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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季熙河     浮尘烬歌txt下载     浮尘烬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2章 南海十四子

    “束儿……”他滋味重重,“你终于肯醒过来了。www.uu234.net”

    他很想拥抱她,却胆怯地伫立着。他奚仑是何等人物,南海麒麟族响当当的十四皇子,麒帝最宝贝的小儿子。

    东海之人都晓得,南海十四皇子恋慕淡束宗姬,可宗姬爱的是一个名唤柳岸的凡人。说来这奚仑也是奇葩,喜欢淡束却也不怎么说出口,要是有女人向他表露爱意,他会装作很凶的样子宣告自己心有所属。

    唯有在淡束面前,他是另一番模样,红脸,呆滞的身体,嘴硬着绝不说自己怎样爱着她。

    她了然奚仑的心意,东海皇室之人也商量过与南海的婚事,若是没有与凡人柳岸的情事,也许此刻她不是被囚在东海孤岛的宗姬,而是南海十四皇子妃。

    当年,她随着龙后一同去南海赤胥宫给麒帝贺寿。

    离宴席还有些时辰,她坐不住,便四处转转。不知哪里冒出一个拿着木剑的小皇子,华彩出众,年纪极浅就被赐予佩戴麒麟镜。她在东海的书册中,见过这镜子,知晓其乃南海圣物,可使人显出真身,是辟邪护身的宝贝,五界只此一掌。

    小皇子这般年纪,便能把镜子挂在脖颈间,无不向来客宣示自己是贵胄帝子的高傲身份。

    他忽地乱跑,后面跟着的一群宫人,怎样都寻不到,急得快要两眼一黑。她见此,忍俊不禁,揪出海珊瑚后面的小皇子。

    她问道,你可是十四皇子?

    他拿着木剑,奶声奶气,我就是南海十四皇子。

    她夺过他的木剑,我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早就不玩这木头做的东西了。

    你还给我!竟然有敢抢他东西的人,还是个小女人,他气冲冲地取下麒麟镜,举过头顶,向她大声说道,你欺负我,小心我用这镜子,让你显出原形,疼死你。

    好啊,你小小年纪就仗着自己有一掌宝贝镜子,肆意妄为,长大了谁也不会喜欢你。

    他放下手来,现在就没人喜欢我。

    为何?

    大家不愿和我玩,都怕伤着我,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惩戒,我听宫人说,和我玩就是把一条命悬在头上。

    她摸他绒绒的脑袋,你有了别人得不到的荣华富贵,就会尝到这耀眼背后的哀伤。他们说的没错,和你玩确实是在玩命,但你可以好好待他们,终会有一天,他们不再惧怕是不是玩命,而是在意你的欢愉。

    她为他重新戴好那掌镜子,轻声说,你可知这镜子不仅是你南海的宝物,也是天上一个神仙的杰作。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神仙,生得很丑,心底却很善良。他觉得在天庭不自在,就远居在某座天外仙山。一日,他取水洁面,见水中的鱼聚在一起,向他游去,一点都不嫌弃他。他非常感动,就时常在水边吹奏尺八。

    后来呢?小皇子听得很入神,在这南海他从未听过故事。

    他没有喜欢的人,也没人喜欢他,然后他就郁郁而终了。

    我以为他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因为你说他虽然丑陋,却很善良。他嘟嘴不满。

    她噗嗤一笑,骗你的啦,你这镜子原来的名字叫返真镜,就是那个神仙造出来的,他造这样的镜子本意是让人接纳真实的自己。

    至于为何那镜子会流转到南海,成为圣物,我就不知道了。

    着急寻来的宫人见到十四皇子安好,长舒一口气,嘴里说着,命保住了,保住了。

    他小小的手拉着她,向赤胥宫走去。

    寿宴上,十四皇子竟然跪倒在麒帝面前,指着淡束宗姬说道,父帝,以后长大了,孩儿要娶她作皇子妃。

    “奚仑,这些年,你可还好?”她看着他,心中隐隐作痛,她从来都只把他看作弟弟,而不是能话风月的男子。

    “你觉得我会好吗……”他缓缓伸出手,欲触摸她的脸颊,想知道她的身体是否还是冰冷僵硬,“我等你那么久。”

    她那年被囚在这孤岛的时候,他就想救走她,可是,那时的她眼神里满是对那凡人的浓烈爱意。

    他知自己不该勉强,不该作坏人。所以他唯有等,等她忘记,等她醒来……等她明白他不是胆小害羞的小跟班,而是南海的尊贵皇子,曾在麒帝面前,求娶她的男人。

    她微微别过脸,也许……没有柳岸,她会顺理成章地嫁到南海,成为他的妻。

    可是这世间没有也许啊,她爱过一个人之后,已然对情爱绝望,她无法用残破不全甚至是早已溃烂的心去爱一个对自己那么好的人。

    他的手错愕地伸着,“如果你决定同我在一起,我会带你去南海,你忘记一切,我们重新开始。”这些话,他终于说出口了,或许为时已晚,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她既然愿意醒来,必会有新的选择,何不鼓足勇气,将从来不敢说出口的喜欢说与她听。

    “奚仑,我们不是凡人,喝一杯忘川水就能重新来过。”

    “忘川水是我给他的。”他不愿再隐瞒了,不管是人还是事,真切多好,何必虚假。

    淡束笑道,“当年是我昏了头,相信了初初对我说的话,却不相信他。”

    她笑得那般苦涩,如她曾骗他吃下的一枚青杏般。

    “你怪我吗?”

    “当年之事,我希望你如实道来。”她摇头,放不下的,不是柳岸喝了忘川水,而是相爱一场,会不会都是伪装。

    靠着巨石,忍着疼痛,在沉沉夜色中静坐的之烬,看着故事里的东海宗姬,与自己曾在西海昆仑宫见过的南海十四皇子,此刻正因往事,欲语还休。

    她抱着双膝,埋着脸,默默哭泣,往事啊,往事,往事里的星君与祖云,你们可还好?

    “我曾问我宫里的侍女,若是真相会令人痛苦,还会不会将真相讲出来……她说真相就是真相,人不能无视真实存在的事实,谁愿意活在欺瞒之中呢。”

    奚仑轻轻握住她的手,良久后,说出一句,“他喜欢过你,只是喜欢而已。”

第73章 柳絮因风起

    她低下头,心中最后的幽微余温,彻底熄灭。UU小说www.uu234.cc

    “我去见了他,给他讲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你的处境。”奚仑抚着她的发,“他竟毫不在意地说,你们是有缘无分,注定不会在一起。”

    “你知道我的脾气,当时听到这样的话,欲将其杀死,但他之后又说了一句话……我便没有动手。”

    他为她拭去泪痕,紧紧拥住她,“他说听闻人间有忘川,一杯即可断情,他想用余生去寻。”

    “也许……他对你有过心意。”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纠缠……”她哭出声来。

    夜未央,月如霜。

    那年,悬崖上,殉情未遂的他见容色明华,纯净无暇,竟有些貌似山重的她,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他不知该感念她的恩德,还是抱怨其阻拦了自己的殉情之举。他要随山重而去,他不要寂寞黄泉路上她一个人。

    你为何要寻死?她很不解凡人命数本就短薄,却还要自我了解,真不懂珍惜。

    今日……是我与她共赴来生之日。

    他?

    柳岸起身,向悬崖边奔去,淡束袖中一缕白绫即刻缠住他,喂,你这个凡人,不要命啦!

    他求死不得,狠狠握住淡束的双臂,说道,你还我山重,你还给我……

    她一头雾水,什么山重,什么跟什么呀?

    他崩溃着,哭倒在她的怀中,像个孩子。而她第一次与男子这般接触,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想要安抚他,却不知该怎样举动。

    你是男子,怎会如此软弱,我方才救了你的命,让你重新得了一次寿命,你不可浪费了。

    他抬头,双眼噙泪,着实难堪。

    你说我还有什么活路……还有什么?我所爱之人惨遭凌辱,方才已跳下悬崖……而我……

    他指着自己,无助地说,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家兄,可是他被人下了毒,话不能说,眼睛也看不见,每天只能坐在小破庙里等着我来照顾。

    可是我呀,一个穷书生,年年应试不中,靠着给人家做些笔墨的活才能讨口饭吃。

    我想给山重报仇,却什么都做不了,被别人打了一顿,关起来……足足饿了七日,才被放出来,等我拿着馒头去破庙的时候……我家兄……奄奄一息……

    人间不是烟雨温润,处处繁花,灯火阑珊不忍归去吗。

    原来不在其中难知真相。

    之后,她消耗了龙珠的神力,救了柳岸的家兄,却也因此,被鬼族之人察觉,不得已,她只好躲在一处山洞,暂避风头。

    也因此,见到洞里的斑驳壁画上,有一只飞鸿隐隐约约挥着翅膀,但妖力不足,迟迟脱离不出壁画。

    淡束施法将其分离,她跌落在地,化为一个女妖童。

    她教初初说话,还有东海的法术。待她学会说话之后,道出了自己的记忆。

    她说,很久很久前,有个男子负伤,碰巧进了这洞里,待了些时日。其肩头的血迹沾染在了她身上,她便有了灵气,但因气力不足,怎样都出不了壁画。

    她还言,她记得那男子有女子般的倾世容颜,若是再见到他,她会一眼认出他来。

    那洞中为何有壁画,画的是什么,又是何时画的呢?

    淡束看不懂,初初也记不起来壁画的缘由,因那时她还没有灵气。初初是那男子在洞中时,入梦后反复念叨的名字,像是很对不起那个人一样。

    既然因男子的血有了灵,为了感念他,初初便这样给自己取了名字。

    她觉得壁画讲的一定是很凄美的故事,且应该是封存的秘密,不然为何要画在这荒僻的山里,幽深的洞中呢。

    柳岸的家兄,柳顾,曾是晟城有名的画师,因在一幅画的落款上疏忽,被人挑了错漏,得罪了一个大官,因此入狱。柳顾绝食,来表露对身为朝廷官宦却因区区画作之事而设计的愤恨。

    许是大官也惧怕闹出命案,便想着放他出去,可偷盗罪名已定,若是将他放出去,岂不是声张:他为官不正,为官不慧。

    大官命人用药毁了柳顾的眼睛与舌头,使他不能言语,无法看见。再宣告,本官清明,念其身患重病,予其还乡,免去牢狱苦痛。

    有因才有果,早已心有所属的柳岸,或许见不是凡人的淡束救下了柳顾,生出了恩情,便喜欢上她了,至于爱……有吗?

    他们都不知道。

    柳顾虽然活了过来,但依旧是哑巴,瞎子,淡束法力有限,不会救治这样的病症。

    他生命中从未有过女子的关怀,他开始重拾信心,拿起画笔,勾勒,描绘,想要画出心里她的样子。而这一切,柳岸都看在眼中,他知道家兄爱上了这个救他性命的女人。

    可是……

    她坐在破庙门口的青石台阶上,吃着一盒子饼饵,她来人间总喜欢吃各种甜蜜的吃食。

    柳岸待家兄安寝后,便拿着一壶酒走向破庙门口。近日来,他寻不到活计,也就没有银钱,去不了听心楼,见不到日思夜想的山重。

    瞧见淡束也在此,他一惊,随后温柔问道,怎么还不安寝?

    一直以来,淡束都不嫌弃破庙陈旧,与他们柳家兄弟居在此。

    要吃吗?来宝居的饼饵。

    他拿起一块,甜到心田,却也腻到唇边,你……

    怎么了?

    你觉得我家兄如何?他一丝怯弱。

    柳顾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他喝下一口酒,心里酸酸的,他也很喜欢你。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

    那你……可要和家兄在一起?他借着酒意说道。

    淡束执饼饵的指节忽地停顿,望着皓月,心事重重的样子。

    柳岸不知怎的,狠狠摔裂了那酒壶,立起身来,故作斥责,你要是不喜欢柳顾,就不要对他那么好,他也能绝了对你的念想。你知晓他那样子,本就活得艰难,要是知道你不爱他,他会如何……我宁愿他不认识你。

    她放下那半块饼饵,目光落在柳岸眼中,一番凋敝的飞花雪月。

    你爱我吗?

