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5 卑微公主不卑微（28）
进入到内屋，刘氏坐在主位上，半眯着眼睛，一副好像是已经睡过去了的样子，而屋子里的人，也都纷纷静默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原来那一世里，南宫凤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当时的南宫凤，刚在外面的院子里，“偷”听到了两个丫鬟关于左殇景有喜欢之人的谈话，心中正是恼怒异常，又被陈嬷嬷阻止，没能发泄出心中的火气。虽然她对刘氏一直处于敬怕的阶段，但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不管是动作幅度还是说话的声音，难免都有些偏大。
于是，才一进屋子，她就“吵”到了刘氏，将刘氏从“睡着了”的状态中给惊醒过来，刘氏十分不悦，又趁机强调了一番左家的“家规”，再一次对南宫凤进行了打压。
刚到这家的时候，众人不知道南宫凤的底线在哪里，便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不着痕迹般的试探，让所有的人都开始知道了，为了一个左殇景，向来刁蛮任性，有的时候连当今圣上的账都不买的南宫凤，是真的可以没有底线。
云裳虽然暂不打算暴露自己，但也没打算给刘氏机会说教自己，所以这一次进去的时候，她是慢悠悠进去的。
没有在帘子掀开就叫人，也没有风风火火地走进去，就是慢慢地走了进去，除开丫鬟打帘子的声音，她这边几乎没有弄出任何的声响来。
进入之后，她才做出了一副要叫人的姿态，但随即就看到了刘氏闭着眼睛的样子，她顿时就禁了声音，疑惑地看向站在刘氏身边的另外一个嬷嬷——王氏，无声地发问。
王嬷嬷原本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这时候却露出了些微的错愕，似乎眼前发生的事情，跟她意料中应该发生的事，出现了偏差。
云裳看到了王嬷嬷的神色，面上不显，内心却是心领神会：上一世的那一场找茬，果然是故意的。
屋子因为刘氏的“睡着”，原本就安静得不行，现在房间里多了云裳等人，但依旧安静得很，甚至感官上比先前还安静了不少，透着一种颇为让人有些心慌的寂静。
王嬷嬷大概是现场最心慌的人之一了。
作为伺候在刘氏身边超过了三十年的老人，对于此刻自己面前的主子到底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她简直太清楚了。而就是因为清楚，现在的氛围才让她十分的尴尬。
原本只要云裳还是按照以往那样进来，在房间如此安静的情况下，她弄出的声响会被放大，那么“自然而然”地就会吵醒刘氏，刘氏也就借此醒过来。可现在云裳啥声响都没弄出来，就这么出现在了屋子里，刘氏没了醒过来的“条件”，但她又不是真的睡着，这样端着，也是很费神的。
王嬷嬷露出了急色，她得想个办法自然而然地叫醒刘氏才是。
可，这个办法，是真的不好找。
刘氏睡着的这一场戏，原本就是准备给云裳的，现在戏唱不下去了，刘氏心中必然不悦，那么这个时候，谁让她醒过来谁就会倒霉。哪怕是跟在她身边的心腹王嬷嬷，也照样会在事后受到呵斥——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王嬷嬷才踌躇犹豫，她的目光环视在全场，寻找着替罪羔羊。
云裳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装睡的刘氏。
这位虽然闭着眼睛，但眼皮下的眼珠子一直在转来转去的，眼睫处也在不断地颤抖着，这幅样子，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在装睡。
上一世，这事事发突然，加上南宫凤没事不可能去仔细观察刘氏，才最终让刘氏在“下马威”下得顺畅，这一世嘛，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典型了吧——刘氏这会儿是醒也不是，不醒也不是。
王嬷嬷的目光在现场看了一群，所有的丫鬟，早就云裳进来之前，就被打了招呼，此刻全部都是低眉垂眼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甚至连一个对视的对象都没找到，更别说想办法让其他的人弄出点动静来，方便她跟着叫醒刘氏。
王嬷嬷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找不到其他的人，她就知道靠自己了。
否则的话，之后自己等待的责罚，那可能就不是呵斥那么简单了。
深吸一口气，王嬷嬷张嘴，准备叫醒刘氏。
“嘘！”
就在王嬷嬷要张嘴的时候，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云裳先一步朝着她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王嬷嬷：“……”
禁声的手势做完了之后，云裳还朝着王嬷嬷指了指刘氏的方向，然后在冲她摇摇手。
王嬷嬷：“……”
出声的契机被打断之后，这时候还想要开口说话，那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毕竟，王嬷嬷找到的借口，是想借着云裳已经来了，叫醒刘氏，现在人家本人示意她不要吵醒刘氏，她还刻意去叫的话，未免就显得有些太不适宜了。
可是，如果不叫醒的话……
整个屋子里，距离刘氏最近的人，就是王嬷嬷。
所以，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刘氏抖动得越来越频繁的眼睫，还有她那一双逐渐皱起来的眉心。
眼见着刘氏连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王嬷嬷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郁。
不行，自己一定得叫醒刘氏。
“嘘！”
这一次，云裳走得稍微距离王嬷嬷近了一点，在王嬷嬷再一次想要开口的时候，再一次对对方做出了嘘声的手势。
再一次被打断的王嬷嬷：“……”
房间再一次陷入到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云裳悄悄地再看了一眼刘氏，看到她落在一边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就知道对方的耐心已经达到了最大化了。
刘氏这选择假寐的姿势，可不是什么好的姿势，单手抵着一边额头，动作看上去倒是优雅，可惜的是，这动作也颇为费力气，尤其还是故意做出来的前提下。
她现在甚至能看到刘氏抵着额头的那只手也出现了些微的颤抖，显然是那姿势让她不舒服了。
但再不舒服又怎样，谁让你已经“睡着了”，再不舒服也得给我憋着！
云裳内心一片好笑，她可是太喜欢现在这样的场面了。
云裳随便一看都注意到了的事，一直专门在观察着刘氏的王嬷嬷，自然也是注意到了。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慌乱，嘴巴再一次张开。
这一次，她已经想好了，就算是公主在阻拦自己，她也一定要喊出“夫人，公主来了”那句话。
“嘘！”
云裳再一次及时对着王嬷嬷做出了禁声的手势来。
王嬷嬷高估了自己的“决心”，在面对云裳的嘘声禁止的时候，她的话，再一次被自动地卡主了，没能说出口。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云裳打断，王嬷嬷还想要找机会，那是真的有些难了。
这边的动静虽然很轻，但毕竟就在自己的身边发生，刘氏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的手腕，其实在云裳进来的时候，就有些酸了，本打算置换一下，却凑巧那个点，打帘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她也就忍了下去。
本以为很快就可以“醒”来，也就无所谓了，可老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房间里依旧安静如初。
其他还行，刘氏的手腕是真的有点支撑不住了。
刘氏不是一个很能忍的人，更何况，前面那些时间，她已经忍得足够多了。这会儿手腕实在酸疼得厉害，等不到“台阶”的她，索性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突然咳嗽了两声，自己睁开眼睛，自己醒过来了。
“母亲……”云裳叫道。
“你来了。”刘氏一边捏着自己酸涩的手腕，一边颇为有些迁怒地问道，”怎么不叫醒我？”
“母亲定是累乏了，媳妇怎能打搅母亲？”原来那一世怪南宫凤吵醒自己，这一世又怪自己不叫醒她，云裳微微一笑，十足贴心地说道，“要不母亲今夜里早点休息，媳妇明早再来给母亲请安。”
“不用，叫你过来，是要说一下白天的事。”刘氏着急给白天的事情，定下性质来，就怕夜里时间长，云裳会想出一些有的没的出来，“王嬷嬷。”
“老奴在。”
“把人带上来。”
“是。”
王嬷嬷对守在门口的丫鬟点点头，那丫鬟立马就挑开门帘子走了出去，没一会儿，月娥、紫鹃、如意等人，全部都被带了上来，刘氏这屋子也算是不小的面积了，但这些人竟然将这屋子。跪满得密密麻麻了。
“公主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公主饶命，求夫人饶命啊……”
跪在地上的一圈人，都在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只除开一人——那人便是如意。
所有人的身上都带了明显的伤，显然都被动过刑罚了，如意也是不例外的，但相对月娥紫鹃青竹等人都在求饶，如意却一语不发的异状，让云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看来，事情果然是出现了一些变化。
“闭嘴！”王嬷嬷威严的呵斥，霎时就是吵嚷的屋内一下安静了下来，她等全部人都安静之后，目光在大家的身上都转了一圈，这才用手指着月娥，命令说道，“月娥，你自己交代。”
被点到名字的月娥，头发凌乱，浑身都是狼狈不堪，她咚咚地磕头之后，这才用哭泣的声音说道：“公主，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自从被调到公主身边伺候，真的是无上的光荣，但眼见着如意如兰更受到公主的信任，奴婢实在是嫉妒，奴婢也想在公主面前受宠，这才定了计，想要利用圣物失窃，栽赃到如意如兰的身上，让公主厌倦了她们，赶走她们，以后身边就只有我等伺候……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求公主看在奴婢这些日子尽心尽力伺候的份上，饶奴婢一条贱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公主、求夫人饶命啊。”
瞧瞧这话说得，一看就是别人给准备好自己背下来的台词。
否则，惹下这么致命的祸，换个人早就情绪崩溃。而在情绪崩溃之下，怎么可能还能这么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地将“真相”还原出来？！
而且，这一番话，说得那是相当的一个有水准。
硬生生地将一桩阴谋诡计说成了是丫鬟之间的争宠，而且还是因为月娥想要在云裳的面前表现，这才陷害的如意如兰。
两三句话就把明明是针对南宫凤本身的算计弱化成了这样，还在无形中悄悄地拍了云裳的马屁——说在云裳身边伺候是无上的光荣——最关键的是什么，这个说法，完全将如意给摘了出去，让她变成了跟如兰一样的无辜者，可以继续留在云裳身边了。
如此精妙的算计，云裳可不相信这是刘氏或是左知琴这样的脑袋，能想得出来的！
看来，自己白天不在的时候，刘氏或是左知琴，真的是去找了外援了。
“紫鹃，该你了。”等月娥说完了，王嬷嬷又点了紫鹃的名字。
紫鹃看上去，可是比月娥的模样凄惨多了。
云裳记得自己给紫鹃交代过，让她按照刘氏交代的做，可少受些惩罚，她相信紫鹃是个聪明人，再不用担心她这边的情况下，她必然是绝对按照刘氏说的再做。可她这一身的伤，依旧还是目前看到的所有人里面最重的。
配合还能受这么重的伤，看来左知琴估计是没少动手，泄私愤。
“月娥姐姐对奴婢有恩，奴婢也嫉妒如玉如兰在公主面前受宠，所以月娥姐姐来找奴婢的时候，奴婢、奴婢就答应了她。”紫鹃一边说一边磕头，“都是奴婢的错，求公主求夫人饶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再接着，王嬷嬷又让青竹等人一一开口说话，每一个人，都能相互印证对方的话，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扳成了丫鬟们之间的明争暗斗。
云裳挑挑眉，神色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这一幕，她其实早就料想到了。
而等这些人都说完了，终于轮到了一直沉默的如意。
796 卑微公主不卑微（29）
“公主，奴婢是被冤枉的。”如意望着云裳，“求公主还奴婢一个清白。”
“那你白天说的话，又怎么解释？”云裳知道如意需要一个解释的口子，张嘴就给了她机会。
“月娥紫鹃她们合伙起来陷害奴婢，奴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才胡说八道的。求公主明察，奴婢是被冤枉的，圣物那么重要，便是再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断然不敢觊觎。”
果然，白天的事情，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上：所有的问题全部都由月娥跟紫鹃承担。
这其实是这个事件中，最好且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是左知琴的智商有限，她想不到这样的解决办法。不过赵雪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清楚厉害关系，并找出这个最佳的解决办法，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呢。
没错，那个站在左知琴背后的人，一直都是赵雪柔，而云裳一直等待，不想打草惊蛇的人，也是她。
金紫光禄大夫赵家二房的三姑娘，名满京师的才女，这些身份听上去，似乎都让赵雪柔的身份显得贵气逼人，但实际上，这也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好看而已。
赵家在京师固然是上等世家，但这个赵家二房，可就是另有分说了。
因为只要稍微知道细节一点的人，就都知道，金紫光禄大夫赵家里，赵家二房，那是很不争气的一家人，尤其赵家二房现在的当家人，也就是赵雪柔的亲生父亲，资质平庸，好不容易得了祖上荫庇，谋了好的职位，但他总是办砸差事，而且越是重要的，错得越是离谱。
时间一长，便是看在金紫光禄大夫赵大人的面子上，大家也不敢给这位赵二大人安排什么关键岗位、关键工作了，最终他也就在京师的闲散衙门得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闲散官职。
至于赵二夫人，那在京师贵族妇人的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笑话：没有那金贵的命，但总是要去跟赵家大房的夫人攀比，每一次都是丢了脸面，可她却乐此不彼，这么多年下来，没少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添砖加瓦。
父母都这样了，赵家二房的几个少爷小姐，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少爷，一嫡一庶，都完美地继承到了赵二大人的平庸无能，但两人却也另开蹊径，在“纨绔”这条道路上，剑走偏锋，愣是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成为了跟父辈一样的名满京师。而至于另外三个姑娘。
大姑娘二姑娘，在京师众多小姐闺阁中，几乎是透明一样的存在，好多时候，都是因为大家提到了三姑娘，才会偶尔地想起来，原来在赵家二房，前面还有两个姑娘呢。
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还能成为名扬京师的大才女，可见赵雪柔的厉害之处。
而且，云裳还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关于赵家的阴晦，那就是赵雪柔明面上虽然是赵家二房的嫡三姑娘，但实际上，她其实并不是赵二夫人亲生，实际乃是二夫人身边的丫鬟所出，乃是庶女。
这个消息，倒并非是云裳这一世去调查所得，而是在原来那一世里，南宫凤就已经知道了的消息。
而且，这个非常阴晦的隐秘，告诉南宫凤的人，还不是外人，正是赵雪柔自己。
那个时候，赵雪柔已经嫁到左家来了，将这件事情告诉南宫凤，不过是想要利用南宫凤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云裳能大概猜到她的目的，那时候南宫凤跟左殇景之间本就问题重重，若是被南宫凤知道了赵雪柔竟然不是嫡女，而是地位卑贱的庶女，她说不定就会利用这个身份去践踏赵雪柔。
但赵雪柔会承认吗？
或者应该说赵家会承认吗？
当然不可能承认，便是问到了一直摆明了不喜欢赵雪柔的赵二夫人，她都不可能承认这件事。
所以，当时，但凡南宫凤想要利用这个消息做什么，最后受到伤害的，必然是她自己。
不过，赵雪柔大概是做梦都想不到，她将这么重要的“把柄”，亲自送到了南宫凤的手上，结果南宫凤却是听过就算了，根本没想到利用这个做什么。
有的时候，赵雪柔还是过分高看了南宫凤。
这个消息对这一世的云裳来说，倒是用处不少，其他的先不少，她就知道一点，在那样的环境里，在那样的家里，赵雪柔想要跳出来的心，非常急迫。
原本她的目标已经非常清楚，而且这人也咬勾了，可眼见着要收获的时候，南宫凤横插一脚，让准备完全、一心等着嫁到左家的赵雪柔功亏一篑。
知道自己跟公主之间，如此悬殊的位置，正常情况下，一般人就得放弃了，可这赵雪柔却不是一般人——南宫凤的公主身份，大概是反而激起了她的抢夺之心，她开始了一步步的布局与算计，一步步地达成了她的目的。
上一世，赵雪柔最大的失算，估计就是南宫凤的自杀了。
而这一世，她最大的失算，便是云裳的重生了。
秉承着自己的计划，云裳对于白天发生的事，就是出于月娥等人对如意如兰的嫉妒的说法，选择了全盘接受。
“真相大白”之后，如意自然是要重新回到云裳的身边的。
在离开闲丰园之前，刘氏又倚老卖老地提点了云裳一些话，大概意思是这些事情确实是她们管教下人不严，但为了左殇景，这种“家丑”，就不要再出去被任何人知道了，便是自己府里的人，也都得闭嘴，过了今天之后，不许任何人再提及此事了。
作为“听话的媳妇”，云裳当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而让她既意外也不是很意外的是，刘氏竟然没有立马就安排其他的人来替代月娥紫鹃空出来的大丫鬟空缺——看来，必然也是赵雪柔叮嘱过了，否则以刘氏跟左知琴的智商，自以为问题解决完了，就又该马不停蹄地安排自己的人到她的身边了。
连这种小细节都帮着考虑到了，看来，赵雪柔对两人的影响力，可是相当深刻的了。
也怪不得，连陈嬷嬷这种在刘氏跟前伺候超过了三十年的家生子，都能被赵雪柔给收买了——从陈嬷嬷后期怂恿让南宫凤去给皇上求圣旨，让赵雪柔嫁到左府做妾这家事，云裳就已经判断出来了，陈嬷嬷绝对是赵雪柔的人。
不但陈嬷嬷，就赵雪柔在左府的这些个影响力，只怕左知琴身边的贴身丫鬟嬷嬷中，也必然是有她的人。
如此看来，赵雪柔为了嫁到左府来，真的是殚精竭虑，谋划了不少年了。
一边思索左知琴身边谁最有可能是赵雪柔的人，云裳一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寝房之后，她就让无关的人都退出去，只留下几个大丫鬟贴身伺候，而本该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了的如意，也很快地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
“咚”一声，进到房间，见到云裳之后，如意就先跪在了地上，给云裳请安：“如意见过公主。”
云裳一边吃着如兰给自己准备的新鲜水果，一边漫不经心地对如意吩咐：“说说吧。”
“今天跟着夫人到了闲丰园之后……”
如意便将今日她从离开怡情轩到了闲丰园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地，一五一十描述给了云裳。
果然一切都跟云裳预料的差不多——她们被审问了两次。
根据如意自己的体会，第一次与其说是审问，不如说是左知琴单独的情绪发泄——紫鹃身上的伤势最严重，便是因为这第一次：她身上的伤，都根本不是刘氏所谓的陈嬷嬷等人打的，就是左知琴本人打的。
第一次结束后，再一段时间，然后才开始了第二次。
而这一次的审问，才真正地带了审问的意思。
如意告诉云裳，这一次的审问，不但有了真正审问的意思，而且问话的水准有了显著的提高。如果她去之前没有云裳的提点，或许自己都还注意不到什么，但正是因为有了云裳的提点，加上她知晓的内幕，比左知琴等人想象当中深得多，这么刻意地去观察、推断之下，也就让她轻易地就发现了第二次审问的时候，不管是左知琴问的话，还是陈嬷嬷嘴里问出来的话，都带了明显的目的性。
她们都在刻意引导今晚上云裳在刘氏屋子里听到的那个结果。
比如对如意自己的审问，一开始陈嬷嬷就直接说了，她知道她一定是清白的，圣物肯定不可能是她偷窃的，反而是月娥跟紫鹃，一直以来都跟她的关系不好，有嫉妒她、算计她的嫌疑。
两个圣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意简直不能再更心知肚明，但陈嬷嬷这话，显然是要保全自己，如意不可能自己跟自己作对，也就顺着陈嬷嬷的话说了下来，推翻了自己之前说的话。
在云裳还没出现在闲丰园的时候，刘氏跟左知琴说了一会儿话，大概两人都觉得如意是真的自己人了，也就没有避讳如意，都用着得意的语气，说着之后的安排。
听到她们认为自己的这一套解决办法，一定可以对云裳瞒天过海的时候，如意其实并未嘲笑两个人的蠢，她只是再一次对云裳的算计感到了害怕。
不知道有没有一天，左知琴跟刘氏，甚至是她们所谓的背后那位高人，她们有机会可以知道，就是她们洋洋得意的办法，其实早就在云裳的算计之内了。
而且，还是在小花园的时候，在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云裳就已经给她们算到了这一步。
是的，云裳在小花园的时候，就已经针对当时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给了左知琴刘氏最终能想到的最优解办法，那便是将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推到月娥跟紫鹃的身上，这样的话，至少可以保住如意跟如芷两人，算是那一场事发后，损失最低的解决方案了。
