听说了这个地方。”

    “这么风雅高深的地方,无意中哪能听说?”

    余耀心道,这老头儿挺有意思,还自己夸上了。

    正待回答,门忽然又开了,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瞅着年纪也不小了,应该能上五十了,还有个相貌普通、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

    高大男子说:“都收拾好了。”

    中年妇女说:“菜品也备齐了。”

    老头儿一摆手,“我知道了,等客人来了再做菜。”

    两人便又进了门,自始至终,看都不看余耀一眼。

    余耀这才开口说话,不能说贺文光,那也只能继续圆谎,“是在一个窜货场,是听一位老先生私下里说的,我确实不认识他。”

    “江州。”老头儿斜眼看了看天,“是沈重远吧?这小子瓷器上还可以,别的方面就是个渣。”

    余耀差点儿没闪着,这老头儿挺要命。

    余耀嘴里含糊嗯哼了两声,老头儿接着问道,“你知道我的规矩吧?”

    “知道。”

    “连规矩都知道,那还是无意中听说?年纪轻轻不学好,挺能忽悠啊!”老头儿面色一沉,袖子一甩,接着回身就要进去的样子。

    余耀心里一急,贺文光整的好事儿!这下好了,连门都进不了!

    却不料,老头儿一手扶铁门上,忽而回头哈哈一笑,“不过我喜欢!”

    “啊?”

    “进来吧!”老头儿推开了门。

    贺文光说这老头儿有点儿怪,但余耀这一番折腾,体会得更深,这老头儿不光是怪,应该是:帅卖怪坏。

    长得不错,扫地动作也有点儿帅;自夸“风雅高深”,是卖;性格上,确实怪;晃点余耀,还带着坏。

    不管怎么样,既然贺文光说他是青铜器顶尖高手,那这一点断不会错。

    余耀跟着进了院子。之前他在外面就观察过了,这院子从露出的红瓦房顶来看,应该是三进。

    铁门之后,是第一进,有正房五间,都是红砖瓦房,绿漆门窗。没有厢房。

    俗话说,红配绿,赛狗屁;确实挺“风雅高深”的。

    正房最中间的房子最大,门开着,像是一个客厅。老头儿带着余耀走进客厅,里面陈设很简单。桌椅都是竹制,只是看着有年头儿了,油黄锃亮的。

    “坐!”老头儿一抬手,坐到了竹制的大长桌的顶首主位。

    余耀便坐到了一侧的竹椅上。

    “喝茶吗?”

    “不用了。”

    “想用我也不能给你倒啊!”老头儿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想斗什么啊?”

    余姚直接从怀里拿出了那个粉彩鼻烟壶,摆在了长桌上。面对这种摸不透脾气的老头儿,开门见山算逑。

    “咦?”老头儿探身,一手抄起,“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鼻烟壶?”

    “我哪知道?”余耀稍稍一怔。

    “你当然不知道。我上个月刚戒了烟卷儿,喜欢上了鼻烟,然后才开始喜欢鼻烟壶!”

第109章 关门放狗

    余耀干脆不接这茬了,“这就是我要斗的,瓷器。m.www.uu234.net”

    “看不出来啊,你年纪不大,好像有点儿道道。”

    随后,老头儿不再说话,拿着鼻烟壶反反复复看了起来。余耀坐在一边,一看桌上有烟灰缸,也不管那么多,点上一支就抽了起来。

    一支烟抽完,老头儿也看完了。

    他放下鼻烟壶,“耄耋图,很好很合适。老夫今年七十有六,正是奔着耄耋去的。”

    “老爷子,您还没鉴定呢,别那么乐观。”

    老头儿看着余耀,“这是一件高仿!”

    余耀不由大吃一惊,他才看了一支烟的工夫,居然就能如此笃定?

    “这不是我从东西上看出来的,这是我从逻辑上推出来的。”老头儿却又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

    余耀暗道,幸亏没急着表态。接着,余耀也没说话,只是看向老头儿。

    果然,老头儿继续说道,“如果你带来一件真品,只要我说是真的,那就完事儿了,真品不需要多说。而且你还就此损失一件好玩意儿。”

    “带一件高仿,就算我说是高仿,也得说出证据。这对眼力的要求太高了!只要东西到位,胜算更大。所以,你拿来一件高仿的可能性最大。”

    的确如此。

    两人斗宝,一件古玩,如果是真品,不需要多说,只说是真品就可以;对方要反驳,那就拿出不是真品的证据。

    反过来,如果说是高仿,那你得自己说清楚哪里不真。

    余耀这才接了口,“既然如此,老爷子那就点明高仿的证据吧?”

    “我点不出来。”老头儿竟然很痛快,“这件东西,如果是高仿,非超一流高手不能为之,瓷器也并不是我的强项,认了!”

    “老爷子爽利!那就拿一件瓷器出来,让我看吧?”

    “哎?还没完呢!我说认了,意思是不能说高仿!我说,这是一件真品!所以,你得先证明不真,我才能拿东西出来。”

    余耀也不嗦,直接拿出手机,开了手电筒。

    “钟仿?”老头儿脱口而出。他既然擅长青铜器,对于金文篆文自然是了如指掌。

    “可以证明了吧。”余耀迅速收回鼻烟壶。

    “你等等,这不会是钟千粟做的吧?”老头儿敲了敲桌面。

    “老爷子认识钟千粟?”

    “不认识。但瓷都做高仿最厉害的两个人,不就是钟千粟和程大力么?”

    “程大力是谁?”

    “程大力是个瘸子,也是瓷都做顶级高仿的大庄家。”

    原来瘸爷叫程大力。余耀心道,当时倒是说顺了嘴儿,这也不是什么关键问题,并没有多问钟毓。

    “程大力做的东西我见过,比不了这鼻烟壶的水平。”老头儿沉吟,“不过,钟千粟做东西,我听说没有流到市面上的!小子,这鼻烟壶你怎么弄到的?”

    “这好像不属于斗宝的内容。”余耀笑出一口白牙。

    “这鼻烟壶我要定了!”老头儿拿出了手机,准备拨号。

    “不对吧?老爷子,第一关过了,这东西我不就不用留下吗?”

    “你第一关过了么?同类的东西,你还没看我的呢!说对了,才是第一关过了!我再拿别的东西,这时候你说错了也不用留下东西了!”

    余耀苦笑,好像贺文光是分成三步来说的,鉴定老头儿同类的东西说成了第二步,余耀当时也没详细追问。

    听老头儿的意思,他本来就是这么定的,你没打听清楚,怪我咯?

    老头这时候已经把手机放到耳边,“把最大的狗弄过来!”

    余耀惊得差点儿一下子站起来!

    尼玛,这要是明抢不成?

    余耀的脑子里一下子浮想联翩。最可怕不是被抢走鼻烟壶,最可怕的是被狗咬了。狗是真的,不像别的还有假。

    “老爷子!”余耀见他放下了手机,不由高叫一声。

    “你吼什么?又不是真狗!”老头儿面带鄙夷,“要是想放狗咬你,那就不是弄最大的,而是最猛的!”

    余耀松了口气,“老爷子,我的粉彩鼻烟壶”

    “我能坏自己的规矩么?”老头儿抬手打断,示意余耀不要再说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高大的男子真的抱着一只狗进来了。

    “关门放狗!”

    老头儿说的顺序有问题,高大男子得先放下狗才能关门。高大男子轻轻把狗放下,一言不发,又关上了门从外面关上的。

    原来是一只陶犬。

    只是这陶犬,比一般的狗还大,本身是坐姿,却也有一米高。狗头有点儿像拉布拉多,只是两只微圆的耳朵是竖立起来的。

    陶犬的神态做得也比较细致,脖颈上还有一条寸许宽的皮带,整体显得很生动。

    “看吧!”老头儿斜眼看了看余耀。

    “老爷子,你这是坏规矩了啊?”

    “怎么说?”

    “我拿的是瓷器,这狗是陶器啊!”

    “陶瓷不分家,这怎么是坏了规矩呢?行不行?不行你就走人!”

    余耀不再说话,老头儿说的有点儿牵强,但也挑不出大毛病。而且就算能挑出来,他要是认准了,你还得听他的。

    老头儿做青铜器,有的需要制作陶范;所以他在陶器上,肯定比瓷器在行。而且他挺贼,现在古玩行里的人,了解陶器的少。

    还有,这件陶犬,是一件无釉陶器,工艺相对简单,若是高仿,鉴定真假的难度反而更大。

    余耀围绕这只陶犬仔细看了起来。

    说实话,这只陶犬身上的现代气息很浓郁,越看越像一只警犬。

    老头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点儿啊小伙子,我晚上还有贵客呢!”

    “什么贵客让你如此兴师动众啊?还亲自到门口,洒扫以待?”余耀一边看一边说,有点儿好整以暇的态势。

    “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老头儿歪着脑袋,“你这么年轻,师父是谁啊?”

    “这好像也不属于斗宝的内容。”

    “那你还问我贵客是谁?”老头儿反问。

    这时候,余耀却走回桌边一屁股坐下了,“老爷子,这是一只汉代陶犬真品!”

    “哈哈哈哈!”老头儿仰面大笑,接着一伸手,“错了!鼻烟壶放下吧!”

第110章 徐夫人

    余耀不由愣住了,“怎么可能有错?”

    “你还不服!”老头儿起身,又招呼了一下余耀,“来来来,我点给你!”

    老头儿带着余耀来到陶犬旁边,随手一指陶犬的左耳说道,“你用小指头掏掏耳朵眼儿,里面有一根铜钉,露了一点儿钉头,是烧在里面的,能感觉到。m.www.uu234.net”

    余耀脸都绿了,“原来这是你做的?”

    “那是自然!”

    余耀一边伸出了小手指,一边暗自心惊。这老头儿认不出鼻烟壶,但做陶器的手艺居然能这么神?