    我……

    我是因为你,才对他好,也是因为你才留在这里。她终于说出口来,为何会爱上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凡人呢?她问过自己,也知道答案。

    那日她在溪边柳树下睡觉,醒来时,见身边满是山花。

    她问,你为何要去寻这么多山花?

    不知道……就是很想送给你。

第74章 烟雨如梦散

    “束儿,他既然要喝下忘川水,便是要与你两不相扰,相忘此生……你不要执迷不悟了。www.uu234.ccwww.uu234.cc”他抚着她的脸,掌心温润。

    龙族之人爱恨分明,一旦爱上某个人便是固执彻底,非他不可。

    她为他龙珠石化,为他被囚孤岛,为他毁了身为东海宗姬的荣耀。这过去的几十年,他去往轮回,心无挂念,开始了另一种人生,而她却饱尝着残花雾月般虚幻的情缘纠葛。

    “奚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近百年的囚禁岁月,那么长的入眠,她梦见他好多次。

    她梦见柳岸立在屋顶,吹着笛子;梦见柳岸一年又一年背着书箱,去寻山里的花;梦见他喝下忘川水时,涕泗横流,嘴里喃喃,起风了,不对,是风一直都在。

    她还梦见,与他别离的那天,他傻傻地看着她被东海侍卫抓走,足下似乎有千斤重,迈不开步子。

    好好活着,柳岸……别等我,我不会回来了。

    他淡笑,深藏绝望,不发一言。

    如今看来,都是她的错呀,是她让他不要等,他一个凡人,余生短暂,他喝下忘川水,去爱别人,是多合乎常理的事。可是她就是那么痛,那么难受。

    既然醒来,既然他已去,也许不管怎样的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柳岸,你现在在哪里呢,我们都死过一次了,你曾说,人间最让人惧怕的死亡其实是让人得到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所以,你会爱上谁呢……往事烟雨散尽,再入人间的你,是不是已经娶妻生子,金榜题名,安度年华呢。

    “束儿,跟我去南海吧。”他再一次确认她的心意,只因求娶她,是解救她的唯一办法。

    她自认悔悟,已然可以忘却,放下,还有二百余年的囚期,难道还要留在这里吗……她不想了,也知道没有必要了。

    柳岸,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过去已远,不可追思。

    “好,我随你去南海……”她轻轻点头。

    孤岛逐渐深厚的寒意,使得之烬的伤口,犹如剜去皮肉一般,她疼得叫出声来。

    “谁!”奚仑早已察觉到这岛上有别界之人,只是因淡束的苏醒,太过惊喜,便忽略了。

    淡束急切道,“快救她,这岛上的寒凉会加重她的伤势!”

    奚仑走向她,朦胧月色下,见昏厥在地的女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他问,“这女人是谁?怎会在这里?”

    “是火妖,在东海被人暗伤,又扔到这岛上,你别问这么多,快救救她!”她很是愧疚,竟忘了唤来奚仑是为救人。

    他扶她靠在石上,感叹,“真是皮糙肉厚,伤成这般,也没要她的命。”

    “那人下手很有分寸,是个法力不错,还懂医术之人。虽未伤及性命,但也会让她疼个半死,看样子那人不是要这女人的命,而是为泄恨。”

    “东海之人诡谲难猜,我实在不知是谁会对一个妖界之人如此怀恨。”

    “这五界哪里都是深不可测。”奚仑之所以会些医术,只因幼时横行霸道,无人为伴,幸得听从淡束的话,沉心阅看各类书册,磨炼脾性,等待被人认可接纳的那天。虽然如今他依旧是让人见之则躲的人物,但凡是了解他真性情之人,都愿与之为友。

    他爱淡束缘由之一,便是她让奚仑这个名字不只是尊贵、不好惹的南海十四皇子,还是有情有义的天界好男儿。

    “她若还停留在此,伤处受寒气久了,便救不回来了。”

    淡束忐忑不安,“你快带她离开这里,不要让她有事。”

    “我……我带她去哪里?”这是女人耶,他最不喜与女人相处了,当然,除了淡束之外。

    “你带她回南海救治好后再来这里,我就答应嫁给你。”她坚定一语。

    他欢愉应话,“好,等我。”

    南海茂华宫。

    奚仑将之烬安置好后,遣宫娥去取了药来,用法力入在了她的伤口。为了使其迅速回暖,以助伤势好转,他很不自然地拥住她冰冷且瑟瑟发抖的身体。

    她此时,语气微弱,念叨着一个名字,他怎么也听不清楚。

    “你可要赶快好起来,别误了我去娶淡束,夜长梦多,我还真怕淡束反悔了。”奚仑嘟囔道。

    之烬在他僵硬的怀中,不再觉得刺骨疼痛,只是依旧意识不清,如掉落在一个深渊,怎么也浮不上来。

    这女子去东海做什么?又是谁有兴致伤妖界之人?他思索着,东海向来与妖界无瓜葛,也不屑于妖界之人,下手这般快狠准,绝不会是一朝一夕的怨怼。

    看着怀中女子蹙眉,泪珠默然滑落,他怜惜,渐渐放松身子,让她能舒适一些。

    翌日。

    火德星君失了魂一般,在麒麟宫四处疾走,像在寻什么东西,宫人问询,他皆不答,神色焦虑。麒帝知晓后,颇为担心,火德星君说到底是自己的侄儿,前两日来这麒麟宫议事,便已有古怪。

    其堂堂天庭主事之一,竟会思绪凝滞,言语有失,幸得是在此处,若是回到天庭还是这般,天帝怕是要问责了。

    他令医官待火德星君回寝居后,前去问诊。

    “星君,星君,你不可擅闯殿下的寝宫,需得婢子前去……,星君,不可……”

    茂华宫的宫人拦不下火德星君,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步直入,也就瞧见了奚仑殿下拥着一个女子睡在榻上。

    空尘一把揪住奚仑的衣襟,狠厉扔开他,然后直愣愣地立在榻边,哀戚无措地望着榻上的女子。

    奚仑醒来,见对自己不尊的是他,便大声呵斥这个与自己向来不睦,自己也从未唤出口的所谓哥哥,“喂!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南海十四皇子吗!”

    他气急败坏地上前,却被空尘冷不丁地一记重击,又跌坐在地。

    疯了,真是疯了,火德星君一定疯了,宫人们哆嗦着围观这场罕见闹剧。

    奚仑捶着地面,心中满是无奈,谁让他法力弱于空尘呢,“我说你有病就回天庭看病,在我这茂华宫发什么疯呀!”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终于转过身来,阴鸷道。

    他喉结一动,说实话,从来没人敢用这样不善的目光看着他,莫非这家伙对当年瑶池盛宴上的事耿耿于怀,或者说怀恨在心。

    对了,瑶池盛宴……他故意支持宛柒,暗讽天庭,使得空尘失了面子,其随侍也伤了……随侍?天啦,这榻上火妖不会就是火德星君之随侍吧……

第75章 情浓催人老

    他立起身来,叹口气,“我没有对她做什么,她不知被谁重伤,又丢在孤岛上,是我救下她。www.uu234.ccUU小说”

    空尘面色缓和,疲惫地坐在塌边,看着床榻上的女子,一言不发。

    真的是烬儿,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她被逐出天庭,流放妖界,他无能为力……那些事仿佛搁浅的前世尘埃一般,积压着他透不过气,是不是这一刻他们再次遇见,便永不分离。

    他算什么天庭主事,甚至不算顶天立地的男儿,连自己的人都庇护不了,懦弱无能,犹豫不决。他不敢去想她一个小妖在陌生的妖界是怎样存活下来的,一定受了不少苦,好不容易才到如今有缘相见。

    从云梦泽带去天庭的那久病的桃枝已成花满枝桠的桃树,可他的心依然飘曳,究竟前路在何方,结局又在哪里?

    烬儿,我该如何待你?

    他的手突兀地伸着,岁月蹉跎,他看着迟疑的指尖……初次见她的时候,他也伸出了手,只不过是小小的胖乎乎的手。

    奚仑确定这女子一定就是火德星君之随侍,不过看样子他们分离已久。

    “你知晓是何人所为吗?”

    他连忙作答,心里想着早日送走这座冰山最好,“貌似是东海之人。”

    空尘抱起之烬,奚仑不由开口问道,“我说,她怎会在东海,她不是你的随侍吗?”

    见空尘寒光一瞥,他知趣闭嘴,鼻子却冷哼出声,随即说道,“我救了你女人耶,还对我这么凶,无情!”

    脚步停顿,背脊僵硬,身后这句话如一把利刃割开了他的心。

    梦里。

    她掉进了无尽的深渊,不断下坠,唤不来任何人,她绝望地闭上眼,心里念叨着,星君,我要死了,你要好好活着,若你得空,就为我在故乡安置一座坟茔吧,我没什么要求,只愿周围有琼华……

    他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无法忍住的情绪骤然崩塌。

    “烬儿,方才奚仑说你是我的女人……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应该是什么关系……而我该不该喜欢你,也许我心里一直都是你……可是……我们……”

    “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我度日如年,痛不欲生……我在想,当年不顾一切将你从那里带到天庭,是不是错了……”

    他双目黯然,“那封信是你留下的吗?与你成婚的洛棠是谁?”

    “你可是心有所属?”

    他跌坐在地,散漫地靠在塌边,喃喃,“烬儿……烬儿……”

    那个梦,衣衫迤逦,水光潋滟,她窒息在即,听到浅浅呼唤,是星君吗,她挣扎着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没能伸出手去。

    “星君。”她霎时惊醒,泪水润透绯红的脸颊。

    他木讷转头,欣喜如狂,“烬儿。”

    真的是星君,不是梦境,她使出全身力气伸出手去,空尘一把捂住,宽大衣袖扬起一阵凉风。

    “星君,你怎会在我身边,真的是你吗?”

    他苦涩笑道,“是我,我来了,你可有等我。”

    我当然有等你呀,星君,但你终究没有来寻我,我心灰意冷,想着会不会与又原在寂寥妖山终老,或者在仲炎的正宫,荒度余生……可是连这样的日子都是奢求……

    星君,再见你,总觉得那心里灼热的感觉,如此久远。烬儿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火云殿小宫娥了,也不再是被流放的小女妖,我甚至觉得,妖与仙之间的万丈沟壑不重要了。

    “我等了星君很久,星君也寻我很久吗?”她说着这话,眼泪簌簌。

    他拥她在怀,轻柔言语,“今日,我走在陵光门,感知到你就在这麒麟宫中,便四处寻,烬儿……我真的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这样缠绵之语多不像不善言语,也从未过多流露感情的火德星君。我当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晓星君为了护佑我做了很多不得已的事。我从来不愿怪罪谁,是非对错并不紧要。

    “星君在天庭可还安好?”

    如何安好,他那晚与之烬告别后,一个人立在南天门,痴痴远望。

    他忍气吞声,没有去求天帝改变帝令。他胆怯无能,思索着,她迟早都是要离开天庭的,她的生世一旦被揭露,若还是待在天庭,必然是一场惨绝的劫数。她走后,他痛彻心扉,神思倦怠。

    祖云因她流放之事,更加坚定了要将天帝之位收入囊中的心愿。也许是恋慕权势,地位,更深意义在于,他要做自己的主。他出于对帝位的考虑,没有派遣天卫下界去寻她……

    “你还会在我身边吗?”他答非所问。

    她曾经答应过他,会一直在他身边,这承诺当然上算。她从来都没怀疑过对星君的爱,只是这份爱越来越让她惆怅了。

    之烬点头,“星君,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

    “如果……我有负于你……”他藏着那么多秘密,一脸沧桑。

    “没关系,星君,每个人都有很多不得已的选择,愧对,辜负……不算什么,真的。”虽然之烬不知晓为何星君会说这样严重的话,但她一眼便看出他的无助,她心疼。

    谁说,爱一个人就要粉身碎骨,她不愿星君为了她自责。所有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不可后悔,难以回头,不如慷慨一笑而过,也不如豁达解颐。

    那么多故事都告诫我们,爱很复杂。

    星君,我是在爱上你的时候,才生出了一颗心,才明晰这世间最痛苦的不是辜负,背叛,愧对,相欺……而是忘怀……而比忘怀还要痛苦的……是永远消失在这个世间。

    消失,永不再生,那比之所有爱之周折回环,痛苦千千万万重。

    星君,我因为你懂得爱一个人,是愿他活得长久,活得安好。虽然我怨你不来寻我,也有很多小心思,但那都是不用在意的。

    你看无论如何,我们都还是彼此安好的相遇了。

    “烬儿,你流放之后,可受了谁的欺负?”那些前尘中兜兜转转的糟心事不提也罢,此刻他想要知晓她过得可好。

    在她还未作答时,他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烬儿,别怕,此后我会保护你,不再让你受苦。”

第76章 九宜山赤帝

    她望着星君,自当年从洛棠山离开随星君而去至今,数百年了,他依旧是火德星君,但她已不再是天庭侍女了。www.uu234.ccwww.uu234.cc星君终归要回到天上……至于她,只要星君安好,便怎样都好。

    “星君,你到这南海作何?”