还有一点也是让如意想到就心惊胆战的——她被左知琴单独问过话。
问话的内容，并不太复杂，左知琴告诉了她，她当她是自己人，所以才会选择牺牲紫鹃跟月娥只为保全她一人。这件事情之后，她会清清白白地重新回到云裳的身边，左知琴希望她以后要好好地为她做事。
否则的话，关于她偷窃圣物——当翡翠黄金对钗被证实了是如意偷窃的，就再也没有人怀疑玉镯可能不是如意偷的，再加上如意本人也不敢不承认两者都是她偷窃的，这样一个理所应当的真相，便这么在所有人的笃定中诞生了——的真相，她可就没有办法帮她隐瞒了。
这一份“威胁”，老实说，如果不是云裳的神来之笔，当真是对如意非常有效。
如果说之前如意选择投靠左知琴，那是因为利益，那么从今以后，她都得效忠左知琴，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但左知琴不知道的是，她以为的所谓的如意的致命把柄，根本不是如意做出来的——那根本就是云裳故意算计出来，专门送到她手上的，只为了让她以为自己抓住了如意的把柄，从今以后，如意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她了。
因为如意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她了，所以左知琴对她的信任，很明显有了提高，话语之间，她已经毫不避讳自己以及刘氏对云裳的不喜，甚至还隐隐地提及到了左殇景另有心上人的事。
——这一刻，如意才真正地体会到了自家公主的可怕之处。
怡情轩的一场交锋，不但将之前刘氏左知琴好不容易安排在云裳身边的大丫鬟，连根拔起，完全逆转了她们最初的算计；而且最重要的，便是云裳将她送到了左知琴这边，还给她按下了一个绝对不会被人怀疑的身份：圣物的把柄，实在是太重了，这样的把柄，捏在左知琴的手里，她根本不会怀疑如意的忠心程度。
就好像是云裳也绝对相信如意不敢背叛自己一样。
其实比起圣物的威胁，对如意来说，最大的威胁，其实是她这位“觉醒”的公主。
797 卑微公主不卑微（30）
从刘氏的院子里回来，再到处理完如意等的问题，云裳准备休息的时间，时辰已经不早了。
可那位在刘氏口中所谓的很快就要回来了的左殇景，一点回来的迹象都没有。
若换了南宫凤，必然是心心念念地等着——原来那一世，南宫凤便是等到了很晚的时间，才得了门房通知，说是左殇景回来了，但他却歇息在了前院。
云裳可没有如此虐待自己的爱好，她处理完事情后，就洗漱睡觉了。
睡了一个美美的觉，清晨，云裳先按照南宫凤的习惯，先去给刘氏请早安——说到请早安，也是陈嬷嬷对南宫凤的好心的“提点”。
这个时空，长幼固然重要，但尊卑却放在了更前面，而南宫凤作为公主，分位高了刘氏不止一级。
也就是说，按规矩，南宫凤是不需要给刘氏请安的。
但陈嬷嬷却告诉南宫凤，左殇景对刘氏极为孝顺，每日都会晨昏定省，如果她也跟着做的话，必然会得到左殇景的好感，同时也能增加刘氏的好感。
这对南宫凤来说，可是极好的事。
然后，南宫凤就被说动了，开始了每日对刘氏的晨昏定省——要知道，在皇宫的时候，便是对皇后，南宫凤都做不到这样的程度，所以此事传回到皇宫皇后的耳边之后，再一次让皇后对南宫凤寒心了一次。
去到刘氏院子的时候，左知琴已经在了。
“嫂子……”看到云裳的时候，左知琴的脸上扬起了笑容，叫了一声云裳后，她就上前，一如第一次见到南宫凤时候的热情，还刻意地挽住了云裳的手，十足乖巧且讨好地说道，“……母亲说昨天的事，都是误会，都是丫鬟们拈酸吃醋弄出来的，你可不要误会妹妹。”
云裳微微一笑，一如这段时间对左知琴的态度，友好地说道：“我知道晚上就已经知道了，不会误会你的。”
“嫂子没有误会我就好了。”
又跟左知琴说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外间就有人进来传话，说是公主府来人，要面见南宫凤。
云裳挑了挑眉，虽然这事是她一手安排出来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南宫瑾这么早就派人过来了。
“母亲，那媳妇就先告辞了。”南宫瑾的人去到了怡情轩，云裳这才站起来，提出告辞，准备回去自己的院子。
左知琴却突然说道：“嫂子，我跟你一起去吧。”
云裳知道左知琴是好奇南宫瑾怎么会派人来找她，毕竟关于她跟南宫瑾的关系不好的事，南宫凤自己早就告诉左知琴了，她没有拒绝左知琴的要求，而是选择了爽快答应：“行，走吧。”
回去怡情轩的路上，果然左知琴就憋不住心中的好奇，她依旧姐妹好地挽住了云裳的手，低声问云裳：“嫂子，大公主找你有什么事啊？”
云裳说道：“我也好奇呢。”
左知琴又说道；“嫂子你都来我们家里四个多月了，这还是大公主第一次派了人来呢。”
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不满，似乎是在帮着云裳打抱不平。
这话，多少就有些挑拨自己跟南宫瑾的关系了。
其实，在这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每每提到了南宫瑾，左知琴都是这样的态度。
她这样的态度，不但让本就不喜欢南宫瑾的南宫凤越发不喜欢南宫瑾，而且，还在无形中讨好了南宫凤，让她对她更喜欢了。
这样一箭双雕，可一点都不像是左知琴能想出来的主意，必然跟赵雪柔脱不了关系。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回到了怡情轩。
此刻南宫瑾的人，已经等了一小会儿了。
看到那站在队伍前端的熟悉人影，云裳楞了一下，旋即笑了。
南宫瑾派过来送帖子的人，一共三人，此刻站在最前面的，正巧是个熟人——柳嬷嬷。
这柳嬷嬷也算是从小看着南宫瑾南宫凤长大的，便是在皇后的跟前，那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人。
照理说，像是这样的嬷嬷，可不应该是送信跑腿的主，据云裳所知，柳嬷嬷在南宫瑾面前，可是相当受到重视的。可南宫瑾却派了她来下帖子。
想到柳嬷嬷当过一段时间南宫凤的教养嬷嬷，云裳唇边的笑容，逐渐地意味深长起来。
而在露出这意味深长的笑容之际，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身侧的左知琴。
好像等下，应该会有好戏看了。
看到云裳回来了，柳嬷嬷随即带人上前给云裳请安，然后将南宫瑾的帖子给到了云裳：“大公主邀二公主过府一叙。”
“她为什么要邀请我嫂子？”云裳这边刚伸出手接帖子，还没说话呢，左知琴就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开口问柳嬷嬷。
左知琴跟南宫凤“没大没小”惯了，面对代表着南宫瑾的柳嬷嬷，她自然是没放在眼里。
听到左知琴的问话，云裳眼底的笑容更深了，而下一刻，她果然就看到柳嬷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大胆！”柳嬷嬷呵斥左知琴，“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公主指手画脚，这就是左相的家教吗？”
“什么？”左知琴没反应过来。
“还敢质疑？！”柳嬷嬷就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小姐——以她的眼力，自然是一眼就已经认出了左知琴左家大小姐的身份，但伺候在公主面前的她，压根就没将一个小小相府里的闺阁大小姐看在眼里，更何况这位大小姐还是如此的没大没小，毫无规矩，她呵斥一声之后，就对身后的两人说道，“对公主不敬，掌嘴。”
“是。”跟着柳嬷嬷来的，是两个仆妇，而且是一看就是常年干重活，手上非常有力气的那种，两人应了一声是之后，就朝着左知琴走了过去。
左知琴不聋，她听到了柳嬷嬷的吩咐，又看到那两个铁山一般的仆妇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她的脸上霎时大变，一边朝着云裳的身侧躲，一边大声地说道：“你们干什么？我嫂子还在这里呢。”
云裳：“……”
真是猪队友。
不过，她很喜欢。
柳嬷嬷还是第一次遇到胆大包天到了左知琴这样地步的人，她眼睛一眯，手指着左知琴说道：“藐视公主，左家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两个字，可是将左知琴给吓得够呛，她眼睛一瞪，色厉内荏地叫嚣说道：“你这下人好大的胆子，我嫂子可是公主。当着我嫂子的面，你耍什么威风呢？”
云裳：“……”
很好，继续作，她非常喜欢。
“嫂子？”柳嬷嬷一开始并未将左知琴对云裳的称呼放在心上，但此刻连续听了几遍嫂子，她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当下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手指着左知琴，问道，“你称呼二公主什么？”
“嫂子！”左知琴挺了挺腰杆，掷地有声地回道。
“你！”柳嬷嬷是真的被震住了，她手指着左知琴，半天说不出来话，而整个过程中，左知琴非但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对，反而下巴还越抬越高，一副光荣得不得了的模样。
“好，好，好！”柳嬷嬷一连叫了三个“好”字，这才咬牙说道，“左府的家教，奴婢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一个没有位分的小姐，竟敢不尊称公主，奴婢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左家的老相爷，对当今圣上，也是同样的态度？！”
刚还扬起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左知琴，在听到柳嬷嬷这话之后，她脸上得意的笑容逐渐地凝固在了唇边，而听到最后，她的脸色一片惨白，挽住云裳的双手，都在颤抖。
“不、不是的……”
“目无尊卑，左家大小姐真的是好大的脸面。”
“我……”
眼见着柳嬷嬷越说越生气，云裳觉得是时候火上浇油了。
于是，她开口说道：“柳嬷嬷，都是误会，本宫……”
“误会？”柳嬷嬷的脸色果然当下又黑了几分，“二公主认为这是误会，奴婢可没办法赞同。今日奴婢便要将这胆大妄为的左家大小姐送进宫里，请皇后娘娘明断，左府小姐自认为与公主平起平坐，左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不不……”左知琴被吓得哭了出来。
关于自己称呼南宫凤“嫂子”的事情，左知琴其实一直都知道这是不符合规矩的，但一来，南宫凤自己都同意了，二来她也最多就是在家里叫叫，在小姐妹圈子里偶尔炫耀一下，并不会真的在正式的场面如此这般，所以这事也就一直相安无事。可她没想到，柳嬷嬷一出现，不但开始上纲上线，而且，她还拿这件事跟当今圣上做对比。
她叫公主嫂子，那可以说是可大可小的事，但左相若是称呼当今圣上为“亲家”，那可就是足以被砍头的大不敬死罪了。
尤其是现在这事还被柳嬷嬷放大到了最大化，左知琴真的是快要被她给吓死了。
毕竟，这事，真若是闹到了皇后娘娘或是圣上的耳朵里，她真的就算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了。
“我错了，我错了，求嬷嬷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求嬷嬷饶过我吧……”一改先前的嚣张气焰，左知琴跪在求饶。
一边求饶，左知琴还一边磕头。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这事若是换成了云裳，她都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毕竟云裳喜欢自己的哥哥，只要有左殇景在，她什么都不用怕。可问题是现在追究的人，是南宫瑾的人，而南宫瑾是出了名的跟南宫凤不对付。
在左知琴磕头求饶的时候，不管是云裳还是柳嬷嬷都没说话。
柳嬷嬷神色坦然地接受了左知琴的磕头，云裳则是好戏看得津津有味——就算是昨天闹到了那样的程度，左知琴都没这么狼狈过，她可不是得看得津津有味吗？！
在左知琴磕头的时候，云裳还冲着不远处的如意使了使眼色，目光在柳嬷嬷跟左知琴的身上转了一圈，心领神会的如意，转身就悄悄地离开了怡情轩。
目标，闲丰园，如意快速地跑了过去。
“够了，你可是跟公主平起平坐的左家大小姐，老奴可受不起你的大礼。”等左知琴将额头都磕红了，柳嬷嬷这才出声阻止。
“是民女错了，是民女错了，民女不懂规矩，求嬷嬷高抬贵手，原谅民女。民女保证再也不烦了。”
“藐视公主，乃大不敬之罪，无视规矩，目无尊卑，更是重罪。左大小姐，一句不懂，就要撇清责任吗？”
左知琴听出了柳嬷嬷并不打算轻易饶过自己，她的目光转向了云裳，“嫂……公主，求公主开恩，帮民女说句话，求嬷嬷饶过民女吧。”
差一点，她又习惯性地叫了嫂子。
这个没眼力劲的，这个时候，还敢来让自己帮着说话。
云裳成全了左知琴，对柳嬷嬷说道：“嬷嬷，算了吧，她叫我嫂子，也是本宫同意了的。”
“世有尊卑，无规矩不成方圆，二公主怎可以做出如此不符合规矩的事，弱化天家威严……”果然云裳一开口劝，就换来了柳嬷嬷大片大片的说教。
云裳耐着性子听了一阵，然后找准了一个时机，再次火上浇油：“柳嬷嬷，本宫都说了这是本宫答应了的，你要实在不服气，本宫可以跟你回宫去给母后解释清楚。”
“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公主竟然这般藐视皇权，肯定会对公主很希望。”
“失望不失望的，这是本宫的事，就不劳柳嬷嬷你费心了。”顿了一顿，云裳成功地惹怒了柳嬷嬷不说，还成功地将话题重新带回到了原本的主题上去，“嬷嬷是皇姐的人，管好跟皇姐有关的事就行了。”
柳嬷嬷原就是个很看重规矩的人，云裳的不讲规矩，让她的脸色十分沉郁，但作为从小看着南宫凤长大的嬷嬷，她也是心知肚明的：南宫凤从来就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所以跟她讲规矩，只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不过，跟她讲不了规矩，但跟这左家的大小姐，可是可以好好地讲一讲规矩的。
798 卑微公主不卑微（31）
“来人，左家大小姐对大公主言辞不敬，赐掌嘴十下！”柳嬷嬷大声地说道。
“是。”先前那两仆妇再度朝着左知琴走了过去。
“嫂……公主，求求公主帮民女求求情吧。”一听到要掌嘴，左知琴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但这一次，她再不敢直接躲开柳嬷嬷的人，只能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势，朝着云裳哀求。
云裳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这左知琴当真是个愚不可及的蠢货，都到这一步了，她竟然还没看出来自己跟柳嬷嬷之间的不和谐，还敢当着柳嬷嬷的面，光明正大地要自己帮她求情。
也好，求情就求情吧，火上浇油的事情，她还是十分乐意效劳的。
“柳嬷嬷，她好歹是相府的大小姐，你就看在……”云裳开口“求情”了。
“相府大小姐就可以不遵守规矩，不敬畏公主了吗？”柳嬷嬷果然都没等云裳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冷冰冰地望着左知琴，“左大小姐，当着老奴的面如此，是瞧不起大公主吗？”
“不不不，不是的……”
“错上加错，老奴就代大公主赏左大小姐掌嘴二十吧。”柳嬷嬷说道。
“是。”仆妇领命，再次朝着左知琴走去。
“不，不……”左知琴没想到自己这一求情，不但没能免去掌嘴的羞辱，反而还让数量翻了一倍，她害怕得望着朝着自己靠近的仆妇，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朝后躲开。
“左大小姐可想清楚了，不接公主赏，这罪罚是要再翻倍的！”
柳嬷嬷一句话话音落下，左知琴整个人都僵住了，既不敢再求情，身子也不敢再动弹。
两个仆妇总算是走到了左知琴的面前，一人按住了左知琴，防止她动弹，一人则是高高地扬起手来，朝着左知琴的嘴巴落下。
在两个仆妇快接近左知琴的时候，云裳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分辨出来了那是刘氏过来了。
她的脸上随即扬起了充满了兴味的深意：她真是十分好奇，刘氏会不会冲出来救左知琴呢？！
如果刘氏冲出来，不用多说，按照柳嬷嬷的个性，只会母女两个一起教训，那这场好戏才是最好看的。
这也是云裳暗示如意去叫刘氏过来的原因。
可是，直到仆妇的第一个巴掌落到左知琴的嘴上，她竟然都没听到刘氏脚步再挪动的声音，倒是如意带着一点着急与催促的声音，响了起来：“夫人……”
回答如意的是一片静默。
而这一点时间里，左知琴又挨打了好几下。
“夫人，你再不进去的话……”如意有些急了。
“住嘴！”刘氏终于是出声了，但她这声音却是呵斥如意的。
“夫人，小姐她……”如意还待要说什么。
“我让你住嘴！”刘氏的声音中透着十足的不满，云裳可以想象到她此刻的不渝脸色。
连续催促了两次都被刘氏给呵斥，如意只能真的住嘴了。
“好疼……饶、饶命啊……”
前面几个巴掌左知琴都老老实实地受了，但连续打了七八下之后，从未受过疼痛的左大小姐终于是忍受不住了，她开始叫疼、求饶。
门外，如意再度忍不住开了扣：“夫人，小姐她、她受不住了。”
回答如意的再次变成了一片沉默。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待刘氏开口的云裳，她适时地开口求情：“要不就算了吧，柳嬷嬷……”
但柳嬷嬷却看都不看云裳一眼，她紧盯着左知琴，“左大小姐的规矩也学得太差了，大公主给的赏，不管是什么，咱们做下人的，都得高高兴兴地受下。左大小姐，如此叫嚷，是不满意大公主的赏，还是不满老奴代大公主的赏？要不，就让老奴将今天的事，禀告给大公主，让大公主亲自来处理？”
南宫瑾的风评一向是不错的，但今天这事，左知琴实不敢让南宫瑾知道，她当下只能求饶：“求嬷嬷开恩，是民女错了，民女、民女十分告诉嬷嬷的赏。”
“那就继续吧。”柳嬷嬷说道。
这一次，不管是院子内还是院子外，直到二十个掌嘴结束，都没有人再说话。
等惩罚结束了，左知琴的嘴唇早就红肿了，唇角两边都出了血，看上去——差一点就让云裳笑出声来了。
幸亏定力不错，最终才忍住了笑容，改为一脸疼惜。
左知琴的模样虽然看上去很是凄惨，但实际上她能挨下二十个巴掌还没昏过去，就已经足见那下手的仆妇是留情了。
左知琴最后是被云裳安排人给送回去的，而在左知琴离开之前，院子门口一直没说话的刘氏，先一步离开了。
对于刘氏的离开，云裳只能遗憾地耸耸肩，不过，刘氏这一次倒是做出了聪明的选择。
毕竟她若是真的插手进来，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自己也有可能也跟着被拉下水，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
将左知琴送回去自己的院子，云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亲自去了刘氏的院子里，叫她去看左知琴。
刘氏做出了一副才听说问题的样子，急急地质问云裳，问她为什么任由南宫瑾的人欺负左知琴，她这个嫂子是怎么当的。
问着问着，那一句经典的话就跟着出来了——左殇景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知道左知琴受伤了，他会多伤心难过。
云裳早知道她会在这里等着自己，于是说道：“母亲，我求情了，只是柳嬷嬷她不听我的，媳妇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刘氏是听到现场的，她知道云裳是开口求情了，也知道柳嬷嬷没有认她的求情的事实。
但她现在心中气难平，需要找一个由头出气，云裳刚好撞上来了，她便是知道“真相”，也索性做出了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为难云裳。
“你是公主，那老奴一介奴婢，你这么说，就有些太假了吧？”刘氏这句话，既是对云裳的为难，也其实是代表了一部分她的心里话。
诚然，她知道柳嬷嬷确实是没有听云裳的，但她的心中还是对云裳有埋怨的。毕竟，在她看来，如果当时云裳可以拿出公主的威风来，她就不相信一个柳嬷嬷一个奴婢，难道还敢反了天不成？！
云裳听到刘氏这句话，明白了她找茬的意思。
刘氏并没有听到前面柳嬷嬷对左知琴质问的那一段，她到怡情轩的时候，事情已经进展到了最后面，所以她并不知道问题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云裳原本就有些遗憾，当时在怡情轩的时候，刘氏没有站出来，从而躲过了一劫。现在见了刘氏这模样，她的遗憾顿时烟消云散了。
因为她知道，这遗憾马上就要补缺上了。
“母亲，媳妇真的是说话了，可柳嬷嬷她不听媳妇的。”云裳一边解释，一边故意用刘氏不喜的语气，说道，“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现场的丫鬟婆子们。”
最后说的这句话，就颇为有些赌气的意思了。
刘氏习惯了南宫凤在她面前做低伏小，何时听过对方这种赌气的语气，当时本就怒气的脸越发阴沉了下去，说话也就越发的难听了：“你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说那婆子不听你的，你扪心自问一下，这话换了你，你信吗？”
“我不信。”云裳内心腹诽，老实地回答了刘氏的话。
确实，她得承认，柳嬷嬷再怎么了不起，那也只是个下人而已，她堂堂一国的公主，若是真下定了决定要护着左知琴，那断然是没有护不住的道理——别看当时柳嬷嬷说得那么厉害，连“造反”都搬出来了，但那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这些事情，便是真的闹到了皇后面前，云裳也没再怕的。
但，这个“真相”，刘氏这辈子都不用知道了，她需要知道的，就是南宫凤确实是招惹不起南宫瑾以及柳嬷嬷就行了。
“母亲一定认为是媳妇没有尽心吗？”云裳反问刘氏。
“我可怜的琴儿！”刘氏没有回答云裳这一句话，反而是拍着大腿开始说起了左知琴的可怜，说着说着，话题果然毫无悬念的再次转到了左殇景的身上，“阿景回来，要是看到了琴儿的模样，他一定会心疼死。”
云裳：“……”
时机也差不多了，云裳就不耽误时间了，她说道：“媳妇明白母亲的意思了，媳妇这就去公主府，一定为知琴讨要一个说法！”
说完，云裳都不给刘氏挽留自己的机会，转身就走。
不过，往外走了几步，云裳就知道还是自己想多了——刘氏根本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
刘氏没有挽留的意思，你就意味着她对于云裳所说的去未左知琴讨回一个说法的做法是赞同的。