    这陶犬形神兼备,而且他看了痕迹细节也毫无疏漏,汉代工艺特征也算是开门了,就应该是汉代的陶犬真品啊!

    结果,余耀试了半天,“哪有铜钉?”

    “你好好试试!”

    “我再试就把狗耳朵掏穿了!”

    “什么?”老头儿终于亲自上手了。

    结果他撤手比余耀快多了,脸色极为难看,竟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余耀也没跟着,顺手又点了一支烟,心里已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

    过了几分钟,老头儿和高大男子进来了,高大男子跟在身后,还在低声解释着,“这一只确实是大一点儿”

    老头儿当着余耀的面儿,却直接喝道,“不知道有人来斗宝么?谁让你拿真的了?”

    “上次不是就拿的真的么?”

    “闭嘴!上次我说的是最大的犬,这次说的却是最大的狗!你是因为这两天心不在焉,老想着我什么时候会开炉吧?”

    “我知错了。”

    “算了,抱走吧!”老头儿一点余耀,“这小子的眼力确实有点儿境界,拿仿的也未必能蒙过去。”

    高大男子抱起陶犬离去。

    “消消气老爷子,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余耀这一关过了,心情一时有些舒朗。

    “我也正想问你呢!老夫滕昆吾!”

    “我叫余耀。”

    “哪个余?”

    “余下的余,荣耀的耀。”

    “没问你哪个耀!难道还能是要饭的要?吃药的药?”滕昆吾没好气儿,“没听说过这个名号啊!”

    余耀也没和他计较,微笑不语。

    滕昆吾想了想,又问,“你没三十吧?”

    “没有,还差几年。”

    “怎么这些年行里刮邪风么?高手一个比一个年轻!”滕昆吾鼻孔里喷出两股气。

    说着,滕昆吾慢慢坐下了。余耀也跟着坐下了,“滕老爷子,接着咱们”

    “你还挺狂妄!下面的东西,我随便选,可没这么容易了!”

    “滕老爷子要是选青铜器,我确实胆战心惊。”

    “这还像句人话。”滕昆吾冷笑,“等着!”

    过了十几分钟,高大男子出现了,这时候,他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小心翼翼放到了长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一副白手套。高大男子不声不响地离去,还是从外面关上了门。

    这个木盒是樟木的,有股淡淡的特殊气味;形制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

    “自己看吧!”

    余耀闻言起身,打开了木盒。

    一阵寒光闪现!

    里面放的,是一把青铜剑。

    余耀并没有急着上手,先是就这么对着盒子看了一会儿。

    这是一把短剑,通长也就是四十多厘米,剑身平脊,宽度应该不到四厘米,剑身满是斜方格纹。剑格上铸有虺纹,剑柄上铸有三道凸起的箍,剑锋上能看出有过淬火的痕迹。

    余耀这才拆开塑料袋,拿出了手套戴上,而后便抄起了这把青铜短剑。

    另一面和这一面大致相同,只不过靠近剑格的剑身上,中间有四个上下排列的错金篆字。

    篆字的种类比较复杂,这几个错金篆字,像是大篆,却又有一些特色,手写意味偏重。

    余耀是学考古的,辨认大篆并不难,再加上相互比对,这四个错金篆字应该是:

    徐夫人乍(乍通作)。

    “徐夫人?”余耀忍不住抬头发声。

    “斗宝不是认字。”滕昆吾翻了翻眼皮。

    余耀嘴里咝咝,这要真是徐夫人作剑,那可是博物馆里也见不到的稀罕玩意儿啊!

    徐夫人是战国时期赵国人,当时以制作兵器闻名天下,尤其是短剑和匕首。荆轲刺秦王时,图穷匕见,荆轲所用的匕首,就是出自徐夫人之手,为燕国太子丹所获,交予荆轲。

    这把徐夫人匕首下落不明。

    不要说这把匕首了,徐夫人所造兵器,据说有青铜器,也有铁器,迄今也没有发现确凿真品的消息传出。

    说明一下,徐夫人的老公不姓徐,因为他没有老公。他是个男的,姓徐,名夫人。

    这个确实容易误会,不光是现在。唐代有个史学家叫司马贞,写了本《史记索隐》,也特地说明了一下:徐,姓;夫人,名;谓男子也。

    再说明一下,司马贞研究《史记》,也姓司马,却不是司马迁的后代。

    倒不是因为司马迁受到过腐刑,他在此之前是有孩子的;至少有一个女儿,嫁给了杨敞。杨敞可不是个简单人物,还被尊为传奇显赫的弘农杨氏第一世祖。隋文帝杨坚,武则天之母,都号称出自弘农杨氏。

    余耀自是没空想这些,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手上也不停地试着重量,眉头紧皱,却一直没有开口。

    “也没看出你胆战心惊啊。”滕昆吾眨了眨眼睛,有点儿为老不尊地露出一丝坏笑。

    终于,余耀轻轻将这把短剑放回到了木盒之中。

    “老爷子,我不相信你能做出这么一把剑!”余耀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余子,你不用打马虎眼,直接说结果!”

    余耀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老爷子,我当然得说,但不要叫我小余子了。”

    “你要说对了,我叫你余先生都行!”

    “老爷子,我不管说真,还是说假,那都不对!”余耀看着滕昆吾,“你是青铜器高手,却不是兵器高手!”

    滕昆吾面色剧变,不过仍是一手压住桌面,强做镇定,“青铜兵器,也是青铜器!”

    “那可不一样!别的青铜器,不可能这样淬火!”

    滕昆吾一时间沉默。

第111章 后错金,洞察入微

    余耀接着说道,“这把剑的剑锋,淬火技术十分特别,从隐隐透出的独特色泽就能看出来!或许是调制了特别的水剂。www.uu234.net这种技术,显然是为了让兵刃更加坚韧锋利,已经超出了常规青铜器的范畴。现代绝不会有,我也不相信老爷子能掌握!”

    青铜器和铁器不同,一般是不用淬火的;可也有二般的情况。

    需要淬火的,多是锋刃器和乐器。而且,普通的青铜器也不能淬火,淬不好就裂了,必须高锡青铜器才行。

    滕昆吾暗暗点头,这小子不光是眼力了得,还是个爱学习的主儿,“既然如此,那就是真品了!你为何还要说,说真的不对,说假的也不对?”

    “这把短剑,肯定是战国时期的极品青铜剑,这个没错儿。”余耀微微一笑,“但是,不能您认为是徐夫人作剑,就给它加上错金铭文啊!滕老爷子!”

    “好小子!”滕昆吾霍然起身,“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这一下子,那就相当于表态余耀说对了!

    但是相当于不代表就是。

    所以,余耀并未接口,只是看着滕昆吾。

    滕昆吾叹息,“罢了,你赢了!现在可以说说你怎么看出来的吧?”

    余耀这才说道,“野生的和家养的肯定不一样。”

    高手之间,不需要废话。

    滕昆吾眼睛微微眯起,“能再多说两句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技术上的问题。”余耀轻轻摇头,“战国时期的错金,得用镶嵌法,可这是件古器,重器,您錾槽的时候必有心理障碍,很难行云流水地完成。有了这个基础,赵国的篆字又有点儿特殊,最终还是露出了细微的端倪。”

    错金,是春秋中后期才出现的青铜器上的工艺,战国到汉代兴盛起来。

    这是一项很精细的工艺,对技术的要求极高。

    错金的技术手法,主要有两种,春秋战国时期,主要用的是镶嵌法,这个又叫镂金。

    镶嵌法,就是铸造青铜器的时候,预留凹槽,或者铸成之后,錾刻凹槽,然后,再用金丝或者金片镶嵌到凹槽里。

    还有一种手法,叫做涂画法,也很容易理解,用的就是不是金丝和金片了,而是金泥,涂抹到凹槽中。汉代以后多见。

    滕昆吾拿出的这把青铜短剑,上面的错金,用的自然是镶嵌法。

    但是,这是滕昆吾后加错金,难度比当时错金还要大。在一件两千多年的青铜短剑上錾刻凹槽,那必须得非常小心。

    就像余耀说的,就算滕昆吾的錾刻技术没有问题,但是心理上的障碍却很难克服。

    他的这个决定本身就很怪诞。你觉得是徐夫人作剑,就突发奇想要给它加个标签?这个暂且不多讨论,毕竟是他的东西,他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无非是性格问题,别人管不着。

    可是,就算决定要弄,他的技术也没问题,心理上却很难静如止水。这毕竟不是凡物,他也肯定很喜欢,一旦弄不好,不仅完不成他心目中的“锦上添花”,还会弄个“狗尾续貂”,甚至暴殄天物!

    这个心理障碍,使得他在錾刻凹槽的时候,难以真正做到行云流水,干净利索。

    当然,即便如此,也能进一步细细修整,但他这不是新作剑器,而是古剑添新工,修整之后,还是有差别的。

    实际上,如果仅仅是这一点儿差别,余耀也未必能看出问题来。

    这里面还有一个障碍,不是心理上的,是客观存在的,那就是这四个错金字体的特殊性。

    既然徐夫人是战国时期赵国人,那么错金字体应该按照当时赵国的字体来,至少滕昆吾是这么想的。

    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前,各国的文字和字体都是不一样的。赵国的文字,类似大篆,但字体特点明显。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有浓郁的手写意味。

    錾刻凹槽没有行云流水地完成,镶嵌金丝形成的字体又要有浓郁的手写意味,如此,表面上看着整齐合一的四个篆字,就会透出一种“野生”的感觉。

    而本来,错金篆字却应该是短剑“家养”出来的!

    当然了,说是大体能说明白,但想真正看出来,需要极高的眼力,而且洞察入微。

    滕昆吾听了余耀说的,表情怪异,来回踱步,七八趟之后,才站定道,“给我一支烟!”

    “您不是戒了么?”

    “少嗦!我抽一支继续戒!”

    滕昆吾点了烟,狠狠吸了好几口,这才看着余耀,“你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也不可能有这般眼力!”