    空尘没有答复,反而是一再拥紧她,梦呓般,烬儿,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在她印象中,星君从不会作这些缠绵甚至是有些肉麻的举动,他是怎么了?她知晓也许星君对流放之事心有余悸,再次相逢已属不易,他在天庭不知她的生死,唯有挂怀,心中是难以派遣的恐惧。

    可是,星君呀,虽然我不再介意我们之间的身份悬殊,但若是有心之人揭发你与我的孽缘情意,大作文章,此后,我们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你看,东鸾族的两位公主,身为天之娇女,恋慕神仙,都糟了罪愆,更不用说别的人了。月女之于凡人鹤寅,宗姬淡束之于凡人柳岸……我想,你为了我变得不像当初的自己,这样并不好,我不要牺牲,不要有违天命,也要你痴迷于我,好吧,我有点自恋。

    她触摸到他衣襟下的火焰图腾,那是星君尊位与仙力的象征,如龙族之人体含龙珠。曾在人间,凡人洛棠也有这样的印记,她何以分得清洛棠是洛棠,空尘是空尘,所以都爱了。

    “星君不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那个梦了吗?”

    他微微怔住,“什么梦?”

    “我说我做过一个梦,梦醒后便会流泪了,而洛棠便是星君在梦里的名字,也是我给那无名山谷取的名字。”

    空尘不再抑制心底疯狂的思念,深深地吻着她的唇瓣。

    烬儿,有些话不知怎么,我说不出口,你会懂我吗?不懂也没什么……总有一天我们会刀刃相见,那个时候,我便不再隐瞒,我也可以重新选择一次了。

    她并不知晓这一吻的意义,也不知与星君相处的数百年时光早已沧海桑田,她信任备至,爱之深切的星君会为了一个女人与魔界主君,心魔雍恒做交易。

    那个女人,不是她,而是东鸾族五公主霓与水神泱亦的女儿,在云梦幻境长大,自小便有心疼之疾的涪沧。

    一颗心容不下两个人,当他与雍恒达成协议时,他心里想的是谁呢?

    “星君……别这样……你还没告诉我,来南海到底为何?”她不想沉溺于他的亲吻,太让人痴醉了,且她察觉到星君反差太大,让她存下疑窦,星君,怎会这般无所顾忌。

    “你……可是……不愿我吻你?”他眸子中斑驳着碎裂的哀伤。

    “不是的,不是的,星君,我没有,我……”她抓着星君的衣袖,脸红着急切解释。

    他缓缓笑起来,轻柔地摸了之烬的脑袋,“烬儿,我跟你说笑呢,是我太莽撞了。”

    “我来南海是因近日茨山方圆里的一处上古神鼓,突生异响,因此鼓是数万年前太初山的赤帝所制,但现任赤帝一直下落不明,与他一起失踪的坐骑朱雀近日现身于虞渊,看来他要回来了。”

    “赤帝?能称帝者定是天命所归,未曾听说过,天界除了天帝和东南北三海之帝,还有赤帝一说。”

    “应该说赤帝是天界最早的帝王,其怒,大地一震,其悦,天降甘露。”他略作思索,“只是,过之则不及,上任赤帝便是因神力过分深厚,受天命反噬,没活多久便神殁了。”

    “数万年过去,天帝将太初山收归天庭,另赐予九宜山为赤帝所居。”

    之烬不知为何,隐隐不安,不仅是因她与仲炎皆历茨山鼓劫,更是因为仲炎曾对她说过,他对前半生没有任何记忆,像是被人灌下了不得的奇药,忘得一干二净,“那与南海有何干系?”

    “赤帝与阳神及麒麟族属同宗,烬儿不知,我也属麒麟一脉。”

    啊,原来星君和那个咄咄逼人的南海十四皇子奚仑是亲戚。

    该不该告诉星君自己在孤山历了鼓劫,且知晓神鼓如何闭声,而仲炎又是怎样预知孤山会有鼓劫,并与自己一同服下过合生。对了,仲炎,他此刻在东海若是寻不到自己会作何,她不敢去想……

    “烬儿,你怎么了?”空尘见她此刻脸色苍白,焦虑道。

    她摇头,搂住星君的脖颈,柔柔一语,“星君,我没事的。”

    “其实……我想问你,以后作何打算?”

    能做什么打算呢,若不能在你身边,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去洛水吧。”

    “洛水?你知晓洛水?”他诧异地握住她的双肩。

    有些被吓到似的,她不解,“为何星君这般惊奇?”

    他很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刻意冷淡,“你听谁说的洛水,又因何要去?”

    烬儿被流放之后,到底遇到了谁,发生过什么事,怎会想着要去洛水,他心中满是被扰乱的愁绪。

    “我……听说洛水边有十里海棠,想去瞧瞧。”其实是因又原亡逝时化为的那朵海棠花,入了她的眉心,仲炎说过又原是有梦境的灵兽,他之所以化为海棠也许是留有执念。

    又原会不会就在洛水边的海棠花下等着小镜子,他用另一种方式活在了这个世上,没有狰狞丑恶的样貌,也没有失去心智,陌上花已开,自此平生欢,他如常人一般活着,一定是这样的。

    “不要去,答应我,不要去!”

    “那里很险恶还是此去路途遥远?”她感到他的战栗,捂住他的手,冷得让人心寒,不是的,星君的手从来都很暖。

    “好,我不去就是了。”

    他低下头,难忍苦涩,洛水边的十里海棠,正如他寝殿锦盒中的那枚海棠玉佩,是尘封的秘密,万不可揭露。

    之烬抚着他的脸,竟觉有些刺手,“星君,我发髻上的桃花簪子可好看?”

    “谁赠你的?”空尘取下那只簪子,无奈生出了妒忌,烬儿是骗我的吧,如果那洛棠真的只是梦中的自己,为何能白纸黑字地留下信来,那写信所用之物明明就是凡间才有。而此时掌中的桃花簪子,又是以桃枝作法所化,弥散着鬼界之人的气息。

第77章 怅故年不复

    “一个友人罢了,我觉得簪子好看,便不曾取下。www.uu234.cc”这簪子虽是长棣所赠,但却出自洛棠坟茔旁的桃花树,是对人间星君的追思。

    “不要!”之烬呆滞,见空尘用法力将那簪子顷刻间损毁,“星君……”

    “你放在书斋里的那封信,我也早已撕裂。”他不容辩驳的语气。

    星君怎会如此不近人情,她惊愕于星君如今所作之行迹,哑口无言。

    “烬儿,答应我,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要在意。”

    之烬不知所措,到底是何让星君成了这样一个人,他依旧是那副容貌,依旧高大伟岸,冷峻淡然,可是他如今之语断然怪异,曾经的星君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星君,你有事瞒我?”

    他起身,去几案上斟满一杯茶,有气无力,“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你可明白。”

    “我明白,但你忘了,我已是流放女妖,绝不可能再回到天上了。”星君啊,你曾说,我只要压制情绪,令眉心一点不再灼热,便会长出心来,那样就不是妖了,也就可以与你长长久久地待在天庭。可是……如今,我有一颗心,又如何呢。

    空尘似笑非笑,抚着之烬的眉心一点,“我的烬儿,真的长出心来了。”

    “赤帝一事结束后,我便不再去天庭。”他小心翼翼说道。

    “为何?星君有了错漏吗?”她不愿相信星君自上次被贬凡间后,会再次离开天庭,且有不归之意。

    “如果我不是火德星君了,你还愿意在我身边吗?”

    “星君,你到底怎么了……火德星君之位,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火德星君,天庭主事之一,其火云殿中的无极阵法还是凡间有仙慧者升仙必去之处,若能过阵,便可居仙位。这样的位高权重,此生真的能够放下?她不信。

    “若你是为了我,我会离你很远,让你找不到我……”她定然要狠心,请辞天庭职差,绝不会有好下场。

    他冷笑,手搭在之烬的肩头,“你还要我守着火云殿,终日盼着去寻你吗?”

    从未见过星君这般阴鸷笑容,她忐忑不安,“星君,你可知如此,我们的结局会是怎样。”

    “与你在一起,好过独自在天上。”

    星君行事向来妥善,绝不会逾矩,怎会作无所顾忌之事,他真的糊涂了,还是另有隐瞒。

    “我以为你比我透彻,听过那么多孽缘恶果的故事后,知晓各自安好,甚于赴死消失。”

    “你怕死?”他寂寥一言。

    “是,我怕,极其怕,我是妖,若我死了一了百了,而你不同,你还有下一世。”心中慌乱,面容却沉静,她经历了流放之事后,懂得凡间那名为面纱的东西。

    “我就知道,因我未去求天帝救你,你怨我了……你爱上别人了……”

    她的泪应声而落,“我没有。”

    “什么洛棠是我在你梦中的名字,还有方才那支桃花簪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早就厌弃我了。”空尘厉声道,“你看不起我身为火德星君,懦弱无能,什么也做不了。”

    他跌在地上,抱头痛哭,“自那日蟠桃盛宴,伤了你之后,我没有一天不担心你,想要与你一同离开天庭,逃远一些。”

    “为何要逃……我们并没有作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之烬心疼不已,紧紧拥住他。

    “只要你好好留在天庭,在其位谋其职,而我安安分分地不惹事,我们皆会安好,我不要我们去过逃亡的日子。”言及于此,她想起余生挣脱不了被追杀的恐惧,未曾得过一个好梦的又原。

    方葫山,离东海不过百里。

    仲炎急切寻着之烬,不敢略去分毫。此时,身后响起一个小女童的声音,他并不理会。她的心里只存着一件事,就是寻到之烬,与她去觅一处佳境,再也不去任何地方。因太过心急,他连连磕到石头,撞到树躯。

    “喂,你这大人,怎么像小孩子似的,连个路都不会走。”

    “我跟你说话呢!”女妖童初初本在歇息,却被这个大家伙折腾出的动静,扰得不安宁,睡眼稀松地朝他喊着。

    见他依旧没吱声,她伸伸懒腰,飞向他。

    仲炎转身,落在地上,虽念着眼前的小妖还是个孩子,却依旧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要作何?”

    初初看清楚他的脸,又凑近他,四下嗅嗅,便绞尽脑汁地思索。咦,这个人,怎么这般眼熟……

    他扭头便走,初初跟着他,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仲炎心烦意乱,身边凭空多了个小娃娃,简直要命,他很不耐烦,“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在找很重要的东西。”

    “你要找什么呀,我可以帮你。”

    “你不认识她,怎么找,算了,我不与你说了,你别再跟着我了。”他吓唬道。

    “别瞧不起人,我厉害着呢。”初初揪着仲炎的衣袖,“我昨日还救了一个受伤的姐姐呢。”

    他连忙回头,满怀希冀地问道,“你昨日遇到了一个比你大的女妖?”

    “是啊,就在这东海边陲的一处孤岛上。”她仰着头,得意洋洋。

    “她现在在何处?”