这倒是再一次证明了，刘氏跟左知琴不亏是一对母女两，都是一样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左知琴连番招惹柳嬷嬷，成功地将十个掌嘴变成了二十个，才安定了下来；现在刘氏大概也是要等到属于她自己的“掌嘴”，也到位了，才能幡然醒悟吧。
回到自己的怡情轩，云裳没有太耽搁时间，收拾一番，很快就出门，赴南宫瑾的约了。
她这般动作快，担心的便是等左知琴将先前在怡情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刘氏之后，刘氏提前“幡然醒悟”了。
只是，云裳的动作再快，落到了刘氏的耳朵里，她还是嫌她慢了。
然而，等到左知琴听刘氏说她让云裳去公主府为自己讨回公道之后，慌里慌张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刘氏，刘氏对云裳动作慢的嫌弃，顿时就变成了后悔不迭，她赶紧地叫了如意，让她赶紧去公主府，一定要想办法拦住云裳，让她绝对不要再在大公主的面前提这件事。
甚至，刘氏还担心自己先前对云裳说的话效果太强了，云裳不同意，她还特意对如意叮嘱，让她一定要告诉云裳，就说左殇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觉得确实是左知琴做错了，是应该受到惩罚，柳嬷嬷做得很对，左家反而应该要感谢柳嬷嬷才对。
这么叮嘱一番之后，她就让如意赶紧赶过去。
“那，若是公主已经说了，奴婢还需要说吗？”如意问道。
刘氏一愣，这个可能性她其实已经想到了，只是她自己不想要承认，“怎么可能？没有那么快。”
“按照奴婢对公主的了解，只要跟驸马有关的事，公主都会放在第一位。”如意打破了刘氏的幻想，“只怕，公主到了公主府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大小姐讨公道，让柳嬷嬷来给大小姐道歉。”
刘氏脸色一白，“那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如意心中翻个白眼，她明明是在提醒刘氏，现在去了，其实已经来不及了，让刘氏赶紧另想办法解决问题，没想到刘氏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越是到这种时候，如意才越是能体会到自己当初的眼瞎。
便是没有公主突然的转变，就冲着刘氏跟左知琴这样的表现，她也断然不该上了她们的贼船。
只是，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如意能做的，就是全力地将云裳的每一个吩咐、命令都做到最好，希望此间事了，能为自己谋求一个全身退出。
没有再说下去，如意躬身行礼说了一声“是”，就转身离开了。
出了左府之后，如意并未如刘氏想象当中那样，急慌慌地赶去公主府——她就是不慌不忙的态度，甚至还有闲暇去逛了一下钟翠阁，这才慢悠悠地到了公主府。
报了名之后，便有人将她领了进去。
顺着引领自己的人，穿走廊、过月亮门，又走了一阵，如意终于见到了正在花厅里跟南宫瑾品茶聊天、话题聊得正酣的云裳。
“比我想象中可是快了不少。”看到如意，云裳挑了挑眉，点评了一句。
如意以为自己做错了，跪下解释说道：“回禀公主，奴婢是按照公主的指示……”
“本宫不是在怪你。”一看如意那样子，云裳就知道她误会了，打断了她的话，并示意她站起来，“不过既然你来了，那接下来的戏，就该上场了。”
799 卑微公主不卑微（32）
原来，云裳早就算计到了，等刘氏知道“真相”的时候，要么就会想办法找人来追回自己，要么就会做好自己已经将事情捅到南宫瑾面前，如何应对的准备。
如果是前者，那几乎是没有发生的可能性，因为云裳离开得太快了，到公主府的时间也很快，刘氏不管安排谁追来公主府，那都是在云裳到达之后。那个时间段，完全可以让南宫瑾的人将人拦在公主府的面前，给她点时间，将该说的说了。
所以，后者发生的概率很高。
所以，云裳特意地告诉了如意，若是后面的情况发生，让她想办法传递信息给她，好方便云裳见招拆招。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了，刘氏想到的竟然也是让如意去拦截云裳，哪怕如意都那么明显地提示她了，她想到的，竟然只是让如意赶快。
好在云裳也告诉了如意，如果刘氏选择了前者，她的应对办法是什么——她只需要慢慢来公主府报道就是了，因为就算她提前到了，也会被拦在府外。
现在这个时间点，如意才出现在公主府，不用她再说什么，云裳已经知道刘氏的选择是什么了。
“柳嬷嬷。”就坐在云裳身侧的南宫瑾见状，叫了柳嬷嬷一声。
“是。”伺候在一边的柳嬷嬷上前领命。
“得再麻烦你去一趟左府了。”南宫瑾笑眯眯地说道。
柳嬷嬷躬身：“老奴一定幸不辱命。”
“恩。”南宫瑾点点头，又叮嘱了一句，“带上我的令牌。”
“老奴遵命。”
柳嬷嬷走了之后，云裳让如意站在一边伺候，又继续跟南宫瑾闲聊起来。
南宫瑾继续先前的话题，问云裳：“你确定不要我出手？”
“这怎么不是让你出手了？皇姐不是答应我，五日之后就举办宴会吗？”云裳反问。
南宫瑾横看了云裳一眼，“你知道我的意思。”
云裳噗嗤一笑：“当然知道，不过皇姐不觉得我的办法，更有趣吗？”顿了一顿，她又补充说道，“而且，皇姐不喜欢看戏吗？多精彩啊。”
南宫瑾顿了一下，回想了一下云裳说的那些事，突然也跟着噗嗤笑出了声：“对，看戏更精彩。”
老实说，当昨天收到青果递过来的帖子，南宫瑾知道云裳要来公主府见自己，而且还让她主动递帖子过去邀请的时候，她就有些好奇自己这个妹妹在搞些什么名堂了。
要知道，她之前也是邀请过南宫凤的，只可惜，人家对到她府里培养姐妹情没什么兴趣。
当然，南宫瑾自己其实也没兴趣。
从小到大，她就不怎么喜欢这个老是跟自己争宠的妹妹，尤其是对方每一次争宠还都能争成功。
可以说，要不是为了做给父皇母后看，她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跟对方说。
可谁让她真的很受到父皇的偏宠呢？没有办法之下，南宫瑾也只能偶尔做做样子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就很讨厌南宫凤。
其实对南宫凤，南宫瑾也不怎么讨厌的。
毕竟南宫凤的身上还是有一些优点是让她非常喜欢的，比如她从来不会去做一些背后算计阴人的事，在尔虞我诈的后宫，南宫凤反而像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除开惹祸争宠的时候，很讨厌之外，大部分时间，南宫瑾都觉得自己的这个妹妹当真是天真烂漫。
只是，这一份天真烂漫在她嫁人之后，就变成了蠢不可及。
堂堂一个公主，在左家，竟然生生地活出了下人仆妇的既视感出来，还巴巴地去讨好左知琴刘氏，当南宫瑾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对南宫凤那么为数不多的好感消失得非常快。
表面上来看，尤其是在南宫凤的衬托之下，许多的人都认为玄国的大公主南宫瑾，是一个温婉柔和的人。但实际上，南宫瑾的性子里，带了很明显的“大女人”的性格色彩，尤其又身为尊贵的公主，这“大女人”的个性，在她的身上其实非常突出。
所以，在南宫瑾的心目之中，完全没有办法理解南宫凤堂堂一个公主，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受宠的公主，她竟然贬低自己，去应和左殇景以及左殇景的家人，活得跟一个卑微的丫鬟似的，简直丢进了公主贵女的脸。
因为这，南宫瑾是越发地对南宫凤生厌了。
可以说，自从南宫凤出嫁到了左家，南宫瑾除开偶尔在皇宫的做戏之外，她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南宫凤一样了。
当然，南宫瑾的心中也清楚，自己不喜欢南宫凤，人南宫凤也不喜欢自己——在这样的前提下，昨天突然收到了青果的消息，得知南宫凤要来看自己的时候，南宫瑾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结果，这个震惊的消息还没消化完，就又听到青果说，南宫凤看自己，还得自己亲自下帖子去左府叫人来，南宫瑾就再一次给震住了。
这种明明是自己想来，却还要别人求着自己才来的做法，让南宫瑾颇为有种奇怪的熟稔感，因为好奇南宫凤到底想干什么，也好奇她的转变，所以南宫瑾答应了青果，也在第二天下了这个帖子。
她很期待南宫凤的到来。
不过，她也故意地派了柳嬷嬷去下帖子。
走的时候，她给柳嬷嬷说了，尽量在左家找点茬——南宫凤不是一门心思讨好左家的人吗？她就故意让柳嬷嬷找茬，看南宫凤怎么自处。
不过，南宫瑾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云裳刚到她的府邸，见到了她的第一面，就是盈盈一拜，说了一声“感谢”。
“感谢？”南宫瑾皱眉看向云裳，不知道“谢”从何来。
“感谢皇姐特意安排的柳嬷嬷啊。”云裳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看向南宫瑾，别有深意地说道，“柳嬷嬷一来，就给了左知琴好一顿教训，二十个掌嘴看得妹妹可是解气得很，所以妹妹特别感谢皇姐的安排。”
柳嬷嬷虽然是在南宫凤的面前强势，但实际也没强势到在左家那般的表现。
毕竟，南宫凤是公主，那是主子，柳嬷嬷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越了尊位过去。
可在左家的时候，柳嬷嬷表现得就是那么的强势，那目中无人的样子，不说南宫瑾在柳嬷嬷出发之前给她说过什么，云裳根本不信。
南宫凤对左知琴的好，南宫瑾是知道的，她还记得自己刚听说南宫凤竟然让左知琴叫她“嫂子”的时候，心底的那个气啊。
对她这个亲姐姐，南宫凤都没这么好过，现在竟然让一个相府里什么品级都没有的闺阁小姐，叫她嫂子，这不是成心地在气她吗？
因为知道南宫凤与左知琴之间的关系，所以在听到云裳这句话的时候，南宫瑾以为云裳是在故意说反话，讽刺自己呢。
不过，她原本就是叮嘱柳嬷嬷故意都要找茬，现在听云裳这话一说，就知道柳嬷嬷不但找茬成功了，而且二十个掌嘴，只怕这会儿左知琴的嘴巴都不能看了吧。
一个千金大小姐，被人掌嘴到这样的地步，那可是奇耻大辱。
一想到这里，南宫瑾的心情就变得更好了，顺着云裳的话，就说了下去：“哪里哪里，竟然皇妹喜欢，那要不等下回去的时候，再带上柳嬷嬷，说不定还能再教训点人，让皇妹心情更好呢。”
看南宫瑾的脸色跟说话语气，云裳就知道，南宫瑾根本没相信自己刚刚说的话：这位估计以为自己说的是反话，所以故意这么说，想要气自己呢。
摇摇头，云裳说道：“原本妹妹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既然皇姐自己都主动开口了，那妹妹就先在这里感谢皇姐，等下可务必要让柳嬷嬷再去一趟左府才好。”
南宫瑾原是为了故意气云裳才说的那样的话，现在听到云裳竟然丝毫不介意，反而还真的打算让柳嬷嬷再去一趟左府，她的神色露出了狐疑来。
上下打量了云裳一番，她才开口说道：“皇妹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停顿了极短的时间，似乎是真的以为云裳是在开玩笑，为了不给云裳后悔的机会，南宫瑾又快速地开口说道，“如此皇姐就当真了，等下一定让柳嬷嬷再去一趟左府才行，皇妹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哦。”
说完这话，南宫瑾就等着云裳露出后悔的表情来。
看着南宫瑾那样的神色，云裳突然噗嗤一笑就笑了出来。
说实在话，她的这位皇姐，可是真的太可爱了。
大概是因为玄国这一代就只有两个公主的原因，南宫瑾跟南宫凤之间，其实并没有一般王朝公主之间的那种勾心斗角。相反，小的时候，南宫瑾那可是相当照顾南宫凤这唯一的妹妹，那时候两个人的感情也是不错的。
随着长大了，两人之间的感情逐渐地淡化了，但两人之间也从未出现过阴险的算计。
作为南宫凤本人，云裳是知道的，反正南宫凤对南宫瑾其实没什么恶意，大概就是她能感觉到南宫瑾不喜欢自己，所以她也不喜欢南宫瑾罢了。
可这是事实吗？
显然不是。
南宫瑾其实一直对南宫凤这个妹妹是真的不错的，可能也有一些看不惯的成分在里面，但她对她也是真的好，比如在南宫凤一门心思要嫁到左府去的时候，南宫瑾劝过她，阻拦过她；知道她在左家那么卑微地过日子的时候，南宫瑾也提醒过她，她是公主，该看脸色过日子的是左家的人，不该是她……
只是可惜的是，南宫凤都将这些理解成了南宫瑾对她的不好。
现在吧，既然是自己重生了，这份姐妹情，也该是是时候修复好了。
“你……”对于云裳突然地笑出声，南宫瑾目露怪异，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云裳突然之间在笑什么。
哪知道，南宫瑾还没能理解消化云裳的突然发笑呢，云裳下一句话更是将她给震住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皇姐，你真是太可爱了。”——这是云裳说的话。
半晌之后，南宫瑾终于回神了：“你、你疯了？”
除开疯了，南宫瑾实在是不知道云裳现在这诡异的表现，到底是怎么了。
“没疯，”云裳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是突然变聪明了。”
南宫瑾：“……”
估计自己再扯下去，南宫瑾可能真的会以为自己疯了，云裳赶紧地开口解释了一番自己的“异常”为哪般。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跟南宫凤的差别太大了，而且现在的性格表现，也有所差别，这样的转变，肯定是得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来才行的。
于是，云裳就将左殇景跟赵雪柔的事情，说给了南宫瑾听。
对于一个爱左殇景都爱到了骨子里，连公主的身份都可以放下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发现左殇景“出轨”更能激起南宫凤的转变？这有什么理由，比这个更合情合理？
除开“出轨”，云裳还告诉了南宫瑾，左知琴跟刘氏其实都知道赵雪柔的存在，而且两人都更加喜欢赵雪柔。
这对“南宫凤”来说，简直就是致命般的打击——原来那一世，南宫凤不就因此选择了自杀吗——云裳因此性格大变，不在喜欢左殇景、对左家的人充满了怨念，也就十分的顺理成章了。
不但云裳这边的转变顺理成章，就连听完了云裳的“故事”，南宫瑾都气得咬牙了。
“好一个左家，好一个左相，教养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玩意！”南宫瑾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就对云裳说，“跟我进宫，今天姐姐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不行！”云裳断然拒绝了南宫瑾。
南宫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不可思议地问道：“左殇景都这样了，你难道还舍不得吗？”
“当然不是。”云裳知道南宫瑾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说道，“直接找父皇，那不是太便宜他们了？我这个人，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800 卑微公主不卑微（33）
云裳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的说法，很是得到了南宫瑾的认可，尤其是她说了要自己亲手报仇之后，南宫瑾就没有再继续跟她纠结了。
关于自己的计划，云裳并未全部告诉南宫瑾，只说让她配合自己，再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不过对于柳嬷嬷再要去一次左家的事，她都是说得很仔细。
这时候，南宫瑾才知道了柳嬷嬷去了左家发生的事情。
听到云裳故意说那些话气柳嬷嬷，好让柳嬷嬷对左知琴下手更重，南宫瑾真是又好奇又好笑。
然后，云裳还将如若她们的事情，也都一并告诉了南宫瑾，也顺便让南宫瑾帮自己给南宫璞解释一下吉祥赌坊借人用的事——云裳原本是打算自己亲自去的，但想了想，暂时还是“按兵不动”的好，省得蝴蝶效应太强，原剧情发生其他变化就不好了。
两人就这么陆陆续续地聊天说话，等到如意来了，再到柳嬷嬷真的去左府了，再到柳嬷嬷回来，终于轮到云裳该回去的时候了，一股强烈的不舍，涌上了南宫瑾的心头。
察觉到自己的这种情绪的时候，南宫瑾自己都楞了一下。
“皇姐，五日之后再见哦~”云裳冲着南宫瑾眨眨眼。
她这调皮的动作，倒是冲散了不少南宫瑾心中那种离别的惆怅情绪，她笑了笑，突然伸出手来，像是很多很多年前，自己曾经做过的动作一样，想要去摸一摸云裳的头发。
但在手快要靠近放下的时候，她不知道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手突然地顿住了。
“好，五日后见。”应了云裳的话，南宫瑾的手却就这么虚虚地放在了云裳头顶上空，然后慢慢地往回收。
可就在这时候，她的手却突然被另外一只手给按了下去，直接落到了云裳的头顶。
“嘻嘻……”云裳按住南宫瑾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上，冲着南宫瑾一笑。
南宫瑾楞了一下，攸地嘴唇扬起，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来。
这一笑，仿佛很多年前，两姐妹在御花园赏花，小小的南宫凤献宝似的将自己采摘到的最好看的花递到了南宫瑾的面前，说是要送给她；而南宫瑾却将其中绽放得最娇艳的那一朵，别在了南宫凤的头发上，然后再轻轻地摸了摸南宫凤，然后两人对视而笑。
“皇姐。”云裳突然叫道。
“恩？”南宫瑾应声看过去。
云裳：“说不定我们不需要五日就能再次见面了。”
南宫瑾：“？”
“希望我不要估算错，毕竟你公主府离左府还是挺远的。”
南宫瑾：“……”
“好了，皇姐再见。”
“等等，”南宫瑾完全没明白云裳刚刚这一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连忙叫住了云裳，追问道，“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说不定很快就会再见面的意思。”顿了一顿，云裳强调了一下，“是说不定哦。”
南宫瑾眨眨眼，还是有些不能明白云裳话里的意思。
“好了，人家就是觉得说不定很快就会想皇姐了，然后我就会来见皇姐的。”云裳勉强解释了一下。
南宫瑾总觉得她这解释有些敷衍自己的意思，但仔细想却又找不到她话里的毛病，最后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要是想皇姐，随时都可以来见皇姐，公主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说完之后，南宫瑾又加了一句话：“随时随地。”
“好。”
带着如意等人，云裳慢悠悠地回去了左府。
在进去之前，她看了一下如意等人，问道：“做好准备了吗？”
在回来的路上，云裳已经将柳嬷嬷去到左府做的事情大概地跟如意等人分享了——虽然柳嬷嬷并未告诉她，她到底去做了什么，但她去左府其实是云裳的安排，她要去做的事，也都是出自于云裳的授意——现在回去，可得演一点戏。
如意等人点头。
然后云裳才带着人回府了。
跟出来的路径一样，经过二门之后，就到了左府的内院，云裳没有回去自己的怡情轩，而是直接直蹦刘氏的闲丰园。
“母亲、母亲……”快到闲丰园的时候，云裳的脚步陡然加快，绕过院门口的影壁，她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刘氏。
“母亲……”云裳一副被震住了的模样，吃惊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刘氏。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稍微吃惊了一小会儿，云裳就“赶紧”上前去，要将跪在地上的刘氏搀扶起来。
“别过来！”眼见着云裳走过来，刘氏突然大声地喝止云裳。
云裳听话地停下了脚步，但仍旧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刘氏，嘴里叫道：“母亲，你这、这是怎么了？”
“公主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刘氏没有说话，可守在一边的王嬷嬷却是阴阳怪气地开口说话了，“要不是公主去了一趟公主府，夫人怎么可能会遭这么大的罪？！”
王嬷嬷在说话的时候，云裳注意地观察了一下刘氏的表情，见她本就阴沉的神色更添加了几分阴郁，就大概猜到了现在王嬷嬷说的这些话，不但是王嬷嬷自己想说的，也是刘氏想说的。
这可就是搞笑了。
当初是刘氏直接质问她，要她帮左知琴讨回公道的，然后自己就去了，结果招惹来这么一出，结果又怪到了她的身上，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刘氏还没受到足够的教训。
她现在这种情况，原本就是她非得逼着云裳去公主府才惹来的，而她现在竟然还不知收敛，还让手下的人来挤兑云裳，一点都没考虑过一个问题——万一云裳又被刺激得再去公主府找南宫瑾理论的话，她要怎么办？！
“这、这是柳嬷嬷干的？”云裳问道。
“要不然呢？”王嬷嬷还在横眉冷眼中。
内心涌起一个讽刺的笑容，云裳突然地说了一句“我去找她”，转身就要离开。
云裳的动作又突然又快，王嬷嬷跟刘氏都感觉自己只是眨了眨眼睛，眼前就已经失去了云裳的踪迹，随即那一句“我去找她”才后知后觉地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快、快拦着她！”自己现在这境地就是因为云裳去公主府找了人才导致的，现在再让她再去公主府，刘氏都不敢想象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会是什么了，她慌慌张张地出声，一边让人赶紧拦住云裳，一边还嫌弃下人们慢了，自己也忙不迭地从地上站起来，想要亲自去拦截云裳。
只是，她跪得时间有些久了，这突然起身，眼前便有些发黑，差一点就摔倒在了地上。
最后还是得亏身边的丫鬟机灵，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手就伸了过去，这才避免了她摔地上的惨局出现。
见到了刘氏的情况，本要去追云裳的王嬷嬷，顿时就收回了自己的脚步，走到刘氏的身边，正要关心询问刘氏，却刘氏刚巧睁眼看到了她，当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给我拦住她，她要是再去公主府了，仔细你的皮。”
王嬷嬷赶紧追了出去。
她到底是迟出了几步，出来院子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云裳的身影了。
又跑了几步，身体实在是吃不消，她又让身边的丫鬟，赶紧去追云裳。