    “老爷子,我是学考古的,再就是今天运气不错”

    “狗屁不通!学考古学不出眼力。”滕昆吾连连摇头,“你师父到底是谁?”

    “神交算师父么?”

    “更是狗屁不通!”滕昆吾跺了跺脚,“罢了,这毕竟有点儿犯忌讳;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说吧,想让我做什么东西?”

    余耀正要张口,门又开了,高大男子先是躬了躬身。滕昆吾一甩袖子,“说!”

    高大男子:“客人来了,我已请进后厅了!”

    “你先不忙说了,放心,我不会耍赖。走!今晚留下,一起吃饭!”滕昆吾说罢,便直接出了门。而高大男子则小心翼翼收起了樟木盒子。

    “哎?老爷子,我晚上还有事儿呢!”余耀跟着叫道。

    滕昆吾快步如风,在院中直接走向房子最边上的一道小门,拉开门走了进去。

    “老爷子?”余耀无奈,只好紧紧跟上。这道小门后,原来不是个房间,而是个走廊。穿过走廊,便来到了第二进院。

    “你从江州跑到这里,晚上能有什么事儿?”滕昆吾这才开了口,“便宜你了!我的饭,谁都能吃么?”

    余耀抬眼一看,这第二进院子和第一进院可真是大相径庭,第一进院空荡荡的,但这第二进院里,却是鸟语花香,只有一条花草间的小径。

    正房仍是五间,也没有厢房,但红瓦之下,没有裸露红砖,而是粉刷成了米黄色;门窗也不再是绿漆,而是朱红。

    正中双开的房门敞着,天色已经微暗,里面却灯火通明,能看到一水儿的古典家具。

    滕昆吾走到门口,里面的一个人,也就此迎了出来。

第112章 混球贺文光

    “滕老,别来无恙啊!”

    声音传来,余耀定睛一看,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穿一件藏青色夹克,内里是白衬衣,西裤皮鞋。www.uu234.net

    “无恙是无恙,不过你一来我就紧张。”

    “哈哈哈哈,滕老说笑了。”男子接着看了看余耀,“这位是?”

    “今天来斗宝的。和你一样,赢了!”滕昆吾一抬手,“坐下说吧。”

    余耀一边跟着坐下,一边心想,原来这个人就是贺文光说的唯一斗宝赢过滕昆吾的人!

    不过,现在不是唯一了。

    三人在房间正中靠里的八仙桌落座,桌上已经摆好了杯碟碗筷,四个精致的凉菜,还有一瓶酒,是用白瓷酒壶装着,能闻到微微透出的酒香,应该是白酒。

    “这位杨四海杨先生,这位余耀。”滕昆吾简单介绍了一下,接着就道,“杨先生此番前来,要说的事儿能当着余耀么?”

    余耀一愣,心说他又不认识我,而且到你这里,肯定不是普通的事儿,哪能当着我说啊?

    杨四海却又哈哈大笑,“私事可以,公事不行。”

    “你这种人,向来公私不分。但是在我这里斗宝赢了,我必须得请吃饭,所以余耀不能离席。那就先吃饭,吃完了分头说。”原来,滕昆吾问杨四海能不能说,底在这儿呢。

    余耀冲杨四海笑了笑,“幸会了杨先生。”转而低头给贺文光发了一个短信,说明了情况。

    贺文光很快回复,让余耀不用管他,见机行事。

    很快,高大男子和中年妇女又端来了四个热菜,一个汤,然后退出关上了房门。

    “自己倒酒,自己吃,我这里没什么礼数。”说着,滕昆吾自己倒了一杯酒,接着就抿了一口。

    余耀中午只是简单对付了一点儿,确实饿了,而且滕昆吾这里的菜,看着样子闻着味儿就让人食指大动,立即就动了筷。

    杨四海却慢条斯理,慢慢抿了一口酒之后,笑着问道,“滕老,文光最近没来找你吧?”

    余耀正要咽下一口菜,听了这话差点儿没噎着,文光?贺文光?

    难道这个杨四海认识贺文光?

    怪了!贺文光说有一个人斗宝赢过滕昆吾,却不知道是这个杨四海?也不知道杨四海来的时候,他还在不在外面,有没有看到。

    而且这个杨四海看着不像是古玩圈的人,更像是一个官员。

    “别提那个混球!”滕昆吾的反应更是让余耀愣了一下子。我去,骂得这么狠?贺文光是有点儿倨傲,但不至于败坏到“混球”的地步吧?

    怪不得他不敢露面!

    杨四海却似乎在意料之中,“滕老,这么多年了,您还没消气啊,而且文光也是因为工作”

    “工作重要还是老婆重要?那些说什么为了工作牺牲家庭的,都特么是自私!说是为了工作,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滕昆吾冷笑。

    “文光也很后悔,没想到出了意外。好了滕老,我就随便问问,您也别动气,来我敬您一杯!”杨四海着说举起杯来,“祝您健康长寿!”

    滕昆吾举杯示意,正要喝,忽而又停住了,“你来,不是为了那个混球的事儿吧?”

    “不是。这个咱们回头说。”杨四海仰脖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杨四海看向余耀,“小余,在哪高就啊?”

    “杨先生客气了,我单干,开了家古玩小店。”

    “谦虚了,你有这样的眼力,单枪匹马来滕老这里斗宝,还能赢,哪能是小店啊!”

    余耀不卑不亢,“杨先生不是一样赢过么?”

    “!”杨四海正了正身子,“我上次纯属侥幸。最后一关,滕老刚得了一件宝贝,情不自禁地拿了出来,碰巧我见过类似的。他要是特别拿出一件青铜器,我可就抓瞎喽!”

    滕昆吾却插了一句,“什么叫碰巧?你守着宝库,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杨四海脸色一变,却立即连连摆手,“能结识滕老,比什么好东西都管用。”

    余耀听来听去,云里雾里。本来他毫不在意这个杨四海是干什么的,能赢了滕昆吾,有请他出山的机会就达到目的了。

    但是这杨四海提了一句“文光”,结合具体情况,很可能就是贺文光。

    滕昆吾又提了一句“宝库”,更让他起了兴趣;这个杨四海守着什么“宝库”啊?好像东西挺多挺全的样子。

    接下来,杨四海似乎对余耀也起了兴趣,“小余在哪里开古玩店啊?”

    “江州。”

    “倒是不远。小余你可有师承啊?”

    “自己喜欢。”余耀面对杨四海,回答极为简单。

    杨四海显然不信,但余耀这么回答,他也没法追问,想了想,“你这次来,是想见识下滕老的手艺?”

    这话其实是不该问的,因为意思就是:你是来让滕老做高仿青铜器的?这是余耀和滕昆吾之间的私事。

    “我不会干乱七八糟的事。”余耀自不会正面回答。

    听了这话,滕昆吾放下了酒杯,“以他的眼力,不会靠以假乱真来赚钱。”

    杨四海颔首,“小余,你能不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啊?以后我要是去江州,有什么买卖好找你。”

    “杨先生可不像买卖人。”余耀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杨四海。

    “格古斋?好名字!”杨四海接过名片,也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余耀。

    余耀接过一看,好嘛,就是一张白片子,上面只有杨四海的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

    “你俩当我是拉皮条的啊?”滕昆吾冷不伶仃又来了一句。

    余耀和杨四海都是哭笑不得,这话骂了他俩,可也骂了自己。

    正当余耀不知道如何应声的时候,滕昆吾却又对他说道,“名片给我也留一张吧!还有,斗宝能赢我,以后来了就是客,我也会洒扫以待。”

    余耀之前一直没停嘴,这会儿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滕昆吾,顺势说道,“感谢滕老款待,要不我的事儿明天再来说?”

    此时他已经有谱了,滕昆吾绝不会赖账。今天有杨四海在,不如明天再来。回去他可以先问问贺文光知不知道杨四海;明天来了杨四海不在,还能再问问滕昆吾“宝库”的事儿。

第113章 真正的传承

    滕昆吾嘿嘿一笑,“你倒不客气,先吃饱了。www.uu234.net行,明天上午十点之后过来吧。”

    “年轻人食量大,再吃点儿!”杨四海笑道。

    “确实吃饱了,不打扰你们了,这就告辞!”余耀起了身。

    滕昆吾摆摆手,“走你的,别忘了从外面把门关上。”

    余耀在高大男子的陪送下出了门,到了大树下,不见贺文光,他也没有立即电话联系,沿着小路走到了停车场。

    结果,出租车也不见了。余耀这才掏出手机,拨了贺文光的电话。

    “我和司机师傅在镇上吃饭呢!这就过去接你。”

    天净山脚下有个小镇,就叫碧空镇,因为天净山顶的碧空寺而得名。来碧空寺上香的人还是不少的,小镇上倒是有旅馆和加油站。

    三人在一家旅馆定了三个房间,又给出租车司机加了钱,让他多等一天。

    随后,余耀和贺文光便出了旅馆,走上了夜色中的小街。

    “我一看你饭点儿还没回啦,就知道赢了!他说什么时候动身?”

    “我还没说要办的事儿,约好了明天再说。不过贺所,就算能动身,你也不会见他是吧?”

    “本来赢了就能见,可我突然接到一个紧急任务,明天一早就得走,我会安排同事在江州和你们碰头!”

    “别编了!”余耀说着,递给了贺文光一支烟。

    贺文光一愣,“他给你说什么了?”

    余耀点了烟,长长呼出一口烟雾,“他说你是个混球!”

    “你说你!提我干嘛?”贺文光有点儿急了。

    “我当然不会提你,你见都不敢见他,我会提你么?是杨四海提的!”

    “什么?杨局也去了?”

    “杨局?不会是你的上级领导吧?”

    贺文光没有回答余耀的问题,却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你说的话,好像有点儿乱。”

    “乱的还在后面呢!现在该你说了,你想先说哪一个?”