    “应该没在岛上了,因那里每逢夜晚,寒冷非凡,她受着伤熬不下去。”

    “你不是说你救了她吗?”

    “我……就是把她驮伏到了束姐姐面前,我不会医法,但束姐姐会救她的。”

    “束姐姐?”

    “东海宗姬,淡束。”

    仲炎未曾料想过有一日会与故事中的人有何联系,但他无心多想,只是紧张追问,“伤得很重吗?”

    他知晓,即使之烬法力不佳,但绝不会这样悄无声息地被带出龙宫,一定是有心之人将她打晕过去,才诡计得逞。况且,若不是有积怨,为何要跟一个东海来客过意不去,此人歹毒之心非一日而就。

    “满身伤痕,我从未见过有人比她……比她……”

    初初看着仲炎皱成一团的俊脸,回想起来那年的事。

    一个身负重伤,周身是血的美男子,碰巧进入了自己所在的山洞,其肩头的血迹沾染在了自己身上,自己便有灵气。只是当时气力不足,不能出壁画,直到后来,淡束姐姐施法才得以落地,成了一个女妖童。

    而自己的名字就是他入梦时,反复念叨的,为了感念他,便用了那名字。

    他是谁?初初又是谁呢?

第78章 女妖童初初

    “快带我去寻她。www.uu234.ccwww.uu234.cc”

    见他心急如焚,她也不忍多问,便说道,“你随我来。”

    行至忘岛,初初打量着四下,并无那负伤姐姐的身影,想来束姐姐一定是让人将其带走医治了。

    这男子虽额角有疮疤,却还是比之于女子更加风情万千,只是他神情不佳,不然笑起来该是多么倾国倾城。淡束问初初,“你带这位公子来作何?”

    传闻中,龙珠石化的东海宗姬形同塑像,无知无觉,但此刻醒来的样子,让人慨叹,她也许真的放下了前尘往事。仲炎微微拱手,“宗姬安好,在下是茨山妖尊,打扰了,敢问昨日你是否救治了一个女妖?”

    淡束并不知妖尊是哪类人物,她在龙宫也未曾听过什么妖界之事,不过十哥哥青登倒是对她说过,他恋慕的女子是宁蒗山的一个火妖……

    “她被人重伤后,弃在这岛上,我被困于此,无法施救,便请了别人相助,此刻她在南海。”

    仲炎稍稍宽慰,再次拱手,“谢过宗姬。”

    “你知晓我是东海宗姬?”她淡笑,有些凌乱的长发曳风而起。

    “宗姬的故事,很多人都听过。”那喝下忘川水的凡人早已死去,遁入轮回,而她依旧没有自由,在这荒凉孤岛,终日咀嚼苦痛,他不由说道,“宗姬,人生路长,情深不寿。”

    “我知道,我既然愿意醒来,便是懂得纠葛不如就此别过。”

    她接着说道,“想起曾经所言,我不做宗姬了,我要陪他去流浪,那时,真是纯粹无畏,不知世间诸多磨难。”

    仲炎见她落泪,不知如何劝慰,只能说一句,“宗姬,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走吧……她在南海,我让南海十四皇子奚仑照顾着她,她不会有事的。”

    他欲走,初初拉着他的手,凉凉的。

    “你叫什么名字?”

    他捏着她胖胖的脸蛋,蹲下身来,“我是妖界最美的妖老大,名唤仲炎,你叫初初?”

    “你还记得曾负伤在人间的一处山洞里停留了数日吗?”

    仲炎不可置信,我去人间可是好吃好喝,玩了个痛快,怎会负伤,还没出息地躲在山洞……这小女娃,在说什么呀。

    “你应该认错人了,我可没去过什么山洞。”

    “那你还记得初初是谁吗?”她有些焦急,不对呀,虽说时日已久,但那容颜如此夺目,实在令人无法忘却,她敢肯定就是眼前的男子。

    “初初?我不认识你呀。”

    “不是我,是另一个初初,你在山洞里说梦话时就念着此名。”初初想着,难不成他也喝了什么忘川水,把之前的事全然忘怀。

    “你越说越奇怪,我从来都不认识叫初初的人。”他不想和一个小妖童纠缠,只想赶紧动身去南海。

    “喂,你别走呀。”初初看着仲炎头也不回地离去。

    淡束唤住她,让她莫去追,她只好闷闷不乐地坐在地上。说起来,他给了自己生命,就是自己的爹地了,可这个所谓的爹地一点都记不起当初的事。

    “他真的是那年山洞里予你灵气之人?”

    初初点头道,“是他,他生得好看,我记得很清楚。”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将以往之事皆忘了,你就不要再深究。”

    初初没有应话,撇嘴绞着衣袖,心里多想叫他一声爹地。

    淡束模模糊糊记得,好似曾在无意中听过六哥哥昭旬说起,血有灵者乃是神。当时也没在意,现下看来,很是奇怪,他身有血灵,却自称是茨山妖尊。

    南海赤胥宫。

    麒帝令人去请火德星君,十四皇子奚仑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父帝,您是不知呀,我昨日救下空尘的人,他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更别提说些感谢我的话了。”

    “仑儿不可这般。”麒帝慈爱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你救了谁?”

    “他不是在妖界收了一个火妖作随侍吗,就是她。”

    他细想着,确实听人说起过向来不近女色的侄儿空尘,不知来了什么兴致,带了一个女妖回天庭。说起这个侄儿,也是老大不小了,却从未有过胭脂女子作伴。

    那日,奚仑说蟠桃宴上,东海六皇子妃的姊妹,药仙孙女宛柒与空尘貌似有意,结果却是一场闹剧。想来也是了,六皇子妃蛮横骄纵,其姊妹也不会好到哪里,他也不看好空尘与宛柒可相守。

    这能让侄儿空尘上心的女妖到底是何模样,又是什么脾性,他很是好奇。

    “去宣那女子一同前来。”

    侍奉在侧的宫仆应话后,急匆匆地退下。

    空尘与之烬一前一后,彼此皆不自在,众人当然不知,方才在空尘的寝居里,发生了何事。

    “舅舅唤你来,除了要让医官为你看诊外,还要商议赤帝之事。”麒帝想看清楚那女子的脸,可她一直埋着头,很是畏惧。

    “侄儿前几日心里不安,言语有失,现下已然全好,舅舅费心了。”空尘恳切道。

    “如此甚好,你是火德星君,身负天庭重任,不可轻率,仪态不周。”

    空尘拱手,“是,侄儿谨记,舅舅莫挂怀。”

    “你抬起头来。”

    之烬缓缓抬头,不知麒帝要让自己与星君一同前来,所为何。星君言,或许是南海从来没有妖来过,况且还是被南海十四皇子带回的妖,麒帝想问清楚缘由也无可厚非。

    麒帝一惊,此女子怎会和她如此相似,不会的,一个是已故的天界公主,一个是年纪尚浅的女妖,她们毫无联系。

    他语气微微颤抖,“你是火德星君之随侍?”

    之烬看向空尘,不知该作何答复。

    空尘立在她身边,予她安定,“她是侄儿的随侍,只是前不久离开天庭了。”

    这时,奚仑逮着机会,趁机讽刺这位平日里欺负他的叔叔,“不会是在天庭犯下了什么罪过,被逐出天界了吧。”

    之烬并非天庭唯一的妖兽,天庭自古以来便有以妖兽助修炼的常习,只是近万年来,天界与妖界分化太大,天庭逐渐视妖兽为人间的畜生一般,不再好生相待。

    “闭嘴。”空尘呵斥道。

    麒帝挥手,示意两人不要无礼,“你名唤什么?”

    “之烬。”

    “你是如何救下之烬姑娘的?”麒帝向奚仑说道。

    奚仑很是喜悦,“是束儿唤我去救这女妖的,我还未告诉父帝,束儿醒了,还说要是这小妖好起来,我就可娶她为妻。”

第79章 八兀返真镜

    麒帝何尝不知儿子对淡束的痴情,可她深爱那凡人,又为之被锁孤岛上百年。UU小说www.uu234.cc龙珠石化过的她还会再起情爱吗……儿子若真要娶,那便娶吧,爱一个人就是如此,再怎样遍体鳞伤,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数千年前,不也是这样的人吗……好在,他懂得放下。

    “此事,东海皇室若是允准,便是良缘。”麒帝不忍对儿子的情感过多干涉。

    奚仑行拜礼,“儿子替淡束谢过父帝。”

    “你去东海作何?”

    之烬见麒帝神态温和,渐渐放下戒备,“为了一个友人去的,不好说明。”

    奚仑正欲发话,麒帝一眼看出他是想责怪女妖的不懂规矩,说道,“你下去吧。”

    他闻声闭嘴,拱手告退。

    麒帝示意宫人皆回避,帷幔深深,殿中一片清肃。

    “你们可是彼此倾心?”虽则他早已看出来空尘对这女子的关切。

    他们皆是一愣,随即,空尘跪倒在地,“是,侄儿空尘一直以来都恋慕她。”

    之烬不曾想过,星君会这般证明心意,她反倒难过起来,她不要自己成为星君的笑柄,也不要星君为了自己有任何隐患。

    “陛下,火德星君只是觉得我无亲无故,才怜惜我,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情爱。”

    空尘立起身来,握住她的双肩,“你怎么这样说,我何时说过自己可怜你。”

    “之烬姑娘过虑了,本帝只是想问一下你们作何打算,并无别的意思。”

    他从未拆散过谁的情缘,他和儿子奚仑一样,表面上看似凶狠无情,其实心底对谁都亲和。他曾爱过一个女人,和儿子一样,不敢表露心意,只是儿子比他幸运,至少还有微妙希冀。而他失去了,便是永别,麒麟族的男子就是这般,对待感情向来没个主意,怂样毕现。

    他身为南海麒帝,一生有三子,大儿早逝,二子百岁那年也患恶疾远去,好不容易得了三子奚仑,呵护备至,极其宠溺。

    天庭神牍塔,秘册《旦典》所载,勾陈诛杀陵光,而得南海,陵光门不毁,勾陈后裔麒麟族,子嗣疏绝。

    陵光门便是麒麟宫的宫门,历代麒帝无不将毁去陵光门列为重中之重,可这陵光门一碰,整个南海地动山摇。

    麒帝连敖,为了三个皇子长安,揽尽奇珍。天庭也赐予诸多护身环佩,可两子还是逃不开被诅咒的命格,幸得三子,天命眷顾,活到如今。

    这其中,费尽周折。先是,听从天后之意,将麒麟皇三子,宣召为皇十四子,以示子孙延绵。又四顾天外仙山,昙山,寻访曾在天庭为臣,后请辞归隐的仙君八兀,传言其所制的返真镜,可护身辟邪。

    八兀但见麒帝护子心切,又膝下冷寂。虽则上古时期,勾陈诛杀陵光,手段狠辣,但陵光为一己私欲,不时损毁谷神树扶桑,进而扰乱天地阴阳循环,本就人神共愤。

    镜子返人心,心至纯,则无疑,乃长生之道,八兀告诫,便将镜子赠与。

    麒帝听罢,不再多疑多思,想着,既然吾乃善者,何惧诅咒不消。便回宫将镜子改名为麒麟镜,令奚仑佩戴至千岁后,悬镜于陵光门,从此忘却《旦典》之言。

    “罢了,你们的事不该说与本帝,空尘,你先回寝居,本帝有话要问之烬姑娘。”她的脸让他无法不回想起当年。

    他出于直觉,认定她们之间可能有着什么联系,问问也好,免得日思夜想。

    空尘没料到麒帝会这般,杵在那里,不愿退下。他这个舅舅不是恶人,不会有何心机。但不知为何,当他看到舅舅对之烬舍不去的目光,他怀疑之烬的容颜实在是和当年的她太过相似。

    但之烬现在只是从无名山谷去到天庭,又被贬下界的女妖,不必担心,不必……他暗示自己不要露出忧虑。

    “是。”他应道,转头耳语,“烬儿,我在寝居等你。”

    之烬傻傻地立着,腿脚有些发软,好歹是麒帝啊,南海之主,自己一个小女妖要是回答错了问题,太丢星君的脸了。

    她看着高高在上的麒帝,眉目和蔼,体态健朗,想来年纪不会比天帝大,虽则他从未见过天帝。

    “你从哪里来?”麒帝叹息,当年的她也是这样清丽可爱。

    “一个无名山谷。”之烬反复斟酌后,答道。

    “你方才说你无亲无故?”他有些顾怜这个孩子。

    她点头,小心翼翼,“我故乡很远,我是和一些未化成人形,也不会说话的小妖住在一起。”

    “空尘可有告诉你,为何要去那样遥远的地方寻你,还带你去天庭?”侄儿空尘孤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名副其实生人勿近的性子。他怎会无缘无故去一个遥远之地,收下一个女妖?