“赶紧去把公主追回来，要是追不回来，仔细你们的皮。”王嬷嬷将刘氏威胁她的话，几乎是照搬地说了出来。
“是。”
几个小丫鬟，一边应声，一边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所幸，云裳并不打算再出去一趟，所以也没走太远，就让小丫鬟们给追到了，然后再一次回到了刘氏的闲丰园。
到的时候，刘氏正坐着喝茶。
“母亲……”云裳弱弱地叫了一声刘氏。
“你刚跑那么快干嘛？”刘氏可是被吓到了，云裳没回来的时间，她都在想着万一云裳真的是一口气到了公主府的话，那她到底该怎么办。
“媳妇、媳妇是想要给母亲你讨回公道，柳嬷嬷她竟然敢这样对你，真的是太过分了。”云裳义愤填膺地说道。
“你要真的为了我着想，”刘氏再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我让如意拦你，让你不要将左府的事情告诉大公主，你为何不听？”
云裳弱弱地解释：“如意、如意到的时候，媳妇都说完了。”
刘氏哽了一下，才说道：“那你就不会想办法补救一下吗？”
“媳妇、媳妇现在就去补救。”云裳说道。
刘氏：“……”
然后，云裳又要往外走。
“你站住！”刘氏真的是被气得肝疼，“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去公主府吗？”
“可、可是，柳嬷嬷怎么可以让母亲你、你跪在地上呢？”云裳说道，“媳妇绝对不能接受这一点，一定要找皇姐讨个说法，不能这么委屈母亲你。”
刘氏：“……”
若是换了其他时候，听到这样的话，刘氏那肯定是非常高兴的，可现在的问题是对方是自己根本得罪不起的大公主，她若是真的让云裳去给自己讨说法了，只怕柳嬷嬷再出现，就不是罚跪、检查膝盖那么简单了。
原来，得了云裳的命令，再到左府来的柳嬷嬷，一来就直接找到了刘氏，径直质问她，是不是对大公主有什么不满。
刘氏哪里敢对大公主有任何的不满，当下就大叫冤枉。
柳嬷嬷就问她，既然不是不满，为何云裳会去公主府，说要为左知琴讨一个说法。
刘氏当场就给跪下了。
如果眼前的柳嬷嬷换了别人，刘氏可能还会把责任都推到云裳的身上，反正去公主府找大公主的人，是云裳，又不是她。可不知道为何，面对上柳嬷嬷的那一双眼睛，刘氏翻滚在心中的那些个借口、理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仿佛只要自己敢对柳嬷嬷撒谎，她的下场就会很惨。
最后，刘氏只能认下了怂恿云裳以及教女不严的罪过，被柳嬷嬷以南宫瑾的名义，要求跪在地上两个时辰，以儆效尤。
对了，当时的柳嬷嬷还掏出了南宫瑾的公主令，刘氏便是胆子再大，在南宫瑾的公主令面前，也吓破了胆了。
而更加让她惊恐的事还在后头——柳嬷嬷离开之前，竟然说罚跪两个时辰，肯定膝盖会受伤，她明日会带上公主府的府医过来，亲自帮刘氏看膝盖。
对于一个要惩罚别人的人，她怎么可能好心地要帮刘氏看膝盖？刘氏当场就明白了柳嬷嬷的意思——她这是铁了心要自己跪足两个时辰了。
因为只有真的跪了那么久，她带来的府医才能检查到膝盖的问题。
反之，就是若是府医没有检查到膝盖有太大的问题，就是她没跪够。
没跪够是什么下场，刘氏心知肚明。
“我不需要你帮我讨回什么公道，你、你、你……”刘氏“你你”地说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什么内容来。
在刘氏的心中，她已经将自己现在遭遇到羞辱的原因，都放在了云裳的身上，所以她很想要从云裳身上找回平衡点来。可找平衡点也不是说找就找，首先她至少得先找一个原因，也就是云裳犯错的地方出来。
可她现在若是说导致自己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云裳，云裳就要跑去找柳嬷嬷理论，她去了一次，自己已经这么惨了，若是她再去一次，刘氏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遇到什么了。
所以，刘氏说了半天，脑子里转来转去的，愣是没找到什么可以说教云裳的点。
“算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又怕说多了，云裳又要去公主府了，刘氏最后只能咬牙，先忍下了。
“那，母亲你呢？”云裳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氏没好气地回道：“不用你管！”
“母亲……”云裳露出了标准的受气小媳妇模样。
刘氏看到她这样的模样就没来由地更生气了，可她现在一时半会也没心思说教云裳什么，只想赶紧将这张看见就让她烦的脸赶出去，于是，万年实用的“左殇景”再一次被搬了出来：“你先回去收拾一下，等下阿景就要回来了。”
801 卑微公主不卑微（34）
刘氏把左殇景都搬出来了，云裳还能说什么，她就乖乖地回去了自己的怡情轩。
不过，这一次刘氏总算是没有胡说八道了——左殇景今天是真的回来得比较早。
原本刘氏不作刚刚那一趟的话，云裳可能也就算了，但建议她作了，云裳就打算再给刘氏上点眼药。
于是乎，左殇景回到怡情轩，还在书房看书的时候，云裳就主动地找上了门。
“参见公主。”左殇景身边的随从小厮，守在了书房的外面，见到云裳走过来，先行请礼问安。
“我找一下阿景。”云裳说道。
“阿景”这个称呼，是南宫凤学着刘氏叫的，只是因为左殇景不许南宫凤叫他的字，可她又想跟其他人不一样，于是就学着刘氏在叫。
关于南宫凤叫左殇景“阿景”，云裳回忆起来，发现其实人左殇景还是不乐意的，只是当时他已经拒绝了南宫凤要叫他字的意思，再连着拒绝，似乎有些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也就皱了皱眉头，忍了下来。
他这个动作很细微，南宫凤虽然看见了，却并未放在心上，反而整个主意力都放在了她可以跟其他人对他有一个不一样的称呼上面，十分的高兴。
但轮到云裳来解读这一段回忆，她就知道，左殇景其实是很不满的。
小厮听到云裳的话，他的目光本能地朝着身后的书房看了一眼，然后神色为难地解释说道：“公主，少爷在里面看书，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搅。”
“可是，我有急事，你帮着通传一声吧。”云裳卑微地说道。
小厮脸上的难意更重了。
照理说，云裳公主的身份显然是比书房那位更贵重一些，她来找他，别说什么通传不通传的，听到她的动静，左殇景就该出来跪迎。可现在，不但书房里毫无动静，就连小厮都敢明目张胆地拦着她。
而且，在她都说了有急事，帮着通传的时候，这小厮脸上的为难之色虽然加重了，但脚步却丝毫没有要去书房通传一下的意思。
果然，下一刻，小厮就再次强调说道：“回公主，少爷进去之前真的叮嘱了，谁来都不见的。”
看看，这就是如今南宫凤这个公主在左家的地位——一个小厮都敢这样无视她。
鉴于南宫凤本人确实是不敢得罪左殇景跟前的这些人，哪怕只是小厮下人，云裳也只能将不满压在心里，脸上做出更加卑微的神色来：“真的是很重要很紧急的事。”
云裳这句话一说出来，她就看到对面的小厮脸上飞快地掠过去了一个不耐烦的神色来。
小厮是真的对云裳无语。
作为左殇景的贴身随从，眼前这样的场面，他真的是遇到的次数不要太多了。
第一次，他还天真地相信了南宫凤的话，以为她真的有急事，也给左殇景通传了，结果呢？最后的事实证明，其实她并没有急事。
那一次，他被少爷骂一顿就算了，还被扣了一个月的月例呢。
其实，但凡是此刻换了另一个人来，小厮都可能会去通传一声，但这人是云裳，那就是不行的。
四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摸索出南宫凤与左殇景之间的关系了，尤其还是左殇景进书房之前交代了一句不许任何人打搅的话——小厮不是笨蛋，这所谓的“任何人”，指的不就是南宫凤一个人吗？！
要不然的话，在这怡情轩的院子里，又有谁敢来打扰身为左家大少爷的左殇景呢？！
“公主，求求你就不要为难小人了。”小厮求情说道。
“主要是这事跟知琴还有母亲有关系，”云裳其实也知道得了左殇景的吩咐，小厮的确是不敢随便给自己通传话的，但她没料到自己在这边说了半天，书房里的左殇景竟然无动于衷到了这样的地步，心中找茬的想法更坚定了之后，云裳这才说道，“知琴都因此受伤了，我看母亲的状态也不太好，所以才想……”
“唰”一声响，小厮身后紧闭的书房门被打开了，左殇景站在门边，一脸慎重地看向云裳，问道：“你说母亲跟小妹怎么了？”
果然提到左知琴跟刘氏，左殇景就会主动出现了。
云裳腹诽了一句，面上却是依旧着急的神色，她说道：“阿景，我皇姐府上的嬷嬷来找我，结果知琴冲撞了那嬷嬷，被嬷嬷掌嘴二十，还有母亲她……”
左殇景的眉心一皱：“母亲也被打了？”
“没有，”云裳刚回了这句，就看到左殇景的神色一松，然后她就接着说道，“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母亲被罚跪了。”
“你说什么？”左殇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云裳：“母亲被罚跪两个时辰……”
“你竟然让一个公主府的嬷嬷，这样对待母亲吗？”
“我也很生气的，我……”
“你就不知道阻拦她吗？就任由她惩罚母亲？”
“阿景你别生气，我只是……”
“我怎么能不生气？”左殇景是真的孝顺，所以也是真的生气，他气得已经连名带姓地叫云裳的名字了，“南宫凤，你口口声声爱好，要对我的家人好，现在这就是你对我家人好的表示吗？”
云裳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几乎是快要哭出来了：“阿景，你别生我的气，我这不是来找你了，我就是想要给你解释……”
左殇景再一次打断了云裳的话：“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说完，他猛地拉开了门，从里面走了出去。
“阿景……”看到左殇景走出来，云裳就要去拉左殇景的袖子，左殇景却似乎是再有准备一般，看到云裳的手伸出来，他猛地甩了甩衣袖，绕过云裳，转身就朝着院子外面走。
他得去看看刘氏。
“阿景，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都怪我……”云裳小跑着追到了左殇景的面前，又伸出手，总算是抓住了左殇景的半边衣袖。
左殇景再次狠狠地一甩衣袖，将云裳的手甩开之后，他一句话也没说，但那沉着的脸色已经足以说明他现在糟糕的心情。
“阿景，我错了，你别生气。”云裳继续卑微地道歉。
左殇景深吸了一口气，反问云裳：“眼睁睁地看着我母亲、小妹，被一个下人欺辱，不知道出手帮忙，现在来我面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阿景……”
“请公主不要再这样叫我！”左殇景说出了一句让云裳很是熟悉的台词来——要知道，在原来那一世里，左殇景说出这一句话的时间，可是在四个月之后呢，那时候正是南宫凤求了圣旨，要赵雪柔嫁到左家做妾。
云裳不着痕迹地挑挑眉，她倒是没想到这一世这么早就听到了这一句话。
她可不打算在这个世界呆太久——就她的脾气，也没办法让自己卑微上四五个月的时间——所以，云裳打算动一些手段，让上一世发生的那些事情全部提前发生，而现在听到左殇景说出这句原本该是在四个月之后才会出现的话，云裳的心态就很是欣慰了：这可是一个好兆头，不是吗？
“阿景，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云裳继续卑微地哀求左殇景。
这一次，左殇景却是铁定了心，一个字都不再跟她说，而是沉默地朝着刘氏的闲丰园走去。
云裳跟着左殇景走出了怡情轩，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然后停顿下了脚步，对着左殇景说道：“阿景，我这就去公主府，我去找柳嬷嬷，一定要她给母亲还有小妹道歉，”末了，云裳还特意地补充了一句，“你一定不要生我的气。”
回答她的是左殇景沉默的、快速地朝着闲丰园方向去的背影。
从头到尾，他的脚步都没停一下。
显然，他并不知道云裳这一趟去公主府对左府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然，这也跟云裳的话说的是“去公主府找柳嬷嬷”有关。
如果云裳的话，换成“去公主府找公主”，那么左殇景的脚步，说不定就得停下来了。
看着左殇景的背景慢慢地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云裳脸上的卑微，一点一滴地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狐狸般的狡黠。
现在有多得意，等下就有你左殇景有多想哭的时候。
“走吧。”青果跟如芷一直都跟在云裳的身边，云裳对她们说道，“再去一趟我皇姐的府上。”
“是。”
跟白天的情况一模一样，云裳离开左府离开得很是麻利。
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自然也跟白天是一样的，就怕自己动作慢了，左殇景回过神来，拦截自己，但其他人看在眼中，也是跟白天一样的想法：公主是怕驸马生气，着急去公主府解决问题呢。
当南宫瑾听到云裳说话的声音的时候，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彼时，她已经进了寝房，打算跟驸马歇息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云裳的声音。
“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怎么听到皇妹的声音了？”南宫瑾跟自己的驸马关系很好，外人面前她会自称“本宫”，但在自家驸马面前，她都是用“我”自称的。
驸马顿了一下，目光看了一眼外面，脸上露出了好笑的神色，摇摇头说道：“可能不是幻觉。”
“啊？”南宫瑾楞了一下，就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
就这敲门的音量，一般人可不敢在她家制造出来。
“皇姐皇姐，是我，你最喜欢的皇妹，你睡了吗？”那“不一般的人”敲了门之后，还大声地在门外嚷嚷了起来。
熟悉的云裳的声音，让南宫瑾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驸马那一句话的意思，而这时候，门外的云裳还在继续敲门：“你睡了吗？皇姐，你一定没有睡吧？你肯定没睡吧？既然没睡，快给你最喜欢的皇妹开门啊……”
南宫瑾：“……”
“二公主，可真是个秒人啊。”驸马一边摇头一边浅笑。
南宫瑾：“……”
南宫瑾没有在房间里留人的习惯，值守的丫鬟都是在外面，这时候房门被敲得震天响，她也只能自己起来开门。
“你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你跑来我家干嘛？”开门之后，南宫瑾就没好气地对云裳说道。
换了以前，南宫瑾对南宫凤说话，可是客气得很，但也正是因为客气，就会显得非常疏离，而现在呢，话不是好话，但话里的语气，却是亲昵得很。
“皇姐，人家白天不是说了吗？晚上还有可能见一面来着啊。”云裳冲着南宫瑾眨眨眼。
南宫瑾顿时就想到了白天她离开时候，模棱两可说的那些话。
“少废话，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南宫瑾可不相信她是因为想她才来看自己的。
云裳顿时就露出了受委屈的表情，一下抱住了南宫瑾：“皇姐，你最最喜欢的皇妹被欺负了，你一定要给你最最喜欢的皇妹报仇。”
南宫瑾：“……”
这说话的语气是挺受委屈的，但这说话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听得南宫瑾想要打人。
“你好好说话。”南宫瑾先是呵斥了云裳一声，接着又追问说道，“谁欺负你了？”
“还能是谁？”云裳委屈地将左府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南宫瑾。
一听这一次竟然是左殇景欺负了云裳，南宫瑾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混账东西，他竟然敢这样对你？”
云裳点点头：“皇姐，赶紧叫柳嬷嬷，让她再去一趟左府。”
“我是得让柳嬷嬷再去一趟。”
“对，这一次加罚刘氏，让她再多跪两个时辰。”
“是，我是得……”正在回应云裳话的南宫瑾，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诶，不对，怎么是刘氏？”
欺负云裳的人是左殇景，该罚的也得是左殇景啊。
“当然得是刘氏，”云裳说道，“左殇景最是孝顺了，就要罚刘氏。”
南宫瑾狐疑地望着云裳：“你别不是心疼左殇景，担心我处罚过重，才让我处罚刘氏的吧？”
“我要真是心疼他，我就不来找你了。”云裳冲着南宫瑾眨眨眼，“皇姐，你忘记了，我说了左殇景得留给我自己对付，你现在就帮帮我敲打一下刘氏就好了。”
802 卑微公主不卑微（35）
最终，南宫瑾还是按照云裳的意思，加罚了刘氏两个时辰。
不过，跟之前让柳嬷嬷去传话一样的是，这一次，南宫瑾非得坚持自己过去。
原本就是南宫瑾亲自去的效果会更好，只是云裳不想那么麻烦她，不过现在南宫瑾非得自己坚持过去，也算是正正好了。
值得一提的是，南宫瑾都收拾好了，都在跟云裳去的路上，这才遇到了左府派遣出来找云裳的人。
恩，又是如意。
正常情况下，其实应该左殇景去慰问刘氏，刘氏就该问他是怎么知道的，然后左殇景就会说出他跟云裳之间的对话。知道云裳竟然又去公主府了，刘氏第一时间就得让左殇景追出去——这也是云裳当时很快就离开的主要原因。
但如意这会儿才追过来，而且云裳问了，她是被安排之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路上并未有什么耽误。
这中间可是跟云裳预估的差了不少时间呢。
结果一问如意……
原来，左殇景急匆匆地赶到了刘氏的院子里，那时候刘氏的膝盖疼得不行，正在让王嬷嬷擦药，左殇景看到这一幕之后，顿时心疼得不行，叫了一声“母亲”，就再也说不出来其他的话。
刘氏没想到这个时候左殇景会来，当时外面的人通报的时候，她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左殇景进来，最后还是一边的陈嬷嬷提醒了她，就该让左殇景看到。
说到底她现在受到的罪都是云裳造成的，就该让左殇景知道，然后让左殇景去教训云裳。
刘氏思考了一下，就让左殇景进来了，然后还故意将膝盖上的伤露了出来，敷药的过程中，也是不断地叫疼。
“母亲，要不传御医吧？”左殇景见刘氏那么难受，开口建议道。
就算不是因为南宫凤嫁到了左家，让左家成为了皇亲国戚，就凭着左家当家人是当朝宰相这一层身份，左府也是有资格申请传宫内御医的。
“不行！”刘氏断然否认了，这要是御医来了，那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被罚跪的事情了吗？她可丢不起那样的人，“你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被一个下人羞辱吗？”
左殇景没想到刘氏会这样认为，赶紧解释：“不是的，母亲，儿子没有这样想，儿子只是太担心你的伤势了。”
“你要真担心我，就回你院子去好好管教你的媳妇！”刘氏说道。
刘氏心中憋屈得很。
她心中的这股憋屈，在先前云裳来院子那一趟，更憋了。
她知道她不能因这事去找云裳的麻烦——先前的事情已经证明了，只要用这事说了她，她就要去公主府为自己讨回公道，但她现在最不敢招惹的就是公主府还有那位柳嬷嬷了——可她更不敢去找南宫瑾还有那位柳嬷嬷的麻烦，这也不能，那也不能之下，她心中的憋闷，越堆越厚，急需要一个出口。
左殇景这时候的到来，就让她看到了这个出口的可能性。
她不能说云裳，左殇景可以啊。
一想到这里，刘氏的心都轻松了几分。
为了能让左殇景狠狠地给云裳一个教训，她再次开口说道：“你那媳妇，可真是了不起，你去见过你妹妹了吗？”
左殇景听到刘氏出事，就来找刘氏了，还没去见过左知琴，当下就摇摇头：“还没去。”
“你等下就去看看你的妹妹，看看她都被那婆子打成什么样子了。你那媳妇可真是好样子，就眼睁睁地看着婆子教训她，都不知道帮衬着，可怜你的妹妹，从小到大，哪个受过那个罪啊？还有我这里，你自己看，你自己看……”刘氏指着自己红肿还带着淤青的膝盖，“这都是那婆子干的好事。你说她，堂堂一个公主，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下人欺负到自己婆婆的头上？亏得我平日里，还对她那般好，什么好的都想到她，对她比对你妹妹，我的亲闺女都还好，她就是这样报答我们家的？我知道她在你面前一直都很乖觉，但通过这些事，你自己也看明白了，那都是假的……”
刘氏一直都知道南宫凤对自己儿子的感情，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更要说这些话。
她就是要让自己的儿子厌恶南宫凤，彻底地、狠狠地厌恶。
这个时候，刘氏真的是非常后悔，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左殇景的话，就该借口左殇景已有相看好的婚事，回绝这门亲事？想想赵家那位姑娘，温顺善良、听话乖巧，那是多好的媳妇人选啊。她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在宫内找人打听过来的时候，说左殇景还未相亲。
这个时候的刘氏完全忘记了，当初在宫内的人打听过来的时候，她不但积极地表达了对于自己儿子能迎娶到公主是左家的三生有幸，还甚至多给了来人赏银，就希望对方多帮着说点好听的话，以促成这门亲事。
宫内皇后传去问话的时候，她也是满口对南宫凤的喜欢。
左殇景本就对南宫凤不喜，而且有云裳在怡情轩的认错在前，现在听到刘氏的这番话，果然是跟云裳说的话对了起来，心中也如了刘氏的意——越发地对云裳厌恶了起来。
刘氏再说了一阵之后，突然问左殇景：“我听说你昨晚歇息在了前院书房里？”
左殇景点点头，没理解到刘氏这会儿突然问这句话的意思，解释说道：“昨夜里，有事耽搁，回来得太晚了，就在前院歇下了。”
“最近，都住到前院去吧。”刘氏说道。
左殇景楞了一下，要知道以往自己不回去怡情轩歇息，刘氏都要说教他的。刚刚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开口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歇在前院。
刘氏又说道：“让你媳妇趁机冷静冷静，好好地反思下自己。”
左殇景本就不喜欢回怡情轩，只是自己已经成亲，老是宿在前院，很容易招人非议，尤其刘氏在这方面看他也看得比较严。现在刘氏却自己开口让他先住到前院去，左殇景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就应了下来。
“今晚就搬过去。”想了想，刘氏又补充了一句，“你今晚就别回去怡情轩了。”
左殇景正要点头，突然想到自己来看刘氏的时候，云裳说的要去公主府给刘氏讨回公道的说法，他犹豫了片刻，才说道：“今夜还得去一趟怡情轩……”