    贺文光慢慢点了烟,抽了两口才缓缓开口,“他不是我的领导,但也都在文物系统,经常打交道。而且他算是我的师兄,虽然隔了那么多届,却是一个导师。我们早就认识了。”

    “他在什么局?”

    “名字可以告诉你,整个文物大系统都知道,特殊文物调查局,至于具体干什么的,你自己琢磨吧。”

    “这还用琢磨么?这个杨四海是局长?”

    “常务副局长,不过,局长是上头的大领导兼任的。”

    “明白了,就是他主持工作。这个特殊文物调查局,还有个宝库?”

    “他们有自己的资料库,要说宝库也行,不过研究明白之后,会定期输送转移到文博单位。”贺文光定了定神,“你也别多问了。这个单位,就和名字一样,挺特殊的,局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我知道了。不过,想必你还不知道,这位杨局长,就是斗宝赢过的人!”

    “什么?”贺文光连连摆手,“不可能!他这个人懂得比较驳杂,青铜器水平最高,可也不如我!”

    “最后一关,他看的不是青铜器,而且宝库里有类似的东西,算是碰巧了。”

    “噢这倒是有可能。想必,他可能是为了公事,不告诉我也正常。”贺文光点头。

    余耀看着贺文光,“但他私事上很关心你啊,还问滕老你最近来过没有。”

    贺文光苦笑,“接着老爷子就骂我混球?”

    “是啊,所以你就不用编什么有紧急任务要走了。我既然费时费力地来斗宝,又赢了,你不露面我也得把这活儿干完了。”

    “算了,告诉你吧,其实滕昆吾,原来是我的老泰山。”

    余耀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滕昆吾说“工作重要还是老婆重要”,说明他极为关心贺文光的老婆;从年龄上来说,贺文光的老婆,很可能就是他的女儿。

    不过,杨四海随后提到了“意外”,这里头的事儿就大了。

    所以,知道这层关系就行了,余耀也不打算再问,接口道,“行,我知道你的难处了!你安排好后续交接就行了。”

    贺文光却不理会余耀,仍在喃喃自语,“考古这个活儿,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而且经常灰头土脸的。知道我为什么平时总是爱打扮收拾么?因为我老婆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

    余耀站在一旁,说什么也不是,只能静静听着。

    “明月其实已经很善解人意了,可我不光时常不在家,脾气还不好,从来不认错。”

    余耀心里暗道,这个能看出来,认错,哄人,估计统统都不会!同时也想,看来他老婆应该是叫滕明月了。

    “最后我们还是离婚了。”贺文光叹息,“那时候,老爷子其实勉强还能接受。他这个人算是比较洒脱的,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认为合则来,不合则散。”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余耀还是咯噔一下子。

    果然,“可是离婚之后,明月心情不好,经常失眠,有一天精神恍惚上街,出了车祸,在icu躺了一个月,没救过来”

    贺文光说着,突然潸然泪下,“是我害死了她!十年了,不要说老爷子了,其实我也一直没有原谅自己。”

    余耀这下子全明白了。贺文光这个样子,让他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好了老哥,听我一句,嫂子在九泉之下,要是听到你今天说的话,会原谅你的。”

    贺文光没说话,流着泪慢慢向前走去,余耀默默跟上了。

    “其实,我的眼力,有一半是拜老爷子所赐,既是我的岳父,也算是我的师父。这么多年来,我每年至少来一次,但他一直不肯原谅我,后来我也就不敢见他了。”

    “老爷子只有一个女儿么?”余耀想了想,还是问道。

    “对,视若掌上明珠。”

    “这也说明,他很看重你啊!”

    “是。他本来还说,将来会把真正的传承交给我!”

    “真正的传承?”

    “估计就是毫不保留地倾囊相授吧。之前应该是有所保留的,否则,我也不会找不出太颠方鼎的细部特征问题。”

    “老哥,老爷子一直住在天净山么?”

    “不是,我们结婚之后,他才建了碧空禅院。”

    “我再冒昧问一句,老爷子是哪里人呢?能告知我,他父亲的名讳么?”

第114章 撞器

    这个问题确实很冒昧。

    贺文光也由此平复了一下情绪。他又点了一支烟,还是回答了:

    “他生在燕京,好像很小就跟随父母到了北河省。你问的名讳,我也知道,我老婆告诉过我,他外公叫滕铉,金字旁加玄妙的玄,很容易记住。”

    说完之后,贺文光才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劝劝他,看看他能不能原谅你。”余耀若有所思。

    “什么?你有办法让老爷子原谅我?”

    “这要看我和他有没有关系。”

    贺文光的情绪大起大落,此时哑然失笑,“你怎么可能和他有关系?”

    “或许是没有的,这得等明天我见了他再说。你如果没事儿,也别着急走了。”余耀心里也嘀咕了一句,今晚问问萧影,就知道会不会这么巧了!

    贺文光看了看余耀,张了张口,终究没说话。他一直怀疑余耀有师父,即便是去世了。或许余耀能从师父那头儿扯上关系。但看余耀的样子也不是很肯定,而且就算能扯上关系,也未必可以劝说。

    回到房间,余耀立即给萧影打了个电话,直接问道,“当年的金字口掌眼,是不是叫滕铉?”

    萧影却一点儿都不惊讶,带着心有灵犀似的口气,“你动作挺快啊!我就知道你会对秘藏动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赶巧碰上了!我现在北河省的天净山!”

    “不是。当年的金字口掌眼,姓衣,衣服的衣,名叫衣铁寒。而且当年据说他去了长安,并不在北河省。”

    余耀听了,顿感失望,看来,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萧影却道,“自从钟毓说了秘藏的事儿,我也一直很留心。当时没有具体说,这样,我现在把各字口掌眼,我了解的情况都给你说一下,你用心记住。”

    “好。”余耀点了点头。

    “有什么消息,咱们随时沟通。还有钟毓那头儿,等他处理完了瘸爷的恩怨,关于秘藏,我不信他也不想试试。”

    随后,余耀听萧影说完,默默用心记下了。

    当晚,余耀又没睡好,早上是被闹钟惊醒的。

    贺文光的情绪,看起来似乎好了不少。出租车司机又把他俩送到了停车场,余耀自己下车,走上了石板小道。

    见到滕昆吾之后,他似乎比昨天殷勤多了,对余耀一直笑呵呵的。

    寒暄之后,不等余耀开口说事儿,滕昆吾便问道,“小余啊,你是不是真的没有正式拜过师?”

    “这个确实没有。”余耀回答。

    “你的眼力不错,有没有想过再加点儿手艺?”

    余耀一晃神,“老爷子,你不会想收我当徒弟吧?”

    “这都被你听出来了?果然是聪明伶俐!”

    余耀叫苦,哪门子聪明伶俐,你这和明说也差不多了,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

    “青铜器,不是一般的古董文物,以上三代器物为主,关乎到华夏文化的源流,一般的资质,我还真是看不上!”滕昆吾感慨。

    余耀昨晚没睡好,揉了揉眉心,“老爷子,我要是不答应,你不会不兑现斗宝的承诺吧?”

    “那当然不会,收徒弟还有强逼的么?主要是看你。”

    余耀想了想,“老爷子,我只喜欢鉴赏,不喜欢动手。”

    滕昆吾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单就眼力来说,我还真是教不了你什么了。”

    “老爷子,这个事儿咱们先缓一缓再说。”余耀喝了一口茶,“我这次来,并不是想让您做什么东西,是想让你帮忙看一件青铜器。”

    “嗯?”滕昆吾一愣,“你这眼力,还有看不明白的?”

    “也不能说看不明白,我是觉得不对,但是找不出细节上的证据。”

    滕昆吾不愧是高手,“那就是气韵不对喽?”

    “正是!要想找出具体证据,非老爷子这样的大师巨匠不可啊!”

    “不用拍马屁。这东西是馆藏文物?”

    “老爷子就是高啊!”余耀伸出大拇指。

    “高你个头!要是买卖的东西,看出气韵不对就够了,何必追求细节?肯定是馆藏文物受到质疑才能这样!”滕昆吾斜眼看了看余耀,“不过你小子玩得挺野啊,官方还有人求到你?”

    “比不了老爷子,昨天那位,一看就是个领导,不是还特地登门拜访么?”

    “他的眼力不如你,斗宝能赢,确实是侥幸。不过赢了就是赢了,而且位高权重还这么给我面子,我自是不能怠慢。”

    说着,滕昆吾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余耀,“嗯?你们不会认识吧?昨天却导了一出好戏!”

    “我又不是黄渤。”余耀笑道,“确实不认识。”

    “黄渤是谁?”

    “黄渤是一出好戏的导演。”

    “什么乱七八糟的!”滕昆吾伸手敲了敲桌子,“杨四海来,也是想让我帮忙鉴定青铜器,要是你俩说的东西一样,那可就有意思了!”

    余耀不由一怔,“他让您鉴定什么?”

    “看来你俩真不是一路。”滕昆吾捏了捏下巴,“这我能告诉你么?你说你的吧!”

    “东江省博,太颠方鼎!”

    滕昆吾听完,表情很平静,而后却又突然干笑两声,“不告诉你都不行了,你俩要鉴定的,真是一样东西!”

    “啊?”

    虽然余耀不由自主露出吃惊的表情,但是心里却一下子就通畅了。杨四海的消息肯定是很灵通的,贺文光之前去省博,没有下鉴定结论,他必然知道了,所以来了才问滕昆吾,贺文光有没有找过他。

    这件事儿,特殊文物调查局,估计也有自己的线在追查。杨四海直接找上滕昆吾,并不奇怪。

    巧的是同在一桌碰面了。别人撞衫,他俩撞器。

    “我已经拒绝他了。”滕昆吾此时却又不紧不慢来了一句。

    “为什么?”余耀脱口而出。

    “上次斗宝输了,我帮忙做了一件宝库器物的复制品,承诺兑现。这次他来,答应不答应,自是我说了算。我不怠慢他,不代表要依从他。”

    宝库的事儿,昨天贺文光说了一些,现在滕昆吾虽然带出来了,却又扯上了拒绝杨四海的事儿,这让余耀顾不上多问宝库了,“我这次斗宝,还没兑现,老爷子总不会一样拒绝吧?”