    她思索再三,摇着头,“星君未曾与我说过。”

    “你说你是火妖,是会喷火还是会掌控火?”他见她拘谨,开着玩笑。

    之烬笑起来,这无邪的笑让他难以释怀,世间也许有容貌相似之人,但不太有笑颜也难辨一二的人吧……

    “你……认识一个名唤桐霓的女子吗?”他紧张不已,喝着案上一杯茶。

    桐霓,指的是东鸾族九公主桐霓吗?为何麒帝这样问?

    “不认识,但听过她的故事。”

    “说说,你听过她怎样的故事。”他忽地无奈,真是愚蠢,这女子看起来不过千岁有余,而桐霓早已在三千年前化为天边五色霞光,怎会与她有联系。

    天命真是奇绝,赋予一个女子和桐霓一样的容颜,还有那暖入心扉的笑。

    “我在天庭的时候,听人说起,东鸾族九公主与阳神相恋,遭到天庭驳斥,她便为爱殉情,化为五色霞光……从此天边才有了瑰丽景致……”这故事她熟悉得很,可奇怪的是,此刻,眼里却有了泪水。为何会流泪?这是别人的故事,再怎样感人至深,也不该如此伤怀吧……她看着指尖湿润,心渐渐疼痛。

    麒帝执着杯子,在往事中已被剜去半分心的创伤再次裂开,他想起那日,立在南海海面上,看着天边迤逦开来的霞光,耳畔好似她在言,连敖,我终于能与他在一起了。

第80章 狐妖尤小七

    那一天究竟有没有下雨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他的泪水止不住,整个南海雾气弥散,他唤着她的名字,桐霓,桐霓……

    没有一个名唤桐霓的女子回应了,他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心意,他曾手握南海宝石,鼓足勇气,立在她面前多次,可却始终没有说出那句话。www.uu234.ccwww.uu234.cc

    他知道,桐霓爱的人是阳神,其与水神共称为天界尊主,居于众生起源之地的谷。

    阳神年长于天帝,起初脾性暴烈,使得坤日,这与乾月往复循环,使得天下光明的上古之物,时而轨迹错乱。

    天帝敢怒不敢言,元天神尊不得不低声,劝诫阳神,此番生灵涂炭的世相,天命终降天谴。

    因有仙脉,在妖界得道后,升入天庭,成为灵狐仙君的阿,知晓此事后,向天帝献策。说起自己在妖界的妹妹尤小七,美色奇绝,可爱有趣,若是让她与阳神相伴,定能宽慰阳神之躁郁。

    果不其然,灵狐仙君阿之妹,狐妖尤小七,伴随阳神不过一年,已使得阳神性情渐而柔和。

    天帝感慨,再如何法力高强,不可一世的神,终日无人相伴,也会孤独,遇到情爱与凡人一样都身不由己。

    但阳神是万物尊长,不可亵渎,又岂能沉溺于儿女私情,还是与一只小狐妖,可耻可笑。

    如何才能让狐妖消失,此非易事,若是阳神知晓是天庭所为,定会大发雷霆。正当天庭难以解开困局时,阳神之事却迎来转机。

    原来,狐妖尤小七生下了阳神之女,因母体是妖身,而婴孩血有神脉,孕育时吸取了母体过多灵气,故而孩子一出世,母体便亡逝。

    天帝追封狐妖尤小七为灵狐仙君,其女因有神脉,本可居天庭,但女婴妖气顽劣,需暂且放归妖界,待修炼得济,再迎回天庭。

    本来,天帝担忧此事会得阳神反驳,但太极神君去往谷传达旨意后,回到天庭,禀明阳神准予孩子放归妖界,只是指定归于一座名为宁蒗山的地方。

    那女婴在天庭长至少童年纪后,便被送去了那里。

    至于为何阳神没有将孩子留在天庭,除了他自己与狐妖尤小七,还有一个人知晓,那便是阿。

    梧州青丘,宁蒗山,山之大,山之幽,山中双狐女娇娥。

    那夜,阿问小七,你不是说过只是来这天上玩玩吗,为何要怀上阳神的孩子?

    她笑着,答道,姐姐不知,我本以为,只需用美色诱惑他就可以了,却不知他无心女子的容颜,他只喜欢听我讲故事。

    他真的很孤独,他不想当这个阳神,可是他没有办法。

    姐姐,我只是狐妖,这孩子生下来,我没有活下来的胜算,所以,若是我真去了,一定要将孩子送出天庭。说罢,她泪湿衣襟。

    为何?阳神之子,极其尊贵,天庭不可能不重视。

    小七苦涩一言,姐姐糊涂了,阳神是阳神,狐妖是狐妖,孩子更只是孩子……

    他喝下那杯死气沉沉的茶,视线模糊,拂袖轻拭,他以为放下了,但还是留下了余温,而他抬眼见那女子此刻也是无限动容。

    他想着若是当年桐霓没有殉情于谷,那她现下的样子会与自己一般步入苍老吗?

    “你名唤什么?”麒帝问道。

    “之烬。”

    之烬,他念叨着这个名字,朦胧之间,又想起桐霓。

    她说,连敖,此生我唯有这样的机会与他在一起,只要能在一起,怎样都好。我舍不下思念,割不断距离,没有他,我真的活不下来。

    说到底,你要为了他去赴死吗?

    连敖,若是真能化为霞光伴在他身边,我死而无憾。

    你……疯了吗!

    她柔柔拥抱他,我没有办法,我身为东方阿殷族的人,注定不会与昊忻有姻缘……

    桐霓,他值得你爱吗?曾有狐妖为他生下孩子,他却狠心将孩子放归妖界。

    之于我而言,前尘往事如火焰余烬,烟消云散,不管是他的还是我的,从我们相遇那刻起,什么都不算了。连敖,我非他不可。

    “之于我而言,前尘往事如火焰余烬,烟消云散。”他喃喃一语。

    之烬不解,“不知麒帝,此话何意?”

    他摆手,接着说道,“之烬,你想好此后要去往何方吗?”

    能去哪里呢?她断然不会随星君一起,说到底自己还是被流放的女犯。星君说赤帝一事后,他不回天庭了,这怎么可以呢,他是火德星君,天庭主事,他不该行违背天道之事。

    之烬忽地跪下来,言辞坚定,“麒帝虽居于南海,想必这四海五界之事皆了如指掌,知晓那些孽缘恶果,今日,麒帝看出我与星君的情意,来日也会落下难缠恩怨。”

    她行大礼,末了,说着,“我不要他为我犯下罪过,我想与他分别。”

    麒帝看着她,心里陡然一惊,她的容貌,她的笑颜,她的性情……皆如桐霓。

    “你想如何?”

    她目光似明月皎洁,又如寒夜云雾,“望麒帝助我离开南海,去一个星君不知也寻不到之地。”

    “若是本帝助你,他日,侄儿明晰此事,定会责难于本帝,且……本帝向来不愿干扰姻缘。”

    侄儿空尘这几日性情不定,言语有失,皆是因为这个女子,他无法想象若是空尘再次与之分离,后果该是如何不堪设想。

    “他心属于你,你贸然离去,不怕他……”

    “麒帝,曾有一个友人给我讲了桐霓之事,听罢,我便说,若是我,宁愿相爱之人活着,只要活着,一切也许还有可能。”

    “好,本帝答应你,你可还有话留给他?”他虽不忍从未有过真挚心意的侄儿空尘受相思苦,但还是有与她一样的选择,活着即有转圜的余地。

    女妖与火德星君,这或许又是一段令人唏嘘的无果痴绝。

    之烬摇头,良久,又淡然,“麒帝,你说这世间死去的人还会再见吗?”

    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如遇知音,“只有凡人才有轮回。”

    “那妖兽亡逝后还能见到吗?”

    “妖兽一旦亡逝,顿时消散。”他见她愁眉不展,“你可是遇到什么不如意之事?”

    “我这半生,遇死亡两次,一个是凡人,一个是妖兽,想来那凡人已去往轮回,所以我想起他的次数渐而减少,但那妖兽,但凡我想起它,便觉哀伤。”

    “它亡逝时,化为一朵海棠花,入了我的眉心,听人说,是它留有执念。”

第81章 朱雀名姒玄

    “他对你有情,才会如此。UU小说UU小说”

    之烬从未想过这番,又原是挚友,也是在自己落难时搭救的恩人,除了报答,只有谢意。

    它离去时,难解梦魇,而自己无能为力,在越州山君庆泽将利刃一刀刀刺入又原的身体时,她唯有一个念头,便是杀了他。她的杀心由此而生,一发不可收拾。

    没人告诉她,杀死一个人会有怎样的结局。

    “麒帝,此刻就是我离去的最好机会。”

    “你真的已经想好了?”他确认她是否决定好承担这份相别。

    之烬应声点头,她筹谋着先去越州报仇,再去人间看看洛棠,之后的事随缘即可。她必须狠下心来,她别无所求,惟愿星君此生顺遂如意,在天庭长长久久。

    “我让阿监送你出宫……切记保全自我。”他立起身来,唤出一位年老的宫人。

    宫人行了礼,便带着之烬退下。

    忽地,麒帝一语,“此去,或许沧海桑田,你可明白……”

    不是现下才沧海,而是早已桑田,我与星君自洛棠山去往天庭,就该知晓,凡尘千万重,风起是非过,余不下什么,除了命。她轻轻点头,“烦请麒帝告诉他,是我自己要离去……”

    阿监引着之烬行在密道,这条密道是当年陵光留下的。

    不多时,他步态放缓,说道,“再行几许便至南海另一处宫门了。”

    之烬透过水壁看着波光粼粼的外面,像是无数星子闪耀。

    她顿了顿,转身一顾,长廊空空,终于向前走去。

    此刻,空尘在寝居里坐也不是,立也不是,茶水喝下数杯,解不去忧虑,起身,向赤胥宫去。

    陵光门。

    仲炎等着通传之人返回,但见此门不比东海神武门的华丽威严,纹饰极为素雅。

    须臾,宫人来告,十四皇子殿下召见,他便收了剑,随之而去。

    本来,他想着要是麒麟宫的人不待见他,他就算硬闯,也要去揪出那个南海十四皇子。

    他行礼后,直言,“在下茨山妖尊,还请殿下告知之烬在何处。”

    奚仑见他绝妙好男容,甚于多少女子呀。

    “你与她有何关系?她可是天庭火德星君之人。”他言辞中有些讥讽。

    “她……是我的友人。”

    话音刚落,空尘由远及近,嘴里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奚仑喝道,“你又怎么了!”

    随后而至的赤胥宫宫人向奚仑说道,“十四皇子,眼下,星君所寻女子自请离去,出了南海,不知所踪。”

    “她不是火德星君之随侍吗?自己要去哪里。”说完,暗自嘀咕,这女子真是没品,不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也就罢了,居然私自离去。

    “滚开!”空尘恶狠狠地向拦住他的人厉声道,“想死吗!”

    星君……他是之烬前生的心结,情爱所向?仲炎问道,“你可是之烬的星君?”

    他早已无理智,急切言语,“你是何人?”

    “在下是茨山妖尊。”

    空尘略微定神,“你是茨山之人?可在近月遭遇孤山鼓劫?”

    仲炎应道,“确有此事,且此劫使我茨山妖群大减,损失惨重,在下并不知为何会如此。”

    “此事再议吧。”他说完便飞身出了南海。

    仲炎随着他,“你是在寻之烬吗?”