自己都说了别回去，结果左殇景还说要回去，刘氏连左殇景的话都听不完，就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是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吗？”
左殇景赶紧解释：“母亲，是这样的，她说要去公主府为你讨回公道，不管结果是什么，儿子……”
“你说什么？”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击中了刘氏的心，她的脸色微变，一把抓住了左殇景，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谁要去公主府讨回公道？”
“是南宫凤。”虽然左殇景并不想帮着云裳在刘氏的面前说好话，但见刘氏这么生气这件事情，或许知道了云裳做的事情，心情会好一些，于是，他就将这件事情说得详细了一点，“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她做错了，所以在我来看你的时候，她就去公主府，找那嬷嬷去了……”
随着自己的说话解释，左殇景注意到了刘氏的眼睛越瞪越大，神色透出了丝丝的诡异。
左殇景不知道刘氏这样的表情到底是何意，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推测，以为刘氏是不相信云裳会去公主府帮自己讨回公道——毕竟，云裳若是能做到这样的地步，白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于是，继续说道：“……母亲，你放心，她说了去，必然就是去了。你这事，她肯定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她……”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啊……”刘氏真的不敢相信，她好不容易才拦下了云裳，不让她再去公主府，结果左殇景一回来，就把人给放去公主府了，这不是要她的命吗？他竟然还让她放心，她怎么能放心得下？刘氏是真的着急了，一边说，一边就着急地站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膝盖上的伤，结果这一站起来，膝盖上的疼痛传来，她又是一声惨叫，倒了下去。
所幸，她是坐在贵妃躺椅上，这一痛倒，人也是摔在了躺椅上面，而躺椅上面早就铺设了厚厚的毛毯，摔上去，倒不碍事。
只是，这一摔倒，难免就牵连到了膝盖，拉扯之下，膝盖上火辣辣的疼痛，顿时加剧了数倍，一声惨叫之后，刘氏就开始抱着自己的膝盖，呼痛不止。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左殇景自己也是被这变故弄得怔楞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就开始斥责一边站着没动作的丫鬟婆子。
陈嬷嬷、王嬷嬷等人赶紧上前，一个搀扶安慰刘氏，一个则是去看她的膝盖。
刘氏疼得眼前阵阵发黑，但她的心中还惦记着左殇景刚刚说的云裳去了公主府的事，好不容易挨过那一阵要命的疼痛之后，她就看向左殇景，再一次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公主追回来，不能让她去公主府，不能去啊。”
左殇景露出了困惑的神色，“母亲，刚刚你不也是生气她任由下人欺辱你吗？她去公主府是要为你……”
“谁要她为我做什么？我不稀罕，你赶紧的，赶紧去找她回去，听见没有，我让你快去！”刘氏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左殇景这下更是没办法理解自己的母亲了，他尝试跟刘氏讲道理：“母亲，儿子知道你心善，但你跟小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就该让那胆大包天的奴才受些教训。”
刘氏：“……”
刘氏急得都快翻白眼了，可左殇景这边，却依旧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现在还口口声声地说要让柳嬷嬷受些教训，已经因为这个受了教训的刘氏，心中气得差点呕血。
可她必须得让左殇景赶紧去阻止云裳，不能再像是白天那样，错过了最佳时机，让云裳一下就捅穿到了公主府去。
不能，绝对不能。
得赶紧让左殇景去，而且最好是他亲自去！
“不管公主的事，一切都是你妹妹咎由自取，是她自己作的，她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你赶紧去把公主叫回来，不能让她去公主府！”刘氏一咬牙，只能说出真相了。
但这真相，也只是关于左知琴的，至于她自己这边，她可是没脸说。
“什么？”左殇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刘氏再次催促左殇景去追人：“我说了，是知琴的错，你还不赶紧去把公主追回来。”
“那，母亲你这伤呢？”
刘氏：“……”
刘氏自己绝口不提自己，可架不住左殇景要追问。
“这伤，总是因为她的错吧？”
刘氏不知道的是，其实在左殇景的心目之中，他对左知琴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关心——这也是云裳在之前提到左知琴被掌嘴，他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在听到刘氏受伤的时候大惊的主要原因，所以刘氏现在口口声声地说是左知琴自己作的，到了左殇景这里，也没什么动静，他所在乎的，就是刘氏的伤，是不是云裳不管间接造成的！
刘氏：“……”
事情发展到这里，刘氏也没办法了，她只能开口说道：“这不是她的错，她本来一直都在帮我的，中间出了点问题，当时她不在场，那老婆子又拿出了大公主的令牌。总之不是她的错，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你赶紧去把人给我追回来！”
终于，刘氏说出了真相。
刘氏说的话，因为太着急了，其实有些颠三倒四的，但以左殇景的聪明程度，他还是听明白了。
“这、这……”这完全跟之前说的不一样的“真相”，让左殇景有些没办法接受，“……怎么会是这样的？母亲，你之前明明是说……”
“真相”已经说出口了，最难堪的时间都过了，刘氏也就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声地说道：“你别管之前了，总之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你现在马上去给我把人找回来，赶紧去！”
最后三个字，刘氏已经吼得撕心裂肺了。
803 卑微公主不卑微（36）
前面说都怪云裳，全部都是云裳的责任，现在知道人去公主府了，刘氏立马就开始自己啪啪地打自己的脸.
这样的转变，让左殇景看得直傻眼，可现在眼见着自己那从来端庄的模样，都跟疯了一样地朝着自己嘶吼，他也知道这不是追问细节的时候，他得先按照刘氏说的做才行。
而且，就算是左殇景现在还不知道细节，只听到刘氏说错都在她身上，他其实也明白了这问题的严重性。
云裳可是去公主府讨好说法，她一个公主去公主府，公主府的主人南宫瑾必然是要迎接见面的，两者争执起来，南宫瑾肯定会传唤当事的那位嬷嬷前来问话。
按照刘氏现在说的，一切都是她跟左知琴的错，也就是说那位嬷嬷是无辜的。
云裳这么大动干戈地找上门去，南宫瑾却发现自己的人是无辜的，按照南宫凤曾经告知左殇景的，她跟南宫瑾不合的事实，只怕这件事南宫瑾不会那么轻易算了。
而且，这其中更让左殇景头疼的人是云裳。
这位公主，在他的面前，确实是谨小慎微，但他很早之前就曾听说过她的大名，刁蛮任性、蛮不讲理，只怕她可能正在公主府大吵大闹都是极有可能的。
这些念头，说起来慢，但实际却是在一瞬间出现在了左殇景的脑海里。
不好的预感，让他再没有耽误时间去追究细节是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左殇景用了最快的速度离开左府，他没叫下人跟着，而是自己骑马追出去，寄希望于云裳走路，动作慢。
但他在刘氏屋里耽误的时间太多了，终究还是没能赶上——云裳也不可能给他机会让他赶上，否则自己在怡情轩书房那边受的气，岂不是白受了？！
跟着南宫瑾一边往回走，一边两人在马车上商量好了对策，云裳就听到了左殇景策马的声音。
“是左殇景来了。”云裳对南宫瑾说道。
南宫瑾一愣，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但举目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她又看向随车在一边的侍卫，问道：“你们看到什么了吗？”
侍卫齐齐摇头。
“没有人啊。”南宫瑾一边回望云裳。
云裳从她一笑，“你倒数五下。”
南宫瑾一愣，但却真的开始在内心倒数起来。
才数到三，她就听到随车的侍卫突然说道：“有人过来了。“
南宫瑾随着侍卫的方向看过去，内心的倒数也在这时候数到了一，然后她的视野前面就看到了一个策马的身影。
这会夜色正浓，月亮光线也算是充足，但左殇景背对月光而来，南宫瑾也只能勉强看出一个轮廓来。
若是换了其他的时候，没有云裳的事先提醒，南宫瑾是绝对不会知道策马过来的人是谁，但现在她已经得了云裳的提醒，知道答案再去看人，一下就认出来策马的人，正是左殇景。
而正是因为认出了左殇景，南宫瑾不由自主地先回头看了一眼云裳，心下都是惊骇：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个皇妹功夫学得不错，也多次得了父皇的夸奖，说是很有天赋，可在她心中，一直都以为那是父皇的偏心夸奖，周围的人，也都是忌讳她是公主，比武那些都是让着她的。
可在这一刻，南宫瑾才发现，云裳的功夫，只怕是真的非常了得。
要知道，自己的随车随从，那是父皇特意选拔的高手，来保护她的安全，可就在刚刚，那随从都还没发现左殇景的出现，云裳就已经那么早地就发出了预警来。
这该是多厉害的功夫啊！
南宫瑾可是记得很清楚，她的随从在江湖上可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了。
而且人家一直都在刻苦练习，一刻也不敢松懈，而云裳呢，她练武也就最开始的时候，有些韧性跟坚持，后面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算是夸奖她了，结果她竟然却是厉害到了这样的程度——这样一看，父皇当初表扬她，说她有天赋这句话，根本不是偏心的违心夸奖，甚至这话还有些谦虚了，没真正地说出云裳的天赋是何等的惊人。
“吁——”虽然还没到宵禁的时候，但这个时间点了，这么多人，还一架远远看上去就颇为豪华的马车出现在街道上，左殇景隐隐有种预感，所以在马快接近马车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时候，因为惯性，他的马还是往前冲了一段距离，而这边南宫瑾的马车则是照前走着，这一下之后，两者之间的距离就变得非常近了。
近到左殇景一样就认出了马车上公主府的标记，知道那是南宫瑾的马车。
认出南宫瑾的马车后，左殇景的脸色就变了。
这个时间点，这一条可以走向左府的街道，南宫瑾的马车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左殇景不需要深想就已经能猜到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局面，只怕还是发生了。
“皇姐，开始你的表演。”在左殇景停下来的那一刻，云裳冲着南宫瑾眨眨眼，说道。
南宫瑾瞪了一眼她，再转身的时候，就是一脸怒容了。
“这不是左家大少爷，我皇妹的驸马吗？可真是巧了。”南宫瑾看向左殇景，冷冰冰地说道。
左殇景连忙下马，上前去给南宫瑾请安。
“你们两夫妻，一个大晚上冲到我的公主府要本宫给个说法，一个驾车前来拦车，是何道理啊？”南宫瑾再说道。
左殇景一惊：“微臣并非拦车……”
左殇景的话只说了一个开口，就被南宫瑾给打断了，“那就让开。”
左殇景：“……”
“还愣着做什么？怎么，又想要拦本宫的车了？”
左殇景赶紧让开，正要说什么，南宫瑾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对车夫说道：“去左府。”
“是。”
车夫应声后，南宫瑾放下车帘。
整个京师，能值得南宫瑾说一声“左府”的，也只有自己家了，听到这一声，左殇景的脸色大变，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有一丝巧合的希望在，那么现在就是板上钉钉的，他最不想要看见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南宫瑾放下车帘的同一刻，马车内传来了左殇景熟悉的云裳的声音，她大声地叫道：“我要下去。”
随着云裳叫嚷声音响起来的是南宫瑾的呵斥：“你给本宫坐好了。”
“我要下去，阿景在外面……”
“你大半夜冲入到本宫的府邸，说本宫的人欺辱你的婆母，现在本宫带人上门对峙，你却又要下车先离开是什么道理？”南宫瑾的声音冷冰冰地，“我告诉你，南宫凤，别仗着父皇母后宠爱你，就为所欲为。世有法度，你信不信我把这件事情告到父皇面前，看他还会不会偏心你？”
“会。”云裳朝着南宫瑾做了一个嘴型，无声地给了南宫瑾回答。
原来那一世，是南宫凤自己一步步地作，消耗了皇上跟皇后对她的偏心疼爱，但这一世，南宫凤还没开始作得后世那么厉害，皇上与皇后现如今对她，还是十分疼爱的。
所以这件事，就算是云裳不占理，但闹到了皇上面前去，只要她撒撒娇，卖卖萌，皇上多半会偏心地什么处罚都没有。
这个结果，云裳知道，南宫瑾也是知道的，但问题是左殇景不知道，左家的人也不可能知道。
所以在听到南宫瑾竟然要将这件事情捅到皇上面前去的时候，左殇景可是真被吓到了。
偏偏这时候，云裳还不怕事地说道：“我不管，我就要下去，阿景在下面，我要跟他一起。”
说着，云裳就要去揭开车帘。
“你敢！南宫凤你是要翻天是不是？”南宫瑾气急败坏的声音随即想了起来。
“公主！”眼见着云裳掀开了车帘，露出了半个脑袋来，左殇景赶紧上前，“就按照大公主说的来，你不要下车！”
因为情况紧急，左殇景脱口而出说话的方式，就像是平时里他跟南宫凤说话的方式一样——带了一点命令与不客气。
南宫瑾的脸色霎时就沉了下去。
虽然云裳已经给她普及过了自己目前在左府的地位，但真正见到左殇景竟然敢这样跟云裳说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我……”云裳眼巴巴地望着左殇景。
左殇景在刚刚自己脱口而出说出那句话之后，其实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再次开口的时候，说话的语气跟方式就更换了：“请公主留在马车上。”
“好、好吧。”云裳原本也不打算下马车的，之所以弄出这么一出，一是因为南宫凤的人设问题，二来嘛，就是想要炮制个机会，给左殇景添个堵。
“左大少爷，可是真了不起啊。”见到云裳乖乖地回到了车厢里，南宫瑾却是冷哼一声，出声讽刺，“皇妹不听我这皇姐的话，对你的话，倒是顺从得很嘛。”
左殇景听出了其中的风雨欲来，额头上顿时出了冷汗，他感激说道：“微臣不敢。”
“你不敢？本宫瞧你可是敢得很！”南宫瑾冷冷地说道，“你要是不敢，会让南宫凤夜里还上本宫的府邸来找茬？白天来一次还不够，晚上还来，你们是不是当本宫是好欺负的？”
左殇景被南宫瑾问得一句话都没办法说。
云裳在车里，一边吃着糕点，喝得茶汤，一边不断地对南宫瑾竖起大拇指，这种扮猪吃老虎、狐假虎威的事情，做起来，可真是太爽了，她很喜欢，非常喜欢。
“本宫今天倒是要去左府看看！”丢下这一句话之后，南宫瑾掀下了车帘。
“出发！”
“是。”
马车重新出发，云裳则是将糕点讨好地递给了刚刚发火的南宫瑾。
南宫瑾瞪了她一眼。
云裳露出了不怕死的笑容。
南宫瑾：“……”
虽然吧，因为左殇景的辜负，让南宫凤“幡然醒悟”了，但南宫瑾却有一种现在的皇妹更不好教训了的既视感：以前虽然不听话，但她总归是怕她的，可现在听话了，她竟然不怕她了。
马车很快到了左府附近，在一处街道路口的时候。
原本车夫就要往左转，左殇景却突然出现，引导车夫超右转。
作为公主府的车夫，车夫是知道左府的大门所在，他会自动选择往左，就是因为往左走的那条街道才是通往左府的正门。
可左殇景却引导他右转。
右转车夫也是知道的，那是左府的侧门之一。
一般这种情况，车夫要么不会理会左殇景，要么就是需要跟车里的南宫瑾汇报确认一下——毕竟，南宫瑾是当朝的公主，公主去一个家臣的家里，断然没有走侧门的道理。可这车夫，两个选择都没做，他在看到左殇景让他右边转的时候，他就顺着他的手势，朝右转了。
看到车夫竟然顺着自己的手势就转了，一直绷着神经的左殇景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车夫可能是不知道左府的位置，才听了自己的引导。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出发之前，其实南宫瑾就已经交代过了，他如果出面引导就听他的，不引导的话，就去左府正面好了。
感觉到了马车调转了原本的方向，南宫瑾看向正在漫不经心吃东西的云裳，云裳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冲着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来，无声地问道：“我没说错吧？！”
赫然，南宫瑾叮嘱车夫的那些话，其实是云裳对她的交代。
南宫瑾又是讽刺又是无语地夸了云裳一句：“你可是真了解左殇景啊。”
“那当然，”云裳说了一句南宫瑾第一次听，但一听就觉得非常有道理的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以前的你，可没这么多的小心思。”南宫瑾说道。
如果云裳不是本人，而是其他穿到南宫凤身上的孤魂野鬼的话，那么她在听到南宫瑾这句话的时候，就会察觉到危险了。但她是本人，是天道都得承认的南宫凤本人，所以她并不担心南宫瑾会怀疑些什么，神色非常坦然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有。”
是的，南宫凤其实一直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计，她依仗算计的，不都是皇上皇后以及身边人的宠爱吗？只是现在在左府没有这个东西了，她就得算计得其他的了。
804 卑微公主不卑微（37）
云裳不知道南宫凤是怎么去理解自己那句话的，她也无所谓她的理解，怀疑也好、信任也罢，反正只要南宫瑾想要试探，试探的结果只会是她越来越相信她就是南宫凤。
在左殇景的带领下，马车很快就到了左府的侧门。
车停下来之后，南宫瑾下车。
从马车停下，左殇景就一直绷着神经，他在等着南宫瑾的质疑与责问。
可让他有些意外，也有些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南宫瑾并未对马车停在了左家车门而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只是在下车之后，叫过了随车一起过来的柳嬷嬷等人，然后对左殇景说道：“走吧，去见你的母亲和妹妹。”
听到南宫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左殇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稍微安稳了一点。
一行人就在左殇景的带领下，进入到了左府，然后到了刘氏的闲丰园。
刘氏在这之前，一直都忐忑不安地在屋子里待着，她不断地祷告着，希望左殇景一定要将云裳拦住才好。
就在这忐忑不安中，她接到了下人的传话，说是大公主来了，要她准备下迎接。
“大公主”三个字，让刘氏当场倒吸一口气，差一点就昏了过去。
在她心中，虽然预想过左殇景可能会来不及拦住云裳的可能性，但怎么也没想到南宫瑾会亲自上门。
那、那……
刘氏不敢想象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此刻是真的恨不得昏过去才好。
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若是自己还不出去迎接南宫瑾，只怕后果是自己更加不能承担的了。
当下，她虽然膝盖疼得不行，却也叫了人，守在了院子里，等着南宫瑾的到来。
那传话的下人是左殇景安排，他一路跑过来，才堪堪提前了云裳南宫瑾等人一点时间到了闲丰园，而等刘氏收拾好，在院子里也没得等到多久，南宫瑾等人就到了。
“臣妇见过大公主、二公主，给公主请安。”南宫瑾才一出现，刘氏就慌张地跪了下去。
膝盖跪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疼得脸色都刷白了。
南宫瑾也没说让刘氏站起来的话，就直接开始质问了：“听说白日的事，是我家嬷嬷误会冤枉了夫人，正好……”
“回禀大公主，都是误会，柳嬷嬷没有错，是臣妇的错，臣妇该罚。”刘氏哪里敢让南宫瑾把话说完，她慌慌张张地就打断了南宫瑾的话。
“竟敢打断本宫的话，你这是哪家学来的规矩？左家教的，还是刘家教的？”
刘氏被吓得一身冷汗：“大公主饶命，是臣妇错了。”
左殇景赶紧跪在了一边求情：“回大公主，微臣母亲身体抱恙，神识有些不太清楚，才犯下此等过错，还请大公主大人大量，原谅她的无心之失。”
南宫瑾没有说话，就保持着沉默望着左殇景跟刘氏。
这个时候，云裳也跟着下跪求情了：“皇姐，一切都是皇妹的错，请皇姐不要怪罪阿景跟母亲……”
“你叫她什么？”南宫瑾的脸色一沉。
听到南宫瑾的问话，跪在地上的左殇景也跟着脸色一沉，旁边的刘氏则是突然颤抖了起来。
公主是什么身份，公主的母亲是什么人，这不需要任何人来说——皇宫里，便是尊贵到了四大妃位的贵妃们，也断然是没有资格称一声公主的母亲，能作为公主母亲的只能是那后宫的正主，当今唯一的皇后。
当然，这并不是说出嫁的公主就不能叫驸马的母亲为母亲了，这也是可以的，只是这样的称呼毕竟是与规矩不符。一般大家私下里，自己内部叫一叫，以示感情与亲昵，也就算了，很少会有人拿到明面上来。
比如现在这样，云裳称呼刘氏“母亲”，南宫瑾听过就算，那也是无所谓的，但她若是要深究的话，那这其中可以做的文章可就太多、太大了。
刘氏刚刚经历了白天里关于左知琴叫云裳“嫂子”引出来的麻烦，一波未平，结果现在云裳又当着南宫瑾的面，叫自己“母亲”，她心中的惶恐，可想而知了。
“我嫁给阿景，自然阿景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叫母亲，何错之有？”偏偏在这个时候，云裳还火上浇油。
南宫瑾反问云裳：“你还很有道理了？！”
“回禀大公主，”在云裳回答之前，左殇景抢话说道，“是微臣的错，微臣……”
左殇景还没说完，就被南宫瑾给打断了，“你的错？我怎么看刘氏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呢？”
南宫瑾这话，说得这么明显，刘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赶紧自请罪过：“是臣妇的错，求大公主责罚。”