第115章 渊源

    “小余啊!”滕昆吾起身,“虽然咱们之前素昧平生,但我今天还真想多聊两句。m.www.uu234.net”

    余耀也跟着起身,“老爷子请讲。”

    “你知道太颠方鼎的来历么?”

    “据说是民国时期,许太炎先生辗转保护,最后到了江州文物部门。”

    “嗯。你听说过中谷安次郎这个人么?”

    “倭国的古玩商。”

    “狗屁古玩商,就是个强盗!倭国鬼子打进来了,他跟着抢东西。”滕昆吾踱了两步,“当年,他对太颠方鼎,也是垂涎欲滴。”

    余耀接口,“许太炎先生自是费了不少周折。”

    “中谷安次郎这个强盗,还是有些眼力的。当年他曾经叫嚣,有两样青铜器必须得手。一样,就是这太颠方鼎,另一样,是毛公鼎。”

    “毛公鼎我还无缘得见。”余耀心道,毛公鼎的事儿比太颠方鼎流传要广,当年的收藏大家叶恭绰先生,最终保住了毛公鼎,如今在台岛故宫博物院。

    “当时,叶恭绰先生把毛公鼎交给了他的弟弟叶公超,结果叶公超被倭国宪兵队抓了。不过叶公超也是条汉子,在宪兵队吃了俩月苦头,就是不说毛公鼎的下落。但是叶家急了,因为如果不交出毛公鼎,叶公超可能就没命了。”

    余耀心里暗暗吃惊,滕昆吾知道得太详细了!

    同时,余耀隐隐感觉到有点儿不妙。不过,也得先认真听下去。

    “最后,叶恭绰交出了毛公鼎!不过,却是一件高仿!足以以假乱真的高仿!”

    “难道,太颠方鼎也是这么保住的?!”余耀不由自主开了口。

    “没错。不过具体过程我也不知道。而且,太颠方鼎并没有像毛公鼎这么广为人知。当时,倭**方更看重毛公鼎,毕竟铭文数量之多,是青铜器之最。太颠方鼎,应该是经手中谷安次郎。”

    余耀连忙问道,“倭国有个千贺美术馆,馆长是个老头儿,叫中谷丰一,是不是中谷安次郎儿子?”

    “你知道的不少啊?”滕昆吾摸了摸青茬头顶,“这个中谷丰一,据说是半个华夏人,所以精通华夏文化。”

    有点儿乱。

    “老爷子,您还是接着说太颠方鼎的事儿吧!”

    “小余啊,别看你眼力过人,拜我为师,不亏。你可知道,当年是谁做的太颠方鼎么?”

    余耀没说话,只是看着滕昆吾。

    “是我的父亲!”滕昆吾也看着余耀,“要不是起了收徒之念,我不会告诉你的。”

    余耀苦笑,“老爷子,您这是绑架啊!”

    “没那么严重。我这把年纪了,恐怕再也不会遇上合意的人了,总不能带着这些入土吧?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想收你,就算是你我的缘分赶上了,告诉你这些过往,算是间接了了一桩心愿。”

    余耀肃然,“是我浅薄了。”

    滕昆吾微微摆手,继续说道:

    “我父滕公讳铉。他本来的名字,是玄妙的玄。但是早年拜师的时候,有很多讲究的,他的师父专攻金铜器,收徒后要改名,加一个金字旁,就变成了金字旁的铉。”

    “我父和许太炎先生相识,是因为他的师兄,也就是我的师伯。我的师伯当年追随许太炎先生,他们干的是大事。具体不能说。”

    虽然滕昆吾不能说,余耀却一下子明白了!

    追随许太炎?那滕昆吾的师伯,滕铉的师兄,就应该是当年鬼眼门的金字口掌眼啊!

    衣铁寒。

    对,也有个金字旁的铁。

    本来,余耀还怀疑滕昆吾就是金字口传人,但萧影一说衣铁寒,他便泄了气。没想到,这峰回路转,居然还是有关系!

    不过,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余耀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当时他们的师父早就不在了。我师伯在鉴定眼力上,要高于我父亲,但是在手艺上,却又稍逊一筹。倭国人盯上了太颠方鼎,为保万无一失,许太炎先生想做一件高仿,我师伯便找上了我的父亲。”

    “这件太颠方鼎做出来之后,交给了许太炎先生。那时候还没有我呢,再说我父亲也不知道许先生后来是怎么运作的。不过,这中间有这么多年,倭国方面却从来没传出过太颠方鼎的消息。”

    余耀暗道,这事儿是有点儿蹊跷。

    余耀暂时想到了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许太炎虽然想给倭国人假的,但是最终中谷安次郎却拿到了真的,假的反而到了江州文物部门。

    如果是这样,倭国方面却一直没有传出消息,中谷丰一号称是不久前才发现父亲遗物,那可能是中谷安次郎一直视若珍宝,秘密隐藏,不想让别人知道。死后的遗物,也不是公开的,中谷丰一好不容易或是偶然间才发现。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到手后,中谷安次郎最终识破了这是一尊假鼎,但太过逼真又不舍得丢弃,就这么一直放着。既然是假的,那就更没法声张了。而中谷丰一这个儿子也一直不知道,不久前发现之后还以为是真的!

    如果是前面一种可能,那东江省博的,就应该是假的了!

    虽然余耀不愿意承认,但后面一种的可能,就算千贺美术馆的不是真的,东江省博的也很悬。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气韵不对,而且不光是他一个人,另一个高手贺文光也有这个感觉。

    正在余耀琢磨的时候,滕昆吾叹息道,“不久之后,许太炎先生离奇去世。这里面复杂的真相,恐怕很难有人知道了!”

    余耀收回思绪,“那您更应该去江州,看看东江省博那件啊!”

    “你还是没听懂啊!”滕昆吾微微摇头,“杨四海没有对我隐瞒,说倭国人找上门来了,事关重大,希望我出山鉴定。但我还是拒绝了。”

    “我确实有点儿懵圈。”

    “你不是懵圈。你老在想这一真一假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流转过程,有点儿拔不出来了。我已经说了,这里面复杂的真相,恐怕很难搞清楚了。但不知道过程,不代表不知道结果啊!”

    余耀这才一拍脑门,“我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杨四海不知道这个渊源,贺文光也不知道这个渊源,滕昆吾却告诉他了!

    这么深的渊源,滕昆吾之前应该去东江省博看过这尊太颠方鼎啊!

第116章 金字口重器

    余耀叹息不语。www.uu234.net

    滕昆吾如果去看过东江省博的太颠方鼎,现在却拒绝再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认出了,这是滕铉当年做的高仿!

    他早就知道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

    如此一来,千贺美术馆那尊,应该就是真的。

    本来滕铉做一尊假鼎,是为了瞒过倭国人,保住重器;但,后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今反将成为倭国人的笑柄。

    滕昆吾无法再度直视。

    这个时候,余耀成了一个新的契机,他没有明说,却告诉了余耀这个渊源,也就是间接告诉了余耀结果。

    最起码有了这个结果,已经算是不虚此行。虽然没有具体证据,但也应该拒此做好应对倭国人的准备了。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余耀思绪万千,默然不语。

    此时,滕昆吾却也好似明白了点儿什么,盯着余耀,“你如此关心一真一假的去向,难道也和这尊太颠方鼎有什么关系?”

    余耀收回思绪,这时候,该进行下一个“项目”了。

    “老爷子,我确实多多少少有点儿关系。”

    “有什么关系?”滕昆吾一抬手,示意余耀坐下说。

    “老爷子,令师伯可是姓衣名铁寒?”

    “你怎么会知道?”滕昆吾面色大变。

    余耀心道,看来这一点是没错了!滕昆吾的师伯,就是当年鬼眼门金字口掌眼衣铁寒!

    “您说您的师伯跟着许太炎先生干的是大事,是否和一套特殊的花钱有关系?”

    虽然知道了衣铁寒就是滕昆吾的师伯,但余耀还不能确定滕昆吾知不知道鬼眼门的事,所以只能如此试探着先问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滕昆吾忽然又站起,目光炯炯,直视余耀。

    “我说了我有关系。您先说是不是?”

    “不必试探了,就是鬼脸花钱!”

    余耀这才直接问道:“鬼眼门金字口掌眼衣铁寒,如今是否还有传人?”

    “你也是鬼眼门传人?”

    “是!”

    滕昆吾朗声开口:“五行穿金,鬼眼穿金!”

    余耀就此回应:“五行穿金,鬼眼穿心!”

    “你?你是大掌眼许太炎先生的传人?”滕昆吾忍不住伸出手来,指向余耀。

    他本想的是,余耀可能是某个字口掌眼的传人,确实没想到余耀竟然说出了大掌眼的切口!

    余耀郑重点头,摘下了挂着红绳的“鬼眼穿心”,展示在滕昆吾面前。

    既然滕昆吾说出了“鬼眼穿金”,那么衣铁寒就是传给了他!这一点,其实也有点儿出乎余耀的预料,毕竟是师伯,不是父亲,也不是师父。

    滕昆吾一看,立即从身上掏出了一枚铜钱,平托掌心。

    正是鬼眼穿金!

    “鬼眼门金字口传人滕昆吾,拜见大掌眼!”。

    余耀对此已是“经验丰富”,早就有所准备,立马扶住了滕昆吾。

    “这是我师伯的遗愿,没想到今日得偿!”滕昆吾忍不住顺势拍了拍余耀的肩膀,“大掌眼终究是有传人的啊!”

    “老爷子,还是坐下说吧。”余耀一手扶着滕昆吾,一手示意。

    滕昆吾慢慢坐下,“怪不得你眼力过人!大掌眼的传人,哪能差了?!可笑啊可笑,我竟然还想收你为徒!”