    “我也是来寻她的。”

    他自认在这位天庭星君的面前不配说何富丽堂皇之语,卑微道,“我只是她一个友人,想要知晓她的安好。”

    空尘骤然停下,眉眼憔悴,“你是她在妖界相识之人?”

    仲炎点头,“她好似被流放在茨山方圆……我算是一直照顾着她。”

    “多谢妖尊的照拂。”

    出了南海,之烬步履匆匆向海边密林而去,她方才已向阿监问询,自密林北走便可到越州。她心里想着无论如何,先杀了庆泽,了却恩怨,别的再说吧。

    一只朱雀,毛色鲜艳,其迅疾而来,落地化为一个着赤色羽衣的女子,尖利道,“你站住!”

    之烬即刻驻足,现下自己孤身一人,见强则弱,万不可惹下事端,丧了小命。

    “你是何人?”盛气凌人的她围绕之烬行了一圈。

    “一个犄角旮旯来的火妖。”

    风声夹杂着赤衣女子脖颈间的诡异铃铛声,使得之烬背脊凉意深深。

    “你身上怎会有赤帝的气息?”

    之烬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个头较高,虽着耀眼羽衣,却令人觉得消瘦而孱弱。

    “赤帝?我不认识什么赤帝。”等等,她说的是那个居于九宜山的神仙?难道她是那只朱雀?

    “奇怪了……”她扯起之烬的衣袖闻着,继而冷笑,“你以为你能骗过我。”

    “说,赤帝在何处?”她一掌将之烬拍在一株树躯上,疼得之烬哇哇大叫。

    我的天,你说话就好好说嘛,要不要这么野蛮粗粝,自己还未全然病愈呢,太欺负人了……之烬战巍巍起身,撑着一口气,“我说,好歹我们都是女子,你就不能稍稍给我点面子吗。”

    她发髻上的金珠,贵气婉然,眼里有着赤色光芒,看得人惧怕。

    “别别别,我只是小火妖,别杀我。”之烬见她好似怒气横生般,连忙摆手求饶。

    “你真的不认识赤帝?”她双手叉腰,一脸冷漠。

    老天爷啊,我还忐忑于擅自离开星君的苦痛中,现下又触霉头,遇见不好惹的朱雀,真是祸从天降,心力交瘁……

    “真的……不识……”

    “喂喂喂,我……我……”之烬被勒得喘不上气。

    这只朱雀不分青红皂白,霸气地抓住之烬的衣襟,将她举了起来,不顾她的哀嚎。

    她的掌心无端生起一团妖冶火焰,似要击在之烬的身上,而之烬却未感到惧怕,反倒是觉得奇怪,这朱雀还会火术……

    “你怎么不叫了?”朱雀本想吓唬之烬,逼她说出赤帝的下落,却发现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掌心看,“说出赤帝的去处,饶你不死。”

    “大哥,大婶,你从何处看出我认识你家赤帝的?”她被朱雀摔在地上,很是气恼,却怒不敢言。

    “这该是我问你吧,你身上为何有赤帝的气息?”她毫无预兆地扯着之烬的衣服。

    之烬挣扎,欲问候朱雀的祖宗。这骂人的伎俩,她本不屑,但祖云对她说过,骂了,对方难忍,自己痛快,有何不可。“你,你,有病吧!丑八怪!脱我衣服作何,住手呀!”

    “你……吃下了……合生?”朱雀跪坐在地,看着之烬心口上有一粒隐隐约约的相思子,喃喃自语,“他也吃下了吗……”

第82章 虞渊寒人心

    她瞥见自己的心口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记小小相思……

    “你可知合生为何?”

    之烬忆起当初是怎样服下的合生,“我是被人逼着吃下的。UU小说”

    “我很奇怪,你为何知晓服下合生,心口上会长出相思子?”看来这朱雀明晰合生的由来,也许她还能够解开合生。

    “这药出自西海王母,不合天道,故而销毁多年,却不知是否因谁习得术法,私自练就而成,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有人藏了这样的药。”

    她略微记得仲炎说起合生之奇妙在于将两人之命数系在一起,且合生是一位仙人所赠,用于解开仲炎的劫数,深究其中,惊觉波谲云诡,错综复杂……是谁在左右棋局?而她与仲炎皆为棋子。

    “我曾在一本书册上见过服下合生之人,心口上会起相思子。”朱雀立起身来,恢复方才的傲睨,“你与赤帝相伴许久,又一同服下过合生,我虽隔你较远,也轻易觉察到你的踪迹。”

    之烬反问,“你家赤帝……尊称是?”

    “你与赤帝在一起这么久,怎会不知他的名字。”她蹲下来,扶起之烬,身上有着幽深香气,令人眩晕。

    她压住心口,隐忍惧怕,莫非仲炎便是赤帝?他说过一觉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好似没有前生一般,而冥冥之中去往人间时又解救了一只朱雀……真的会是那般吗,仲炎是赤帝?这样看来的话,有仙人来助力他避开劫数,便得解释。

    “赤帝是上古时期的天地尊神,也是天界最早的帝王,号列山氏,而我那承袭帝位的主人,名唤列山缙融。”

    “他为何会在妖界?”

    “因一个女人的计谋,主人先是被灌下焚心酒,逃亡于凡间,后又被推下离魂天,受了天命吞噬,从此下落不明。那时我中了咒术,显出了原形,流落在人间,无知无觉。”她咬牙切齿,目露血光,“那女人下场惨烈,听说死无葬身之地。”

    “赤帝竟如此不堪一击吗?”之烬难以相信仲炎因一个女人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冷笑,“主人良善,未曾怀疑过那女人包藏祸心,甚是无情。”

    “如果那女人真是如此狡诈毒辣,为何还留下赤帝的命……”仲炎不是说,他醒来后就四处游荡,并无受伤迹象吗。

    “焚心酒一旦喝下,法力尽失,周身灼热溃烂,血流如注。就这样那女人还不满意,竟然又将主人带至天界那处诛杀神仙之地,离魂天。”

    “那女人没想到,离魂天虽可诛杀神仙,但吞噬灵力受天命决定,而主人命不该绝,便只是失了记忆,反而安然活下来,只是下落不明。”朱雀提起痛心疾首的往事,便怒不可遏,如今那作恶多端的女人已死,她不知该怎样泄愤了。

    “那女人与赤帝有何仇怨,要如此作为?”仲炎得罪的这个女人不简单啊,没想到他的花花情债,是无处不在啊。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女人身份卑微得很,不过是九宜山方圆,虞渊里的一只灵蛇。”

    “得了修为,幻化为绝丽女子,想要俘获主人的心,却遭到呵斥,便生了歹毒。”她如似见到那女人的嘴脸,拽紧了拳头,狠厉击打旁的一株云杉,其顿时裂开坠地。

    “我姒玄千不该万不该认她为姐妹,还让她侍奉主人。”

    之烬咽了咽口水,“她有罪定是报应缠身。”

    “苍天有眼,她被雷劈而亡。”

    朱雀姒玄犹记,那夜雨下得厚重,门外坐着一个颇有美色的女子,她问道,你怎会在此?

    只见她哆嗦不已,姒玄不忍心,便让她进入屋内。

    也就是这一良善之举,引来了此后愁云惨雾的结局。

    天帝赐予九宜山宫殿,但赤帝不喜空荡宫室,与唯唯诺诺的宫人,便遣散了他们回天宫,又销毁宫殿,另辟一处清幽之地与坐骑朱雀安居。

    女子喝下数杯热茶,道来身世,姒玄同情她因法力不佳,又命有雷劫,时而被雷击,苦不堪言。

    姒玄便向赤帝请求,收留灵蛇。

    他笑言,你做主便可。

    她因此得以留在姒玄身边,因其性情温顺,天真烂漫,得了赤帝不少宠爱。

    但谁知,她是个心肠歹毒,欲念不休之人。

    那日,她私自去了赤帝的寝居,悉数褪去衣衫,想要魅惑赤帝,与之欢好。但赤帝冷冷拒绝,并狠下心来,让她离开,命令从此不可踏入九宜山,否则杀无赦。

    翌日,她依旧如常,赤帝不忍揭露,还是留下她。其实这一切姒玄已知,只是她舍不得这个好姐妹离开九宜山后孤身一人。

    却不知,这一步错,便步步皆错了……她心生毒计,去寻了魔界才有的焚心酒。

    缙融,你是爱我的吧?她用迷情术法使他醉去,搂住他的脖颈。

    你,你……初初,我以为……你知错能改……你……他不想伤她,一个生有雷煞的小蛇妖。

    为何你就是不承认自己是爱我的,你说好心收留我,皆是因爱我,对吗?

    他推开她的手,摇头道,初初,我……只是可怜你,从未……爱过你。

    你骗我,你要是不爱我,怎会为我受雷击,我都看到了。她泪落,心疼难抑。

    该不该说出真相呢,他确实有些喜欢她,可是只是很浅很浅的喜欢,且这样的喜欢不值一提,并不是世间所说的男女之爱。

    你伴在我与姒玄……身边多年,我们……待你如……亲人,自然……会怜惜你……区区雷击,我替你扛了……又……如何,换了别人……是一样的……

    她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灌了他整整一壶焚心酒,门外是屏息等待的魔界之人。

    缙融,我得不到你的爱,我便要毁了你,这样就不会有别的女人爱你了。你知道的,有魔界之人正在门外等着吃下你的神力。

    初初……如果这样……你能好过……我无话可说……

    焚心酒,魔界主君,心魔雍恒所酿就,不管神仙妖魔,只需一杯,便法力尽失,周身溃烂,血流如注。

    那一刻,他在这女子的眼中看到了爱恨交织的绝望,初初……不要行错事了……以后雷来……躲远一点……

    说罢,他用仅存的法力,隐身遁形,逃往人间。

第83章 浮屠坍塌时

    她手脚皆系着小铜铃,一举一动引着其晃动,畅音在这密林中回环往复,令人心悸。www.uu234.ccwww.uu234.cc且她身上的奇异幽香更让人神魂颠倒,之烬不由地问,“你身上是何气味?让我头晕。”

    姒玄果决道,“看来你道行太浅了,这黄泉中的花,你品鉴不来。”

    黄泉……之烬皱起眉头,只有去往轮回的鬼魂才行黄泉路,这朱雀为何要去黄泉,还取了花……

    “我从未听过黄泉中有何花蕊。”

    “孤陋寡闻了吧,这花……真是,我为何要对你言来。”她双手抱臂,赤红瞳孔里灼烧的目光,逼迫着之烬如实应答,“赤帝到底在何处?”

    “我与他在东海分别,现下并不知他是否还在那里。”

    “你和赤帝去东海作何?”

    之烬刻意离她远一些,以此避免闻到诡异花香,但此举却使其不悦。

    姒玄揪着之烬站定在她面前,“毒不死你!”