南宫瑾倒是很干脆：“看在左相一心为公的份上，本公主就只罚你跪一个时辰好了。”
这惩罚对膝盖生疼的刘氏来说，真的是雪上加霜了，可这种时候，得这样的惩罚，也算是比较轻的了。
刘氏脸色一白，却也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开始谢恩：“臣妇谢大公主……”
这惩罚，刘氏虽然接受，但云裳却不结束，大声地反驳：“不行，母……”
在她即将再次对刘氏叫出“母亲”的称呼之际，左殇景突然出声，大叫了一声“二公主”。
云裳似乎是被他这一声“二公主”给吓到了，剩下的话，再没有说出口。
“请自重，二公主！”左殇景等云裳安静下来之后，才再次开口说道。
“自重”两个字，被他咬字发音得很重，“二公主”三个字，也都发音很重。
同时，他还看了一眼云裳，目光之中，充满了不悦之外，赫然还有一层警告之色。
左殇景此刻是跪在地上的，云裳因为要求情，也是跪在地上的，而且两人是挨着的。所以左殇景自以为自己瞪云裳的眼色是不会被南宫瑾看到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南宫瑾原本就是在关注他，对于他的小动作，自然是看在了眼底。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南宫瑾是真的气得恨不得当场就问罪左殇景，可想到云裳的计划，她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好得很啊，皇妹！”南宫瑾按照之前跟云裳说好的计划，继续往下演，话锋一转，突然看向刘氏，喝问道，“皇妹嫁到你家，你作为驸马的母亲，对她就有教养的责任。她现如今这一副目无规矩的模样，刘氏，你可知罪？”
刘氏：“……”
前一句说云裳好得好，下一句就反过来质问刘氏，这“迁怒”也迁得十分明显了。
“臣妇、臣妇知罪。”事到如今，刘氏还能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既然知罪，那就再加罚跪一个时辰吧。”南宫瑾说道。
刘氏的脸色再度发白，整个上半身往后一仰，差一点就摔倒了下去。
“怎么，不服？”南宫瑾问道。
“不不，”刘氏听出了南宫瑾声音里的风雨欲来，赶紧磕头谢恩，“臣妇磕谢大公主。”
“你呢？”南宫瑾又看向云裳。
原本是一个时辰的罚跪时间，因为云裳插了一句话，就变成了两个时辰，听到南宫瑾再去问云裳，刘氏紧盯着云裳，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胡话。
左殇景也紧盯着云裳。
云裳的面色，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的不服气，可已经因为她的原因导致刘氏罚跪时间翻倍了，若是再开口说什么，那只怕她故意针对刘氏、让其被罚跪“真相”只怕就有些藏不住了。
没错，现在出现的局面，是云裳跟南宫瑾早就在马车上商量好的。
也就是说，刘氏被罚跪两个时辰的事，其实一早就定下来了，只是，云裳跟南宫瑾故意兜了一个圈，先是故意在一开始提出罚跪一个时辰，然后再让云裳“多嘴”，让刘氏的罚跪翻倍，达到她们一开始定下的“两个时辰”的目标。
会这么做，云裳就是故意地想要气刘氏——她不是一直骄傲南宫凤叫她母亲这件事情吗？那她也得让她从这上面，好好吃点亏才行。
而且，云裳也想要借机多挑拨下自己跟刘氏的关系——只要刘氏越是不待见她，才能越发地察觉到赵雪柔的好，那么对于云裳要将本该在大半年之后才发生的事情提前，也是有好处的。
有些事情，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所以这一次，云裳尽管满脸都是不服气，却没有再说话。
南宫瑾得了自己想要的，就转身离开了。
不过，这一次，在离开之前，她留下了柳嬷嬷，让柳嬷嬷亲自守在刘氏的院子里，等她跪足了两个时辰，再回去公主府报道。
会这么做，也是云裳交代的。
白天那一次，南宫瑾对刘氏的惩罚，是两个时辰的罚跪，云裳离开左府的时间虽然不短，但也没达到两个时辰，可她回去的时候，在刘氏的院子里，看到的，却是刘氏已经站起来了。
显然，刘氏并未跪够两个时辰。
原本为了让刘氏跪够，柳嬷嬷到左府的时候，是特意交代了，会来检查刘氏的膝盖，不过刘氏娇生惯养的，那膝盖跪了也就大半个时辰吧，看上去就已经青肿不堪了，自认为可以交差，又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身边都是自己的人，刘氏也就无所顾忌地站起来了。
发现这一点之后，这一次的罚跪，云裳就特意交代了南宫瑾，要留下人来，守着这不守规矩的刘氏才行。
对于白天没安排人，现在却突然安排人守着刘氏，这其中是有一些风险存在的。
毕竟，同样的事情，突然有了不一样的处理办法，一般情况下，正常人的反应都是对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而发现刘氏没有跪足时间的，除开她自己身边的人，就只有当时去到她院子里的云裳了。
也就是说，这样突然的转变安排，刘氏要是足够聪明的话，肯定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但，云裳还是这么让南宫瑾安排了。
一来，她这么给南宫瑾说的时候，连南宫瑾都没发现其中的前后不一，以刘氏的智商，只怕是也更难发现了；二来，就算是刘氏发现了，云裳也不怕——她一直都对南宫瑾表现出了不服气的样子来，刘氏会被加倍惩罚，也是因为她的不服气导致的，所以，顺理成章地，南宫瑾突然留下一人守着刘氏罚跪也就很好解释了——她可能是担心自己走了，云裳就让刘氏起来，而这也更符合南宫凤的个性，以及她在左家这几个月的表现。
所以，云裳并不担心暴露什么，哪怕是赵雪柔知道了这件事情，云裳也不觉得她能从中发现什么。
当晚，刘氏真的是硬生生地在院子里跪足了两个时辰。
当听到罚跪的时间结束，一直等候在一边的王嬷嬷陈嬷嬷等人，手忙脚乱地走上去搀扶刘氏。
而脸色早就发白得跟一张白纸似的刘氏，却是在大家过来搀扶的那一刻，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院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有的在惊呼，有的在叫传大夫……
原本这种时候，作为大孝子的左殇景应该也是在场的——原本左也是在的，但不知道是刘氏心疼他，还是觉得自己跪着被儿子看，实在是有些丢人，所以在刘氏的坚持下，左殇景离开了刘氏的院子。
左殇景不在，云裳自然也不在。
当然，她的不在倒不因为为刘氏的心疼或是觉得她在旁边看着丢人，而主要是因为柳嬷嬷：一开始，云裳是在院子里的，但柳嬷嬷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驸马都走了，二公主却要在这里守着吗？”
这句话原本是没有什么的，但问题是柳嬷嬷问这话的时候，她专门盯着刘氏，那目光中的要追责的意思简直不能更加明显，就差直接告诉对方，如果云裳留在这边就是又不符合规矩。而根据今天这些事来看，但凡云裳做出不符合规矩的事，那就是长辈教养的失职。
现在在这个府邸里，谁是云裳的长辈已经不需要再说一遍了。
什么意思呢？
很简单，就是只要云裳站在这里，她的惩罚就有可能再度翻倍。
805 卑微公主不卑微（38）
对于刘氏的“热闹”，云裳倒没有怎么去看，不过她留了人在那边，听说刘氏昏过去，丫鬟婆子叫嚷着要叫大夫的时候，她只冷冷一笑，然后让如意过去了一趟。
如意过去之后，按照云裳教的，背着人，悄悄地找了陈嬷嬷。
她告诉陈嬷嬷，不能叫大夫。
这大晚上的，外面早就宵禁了，没有特殊的情况，是不能上街的，她们若是这个时候去请大夫，那必然是要递相爷的牌子。可若是递相爷的牌子的话，闲丰园发生的事情，可就保不住了。
而若是被相爷还有府里老夫人知道了今晚还有白天发生的那些事，只怕刘氏自己都不好交代。
这事，本身就不能闹大。
而且，为了事情不被闹大，左殇景还冒了一定的风险，故意误导了南宫瑾的马车，故意让南宫瑾从侧门进入到左府里，再一路引导，在没有惊动府邸里的其他人的前提下，将南宫瑾顺顺利利且悄无声息地地带到了闲丰园。
甚至在南宫瑾刚进入到左府的时候，左殇景还专门安排人，提前到了刘氏的闲丰园通风报信，也提前让人安排，让人在闲丰园周边巡检，保证里面发生的事情，不被传递出去。
他如此费心地安排，可不能因为现在的这些事情，功亏一篑。
陈嬷嬷何尝不知道如意说的在理——白天，刘氏膝盖那么严重，她去找大夫拿药，也是借口家里人膝盖摔伤拿的，对于“真相”，那是绝对保密。
白天的事，刘氏都不想被人知道，这晚上要是去找了大夫，事情闹大了，她们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嬷嬷找了王嬷嬷商量了一阵，最后将昏迷的刘氏送回到了房间里，然后用白天的药继续给她处理。
处理到一半的时候，刘氏被生生地疼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刘氏就是一通怒火，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没能躲过她的谩骂，不过对于大家没有去找大夫这件事，她倒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至此，王嬷嬷跟陈嬷嬷互看一眼，知道这件事自己两人应该是做对了。
如意回去怡情轩的路上，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自己在闲丰园看到的一切，尤其是刘氏气急败坏却连大夫都不敢找的样子，很是让她印象深刻。她脚步匆匆地跑回到了怡情轩，原本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给云裳好好地描述一下闲丰园发生的事，可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回到怡情轩的时候，云裳的房间早就熄灯了——如芷告诉她，云裳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早说。
对于这样的情况，如意有些怔楞：她一直以为云裳让自己去闲丰园，除开做那些安排，也有看好戏回来给她描述的事情，怎么也没有想到，云裳会不等自己回来就先歇息了。
所以，公主其实对闲丰园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关心吗？
对于云裳提前睡了的事实，回去自己房间休息的如意，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都没能想明白为什么。但有一件事，她倒是想明白了，如今的公主，只怕真的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公主了。
毕竟这一段时间里，云裳做的那些事、那些安排，每一件，都让看在眼里的如意震惊，让她一次次地刷新自己对云裳了解的同时，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站在云裳这边的立场。
对于只是因为困了就睡了，反而无意间坚定了如意立场的事，云裳并不清楚，不过在第二天清晨起来，听到如意绘声绘色的描述，她心情好得，早饭都多吃了不少。
左殇景因为“生气”，作为对云裳的“惩罚”，昨晚就去了前院书房睡觉，反而很是便宜了云裳——要不然的话，她还得继续演演戏。
不过，虽然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用演戏，但一旦离开，她还是得继续演戏。
比如，她找人要了最好的疗伤药给到刘氏跟左知琴；比如她对左殇景表现得越发的在乎，对他的行程开始异乎寻常的关心跟了解；比如私底下偷偷联系陈嬷嬷，问那天在刘氏远离偷听到的丫鬟闲聊说的左殇景有心仪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等。
左殇景原本就对南宫凤带着不满，现在再有了云裳“连累”左知琴跟刘氏的事，又有她成日疑神疑鬼的动作，他对云裳的不满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而伴随着对云裳不满的叠加，是他对赵雪柔感情的迅速升温——吉祥赌坊的赵勇，果然是个非常有手腕的人，云裳从南宫璞那边将他借用了一段时间，让他帮自己盯着左殇景，尤其是他在外面的行程。这赵勇竟然能将左殇景的行程盯得一丝不差，每一天，左殇景什么时辰出了门，在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他都能写得清清楚楚，可是让云裳高兴得很。
而且，因为赵勇的调查太详细了，云裳不但知道左殇景在外面跟赵雪柔见面了，而且这见面，还是赵雪柔自己刻意蹲守来的巧合。
据赵勇来的消息，对于每一次的巧合遇见，左殇景都是惊喜的。
这就让云裳不得不想到南宫凤之前做出的事来了。
在南宫凤跟左殇景正式定亲之前，那个时候，南宫凤算是见过了左殇景，但左殇景却从未见过南宫凤。
南宫凤就想在成亲之前，跟左殇景见一次，但这个见面她又不愿意走正式见面安排的渠道，想要制造出一种巧合，两人似乎是缘分相遇的感觉。
结果呢，她确实是费心地制造出了巧合的机会，也确实是跟左殇景提前见到面了，但面对她惊喜而又娇羞的神色，回应她的，是左殇景的一本正经的两人私下见面于礼不合的婉拒，然后他就离开了。
当时的南宫凤心仪左殇景，不免对左殇景带了很严重的滤镜，对于左殇景这样的态度，她压根就没往对方可能不喜欢自己的方向去考虑，而是真的认为对方是觉得于礼不合，担心影响了自己的名声，才匆匆离开的。
而现在，换到云裳来看这一段回忆，左殇景分明就是看穿了她故意制造的巧合，那目光三分不屑三分讽刺，剩下四分都是压制的不耐烦。
可，现在再对比一下赵雪柔遇到的情况呢？
同样都是算计而来的巧合，面对赵雪柔的时候，左殇景就是惊喜高兴，丝毫没有怀疑对方的意思。
当然，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最过分的，是赵勇新传来的消息，第四天，当左殇景跟赵雪柔再一次“巧遇”之后，赵雪柔竟然将“两人巧遇其实都是她故意打听来的”的真相告诉了左殇景，然后她还对左殇景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他了，太想念他了。
左殇景这人，向来高傲得很，最痛恨的就是被人算计，可面对赵雪柔坦诚自己对他的算计，他却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副面孔——他丝毫没有责怪赵雪柔的意思，反而还非常的心疼她。
一个猜测的算计跟一个铁板钉钉的算计，左殇景给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了，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对左殇景来说，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被人算计不算计，他真正在乎的是算计他的人到底是谁。
若是他讨厌的人，那么他就讨厌被人算计；但若是他喜欢的人，那么他就非常甘心于被对方算计了。
比如赵雪柔在说话的过程中，“无意”透露了自己之所以知道左殇景的行程，能提前在这里等他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她去看了左知琴，通过左知琴知道的。对此，左殇景的回应是让她不要那么辛苦，如果真的想要见自己，给左知琴说一声就行了。
关于这一段，还有一段非常值得一提的“表演”。
先前就说了这赵勇是个秒人，他安排过来给云裳传话的人，也是个秒人。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在说到最后这一段的时候，她没有像是之前那样陈述，而是对云裳说：“公主，那一段对话，不怎么好传达，奴婢做主，原封不动地说给公主听可行？”
云裳听小丫鬟这话就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神色来，“你说吧。”
小丫鬟清清嗓子，然后云裳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套标准的“绿茶”对话内容。
“景哥哥，对不起……”云裳才点头，那小丫鬟突然就做出了一副哀伤的表情来，双手捧心，尖着嗓子说道，“……柔儿不是故意打听你的行程安排，柔儿只是太想念你了，才找了知琴妹妹打听。柔儿知道柔儿这样做不好，可柔儿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柔儿真的太想你了，柔儿真的只是想要见你一面而已。”
“你这个傻姑娘……”学完了赵雪柔，小丫鬟又突然跳到了另外一边，粗着嗓子学男人的声音，“我不值得你这样的。”
“不……”小丫鬟又跳回到了先前站立的位置，无缝切换成了赵雪柔，“……不，景哥哥，你别这样说自己，你是名满京师的才子，反而柔儿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柔儿知道自己配不上景哥哥，也不敢跟公主相提并论，只求景哥哥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不要不理柔儿。”
小丫鬟学着左殇景“着急”起来：“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这么说，景哥哥还是愿意跟柔儿说话的吗？景哥哥以后也会理柔儿，也、也愿意继续跟柔儿见面吗？”小丫鬟连赵雪柔的停顿，之后的娇羞都很好地模仿了出来，“柔儿不贪心，只要能继续这样跟景哥哥见面，说上几句话，柔儿就已经非常高兴了。”
“当然愿意。”小丫鬟学着左殇景给出了承诺，“你若之后想要见我，无需这般麻烦，我知你与知琴关系好，你托知琴转告，我自会来见你。”
“真的吗？可是这样会不会给景哥哥惹麻烦啊，柔儿不想让景哥哥跟公主之间，因为柔儿出现间隙。她毕竟是公主，柔儿怕。”
“你放心吧，我的事，还轮不到她做主。”
小丫鬟的表演在最后一句模仿赵雪柔的“那太好了”欢呼中结束，她恢复成了自己的神态以及说话方式，对着云裳深深地躬身行礼后，说道：“回禀公主，以上内容，是赵管事凭着记忆记下来的特意让奴婢学给公主的。”
“特意？”云裳捕捉到了小丫鬟话里的关键词。
小丫鬟点点头：“赵管事说，恩恩……”说着说着，小丫鬟的神态突然犹豫了起来，似乎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自己该不该说出口。
“他说什么了？”云裳好奇地问道，“你只管说，不管说了什么，本宫都不怪你。”
得了不被责怪的承诺之后，小丫鬟毫无负担之后，就脱口而出了：“赵管事说，驸马有眼无珠，让奴婢一定要好好地将这一段学出来，好叫公主看清驸马的真面目。”
云裳挑挑眉，面前的小丫鬟看上去单纯天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必然真的是赵勇这样在她面前说了。
赵勇那样的人，会不知道自己在小丫鬟面前说了这些话，极有可能会被小丫鬟无意间就说出来吗？
他肯定是知道的。
可他还是安排了小丫鬟过来，然后就让自己听到了这样一席话。
显然，赵勇是在借着小丫鬟的嘴，向自己传递一些信息，比如左殇景有眼无珠，比如让她看清左殇景的真面目。
但其实，赵勇不知道的是，云裳就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左殇景的真面目，才让他安排人跟踪他，而不是赵勇理解的有些怀疑，跟踪的过程中发现了异常。
不过，赵勇让小丫鬟传递的这一段话，对云裳来说，也不算是无效的——她起码知道了一件事，赵雪柔的那些手段，虽然是瞒过了左殇景，但其实真正清醒的人，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去听赵雪柔的那些话，都能听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也只有左殇景，他会感动，会心动。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806 卑微公主不卑微（39）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南宫瑾答应了云裳的“那件事”，也正式上演了。
至于南宫瑾答应云裳的是什么？其实很简单，只是一场赏花游园会罢了。
京师的名流贵家们，都有诗酒宴会的举办传统，而在女眷中，最让所有人都心心向往，以得到请帖、参加为荣的，便是南宫瑾这位公主举办的赏花游园会。
大部分世家的游园会，一般都是一年四次，对应的是四季更迭，但南宫瑾却不同，她的游园会一年只会举办一次。
所谓物以稀为贵，再加上她公主身份的加持，所以京师中以女眷参加的各色席会中，一直都是南宫瑾的赏花游园会。
只是南宫瑾的游园会，一般都是安顿在了下半年，可这一次距离那时间还有足足五个月的时间，她竟然就提前说要举办这宴会了，而且这时间当时大家得到消息的时候，还说的是五日之后。
五天的时间，其实根本不够准备一次盛大的宴会——一般像是往年，南宫瑾的游园会都是要提前一个月左右开始布置的。
不过那也主要是因为一年就一次，所以会准备得分外隆重，光是拟定邀请的人选名单，都能花费上三五日的时间。
而这一次嘛，宴会的主题是定在了“诗词会友”上面，据说是公主想要趁机见识一下京都的才女们，而且整个风格也是偏向于“清”与“素”，所以倒不必需要过多的时间去准备，五天时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让赵雪柔又意外也不怎么意外的是，自己竟然有幸得到了一封邀请帖。
要知道，在以往，公主府的宴会一直都是没有她的。
金紫光禄大夫，位置并不低，所以以往年，赵家都是会收到南宫瑾的邀请帖子，只是这帖子的数量有限，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无条件地带着多人前往。一般大家默认的规则都是一张帖子，允许同行一人。
赵家往年的帖子，都是给到了大房那边，而大房那边，根本不会考虑给她们二房名额，每一次能去公主府参加宴会的，一直都是大房的人。
可这一次不同了。
这一次公主府送到赵家来的邀请帖子中，其中一张帖子，就写清楚了邀请人是赵家二房的赵雪柔。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雪柔一开始是意外的，但随后听说了南宫瑾这一次发出的帖子，都跟以往送往各家女眷当家人手里，帖子上从不指定人名不一样——这一次的帖子，都是写清楚了邀请人的名字。
别说是她这种赵家二房嫡女，甚至还有好几家的庶女，竟然也收到了南宫瑾的邀请。
要知道庶女，身份低微，便是去公主面前磕头请安的资格都没有，这一次竟然能收到公主的主动邀请。
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赵雪柔的心，开始有不一样的想法了。
因为她发现，这一次，南宫瑾邀请的，却是有许多像是跟她一样的新鲜面孔，但这些新鲜面孔，无一不都是在京师里，有一定的才气名气之人。