    “老爷子言重了,您的青铜器技艺,我当然不及万一。”

    滕昆吾没有接口,只是面色凝重地看了看余耀。

    余耀了然,立即开口,“其实我知道的,还不如老爷子多呢!这枚‘鬼眼穿心’,我接受得十分匆忙,只有一句切口,恍然知道是许先生之物。若不是后来遇上了火字口和隐字口的传人”

    “你找到了火字口和隐字口传人?”

    “不是找到,和您一样,机缘巧合。老爷子还不知道,之前提及的钟千粟,就是火字口传人!只是如今失踪了,他的侄子钟毓暂时接手‘鬼眼穿火’。”

    接着,余耀便详细对滕昆吾介绍了一番。

    “怪不得你有钟千粟做的东西!钟千粟,钟百炼,我早就有所怀疑,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确证!”滕昆吾慨然,“我的师伯没有子嗣,临终前托人传话给我,我去见了最后一面,正式接受了这份传承!”

    滕昆吾随后也说了说,说的也没超出余耀之前了解的范围。他最后又补充道,“余先生,这太颠方鼎,我也确实不知道后来发生过什么,怎么会出现这种结果!”

    余耀连忙摆手,“老爷子,可别叫我余先生!怎么说您也是长辈,还是直呼其名吧。”

    滕昆吾点点头,“其实,我只去看过一次太颠方鼎,不过,家父的手艺我尽得真传,看明白并不难。除了你说的气韵,我能看明白技术特征。可是,这同样不能作为具体证据,因为展现出来的效果,其实和真品无异。”

    余耀一点就透,“就比如,一模一样的锈色,你能看出是两种不同的原因形成的,但外观却毫无差别?”

    “大体是这个意思。”

    这算是进了一步,却还是没有具体证据。

    余耀暂时放下此事,也不忸怩,接着直接问道,“老爷子,您可知道鬼眼门秘藏的事儿?”

    “嗯。我师伯临终前最关心的,两件事,第一,寻找大掌眼的传人;第二,让当年的秘藏重见天日。第一个,如今已经实现了;只是这第二个,你也知道,条件太过复杂苛刻!”

    “是啊,看来金字口掌眼,也是不知道藏宝地点了。”

    “不知道。还有,当时各个字口掌眼,各自只知道自己字口的秘藏重器;本来这尊太颠方鼎也是要一并秘藏的。但是消息却已经传了出去,中谷安次郎还去琉璃厂格古斋见过许先生,旁敲侧击,威逼利诱。无奈之下,才想出来做一件高仿的法子。”

    说着,滕昆吾长叹一声,“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师伯临终前,东江省博并未开放,他还一直以为是真品!”

    随后两人唏嘘不已。

    稍顿,余耀才又问道,“老爷子,金字口当年秘藏了几件重器?”

    滕昆吾毫不迟疑,一抬手,“随我来!”

    余耀跟着滕昆吾进了第三进院子。

    第一进院子空荡荡,第二进院子鸟语花香,而这第三进院子,却很是规整,左右都有厢房,而且不管是正房还是厢房,安的都是厚实的防盗门。

    滕昆吾带着余耀进了正房。一排正房虽然也是五间的宽度,却没有客厅。从正门进去,是一个比走廊略宽的房间,两侧各有一道防盗门。正后方也有一道防盗门,应该是通向后院;想必,后院应该是滕昆吾铸造青铜器的作坊场地。

    滕昆吾带着余耀进了左侧的防盗门,房间不小,摆满了博古架和书架。博古架上,以青铜器为主。余耀跟着滕昆吾穿行,来不及细看,只是扫了几眼,有真有仿。

    房间最里侧,有一个贴墙的书架,有古本也有现代出版物。

    滕昆吾从左上角和右下角各抽出一本书,在里侧都按动了几下,书架喀拉拉向一侧移开,露出了一道暗门。

    滕昆吾打开暗门,余耀跟着进去。

    这是一个密闭的小房间,没有窗户,暗门位置的两侧,各有一个高大的保险柜。

    滕昆吾打开了其中一个保险柜的柜门。余耀定睛一看,里面一共上下四层,每一层,各放了一件器物。

    “我师伯临终前,给了我一份金字口秘藏重器的详细图谱,一共四件,我各做了一件!”

第117章 宣德炉,风磨铜

    余耀暗暗点头,这可比口头介绍要直观多了!

    说是四件器物,其实是四个锦盒,只不过余耀提前知道了里面装的是高仿重器罢了。

    这四个锦盒,都是方盒,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显然是根据器物大小量身定做的。

    最高的一个锦盒,高达半米多,边长一尺多。

    最宽的一个锦盒,虽然高度只有十厘米左右,但是边长却有四十多厘米。

    最小的一个锦盒,竟然和普通的烟盒差不多大小。

    还有一个锦盒,方方正正,边长十几厘米。

    “以老爷子的手段,我这和欣赏真品也差不多了!今天可以一饱眼福了!”余耀搓了搓手,“先看哪一个呢?”

    “又来!这和真品怎么可能一样?特别是,我最擅长青铜,但这里面有一件铜质极为特殊,很难定性,我又没有秘方,自感外观还可以,但是铜质和重量上肯定不对!”

    滕昆吾之前少有这种说话的状态,就在这举手投足之间,大家之风却显露了出来。

    “铜质特殊?”余耀接口,“这铜器,无非就是青铜,黄铜,白铜,紫铜,难不成这几种都不是?”

    如今,我们平时见到的铜,以黄铜居多,其实就是铜锌合金。

    而青铜,则是铜中加入了锡或铅。

    白铜相对少见,主要的添加物是镍。

    至于紫铜,其实就是纯铜,民间叫紫铜多,行业内叫红铜。纯粹的铜质,是一种紫红色。

    “说紫铜也可以,不过却添加了金银等成分,历史上称之为风磨铜!”滕昆吾应道。

    “宣德炉?!”

    一提风磨铜,必然想到宣德炉!

    余耀一听,立即拿起了那个边长十几厘米的方方正正的锦盒,这个锦盒的大小,放一件不大的香炉倒是合适。

    滕昆吾颔首:“正是!”

    说起宣德炉,其实最应该先问的是:目前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宣德炉传世呢?

    目前,故宫有两件,台岛故宫有四件。这样的六件够权威了吧?但即便是这六件,还是有专家怀疑未必是宣德三年的真品。

    大明宣德三年,宣德皇帝朱瞻基,从暹罗(今泰国)进口一批红铜,让工部侍郎吴邦佐和御用工匠吕震进一步冶炼,同时,根据皇宫内府的宋代名窑的瓷器款式,并参考各种史籍,设计和制造了一批香炉。

    这批香炉,最终做出了三千余件。宣德皇帝是亲自参与过监制的。

    进口的红铜虽然已经接近纯铜,但是宣德皇帝还是要求进一步精炼。吕震在精炼六遍之后,曾经上奏过一次,说已经精炼六遍,原料也只剩下一半了!

    宣德皇帝却不以为意,因为他这次追求的是精品,不惜工本!

    继续炼!同时,光去杂不行,还得加精!

    于是,吕震就又精炼了六遍,这样前后一共十二遍,同时加入了金、银等十几种贵金属。

    宣德三年,三千余件香炉终于铸造成功。

    宣德三年的这批香炉,就此成为绝唱,此后再也没有铸造。

    这种精炼十二遍,还加入了金银等贵金属的铜,被称为风磨铜。

    所以,如果鬼眼门金字口当时得到了一件宣德三年的香炉真品,那么必是风磨铜的质地。

    而滕昆吾的水平再高,没有秘方,只是按照图谱铸造,质地上肯定是不可能完全一致的,由此,重量上也应该有所差别。

    余耀小心翼翼打开了锦盒。

    天鸡耳簋式炉。

    簋是一种食器,一般是圆口双耳,造型经典,是华夏标志性的青铜器。簋式炉,自然是参照簋的造型做的香炉。

    这件天鸡耳簋式炉,炉体小巧,口径不足十厘米,胎壁厚度一般,但是炉底却十分厚重。

    两只炉耳,是凸起的天**首耳钮。同时,外撇的炉口口沿下方,还有祥云纹饰。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天鸡是古代传说中的神鸟,能吞火,象形铸炉倒也合适。同时呢,天鸡也可寓意鸾凤,天鸡耳的香炉,在皇后和妃嫔的宫殿中多有出现。

    这件天鸡耳簋式炉的铜色,黑黄中还透红,炉外通体一色,润泽厚重。

    “这,就是藏经色了?”余耀轻抚香炉,手感细腻绵实。

    “图谱是墨笔勾勒,没有颜色,不过有注释,确实是标注藏经色。但藏经色也有各种细微变化,这只是我构想的一种。”

    在史料记载中,宣德炉的颜色多达四十多种,比如经典的藏经色,茄皮色,棠梨色,猪肝色,琥珀色,蟹壳青等等。

    余耀点点头,翻看炉底。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刻款,是铸成之后以刀刻出。字体峻秀,颇具魏碑之神采。

    “这宣德炉,连故宫里的,都有人怀疑并非宣德三年真品。秘藏之中,却有一件宣德炉!”余耀心道,之前火字口的三件瓷器,已经是价值连城!金字口也是不遑多让啊!

    “我没见过实物,不过从形制图谱和注释上来看,我信是真品!”滕昆吾斩钉截铁,而后却又叹息,“可惜啊,没有风磨铜的秘方!”

    余耀一边继续欣赏,一边问道,“老爷子,这风磨铜,世人传得神乎其神,这名字到底是怎么来的?”