    但之烬确实此刻已思绪混乱,濒临崩溃,这到底是什么花呀,怎会如此让人目眩神迷。

    “哎呀,你这个小妖怪好麻烦。”说罢,她将身上的锦袋弃得远远的。

    之烬恢复了气力,缓缓说着,“说来话长了,讲不清楚的。”其实,她多怕这脾性暴烈的朱雀要是知道自己让赤帝那么不快活,说不定气急攻心,然后一掌拍死她。

    “赤帝可是这四海五界生得最最好的男神仙,你要是喜欢,不如与我同去寻他,以后居在九宜山。”

    啊……这朱雀变脸太快了吧,方才还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样子,此刻竟邀自己去……不晓姒玄在打什么算盘。

    “好啦好啦,其实我只是许久不见赤帝,心里头慌得很,带上你也好。”

    “我……还有事,不能与你去东海。”她眼下只想着去越州,独身一人去。

    她伸手,之烬以为她要挥自己一巴掌,但她却只是用法力将刚才丢弃的锦袋收回来。

    “既然你不愿意,那算了吧,但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她忽地黯然。

    之烬心一紧,看她这样子,莫不成又是生死大事。

    果不其然,她幽幽说道,“你知道合生是怎样的药吗……合生之妙在于男女各服一丸,六十九日内,若其中一人不死,两人性命便系在一起,同病同死,若想解开……需其中一人亲自将另一人的心焚为灰烬。”

    “我并不想知晓你和赤帝为何要一起服下合生,但我求你……好好待自己,不要轻易染病,也不要寻死。”她赤红瞳孔里一丝晶莹。

    这样的药何止是不合天道,简直太过残忍。她忽地不想去越州了……

    姒玄接着说道,“你应该很好奇为何我能知晓你与赤帝一同服下了合生。”

    “我幼时居在西海昆仑宫,见过这药,且你身上的合生之灵中有赤帝的气息。”

    她拽紧锦袋,又摊开掌心,氤氲光华间,显出一朵无叶,赤红,极为妖冶的花。

    “合生便是以此花为引。”

    姒玄告诉她,这花名为曼珠沙华,是幽冥地狱,黄泉中才开的花,因当年合生的销毁,故避讳此花,决不可谈及。

    曼珠沙华的故事如它的诅咒一般凄凉,生死不复相见。

    当年的无双不过是在天外仙山敲钟的小仙弥,因窥破普安神君不周与心魔雍恒的计谋,得了圣祖的赏识,立了功德,被其收为弟子,之后修道又得了道,成了无双仙师。

    但他的结局,因太过惨绝,竟少有人记得。

    身为空门仙弥,却破了心戒,浮屠坍塌,粉身碎骨。

    东鸾族的女子好似没有谁能逃得过情劫,斗得过孽缘。

    适逢东鸾族尚还风光无限,用着东方阿殷的封号。那时,族中古灵精怪的公主槿苓,忽地来了兴致,要寻这天下最美的花,她行过很多桥,很多山,很多河流……

    天下之大,花之繁,她每每觉得这朵极美,可下一朵又改了主意。她本欢愉在这觅花路途,但接二连三的抉择令她仿佛心有空缺。

    她有些气恼地挥着剑,剑锋割断了花枝,她亦无觉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究竟为何心悲。

    谁稀罕嫁到长生不老的北海呀,窝在海里有什么好玩的。赐婚的消息还未至她耳边,她便有预感是自己要出嫁,她即心生一计,求了爹娘,要游山玩水,去寻世间最美的花。

    要逃婚吗,可又能逃去哪里呢,四姐姐枰广倒是说过,去人间,只有那里才不会让人孤独。

    一个着素衣的赤足仙弥,提起衣摆,将那些被她所伤的花枝碎叶一一拾起。

    你是何人?不声不响地又在作何?

    见他半晌也不应答,她行至他身边,故作恶狠狠的样子,本姑娘心情不好,你速速离去,别碍着我的眼,不然,我……

    他依旧未语,将衣摆中的残物悉数安置于一株树下,双手合十,默念几许。

    她将剑刃抵在他的脖间,你竟敢漠视我,我可是东方阿殷族的公主,你不过是区区小仙弥。

    姑娘伤了那些生灵,本门已为你消了凡俗。

    一些花叶而已,谈什么生灵与凡俗。她只觉好笑。

    天下最早的主宰是这些纯粹的生灵,而不是复杂的人。至于凡俗是因此地是仙山,即便你身份高贵,无端将怨念洒在此,也许会影响你此后运势。故而,本门为你消弭。

    空门之人,脑子总是奇奇怪怪的,懒得理你。

    他气定神闲地道来一句,心结易解,在于你是否愿意。

    你知我有心结……我当然愿意解,只是不知有何法子。她如遇知音。

    世间最贵的东西是岁月,最无情的东西也是岁月,最虚幻的东西依旧是岁月。

    你说得玄妙,我听不太懂。

    东方阿殷族有一方秘境,沉睡其中,可不受光阴腐蚀。

    她捞起脑海中的书册记忆,确实如此,有一方秘境只有东方阿殷族之人才能开启,且眠于内,可逃过岁月的风霜杳渺。若是躲在里面,睡个几百年,说不定醒来后,下嫁北海仙龟族八皇子的公主就不会是自己了。

    你身在空门,本不该理会凡尘俗世,为何要助我?

    救人一命,七级浮屠,本门只是在解救眼前的你,告辞。说罢,他渐行渐远。

第84章 嬿婉如春月

    南海麒帝连敖坐于席上,持杯一饮而尽,看似肃然的他,心中早已慌乱,侄儿方才的举动令他太过担忧。

    空尘之母为南海皇室,名兰,帝姬,也是被南海遗忘的女人。她曾犯下令人难以启齿的罪行,因南海极力平息,未揭露于世。

    因被窥破与亲姐夫的不伦情意,她被姐姐如兰帝姬,制于南海陵光门,狠狠掌掴,且随即气急攻心,香消玉殒。

    而那姐夫却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声称是兰勾引,自己心有游弋,不忍拒绝。

    兰黯然,姐姐打了她的巴掌,她并无介意,只是她恨姐姐一言不语,将怒火灼烧于心,而陨己。她落泪,年少无知,受了蒙骗,以为是真心。她看着姐夫立在面前,战巍巍的样子,只觉好笑。

    是这个男人,告诉她,她从来都不喜如兰,她虽只是南海王族低微的世子,却也胸怀抱负。而如兰封闭的性情为他所憎恶,若不是碍于南海皇室的面子,他怎会甘愿留在南海,灰溜溜地成为帝姬的陪衬。

    才华横溢的他,浪漫深情,也暗藏风流。

    他抹黑了南海,会被处以极刑而亡。而她的腹部却越来越大,南海皇室因此惊恐万分。

    她有了他的孩子,如若自刎,便是一尸两命,她不敢去想。

    当他得知此事后,疯一般地请求临死前见她一面,但无人理会。

    因南海陵光门的诅咒,本就子孙疏绝的南海皇室,也不知所措,孩子到底该不该留?

    这孩子不合天道人伦,即便生下来,也难以在皇室名正言顺地活下去。麒帝忧心,他当初本就不看好帝姬如兰与世子栖唐的婚事,无奈麟后独独看重栖唐的博识与儒雅,而如兰也甚是满意嫁于心慕之人。

    能不能活下去,不过陛下一道旨意之事,况且孩子无辜,罪在父母,惩治一番便可。有人提议。

    众人口说纷杂,皆在言论孩子的去留。

    此时,南海帝位继任者,连敖,慨然说道,父帝,兰与栖唐的情意有违规矩,必然要受到责难,可是孩子只是孩子,父母之罪过,与孩子何干。

    接着他行大礼,父帝,请留下孩子吧,赐予名分,让他作帝姬兰的孩子。

    一向看重孩子的南海皇室,皆认可这样的做法。

    几日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婴。

    南海有人嚼舌根,说帝姬生下了亲姐夫的孽种,还被堂而皇之的留在皇室,真是可笑。

    麒帝听闻后,下令南海之人若不受规诫,胡言乱语,查实后,极刑处置。继而宣告南海,帝姬兰喜诞一子,麒麟宫众人有赏。

    我可以看看孩子吗?他知晓她不会原谅他,但他太想见见孩子。

    她没有应答,面无表情地躺在榻上,看着手中描着黛燕与墨兰的扇面,她的名中也有燕这如期而归的生灵。

    亭亭如月,婉如春。她初见他时,他便念出此诗,笑言,姑娘似月夜暖风,又似春来,燕子归时,触到一花枝,落英曳在酒杯里的光影。

    凡人命数短薄,过一天日子就要审视自己一番,故而常常写下一些好诗词。他解释道,笑意颇深。

    她沦陷在这温柔中,忘记了他是姐姐的男人,也忘了自己是南海帝姬。

    他战栗着,缓缓伸出手,发现受了刑的手掌,早已血迹斑斑,他即刻收回去,目光呆滞地看着孩子。

    你后悔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呢?

    后悔,我很后悔。他眼有星辰。

    后悔什么?

    兰,我后悔现下才知晓自己的心意……

    她冷笑,你怕死,所以想要祈求我助你渡劫……你以为我不会受罚?我的宫娥自作主张去赤胥宫偷听了风声……我与你一样,皆会亡逝。

    只有这样,孩子才能清白活下去。她望着摇篮里的男婴,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痛。

    我一直以为我不过是贪恋你的容貌,还有天真烂漫……可我如今,看到这孩子,才知……

    兰,不管你信不信,我必须告诉你,我没有欺你情意,我……我……

    她不知向来言语风趣,不会有失的栖唐,此刻为何像是结巴一样,难以出声。

    以往是非我不想理会,也懒得去理会。你我情爱本就凉薄,现下也不用辩驳。孩子你也看到了,你走吧……安心去……

    孩子……有名字吗?

    父帝会赐名。她只觉疲惫,不愿多说什么。

    他是我们的孩子,理当由我们来起名字。

    她忽地泪落,约束着自己不可哭出声来,让他听见。她埋怨自己的胡作非为,目无天伦,他本该与姐姐生孩子……

    兰,顾好孩子,我走了……

    不知怎的,她起身,脚步踉跄地奔向他,从背后拥住他,心里的疼痛消了大半。

    他还是那样浅笑如风,即使身上满是血迹,伤痕密布。他轻轻地转身,抱她在怀,吻了她的额头,说着,兰,对不起,是我负了你,我活得糊涂,并未想到自己会真正爱上一个人。

    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你听听是否可用?

    空尘,浮生空寂,尘世无劫,但愿他能懂得我们的心愿……

    兰,我爱你,真的很对不起……

    她知晓这一段恩怨,就此了结。为人父母,给不了孩子养护,只能留下一个心愿,好,这名字取得好,空尘,我们的小空尘会平平安安地长大,顺遂地遇见心上人……

    嘴角赤红的血砸在地上,碎了年华,糟了岁月痴迷。

    兰,兰,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听到你即将赴死……我便已服毒……栖唐,你说……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很喜欢看……月亮……你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为何?

    傻瓜……他锥心的疼,抽噎着……月缺月圆是思念,不管月亮怎样缺失,终归会圆满,你懂了吗?

    她笑起来,你呀,说什么……都那么好听……只是……我再也……听不到了……

    栖唐……如若……有来世,我……不要再遇见你……

    他知晓她还存着对帝姬如兰的愧疚,他又何尝不是,但爱没有道理可言,兰,下一世,我会好好赎罪……你要等我……

    南海昭告四海,如兰帝姬因病亡逝,夫君栖唐世子悲痛跟随。兰帝姬诞育子嗣后,劳累而亡。兰之子,为男,名为空尘,贵胄子弟。蒙天庭厚爱,孩童时期于太极神君座下修炼,少年时期于天书阁研习,成年后留归天庭。

    陵光当年的诅咒好似又应验了。

第85章 祸起殃天下

    朱雀话音刚落,收起曼珠沙华,掌中一记赤焰,狠厉击打在一团蓝影上。不过那蓝影躲闪迅疾,顷刻间显出真身,白色长眉与玄色发髻配搭奇妙,之烬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人咳嗽几声,说道,“哎哟,姑娘好术法乎,本人差点无辜被伤也。”

    姒玄霸气地扯着蓝袍男子的衣袖,“你竟敢偷听?”

    “遇上姑娘,何其不幸。”他拱着手,嘴里念叨着,非礼也,非礼也……

    “怪老头,你叨完否,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

    他拈起自己的两缕长眉,怒其不争的样子,“鄙人年华正茂,却因此白眉,平平兮让人嗤笑糟老先生矣。”

    “你到底是谁?”之烬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只觉他该是天庭之人。

    “汝虽不知吾乃何人,吾却知汝是何人,且鄙人来寻之人也是你。”

    之烬从他莫名其妙的言语中,听得一丝明白,惊异,“我……找我作何?”

    “汝身所携合生气息过于浓烈,未曾使吾费时间去寻,甚好,甚好。”

    他忽地刻意离姒玄远一些,揪着鼻子,“你身有味道刺鼻矣,揣着鬼界之物至南海,小心被发现。”

    “……闻得出此物。”姒玄笑里藏刀,“你若再不说来此作何,我真不客气了。”

    她想着此人能识得合生与曼珠沙华,必然是个有较高术法之人。方才他也必然听到了她们的谈话,知晓了赤帝之事,若是此人心有恶意,她绝不会手软。

    “得利而替人行事,吾不过一凡俗之人。”他拱手一笑。

    姒玄忍受着他奇怪之语,指节咯咯作响,“老娘没空与你废话!”