不按常理、突然举办宴会，而宴会上还邀请了许多才德兼备的才女，这一次南宫瑾的宴会，让赵雪柔看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机会。
只是她得到这个邀请帖的时间太短了——她是在宴会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才得到帖子的，准备的时间太仓促了，当天因为这，她甚至都连跟左殇景定好的约都没有去赴，而是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去传话，说是家里突然有事，下次再约左殇景相约。
在赵雪柔得到邀请帖的同一天，左知琴也终于知道了这件事。
左知琴一直都对南宫瑾的这个聚会心心念念着。
左府作为当场宰相的府邸，自然是有资格收到南宫瑾的帖子的，事实也是以往几年，左家也都确实是收到了来自公主府的邀请帖子。可这帖子跟其他家收到的帖子一样，是给到了老夫人手里。
讲道理，公主的帖子这允许带女眷前往，而作为左家唯一的嫡女大小姐，左知琴一直都以为老夫人肯定是要带自己去的。
可让她失望的是，老夫人从未叫过她去参加，甚至她自己也是不去的。
刚开始，左知琴还以为是老夫人觉得自己年纪太小了，可随着自己的年纪变大，老夫人依旧是不叫自己。
前年的时候，左知琴是真的忍不住了，就亲自去问了一趟老夫人，想说她不去就算了，但她可以去啊。
却不想老夫人依旧是回绝了她，说是她已经准备了回礼给公主，今年左家依旧不参加公主的宴会。
这可是让左知琴气坏了。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老夫人要白白地浪费掉？！
因为当时她生气了，她直接质问了老夫人。
当时的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却什么解释都没有。
只是她看她的目光，充满了一阵左知琴虽然不知道如何解读，但却本能地觉得那目光很是让她不舒服。
如果当时云裳在场的话，那么她就可以告诉左知琴，老夫人不让她去参加公主府的宴会，其实是为了她好。
毕竟，不管是个性、习性还是才气，左知琴去到公主府，若是安安静静地低调做人还好，但凡是她有了一点冒头的想法，最后的结果，丢人的概率太高了。
刘氏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左殇景跟左知琴都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前者成了名满京师的才子，且长相也是集中了刘氏跟其父的优点，很是俊美——这也是当初南宫凤能一眼就看中人的主要原因。然而左知琴呢？才情、智商就不说了，单说外貌，她应该算得上是左家长得最普通的一个人了，半分没继承到了刘氏的五官优点，若不是左相家唯一嫡孙女这一层身份在，在人群里，她是真的没办法让人注意到的一个人。
左知琴不明白老夫人为何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一次质问得不到答案之后，她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了。
毕竟那时候，老夫人当家，连母亲在老夫人的面前都要谨慎做人，左知琴便是再有不满，也只能在刘氏面前发泄发泄，依旧还是没能参加成公主的宴会。
而就在那一年，她身边好多的人，都参加了。
私下小宴的时候，她听着她们每个人都在描述着公主府的豪华，还有宴会上的各种见闻，唯独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尤其，这些人的家世没有一个能越过她去。
要知道，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左知琴一直都是让所有人捧着、羡慕着的存在，可每每到了公主府的宴会时间前后，她就要硬生生地矮上身边好多人一截。
终于，去年，老夫人的身体不适，将当家管事的权，大半都移交到了刘氏的手里。
那一年，左知琴可是高兴坏了，她认为自己终于可以去参加公主府的宴会了。
但让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是，这一年，公主府竟然没有再给左府发请帖了。
就有人猜测，这大概是因为老夫人年年都在回绝南宫瑾那边的邀约，南宫瑾习以为常之后，索性就不给发帖子了。
当时，听刘氏说没有接到帖子的时候，对左知琴来说，仿佛就是晴天霹雳劈了下来。
她不甘心，也真的很害怕是不是真的是因为南宫瑾以为她们家始终都会拒绝，就不给递帖子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再参加这个宴会了？
那她以后还怎么在姐妹圈抬起头做人？！
左知琴就催着想要刘氏去打听一下。
可刘氏才接手当家不久，就算是有心想要去打听，却也根本没有人脉关系去施展——老夫人倒是有的，可老夫人要是支持她们去问的话，也就不会有每年的拒绝，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了——最后只能劝了劝左知琴，说是等来年。
左知琴是真的很不甘心，可她同时也没有办法，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姐妹们，又去参加了一次公主府的宴会，回来讨论的也都是她听不懂的话题，内心受着煎熬。
她一直都在期待着今年的公主府宴会，尤其是真公主之一的南宫凤竟然嫁到了她们家里来，而且还对自己那么好，还同意让自己叫嫂子。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左知琴可是借着南宫凤跟左殇景的这门亲事，在自己的小姐妹圈子里，风光了许久。
甚至因为太得意了，她还直接告诉了她们，说是今年公主府的宴会，她会跟她们一起参加。
接着就发生了自己被公主府上的柳嬷嬷掌嘴惩罚的事；再接着，就是听说了公主府的宴会，竟然提前了五个月要举办。
左知琴知道这件事，还不是因为从云裳这边知道的——她是从自己的一个小姐妹那边听说的。
她嘴上的伤，当时看上去虽然是严重得很，但云裳拿给她的药，很是厉害，三天的时间不到，她嘴上的青肿痕迹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然后第四天的时候，就有听闻到她“生病”消息的小姐妹，结伴来看她了。
而这就几个人的到来，左知琴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了公主府今年的宴会竟然提前了这么多。
“左妹妹，你一定收到帖子了吧？”坐在庭院里，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衫的少女，亲昵地握住了左知琴的手，问道。
左知琴脸色楞了一下，没说话。
旁边就有穿着白色衣衫的另外一个少女解围：“陆姐姐，你这有什么好问的？左妹妹是谁啊？她的嫂子可是当今的二公主，现如今她跟大公主那也是明面上的亲戚关系了，公主府的帖子，以妹妹看，肯定是第一个就送到左妹妹的手里了。”
“真是太羡慕左姐姐了。”最后一个少女跟着露出了艳羡的神色来，用羡慕的语气一边说，一边问左知琴，“左姐姐，你知道妹妹家里的情况，妹妹断然是没有资格得到这帖子的。不过得到帖子的人都可以随行一人，左姐姐你就带上妹妹好不好？”
根本也是刚刚才知道公主府宴会的事的左知琴：“……”
今日来看望她的人，一共三人，分别是詹事府少詹事、都察院六科给事中以及翰林院侍讲家里的姑娘。
其中最开始说话的淡粉色少女，詹事府少詹事陆家三姑娘；第二个开口说话的白衣少女，则是都察院六科给事中郑家五姑娘；而最后说话那位，是四人当众年纪最小的，翰林院侍讲周家的五姑娘。
这三人中，陆家跟郑家家中的大人，都是正四品；而周家家中的大人，则是从五品。
公主府的宴会上，南宫瑾发出来的帖子，所邀请的家庭，大都是在三品之上，偶尔会放到四品，但对应的家庭，祖上大都有突出贡献。像是在左知琴面前的这三个姑娘家里，显然都是不符合被邀请条件的——这也是左知琴的姐妹圈子里，除开她跟赵雪柔，剩下三位还没去过公主府宴会的人。
周家五姑娘的话音落下之后，陆家三姑娘跟郑家五姑娘的脸色同时都变了。
显然，她们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目的其实都是围绕着公主府的宴会而来，只是陆家三姑娘跟郑家五姑娘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两人还没出口呢，平常相聚时候看上去最不起眼且沉默话少的周家五姑娘，竟然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说了出来。
“周妹妹，这样说可不对了吧？”帖子的随行名额只有一个，陆家三姑娘上门之前，可是对这个名额势在必得的，现在听到周家五姑娘竟然在觊觎，仿佛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被人要抢走了似的，她开口说道，“这可是去公主府，你父亲就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讲，你陪着左妹妹，可是太不适合了。”
“对啊，”虽然郑家五姑娘跟陆家三姑娘的目的是一样的，但现在”敌人的敌人就是暂时的朋友”——谁让周家五姑娘首先提出了要去的想法，郑家五姑娘就顺着陆家三姑娘的话，说道，“要陪着左妹妹一起去公主府，怎么也轮不到你。”
807 卑微公主不卑微（40）
“陆姐姐跟郑姐姐都是家里老太君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家里父辈又那么的优秀，你们之前也说了，迟早有一天，你们肯定可以得到公主府的帖子。哪里像是妹妹我，除开这一次，再没有旁的机会了，不如两位姐姐看在妹妹可怜的份上，就把这机会让给妹妹吧？”周家五姑娘平时不声不响的，但这一次轮到的是这么好的机会，她可得尽力地去争取。
她在家里过得着实艰难，作为嫡女，却因为父亲对妾室的偏疼，让那些庶女都能骑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而现在眼见着就要到说亲的年纪了，她母亲为她相中的几门好亲事，都因为庶女的破坏没成。
她实在是有些害怕了。
所以这个机会，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争取到手。
只要自己能去一次公主府的宴会，父亲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在亲事上，肯定不会再任由妾室拿捏自己。
“周妹妹这话不对吧？你也说了你是妹妹，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应该让着姐姐们，让姐姐先去。”
“就是，这样吧，周妹妹，这次你就算了，反正你年纪还小，等明年我得了机会，我那个随行的名额，我不带家里的姐妹，我保证给你，这样总行了吧？”
“……”
“……”
陆家三姑娘郑家五姑娘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一唱一和，想要先将周家五姑娘排除在名单之外。
但周家五姑娘，那是下定了决心的，不管两人怎么说，她都不松口。
就在三人你来我往争夺“去公主府名额”的时候，在旁边傻眼呆滞了半天的左知琴，终于慢慢地回神过来了。
而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她就是不知不觉地用手摸了摸自己那已经什么痕迹都看不到的嘴唇。
在经历过被柳嬷嬷惩罚这件事情之后，老实说，左知琴已经对去公主府宴会这件事情没了什么兴趣——以往她想去，是因为大家都将能去公主府宴会作为炫耀的资本，而她原本是小姐妹圈子中的佼佼者，可在这一项上面，每一年都要被其他的人强压一头，简直是她的耻辱。
然而现在呢，她家里可是有一个公主嫂子，对于能不能去公主府宴会这件事，就跟探囊取物一样简单：前一些日子，姐妹聚会的时候，那些总是在她面前炫耀能去公主府宴会的人，就已经不再提这茬了。
没了以往的动力，加上又被南宫瑾跟前的大嬷嬷处罚过，这么短的时间内，左知琴可一点都不想去公主府。
想到这里，左知琴轻咳两声，打断了面前三人的争执，说道：“好了，你们别争了，这一次的宴会，我不想参加。”
陆郑周三人顿时瞪大了双眼，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理由还是得找一个，左知琴眼珠子一转，说道：“我这风寒还没好利索，不能见风。”
她这一次被惩罚，不能见人，偏偏当时第二天原本就有姐妹之间的聚会，便索性对外宣称得了风寒，此时此刻，也正好拿来做为理由。
“左姐姐，当真是不去吗？”周五姑娘确认问道。
左知琴点点头：“大夫让我多休息。”顿了一顿，她又装作是不经意地补充说道，“公主府的宴会，反正年年都有，只要我想去，有的是机会，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
从前几年的想去而没得机会去，到现在的自己不想去就不去，这样的变化，可是让左知琴脸上的得意都要满溢出来了。
试想一下，整个京师都是那些削尖了脑袋都想要往里钻的大家闺秀了，可哪一家的小姐有像是她这样的，有了机会却不去，这要是传扬开了，肯定得让那些人眼红。
周五姑娘羡慕说道：“有一个公主当嫂子，就是不一样，左姐姐你实在是让人太羡慕了。”
陆三姑娘跟郑五姑娘却是面面相觑，一时半会都没说话。
她们是真的很想去公主府的宴会，现在好不容易才听到了这么一个机会，可左知琴自己却不想去了，这让她们该怎么办才好啊？！
要知道，她们两个的年纪都比周家五姑娘还有左知琴年长，家里已经再给她们两个议亲了，如果能在这时候去参加公主府的宴会，她们的身价顿时就不一样了，在亲事上的议亲余地也会放宽松很多。
所以，比起左知琴跟周五姑娘来，其实她们两人对这一次的机会，更加看重跟着急。
可，谁能想到左知琴竟然不想去？！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之前准备好的话，突然之间一个都说不出来了。
但反观周五姑娘这边，原本在姐妹聚会时很少说话的人，这时候却是滔滔不绝地说话，都是对左知琴的奉承。
那些话，陆三姑娘、郑五姑娘也都是准备了的，可现如今左知琴已经不去宴会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处呢？！
就在周五姑娘将左知琴夸得飘飘欲仙的时候，她的话锋突然一转，说道：“左姐姐，反正你都不去，可不可以把邀请帖送给妹妹啊？”
正在沉默着的陆三姑娘跟郑五姑娘，在听到周五姑娘这一句话之后，原本因为失望而黯淡下去的眼神，霎时亮堂了起来。
对啊，她们怎么忘记这一茬了？
左知琴自己不去，那她那张请帖就从原来随行一人的名额变成了两人名额——京师中的宴会都是这样，若是被邀请的人不去，邀请帖子是可以转给其他人，由其他人代往——她们三个人，就可以有两人去了。
这可是比之前的机会还大了不少。
“啊？”左知琴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周五姑娘就说道：“公主给送了帖子，虽然左姐姐你是抱恙无法前往，但总归是会落人口实。妹妹代为前往也是成全姐姐的一片心意。”
“对啊，”刚沉默了半天的陆三姑娘连连点头，“也是成全了大公主的一片心意。”
郑家五姑娘慢了一步，但也不甘落后地就要开口说话，却在她即将要开口的那一刻，被周五姑娘截胡了。
周五姑娘说道：“左姐姐，这帖子你送给妹妹，妹妹也不会徇私，带家里的姐妹一起，妹妹会带陆姐姐一起，我们两姐妹，一定不会给左姐姐你丢人的，你就放心吧。”
不得不说，周五姑娘是个明白人，那帖子被她开口要过来，她自己占了一个名额，那还剩下一个名额。
这个名额，一般来说，都是想要给自家家里的姐妹的。
毕竟在这样一个年代时空背景之下，家族的概念非常重，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如果可以拉得姐妹也好起来，对自己也是极大的助力。
可周家不一样。
周父对妾室的纵容，对庶女的偏心疼爱，让周五姑娘这个嫡女在自家家里，都是如履薄冰。若在这样的前提下，她还给那些庶女创造了更好的机会，那岂不是自己这辈子都要被这些人狠狠地踩在脚底了。
所以，剩下那一个名额，周五姑娘是怎么都不可能给到自家的那些姐妹的。
可她不给，若是被那些庶女知道了，父亲必然会出面，逼着她给。
所以，她一定要在所有人知道她有邀请帖之前，就先将这个名额定下来，而且还必须得是有理有据的那种。
那么，选择陆家三姑娘，就是理所应当了：一个帖子有两个名额，她自己占了一个，还有剩下的一个，陆郑两家的姑娘在场，肯定就会要这剩下的一个名额。这两家父亲，都是手握实权的那种官级，品级也都是周家之上，周五姑娘一个都得罪不起，这名额也只能当场给出去。
再说了，其实，在周五姑娘的心中也是有些心虚的：陆郑两家的家世都比她好，虽然是她最先开口要了这邀请帖子，但若是两人联手起来，她说不定就得不到这帖子了——这情况刚刚不就发生过了吗？明明是她最先开口想要这随行的资格，却在提出的时候，被两人联手攻击。
所以为了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得到帖子，她必须在陆郑两人中，选一个跟自己站在一起。
至于周五姑娘为何选陆家三姑娘，而没有选郑家五姑娘，主要便是因为陆郑两家对比，陆家家世更好。
陆三姑娘没想到周五姑娘会主动地提到自己的名字，跟自己分享那剩下一个名额，当下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来，当下立即就忘记了自己刚刚还跟郑家五姑娘一唱一和挤兑周五姑娘的事，连连点头。
被排斥出去的郑家五姑娘如何肯？她顿时就怒了：“凭什么是你们两个去？左妹妹都还没说话呢，你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是我最先开口要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周五姑娘不甘示弱。
因为周五姑娘说剩下的名额给自己，陆三姑娘也不知不觉地站到了她那一边，声援说道：“就是，这明明是周家妹妹最先开口的，左妹妹要给，也是先给周家妹妹。”
“这是左妹妹自己的帖子，她想要给谁就给谁，轮得到你们来管吗？”
“那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
几个人又再次争了起来。
不过跟之前不一样的是，陆三姑娘从郑五姑娘的阵营，跑到了周五姑娘的阵营当中了。
眼见着三人的争执，当事人左知琴：“……”
她都还没说邀请帖给不给——对于自己会不会有邀请帖，这对左知琴来说，简直太简单了，她相信只要自己想要，那就有，所以从头到尾，她都没考虑过自己拿不出来帖子会怎么办——这三人就已经当自己的帖子已经给出去了。
不过这帖子着实是不好给。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左知琴打断了三人的争执，语气带着而一些不耐烦，“吵得我头晕。这帖子我不给了，谁都不给。”
陆郑周三人顿时垮了脸色，纷纷震惊脸望着左知琴。
左知琴继续说道：“反正我也不去，你们也都别去了，陪陪我，咱们姐妹弄个小聚会，不也挺好的吗？”
跟左知琴的聚会，随时随地，只要想，都是可以的，但公主府的宴会可不一样，先不说举办的人是尊贵的公主，就是那一年才一次的举办频次，也是让人能知道这宴会的珍惜程度。更何况，不管是陆家三姑娘还是郑家五姑娘，今年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公主府的这一次宴会，对她们来说，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珍贵许多。
于是，原本还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争夺那两个名额的三个人，在这一瞬间就形成了统一的战线，开始纷纷劝说其左知琴来了。
左知琴被吵得不厌其烦，不耐烦地说道：“我倒是可以给，可问题是那一道邀请帖子只能两人，但你们三个人，都是自家姐妹，你们三人又都想去，我给谁呢？！”本是随意说出口的话，左知琴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这个理由真的是非常的不错，按照她对陆郑周三人的了解，她们是绝对不可能不争名额的。那只有她们争，她让她们非得给一个结果出来，岂不是就能完美解决眼前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左知琴又继续说道：“这样吧，你们三个人自己商议，若是能商议出两个名额来，剩下的那个人必须是心甘情愿地同意，那我就把这帖子给你们。否则的话，为了姐妹情谊，还是算了吧。”
说完这话，左知琴都被自己的“机智”给惊喜到了。
而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的那般发展，陆郑周三人果然是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谁都没办法说服对方放弃，每一个人都心心念念地想要这个名额。
毕竟这名额对她们三人的每一个都非常重要。
眼见着事情就要朝着左知琴料想的那般发展的时候，周五姑娘再一次另辟蹊径，说出了一句让左知琴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话。
而这句话，立马就得到了陆家三姑娘以及郑家五姑娘的积极响应，三人纷纷用惊喜期待的目光看向傻眼了的左知琴。
808 卑微公主不卑微（41）
“左姐姐，别人得了这邀请帖子是只能随行带一人，但你不一样啊，二公主可是你的嫂子，她那么偏疼喜欢你，多要一个去的名额，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的吧？”——这就是周五姑娘说的话。
她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一边的陆三姑娘跟郑五姑娘，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可不是吗？左知琴可是在她们的面前说过的，在家里，她都是直接叫二公主为“嫂子”，二公主对此还非常喜欢呢。既然都能亲昵到这样的程度，多要一个名额，对她来说，也就是张张嘴的事。
“左妹妹，你也知道，我们三人身份低微，一直都没机会参加公主府的宴会，这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看在大家多年姐妹的情面上，你就帮帮我们吧。“
“对啊，左妹妹，你之前不也说了吗？这个宴会，你想参加随时都可以参加，二公主对你那么好，你只是要三个名额而已。”
“只要一个名额就好了。”周五姑娘觉得郑五姑娘这句话说得有些不恰当，加上她看出了左知琴面色上的为难，赶紧纠正了郑五姑娘的话，“邀请帖子本身就可以去两个，只要左姐姐再要一个名额，我们三人就足够了。”