    “名字的由来,如今也是个谜团。不过,这里面应该有两种意思。”

    滕昆吾解释道,“第一,从炼铜上来说,用了大风箱,风力大风力足,火力也就充分持久。第二,体现的是这铜质‘见风’之后的皮色,也就是氧化和使用后的皮色。”

    “噢,怪不得说宣德炉最妙在色。也就是说,这种特殊的铜质,在不同环境,有不同的接触,历经不同的岁月长短,才会有不同的色泽体现?”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也不光是外因。据说当时炼制风磨铜,加入了黄金、白银等十几种贵金属,这么一大批铜材,这么多添加金属,在冶炼的时候,不可能完全均匀一致,再结合不同的环境和时间变化,必然会形成不同的色泽体现。”

    滕昆吾伸手一指香炉,“比如这件,我加的黄金比例最大,有百分之五左右,比其他金属的总量之和还多。成炉刻字之后,还得做旧皮壳,这个过程产生的颜色变化,主要是黄金造成的。”

    “老爷子,要是让你得到风磨铜秘方,出手定能和真品无异!”

第118章 玄鸟生商

    滕昆吾并不谦虚,傲然道,“当年制作宣德炉的工匠,又不是神;他们能做,我也能做。www.uu234.net如今市面上宣德炉仿品成灾,其实从工艺上来看,也有高手;只是这风磨铜太过特殊,很难参研出来。”

    “从明代宣德以后,到清代,到民国,带着宣德款儿的铜香炉层出不穷,却难见‘真宣’。按说就算当时只造了三千多件,可毕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本来,是应该保存流传下来不少的。”

    余耀说着,不由感慨,“可惜啊,宣德炉经历的浩劫太多了!”

    宣德炉当年有一百多个款式,供太庙、内廷祭祀之用,宫廷之用,赏赐之用,还有一部分被贮存库藏。

    但明代还没灭亡,宣德炉便遭遇了第一次浩劫。

    崇祯皇帝,熔炼铜器铸造钱币。

    崇祯当时的处境,确实是捉襟见肘,为了弥补国库空虚,应对窘局,曾经将全部的内府库藏铜器和宫廷闲置铜器,发往工部宝源局,熔化之后铸造钱币。这里面,不仅有宣德炉,还有上三代的珍贵青铜器。

    乾隆糟蹋文物,也就是刻个字题个诗盖个章什么的,崇祯是直接“变现”了。这也没办法,皇帝都快没得做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到了清代咸丰年间,这个皇帝的日子也很难过,使用了同样的法子,把皇宫所藏历代铜器,也熔炼了拿去铸钱了。

    这两次浩劫,是有史可查的,必定包含宣德炉在内。

    到了倭寇入侵的战争年代,疯抢文物是一方面,使用铜材制作枪炮也是一方面,当年倭国人曾经在华夏各地疯狂搜集铜器。比较著名的事件是大慧寺十几米高的铜观音像,被倭国人毁掉之后,换成了一尊木质观音像。

    近几十年来情况,估计光是一场破四旧,也能毁掉不少。总之,时至今日,宣德炉或许还有真品存世,但应该也是凤毛麟角。这也成了华夏文物史上的一个“悬案”。

    不少博物馆都有所谓的“宣德炉”,却难有一件被所有专家公认为“真宣”的。

    不要说宣德三年的“真宣”了,当年监工的那个工部侍郎吴邦佐,他后来就召集工匠仿制过一批宣德炉,算是仿品之中最为精良的;落吴邦佐款儿的精仿,如今都不太容易找到了,上拍动辄过千万。

    “若是有朝一日,鬼眼门的秘藏能重见天日,或许能破解这个悬案。”滕昆吾缓缓说道。

    余耀默默将“宣德炉”放好,转而又拿起了最大的那个锦盒。

    这个锦盒里的大家伙,是一件三龙饕餮纹圆尊,高有半米多,但喇叭形的口沿直径比腹颈还大,足有一尺。

    三龙饕餮纹圆尊的肩部,是圆雕和浮雕相结合的,当然,这是铸造而非雕刻。三条蟠龙的龙首探出肩部,龙身则在肩部的斜面上蜿蜒盘旋。

    而腹部,顺势铸有三道扉棱,分隔出相同大小的区域,都是一样的饕餮纹饰。圈足上,铸有弦纹。

    工艺极为精细。

    “商代晚期的重器啊!”余耀感叹。

    三龙饕餮纹圆尊,很容易让人想到四羊方尊,都是商代晚期的青铜器,三个龙首和四个羊首也有类似之处。

    只不过,如果是圆尊,三龙首要比四龙首更为合适;而如果是方尊,四个面,四羊首就更合适。

    商代晚期,青铜器发展出现一个高峰,器型众多,纹饰精美而繁复。太颠方鼎也是商代晚期的重器。

    “还有一件,也是商代的,不过却是早期!”对于余耀的眼力,滕昆吾已经没什么可惊讶的了。虽然真品不在,这只是一件高仿,但从造型纹饰等等特点判断出是商代的,对他来说不是个事儿。

    滕昆吾说的,自然是那个矮的宽大锦盒。

    余耀打开之后,发现是一件青铜盘。

    盘口直径有四十厘米左右,盘下有圆腹圈足;连带圈足,通高在八厘米上下。盘面有玄鸟纹饰在中心环绕,外围则是鱼纹和夔龙纹。

    盘内锈色如翠,盘外则夹杂红斑。

    整体十分完整,未有一处缺损。不过,工艺上可比太颠方鼎和三龙饕餮纹圆尊差了一截。

    余耀观察之后,发现圈足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两字铭文:母丙。

    商代早期,青铜器上的铭文是很少见的,有也不多,也就是一两个字。比如这个“母丙”,应该是铸造这件玄鸟纹盘,是为了祭祀母亲,母亲的名字叫丙。

    “还有铭文!这件玄鸟纹盘,且不说市场价值,文物价值是不可估量的。”余耀啧啧赞叹,“玄鸟生商,借以祭母。”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是诗经里的句子。传说商族的始祖名叫契,是“感天而生”,“无父而生”。

    哪有人是鸟生的?不过是早期商族崇拜鸟图腾的反映罢了。但商代早期出现这样一件玄鸟纹盘,恰好也是一个佐证,原先的商族,后来建立了商朝,却依然有祖先图腾崇拜的印记。

    “这件东西,工艺价值很一般,以至于我做的时候反而有些吃力。”滕昆吾接着说道,“但这件东西,值得秘藏!商代早期的青铜器,市面上保存完整的太少了!更何况这件的玄鸟纹饰和祭母铭文,实在是相得益彰!”

    余耀连连点头。

    随后,两人共同面对这件玄鸟纹盘,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兴起,不由相视大笑。

    这个世界上,找一个兴趣相投的人并不难,可你如果在某种兴趣上达到一种高度之后,再找就不容易了。越低越好找,越高越难找。

    比如你爱打台球斯诺克,如果刚学会走位,一杆打不了几分,那你随便到一个球房去,很容易就能找到人切磋切磋,还能挺乐呵。但你若是单杆能过百了,业余选手中你就很难找到愿意交流的人了。

    高手寂寞。

    滕昆吾已经寂寞了很多年,特别是这十年,连贺文光都没法交流了。

    余耀在交流中也很畅快,不过,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好几眼那个最小的锦盒。

    只有烟盒大小,里面到底会放着什么东西呢?

    “不用想了,这东西的用途,还有点儿争议,但不管怎么说,也是青铜所制。”滕昆吾察觉到了余耀的目光,说着便主动打开了那个最小的锦盒。

第119章 国宝金匮直万

    锦盒一开,余耀便也没有客气,直接上手从里面把东西拿了出来。m.www.uu234.net

    “国宝金匮直万?”

    滕昆吾点点头,“是个稀罕玩意儿。不过,我其实没什么兴趣,也是做得最快的一件。”

    国宝金匮直万,一般来说,是被当成古币的。不过,滕昆吾说用途有争议,是严谨的说法。因为当时到底是不是当成货币来用,确实还不能完全定论。

    或者说,即便是当成货币来用的,也肯定有其他的特别用途。

    国宝金匮直万的造型也很特别。

    它是王莽新朝时期的产物。本来,从秦始皇统一货币,通行“半两”,圆钱方孔就成为主流,少有什么刀币、贝币之类的奇形怪状的货币了;西汉的“五铢”,也是圆钱方孔。

    但是国宝金匮直万,主要有两部分组成。上半部分是圆形方孔,和普通铜钱差不多;下半部分却是一个方形,带着两条竖棱。而连接圆形和方形的,是一处“小短脖儿”。

    在圆形方孔部分,和普通铜钱一样,环绕四字篆书:国宝金匮。

    而在方形上,则是竖着的两字篆书:直万。

    如果是当成古币来看,这几个篆字可以简单直接地解释一下。上面的“国宝金匮”那就和某某通宝、某某元宝一样,是这种货币的名称;而“直万”,直通值,就是一枚能顶一万枚。

    古币收藏,一般是不会归在铜器收藏里的,因为它比较特殊。说实话,艺术价值也相对不高。

    不过,新朝王莽时期的货币,很有特色,铸造精良,字体优美,而且出现了很多特别的造型。

    比如著名的“金错刀”,也就是“一刀平五千”,整体像一把钥匙,圆形“钥匙头”上,有铸金的“一刀”两个字。“金错刀”也是古币中的珍品,拍出过百万以上的高价。

    “王莽时期铸币花样翻新,什么“大泉五十”,“一刀平五千”,层出不穷,钱币的艺术性的确是增强了,但老百姓倒霉了。”余耀看着这枚国宝金匮直万,不由感慨。

    “是啊,新朝短短十几年,居然有过四次币制改革,每一次都是把小的换成大的,通货膨胀,民怨纷乱。”滕昆吾点了点这枚国宝金匮直万,“不过,这一枚还是比较神秘的,据说只造了六十枚。”

    “就像您说的,只有六十枚,所以是不是只做货币,还真不好说。”

    余耀回忆了一下曾经看过的史料,“王莽时期币制改革,有过‘金货一品’的钱制,一斤黄金价值一万钱;这‘金货一品’钱,等同一斤黄金,也值一万钱。不过,这‘金货一品’钱,还从来没被发现过。”

    “你怀疑,‘金货一品’其实就是‘国宝金匮直万’?不过前者是另一种称呼,后者是币面文字?”滕昆吾虽是铜器高手,但是对古钱却并不是很在意,也没有具体想过这个问题。

    余耀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比如,‘一刀平五千’是币面文字,如今收藏界不也叫‘金错刀’么?国宝金匮,有两个称呼也有可能;而且只有六十枚,那还有可能是试铸的样钱。可这面值太高了!便可能导致试铸之后,没有推广发行,就此搁浅。‘金货一品’有名无实,‘国宝金匮直万’也成谜团;实际上呢,就是一种东西的两个说法。”

    “你倒是爱琢磨!”