    “吾言,吾言……吾来此,是为与你们皆有关联之人,其为赤帝,列山缙融。”

    之烬叹道,“你是去茨山将合生交给赤帝之人?”

    他终于收起如似面具的神情,静默几许,“是也,正是鄙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谁之托?”

    “若其能以己身而来,便不会托吾相助。”

    “其为男还是女?”

    蓝袍男子轻笑,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此番来此,是因赤帝的劫数?”之烬惶恐,“孤山鼓劫已过,为何还有劫数?”

    “姑娘多虑了,孤山鼓劫确实已渡,只是……”

    “只是什么?”他所言的每一句,都似悬在之烬心上的一把刀,令她心悸。

    “不日后,你会有一劫,而你与赤帝皆服下了合生,故而会……同生同死,所以……”

    她听罢,瘫坐在地。

    生死之事,没曾想真正轮到了自己。她不是怕死,只是还有很多事未作,去越州杀庆泽,去人间看洛棠,去洛水见十里海棠,还有解开又原的梦魇……真的就要亡逝了吗?她从前惧怕别人离开,如今听到自己的劫数,心里灼烧不止,疼痛非凡。

    “那年,吾亲自寻了烬尤,让她服下合生,去往茨山。”

    之烬有些失控地抓住他的衣襟,“她孕有一子,你还让她服药。”

    他愕然,低声轻语,“如若我当时知晓此事,定会离开,不再扰她。”

    “到底是谁,为了救赤帝,要让别人以命相抵?”姒玄拉开之烬。

    “吾只可告知两位,赤帝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她想让他平安。”

    “姑娘之所以深陷合生之运,只是你的劫数,她也没有料想会如此。”

    之烬一想到烬尤是如何亡逝,便觉滋味苦涩,“血有灵,名中含烬字,我与烬尤皆是赤帝劫数中会出现的女子。可是为何?为何是我们?传闻中,天庭神牍塔内有世间天机,他能窥得一二,可见他的品阶尊荣。”

    “合生之药已毁,他作为天庭之人,却敢藏匿。”姒玄扶着之烬。

    “吾当然知晓她在行错事,也知有不妥,可也不敢规劝。”

    之烬试图消弭难安之怖,“我到底会有怎样的劫数?”

    “赤霞一出,坤日阴,乾月沉,天下乱……”

    “赤霞?”姒玄疑问万千,这赤霞是何物,竟有如此毁天灭地的灵力。

    “究竟何为赤霞,吾也难解,她也并不知晓,只说这是神牍塔内的天机。”

    “为何与我相关?”赤霞是当年东鸾族九公主所化的天边五色霞光中的一重吗?

    “她在天庭时见过你,知晓你眉心的火光一点,绝不是妖所有……”

    之烬惊讶地差点咬到舌头,“……我在天庭从不会轻易离开火云殿,谁会瞧见我的眉心异样?”

    她回想在天庭的日子,见的人少得可怜,谁会关心她这个卑微的随侍呢,还能看出她的眉心有所不同,那人到底是谁?

    “眉心火光与赤霞有什么联系?”姒玄看着之烬,她身为血含灵的朱雀,对这位同样血含灵,也会御火的小火妖顿觉亲切。

    “吾不知……如此说来,可谓笑话,若是姑娘真是什么祸乱天下的赤霞,为何如此不堪一击,法力薄弱……”说罢,他余光瞥到姒玄怒气冲冲的脸,“也许她想多了,姑娘不是什么赤霞。”

    “你可知,要解开合生,需作何?”

    他面容骤减风华,起了苍老,“当初我之所以助她,除却她崇高地位,还有便是她能给我延缓衰老的药。也许都是报应吧,吃下再多灵药,一旦心有动摇,还是会消去灵气,这长白眉便是怎样也褪不去。”

    “焚心为灰烬,果真是应了我的名字。”之烬发觉自己的名字竟有这般含义,哭笑不得。

    姒玄握住她的手,予她安定,“不会的,谁都不能左右别人的命运,即便是合生。”

    她失落,“来不及了……若我劫数一到,非死不可,我不想连累赤帝。”

    “灵药来自西海王母,只有她能解,她神力无边,也一定会救你性命,事不宜迟,我现下就去西海。”

    蓝袍男子迟疑片刻,还是说道,“劫数由天定,王母仙尊身为西海至尊,也不可违天命。”

    “那为何赤帝的劫数能以合生更替?”姒玄反问。

    “……你说得对,也许可以一试。”他坚定道。

第86章 世间无常苦

    “此去西海,路途遥远……况且,王母如何会藐视天命……”之烬低语。

    姒玄甚是无奈,她何尝不知王母的性子,真要是去西海求她相助,毫无胜算……也许只会白白费时。

    “我想问你一件事,望你如实回答。”她站定在蓝袍仙人面前,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他有些不自在,捋了捋长白眉,笑道,“姑娘但说无妨。”

    “他让你寻人,若是寻到了,该当如何?”她冷言冷语。

    他大笑起来,难以置信一般,“你以为我会对她言听计从,她令我作何,我就一定会作何?”

    “我只不过是因她能给我延缓衰老的药,便助她成事,可不是她蓄养的走卒……我实话告诉你吧,她此番之意是让我取她性命,永绝后患。”

    “服下合生的两人,只要其中一人的心化为灰烬,便可破解合生。”他看着之烬,“可我从不杀生。”

    “她是赤帝的人,谁也别想动。”姒玄揽住之烬的肩头。

    “我已是知无不言,道尽天机了,你也得告诉我为何要携着黄泉之花?”

    “自我苏醒后,便四处打探赤帝的消息,但因中的咒术太过凌厉,一直无法恢复法力。只好求了阎罗大王,让我留在冥界,以曼珠沙华来吸食我的巫气。”

    “谁能给你下这般咒术?”

    姒玄白眼道,“你不是方才偷听许久吗……”

    他耸耸肩,“未必听得真切乎。”

    “我与赤帝皆是被一狠辣女子所害,其与魔界有所系,故而给我下了恶毒的咒术,还使得赤帝下落不明。”

    “赤帝太过不争,可这世间恩怨纠缠,又岂是不在其中就能独善其身的。”他知晓赤帝当年亲手损毁天帝赐予的宫殿,想要过遗世而立的生活。

    “曼珠沙华与合生究竟是怎样的的联系?”之烬想要听完那关于无双仙师与东鸾族公主槿岑的故事。

    “我也是因幼年时居在昆仑宫,听来的故事,说是仙尊答应了槿岑一个请求,便造了合生。”

    “什么请求?”他也是极尽好奇。

    姒玄苦涩,亦如当年的情绪,那时她第一次听到那么惨绝的故事,以至于她之后不敢去想象自己要是喜欢上一个人会有何结局。

    无双因与槿岑相爱,破了戒律,被圣祖关押在华胥幻境。槿岑为了救他,在西海昆仑宫门前磕了几天几夜的头,终于体力不支而晕厥。

    西海昆仑宫皆笑她糊涂,王母仙尊怎会搭救他们两个不知规矩,毫无廉耻的人。

    谁也不知,其实早在多年前,王母算出西海将在百年内塌陷,需寻得一方紫微石镇守才可解开危机。

    而她曾在蟠桃盛宴上看到东方阿殷族的四公主槿岑竟有紫瞳,派人问询一番,方得知其出生时,紫气东来,族人无不叹为降福喜兆。

    西海之祸在劫难逃,王母想着一方仙境无端被毁,生灵涂炭,如此失责,实难心安。

    那日,她扶起晕在地上,额头血痕深刻的槿岑,平静道,你真的已经做好决定,永不反悔?

    她醉人的瞳孔,凄迷如雾,沉声,我愿意,只要王母能救出他,保他一生平安。

    此时的无双,在封闭的华胥幻境里,用尽毕生法力,也寻不到出路,他担心着槿岑,担心着他们的以后。

    他每击打幻境一分,幻境便扩大一分,无边无垠的感觉令他怒吼,心中愈加愤恨。

    终于,他累了,痛了,瘫坐在地。

    你可懂人间八苦?

    无双听到圣祖的问询,一如既往的答道,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苦、别离苦、不得苦、六根难容苦。

    圣祖轻笑,你已受情爱之苦,怎会还如此愚钝,人间哪是八苦便能说尽的,无常矣,乃是最苦……此刻你身在无间之境,若还不明,岂非要老死其中。

    听罢,他流下平生第一滴泪水,反复念叨着,无常最苦,无常最苦……仿佛一句咒语般,华胥幻境顿时裂开。

    无双,你是否还记得你初来此仙山,没有名字,本圣为你赐名。

    他跪地,愧疚一拜,弟子记得。

    无双,退却红尘,独身一人,潜心修炼。

    非也,圣祖否定,遗憾道,你还是没有懂,为人便有情,有情便会生爱,无人能免俗,且凡俗并不会扰了修行,真正的修行在于心。

    你虽在空门,贵为仙师,但你的心已经归顺在她的身上,此姻缘已起。本圣为你赐名时,早已看出你的红尘缘分,无双之意是,心慕一人,即使难以成双,也无瑟瑟寒凉。

    空门从来都是这样的地方,但凡你走进来,就要懂得取舍……无双,你的姻缘该由你来结束。

    那时的天空忽地有一片紫霞迤逦开来,迷离朦胧,久久不散,他叹道,好美,像是槿岑眼里的烟雨。

    “你说,东鸾族四公主槿岑被剜去的双眼化为一块紫微石,镇守在如今的西海……”

    姒玄如鲠在喉,言语不畅,“王母不知,即便他不去求圣祖宽恕无双,无双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怎会,空门戒律向来森严,那无双最后不也变成一方顽石,被弃在花果山吗?”他不解。

    “槿岑已用双眼为这份孽缘作了交待,为西海立了功德。圣祖仁心,也不会苛待无双,他只是将其逐出了空门而已。”

    姒玄接着说道,当无双知晓槿岑已去,潜在心里多年的顽劣,顷刻间破身而出。他手执长棍,将西海昆仑宫搅得地覆天翻,只为见一眼她双眼所化的紫微石。

    王母没有计较他的过失,对他言,槿岑说,这天下有一个地方叫花果山,里面有世上最美的花,以及世上最甜美的浆果,去那里等她吧。

    话毕,她见无双抱着自己的头,狠狠重击在地,那一刻她忽地明晰,情爱本无错,错的是世事无常,规诫太多……

    我这里有一味药,若你在六十九日内,于梦里见到槿岑,从此她在哪里你都能……

    他一把夺过药,含泪吞下,须臾,化为一方棱角怪异的石头。

    良久,一白净赤足小仙弥,合掌,向王母道,圣祖有令,烦请仙尊将这顽石交于本门。

    小仙弥念出咒语,那顽石蹦起来,坠入凡间。

    那故事,姒玄并未听得全。

    其实,之后,在一个萧然雨夜。

    王母去了花果山,抚着那石头,叹息,我答应过槿岑会保你一生平安,不过不是这一生,而是你吃下那药后,得以成为灵的一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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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尘烬歌介绍:
三千年前,东方阿殷族九公主与阳神相恋,诞育一女后殉情于旸谷,化为五色霞光。因天庭隐瞒,阳神不知女儿之烬。天庭忌惮之烬神力,将还是婴孩的她交于太极神君,意欲用三昧炉磨灭其命数。后其被族人救出封印神力,安置于无名山谷。多年过去,已是火德星君的他寻到沦为小火妖的她,将其带回天庭,究竟为何?神牍塔秘册《旦典》,所载,阳神与东方阿殷,合之,生赤霞,毁天灭地。赤霞珠,即之烬的心。几生几世情牵,无奈无常恩怨。谁喃喃,今夕何夕,见此粲者……浮尘烬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浮尘烬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浮尘烬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