“这……”左知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左姐姐……”
“左妹妹……”
三人间左知琴没有立马就答应下来，就继续劝着。
左知琴真的是快要为难死的。
而就在这时候，三人之中，脾气跟耐心都相对差一下的郑五姑娘，突然狐疑地说了一句：“左妹妹，你不会是要不到名额吧？”
除开这个理由，郑五姑娘实在是想不到左知琴为何要摆出如此为难的神色。
“怎么可能？”郑五姑娘这句话仿佛踩在了左知琴的脸面上，她都坐不住了，一下就站了起来，“别说区区一个名额，四五个我都要得来。”
“我就说嘛，左姐姐，你指定是姐妹里面最有办法的人。像是之前许姐姐还说自己跟大公主关系好，可以多带人去，结果我每次私下里问她，她都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周五姑娘说道。
姐妹圈子里，姓“许”的可是有好几个，但能说出自己跟大公主关系好这句话的，那只有一位——太师府的大小姐许雅致。
要说这许雅致，在姐妹圈子里，那真的是好多时候都处处压了左知琴一头，她更是每年都会收到公主府的邀请帖子，没少因为这件事情，拐弯抹角地奚落左知琴。这个情况一直到了左殇景跟南宫凤的亲事定下来，才好了很多。
现在让左知琴听到许雅致竟然还有这等事，她的眼睛就亮了，原本的为难之色从她的脸上消失，“她也就是私下里给你们吹吹牛，公主府的宴会名额是那么好得的吗？”
“对啊，这件事情，妹妹觉得除开左姐姐你，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周五姑娘看出了左知琴的态度松动了，再接再厉地说道，“如果妹妹这次可以去公主府的宴会，一定要去许姐姐面前，多晃悠几遍，好叫她知道，她办不到的事，左姐姐你可以随便就能办到呢。”
左知琴之前被许雅致压制得太狠了，对周五姑娘说的这个画面，十分的期待，当下微微抬起了下巴，终于大包大揽地答应了三人：“你们放心吧，这一次去公主府的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
不就是三个人的名额吗？简单得很。
甚至，左知琴都在思考，要不干脆自己也去？这样的话，还可以亲眼看看许雅致的难堪。
前脚，左知琴刚答应了陆郑周三人；后脚，在怡情轩院子里的云裳就知道了。
这几天因为前面刘氏跟左知琴的事，搬去到了前院书房住的左殇景，似乎没有搬回来的意思，云裳坐不住了，几乎每天都会去刘氏的闲丰园报道。
每一次，她都是哀求刘氏让左殇景搬回怡情轩住。
前面两天，刘氏大概还记得教训，对云裳的态度不敢太过于明目张胆，推脱的借口都是“这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事，她一个当长辈的，也不好干涉”，然后把问题都推给了左殇景，让云裳自己去找左殇景。
云裳能去找吗？
当然不能。
以南宫凤在左殇景面前的卑微程度，加上这一次她还同时“连累”到了刘氏跟左知琴，她更不敢去左殇景的面前晃悠。
所以，云裳是继续地去找刘氏。
然后，时间到了第三天，刘氏的态度慢慢地就转变了，她开始再度拿出了长辈的嘴脸，开始说教起了云裳来。
云裳低头，似乎被她说得连抬头都不好意思了，但实际上，埋着的头，掩盖的是一双充满了讽刺的双眼以及冷笑的唇。
要不说刘氏这一对母女是一对蠢货呢，刘氏膝盖上的伤疤都还没好全，竟然就已经“忘了疼”——亏得之前，云裳还以为她至少还会保持前两天的那样的态度，至少得五六天的时间呢。
听到左知琴答应了陆郑周三人，云裳冷冷一笑，让如芷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很快，皇宫那边就传来了旨意，说是皇后思念两位公主，召两人一起入宫。
传懿旨的太监，传了话之后，就一直呆在怡情轩里，等着云裳收拾了，一起入宫。
因为这太监的存在，刘氏几次想要找机会给云裳说话，都没能找到机会，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裳跟着太监一起离开。
而等云裳都离开了一段时间，陆郑周三人才接着跟左知琴告辞。
三人告辞后，左知琴立马就去到了怡情轩，然后才得知了云裳进宫的消息。
“怎么不跟我一声？”听到这个答案后，左知琴顿时就炸毛了。
如意几个人都被云裳带走了，但青果被留了下来，所以面对炸毛的左知琴的人，正是青果。
而面对她这个问题，青果：“……”
你算老几啊，还跟你说一声。
再说，当时那情况，就算是给你说了，你来了，轮得到你张嘴说话吗？
心中腹诽着左知琴，青果面上却是乖乖地说道：“皇后娘娘的懿旨来得比较突然，宫里的公公又守在一边，奴婢不好走开。而且……”
似乎是说到了什么难言之隐，青果语气中出现了迟疑与为难。
“而且什么？”左知琴果然就追问了。
青果就等着她问呢，当下就回道：“是夫人没让通知小姐你。”
“夫人？我母亲？”
青果就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的懿旨，根据规矩，主人家都需得出来迎旨，但刘氏得了消息之后，是她自己说的，左知琴身体抱恙，就不用出来迎接圣旨了。
云裳本身也不打算给左知琴跟自己说话的机会，原本是准备了其他的手段等着左知琴呢，结果刘氏这一出，反而是帮她了。
“母亲是怎么回事？”一想到就是因为自己错过了这个，导致现在没办法跟云裳说上话，左知琴就不免对刘氏一顿嘀咕，嘀咕之后，她又问青果：“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
“怎么会不清楚呢？你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左知琴气急败坏地质问青果。
青果翻了一个白眼，保持着低头请安的姿势，继续解释说道：“回大小姐，旨意只说皇后娘娘想念公主，让她进宫，并没有说出宫的时间呢。”
“嫂子呢？她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回大小姐，公主没说。”
其实，云裳说了，青果也知道，云裳是明日回来，而且是先去公主府，还不是直接回来左府。
所以想要求公主给要几个去公主府的名额，这件事，左知琴是别想了。
左知琴的眉心狠狠地皱起来，她前脚才答应了陆郑周三人，现在却连云裳的面都见不到，她该如何办才好？！
总不能去求南宫瑾吧？
先不说她根本没途径去公主府见南宫瑾，就算是有，刚刚青果也说得清清楚楚的了，皇后娘娘的圣旨传话的是两位公主入宫，不是一位。
“这皇后娘娘也真是的，早不召见晚不召见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召见。”心中气愤得很，左知琴不免就低声嘀咕起了皇后娘娘。
青果的脸色大变，她实在是没想到左知琴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样的地步，连皇后都跟腹诽。
左知琴不死心地问青果：“你说她今晚会回来吗？”
“这个奴婢确实不知道。”
“她之前回宫，都是当天回来的，这一次也应该是晚上会回来的吧？”左知琴继续推测。
南宫凤嫁到左家之后，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她也是回宫过几次，每一次，她都是当天去当天回，从来没有留宿的。
若是按照这个来推断，云裳也应该是今晚会回来。
而左知琴之所以这一次不敢肯定，是因为现在的时间本身也就不早了——以前南宫凤回宫，最次也是上午，自然可以在晚上回来。可现在接近晚上的时间回宫，她就没办法肯定了。
“这么说的话，”青果知道左知琴在想什么，她索性就顺着她的话说道，“公主应该是今晚能回来。”
左知琴似乎就被青果这句话给安慰到了，她眉心放缓了一些，对青果说道：“好了，你记得如果你家公主回来了，务必第一时间来告诉我，知道吗？”
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左知琴没办法，也只能这样叮嘱青果。
“是。”
点点头，左知琴就要离开，但走了两步，她突然又停下来了。
“她一回来，立马就要来通知我，要是晚了一刻半刻的，我可饶不了你！”停下来的左知琴，再度对青果叮嘱了一遍。
“是，大小姐放心，青果一定第一时间就会向你禀告。”
这一次，左知琴才真的算是安心地离开了怡情轩。
离开怡情轩之后，左知琴就到了刘氏的闲丰园，她不满地嘟着嘴，问刘氏：“母亲，你怎么回事啊？宫里来了懿旨，你都不通知人家一声？”
“你不是正在跟姐妹聚会吗？母亲就想着不打断你们。”刘氏也是真的心疼左知琴，这几天左知琴一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姐妹，聊天谈心得正是开心之际，实在是没有必要打断她们。
所以她才借口左知琴还病着，为她拒绝了。
“可是我现在找嫂子有事啊。”左知琴不高兴地说道，“结果我去找她，才知道她都进宫了。”
“最多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再找她就是了。”刘氏可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事。
“什么？明天？”左知琴一下就跳了起来，“母亲你怎么知道是明天的？是嫂子说的她明天才回来吗？”
刘氏不知道左知琴咋个突然这么激动，“皇后娘娘宣见的，也没说多久回来，但就她那随时随地都想要见到你哥哥的样子，我估摸着最多也就在宫里呆一晚，就该回来了。”
左知琴带着期望问道：“那就是也有可能今晚回来？”
“这时辰也不早了，应该不会今晚回来吧？”刘氏看向左知琴，“你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她？”
母女两对话了几句，刘氏再是迟钝，也发现了左知琴对云裳的急切。
“我答应了陆姐姐她们，帮她们要到公主府宴会的帖子。”左知琴就将自己答应陆郑周三人的事情告知了刘氏，“那宴会明天就要开了，我今晚一定要见到嫂子才行。”
“她跟大公主一直都不对付，你干嘛答应这件事情？”刘氏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在她院子里的事就头疼不已，虽然一直都听说南宫凤不喜欢南宫瑾，但也是在那天晚上，她才切身地体会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睦到了什么地步。
一想到这事也才过去没几天，若是左知琴真的怂恿了云裳去要南宫瑾要宴会的帖子，只怕又会另生波折，刘氏又赶紧补充说道：“你就直接告诉她们，她们想去自己想办法，这事，你不可能帮忙。”
“那怎么行？我都答应她们了，母亲你是要让我在那么多的人面前丢脸吗？”
809 卑微公主不卑微（42）
母女两个争执一阵，彼此都没能说服对方，最后还是刘氏让步了。
当然，她不是让步让左知琴去找云裳，而是因为她知道云裳今晚肯定不会回来，只要她在皇宫里带到明天，左知琴再去要帖子，也是枉然了。
当晚，左知琴就在忐忑中等待中。
不过，她最先等到的消息，不是怡情轩那边的，而是周家五姑娘派的小厮前来问话，说是想要知道进度如何了。如果已经定下来，就不用左府的人再跑一趟，他就顺利去陆家跟郑家帮着传话了。
不得不说，周家的五姑娘，心眼是真多。
那传话的小厮，按照她交代的话，说了之后，并没有得到左知琴的确定答案，等他回去之后不久，周五姑娘就亲自上门来了。
“左姐姐，要不你先把那帖子给妹妹？”见到了左知琴，周五姑娘就试探地说道，“反正只要有你在，我们三个人肯定是可以去参加公主府的宴会的，不若你就先把邀请帖子给妹妹吧？你也知道妹妹家里的情况，今天回去，妹妹说明日要去参加公主府的宴会，可是被庶妹狠狠地嘲笑了，你把帖子先给妹妹，让妹妹饱一饱眼福，也让妹妹狠狠地打那贱人的脸。”
因为左知琴之前用过帖子只能两个人用所以她索性一个人都不给的理由，所以周五姑娘在要帖子的时候，就先是强调了只要有她在，三个人都肯定是可以去参加宴会的。然后再点题，说出自己想要帖子的想法。
周五姑娘从没怀疑过左知琴手里会没有邀请帖子，而既然左知琴自己说了不去，现在又迟迟不能定下第三个人到底能不能去，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了可能不能去的第三个人，她就一定要想办法，先将邀请帖子从左知琴的手里要过来。
这样的话，万一左知琴自己想要去了，那帖子在她的手里，随行一人，她也只能带自己了。
所以，她才会冒着夜色上面要帖子。
周五姑娘的想法是非常美好的，如果左知琴的手里真有帖子，那就还真得给她了，可问题是，左知琴手里压根就没邀请帖。
“帖子我现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左知琴可没脸让人知道自己没收到帖子，只僵着脸，憋出了一个理由来。
“没关系的，”周五姑娘是真的为了这帖子不计手段了，她立马笑容温和地打断了左知琴的话，十分乖巧地说道，“左姐姐，妹妹最多的就是时间，你可以安排人慢慢找，妹妹不着急的。”
左知琴越是推脱，周五姑娘就越是担心事情出现变故，于是态度也就越发的坚决，哪怕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已经讨人厌了，说不定还会因此得罪了左知琴，但只要能拿到邀请帖子，能参加这一次的公主府宴会，她就会不顾一切。
左知琴：“……”
左知琴只能安排丫鬟们先装模作样地在自己的房间里找。
“找”了一阵之后，实在是没找到之后，她的贴身丫鬟秀月前来回话。
“找到了吗？”左知琴装模作样地问秀月。
“回大小姐，奴婢们实在是没找着。”
“怎么回事？”左知琴发火了，“这帖子难道还能自己长腿溜了吗？还有你，秀月，我不是交代你要收好，现在不见了，你怎么给我交代？”
秀月下得跪下求饶：“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仔细，求大小姐开恩，看在奴婢以往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我原谅你？周妹妹怎么办？人家专门上门来找，现在帖子被你们弄不见了。”
“都是奴婢的错。”秀月也是个聪明的，她磕头的对象改为了周五姑娘，“周姑娘，你帮奴婢说说话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周五姑娘压根就没怀疑过左知琴没有请帖的可能性，更没怀疑可能是左知琴不想给自己，她带着丝丝的恼怒——如果眼前的秀月是自家的丫鬟，早就挨上她的耳光了，但秀月不是，而且还因为她是左知琴跟前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她还不得不给她几分薄面，最终也只能压着自己想要发火的怒气，问秀月：“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不看护好呢？你再仔细回想一下，或是在安排人，多找找看，毕竟是公主府的帖子，便是真丢了，捡到的人也不敢私藏。”
“奴婢这就安排人，再仔细找找看。”
等秀月退下去，左知琴等了一会儿，又开口对周五姑娘说道：“周妹妹，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让秀月她们继续找着，若是找到了，我就让她给你送过来。”
现在毕竟是夜里了，她一个不沾亲带故的姑娘，留在左府里，也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周五姑娘也只能点点头，起身告辞。
往外走的时候，左知琴送了她一段路。
“左姐姐，你别怪妹妹多嘴，这么重要的东西，丫鬟们都能弄丢，这实在是太不上心了，你得好好管教一下才行，可别太心软了，别丫鬟们唬了去。”周五姑娘对左知琴说道。
她巴巴地过来，却没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觉得不可能找不着，但也吃了一肚子的火，还白跑一趟。她心中窝火，想要发泄，自然就将冤家头放在了秀月等人身上——这会儿说的话，表面上看是为了左知琴好，实际上就是在暗示左知琴，等她走了，等东西找到了，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下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尤其是首当其冲的秀月。
秀月在的时候，她一副说好话的样子；秀月不在跟前，就开始挑拨关系。
可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是，这事，从头到尾都不关秀月甚至左知琴身边任何一个丫鬟的错处——这都是左知琴一人的问题，所以这挑拨怎么都不会生效。
“其实这也怪我，之前就没打算去，所以这帖子也就随手一放，不知道搁哪里去了，说不定都不是丫鬟们的问题。”左知琴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
周五姑娘倒是没想到左知琴竟然会为丫鬟说话，等她还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两人却已经走到了二门处，左知琴也就送到这个地方。
眼见着左知琴转身要走，周五姑娘也就还剩下了一句话的机会，她也没浪费自己这一次的机会，对左知琴说道：“左姐姐，妹妹在家等你哦~”
“知道了。”面上左知琴应了一声，转头，左知琴却是不满地翻个白眼。
有的时候，一直问一直问，不免就惹人厌烦了。
从二门回来，左知琴没回去自己的院子，而是先拐去了一趟云裳的院子。
“还没回来吗？”更好遇到了青果，左知琴不满地问青果。
青果盈盈一拜：“回禀大小姐，公主还没回来。”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左知琴不满地跺跺脚。
先前左知琴的白眼表情一模一样地搬到了青果的脸上——她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心中腹诽：公主那么晚才出发，今晚能回来才怪了，脑子也不知道咋个长得，非得认为今晚会回来。
左知琴自己认为云裳今晚会回来就算了，还问青果：“你说她到底多久才回来啊？”
青果：“……”
这都被点名问了，青果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只能说道：“回禀大小姐，这个奴婢实在不知道。”顿了一顿，青果突然心中一动，续道，“不过看这个天色，奴婢怕公主应该要在宫里过夜了。”
“怎么可能？”左知琴最害怕的就是出现这样的结果，当即就反问了回去。
青果诚惶诚恐地跪下：“请大小姐息怒，奴婢也只是猜测，作不得数的。”
左知琴盯着青果一阵，脸色阴郁，呼吸急促，但这事，又确实找不到青果什么错处，最后只能丢下一句“她回来了立即就来告诉我，一刻也不许耽误”，转身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回去的左知琴自然是没有等到青果的前来通知，一个晚上，她又来了怡情轩两次。
第二次的时间，已经过了宵禁，宫里也落了锁，看到依旧不见云裳的怡情轩，青果以为她总算是死心了。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在临走的时候还是对青果来了一句：“她若是回来了，记得赶紧通知我”。
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青果都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了。
这一次走了，左知琴倒是再也没有再回怡情轩，而整整一夜，她也没能等到青果去她的院子。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晚上都没能等到左知琴的周五姑娘，行色匆匆地再次上门了。
今天就是公主府宴会的日子，趁着这个时辰还早，她若是能顺利拿到帖子的话，那也不会影响她去宴会。
而等她急匆匆地到了左府的时候，不想却遇到了陆家三姑娘跟郑家五姑娘——两人竟然也是先后脚到的左府。
只是她们却没有得到左知琴的相见——左知琴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秀月出来传话，说是左知琴的风寒昨天夜里加重了，夜里一直都没休息好，这会儿服了药，好不容易才睡安稳过去，实在是没办法见客。
这个理由，秀月已经对陆三姑娘郑五姑娘都说了一遍，也对着才来的周五姑娘，又说了一遍。
“那，帖子呢？帖子找到了吧？”周五姑娘赶紧追问邀请帖的事。
秀月不满地抿抿嘴，自己都说了自家小姐生病严重，这周五姑娘的心中竟然就只有帖子，都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家姑娘的身体。
果然，她跟陆三姑娘郑五姑娘都一样，根本不关心自家的小姐。
心中不满着，面上秀月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周五姑娘的问题：“回周家小姐，实在是没找着。你不知道，昨夜里，就是因为一直没找着帖子，大小姐大发雷霆，说不找着不许睡觉。她就这么盯着大家，折腾到了大半夜，夜里凉，她这还没好利索呢，风寒又加重了。”
“初时，她也只是微微咳，想着睡一觉起来就没大碍了。临睡前，她还对奴婢说，帖子没找着就算了，索性她今天陪你们去公主府。相信有她在，有没有帖子，都不碍事。”
“但后夜里，情况却越来越严重，她人都发热了，家里连夜叫了大夫，折腾到了天亮，她才好不容易睡过去。睡过去之前，她都还挂念着答应三位小姐的事，可这实在也是没有另外的法子了。”
“请三位小姐体谅一下大小姐的不容易，这一次公主府的宴会，是参加不了了。但下一次，大小姐一定会补偿给各位小姐的。”
秀月这话，可谓是滴水不漏，面面俱到，陆郑周三人实在是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出，站在左府的侧门处，三人久久地不能言语。
她们还能说什么呢？什么话都已经被秀月给说完了。
可是，这一次的宴会对她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三人都指望着能参加这一次的宴会，借机让人高看一把，好给自己的亲事增加筹码。现在呢，什么都没有了。
三人中，尤其是周五姑娘的脸色最是难看：昨天她就已经给家里的人说了要参加公主府的宴会，这要是突然却去不了了，她回去家里，该怎么交代，肯定会被那些庶女给搞死的。
陆郑两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们也是同样的情况，昨天就迫不及待地将这“好消息”告诉家里人了，可现在却去不了了。两人都是家里受宠的人，不会像是周五姑娘那样，担心被庶女或是其他姐妹借机整，但也正是因为一直都是家里受宠的人，从小就被捧得高高的。可现在昨天晚上她们还在享受庶女姨娘们的艳羡眼神，今天就被打脸说自己没资格去不了，两人一想到这些消息被她们一直压制的庶女或是其他姐妹知道了，这些人肯定是不敢到自己面前招摇，可背地里的谈论只怕是更加难听。
“三位姑娘早些回去吧，奴婢还要伺候大小姐，就不再次陪同了。”秀月达成了自己的使命，冲着三人点点头，就先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