    “我才琢磨多点儿啊。关于‘国宝金匮直万’的说法太多了,有说是放在钱库里镇库用的;有说是当时官府收集黄金,这就是兑换黄金的凭据,等等五花八门。”

    “这些我都听说过,所以才说用途有争议。”滕昆吾想了想,“不过,你这个挂钩‘金货一品’的说法,好像最靠谱。”

    “这个其实也没法真正考究了。不过,确实稀罕玩意儿啊!要不然,也不会收到秘藏里!”

    如果按照当时只铸造六十枚的说法,就是在两千年前,那也是稀罕玩意儿,更别说现在了。而如今市面上出现的,哪怕是拍卖会上成交的,其实基本是后世仿品的可能性更大,很难被公认为是真品。

    如今,国内作为馆藏文物确定的,是华夏历史博物馆的一枚;这一枚,肯定是得到公认的。

    与之相关联的,还有一枚。

    据说,在清末,长安附近一农民刨地,刨出了两枚国宝金匮直万,后来他转手卖出。这两枚中的一枚,历经辗转,最终在华夏历史博物馆落地开花;而另一枚,下落不明,众说纷纭,其中一个说法是被一个欧洲人买走了。

    余耀想到这一层,不由脱口而出,“老爷子,鬼眼门秘藏的这一枚,不会就是民国年间下落不明的一枚吧?”

    滕昆吾却摇摇头,“这个,我师伯没有交待,当时时间紧张,他是挑重点说的。”

    说到这里,滕昆吾却也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师伯最后还对我说过两句话,但是我一直没琢磨明白什么意思;当时就追问过,可他说完之后,已经闭眼昏迷,没法回答了。当天也无甚转机,就此驾鹤。”

    “噢?他老人家说什么了?”

    “咱们出去说吧!这地方太逼仄,你不难受么?”

    两人随后回到了第二进院的正房客厅,滕昆吾还吩咐上了茶。

    本来,余耀看完了这四件重器,是想说说贺文光的事儿的。这翁婿之间的疙瘩,确实不太容易解开;可人死不能复生,贺文光的悔恨和孝心也是真的;对滕昆吾来说,若是怨恨一直不解,最后带着进棺材,其实也不是个好事儿。

    但此时,滕昆吾突然又说了这个情况,余耀一时也不便突兀插话。

    余耀抿了口茶,只见滕昆吾端着茶杯开了口,“他当时抓着我的手,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五行穿金,鬼眼穿金’,两个‘金’不一样。”

    余耀心道,这第一句很容易理解,五行穿金的“金”,指的是铜钱;鬼眼穿金的“金”,指的是金性;一实一虚,当然不是一个意思,不一样。

    “第二句呢?”

第120章 上中下策

    滕昆吾喝完一口茶,才又说道,“第二句:鬼眼穿心,却是真的穿心!”

    “啊?”

    余耀本来还是有些纳闷的,滕昆吾师伯的临终遗言,要是滕昆吾没琢磨明白,按说应该不会轻易说出来。

    但听了这二句,他才不纳闷儿了,因为事关“鬼眼穿心”;他作为大掌眼传人,接手“鬼眼穿心”,滕昆吾是应该问一问。

    余耀就算忘了别的细节,也不可能忘了这个“鬼眼穿心”当时射出金光,好像是真的“由眼入心”了!

    要不然,他哪来如此高明的眼力?

    这枚大掌眼的信物“鬼眼穿心”,难不成和其他六枚鬼脸花钱都不一样?本身就附带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但这件事儿,他同样不可能琢磨明白。

    当时真就如同梦一场,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起来,骤然觉得好像已经记不清那个长袍马褂的“许太炎”,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余耀相信世上存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但对于鬼魂显灵,还与真人无异,仍是半信半疑。

    难不成,所有的玄机都在这“鬼眼穿心”里?

    其他的都是巧合?

    或许,当时把一枚鬼脸花钱送到店中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碰巧一并得到了这份民国老报纸和这枚“鬼眼穿心”?是这枚“鬼眼穿心”让他产生了幻觉?让他把这个普通人看成了许太炎的样子?

    越想越乱。

    他甚至还想,如果是这样,难不成那个人,是真的遗忘了老报纸、拿了五十块钱走了;而自己,又掏了五十块买的纸钱?

    这金字口掌眼衣铁寒,在铜器上的造诣孤高奇绝,难道他当年看出什么了?可惜,他没说完就去世了。

    余耀陷入深思,滕昆吾见他久不言语,不由咳嗽了一声。

    余耀收回思绪,“老爷子,这句话的确是费解。”

    “余耀啊,我再多嘴问一句,传给你‘鬼眼穿心’的人,除了大掌眼的切口,真的什么都没说?”

    “确实没有。此人与我素不相识,慎言速行,来去匆匆,,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还有些诡异,这个我也很难说清楚。”余耀不是很难说清楚,是压根儿就没法儿说!

    不过,在滕昆吾看来,如此重要的托付,鬼脸花钱和大掌眼切口一并传授,肯定不会有错。实际上,萧影和钟毓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滕昆吾也没有再追问,“如此,估计你也不可能琢磨明白了。”

    余耀看了看滕昆吾,重新从脖子上摘下了这枚“鬼眼穿心”,细细打量,但仍旧看不出什么差别,就是一枚清代的铜铸花钱。

    “老爷子,您再看看。”

    滕昆吾之前看,出于礼貌和敬重,并没有上手,但此时既然提出了疑惑,余耀又直截了当,他便就手接了过来。

    即便他堪称铜器大师,但依然没什么收获,除了大小和背面铸字不同,其他和衣铁寒传给他的“鬼眼穿金”一样,同炉同工,也没什么别的特异之处。

    滕昆吾轻轻摇头,又将“鬼眼穿心”交还给余耀,“我虽然隐居此地,但从来没断了对外界消息的打探。鬼眼门秘藏想重见天日,必须齐聚所有传人,力同心才行。”

    余耀点点头,“现在算是已有四位传人互通,还差三人,起码过半了。”

    滕昆吾却叹了口气,“这种事,靠的是机缘。差的人多,说不定一下子就聚齐了;就算只差一位,却也说不定是遥遥无期。

    “这我当然明白,但总得乐观点儿。”

    “倒不是我没有耐心,只是我这一把年纪了,内定个传人最好,可惜”滕昆吾黯然神伤,看了眼余耀,苦笑道,“本来,碰上你我很兴奋,结果,你居然是大掌眼的传人,成了我‘领导’了!”

    余耀一听,这话赶上了,时机正好,“老爷子,其实这次来,确实是有人指路。”

    滕昆吾颔首垂目,双手交叠,波澜不惊,“是贺文光和你一起来的吧?”

    “啊?您已经猜到了?”余耀心道,这次好歹没说“混球”。

    “你虽然眼力过人,但终究是个民间的古玩商,官方怎么会让你出面来请我?杨四海来的时候问过我,当时你表情没变,眼神却变了。”

    滕昆吾的情绪倒是变化不大,“在密室的时候,若不是我说师伯遗言琢磨不透,你就该替他当说客了吧?”

    余耀尬笑,“老爷子,其实他一直很后悔。而且令嫒的意外,他其实是最不想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我不比你清楚?”滕昆吾突然翻了个白眼,“这个人品德没问题,要不然我怎么会放心把掌上明珠交给他?还想让他传承‘鬼眼穿金’?只是我毕竟没有在他身边生活过,还是没想到,他的脾性会导致两人走不下去。”

    “十年了。”余耀小心赔笑,“老爷子真要耗到他只能见您最后一面啊?”

    “这话真特么丧气!”滕昆吾摆摆手,“冲你的面子,不对,更多的是冲许先生在天之灵的面子,且看他如何应对上门叫嚣的倭国人吧!完事儿再说!”

    余耀挠了挠头,“您都知道东江省博的不真了,他还能怎么应对?”

    “如果你是将要和倭国人会晤的首席专家,你最想怎么办?如何向上头建议?”滕昆吾反问一句。

    “我?根本不给倭国人机会,坚持东江省博的是真品,不必会晤!他们在外头,爱怎么叫嚣怎么叫嚣!太颠方鼎,该怎么公开展览怎么公开展览!反正他们也不可能找出具体证据!”

    这其实是余耀不假思索的直接反应。这事儿,轮不到他做主,说什么也没用;而且滕昆吾有此一问,想必心里也盘算过了,所以余耀干脆直接就这么说了。

    权当抛砖引玉。

    滕昆吾捻了捻手指,“这是中策。坚壁清野,守得住城池,却免不了风言风语。”

    余耀点上了一支烟,会心一笑,“我就知道老爷子已有考虑,那就请一并赐教赐教下策和上策吧?”

    “下策有什么好问的?”滕昆吾抬手抻了抻袖子,“上策才是首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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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宝大师介绍:
玩物丧志,玩宝得志。一个籍籍无名的古玩小贩,却终究要变成一代宗师。
尘封的奇珍异宝,隐秘的掌眼传承,在古玩的世界里,历史从未失声。叵测的尔虞我诈,纷乱的暗流汹涌,在滚滚的暴利中,人心没有天平。
玩宝大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玩宝大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玩宝大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