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铜雀
第一百五十章铜雀
蓝天澄澈,云雾铺叠,日轮高挂,灼阳漫天。UU小说
“已到正午时分,陛下,是否开膳?”李秋看了看太阳,躬身对解苍山道。
解苍山脸色平静:“再等一等。”
李秋点了点头,微笑的躬身退开。
解苍山、解红妆,还有李秋都很平静,因为他们见过李长风,而且深知他的为人。
然而围观的百姓和那些肱骨大臣,都显得有些躁动起来,即便是和李长风相熟的小青小白,脸色也不免浮现一丝担忧。
李长风还没有来,他到底在做什么?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人很平静。
解钟悬以剑锋驻地,平静的站在灼阳之下,他的影子从长变短,最后和他融为一体,他就站在朝剑台前,一步未曾动过。
“都已经过去快三个时辰了,到底还打不打。”
“这个叫李长风的估计是个银样枪头,临阵了脱逃了。”
“有可能是牛皮吹大了,等到真要动刀枪的时候又退缩了。”
小青小白听了气不过,对解红妆说:“小姐,他们这些人太讨厌了,乱说公子的坏话,公子哪里像他们说的那样!”
解红妆微微笑:“无妨。”
解钟悬不为所动。
这些百姓所言,他都未曾放在心里,他虽和李长风不熟识,但知道,能被解红妆看上的人,不是这种临阵脱逃之辈。
他心里一直在想另一件事。
在想智藏龙师对他说的话。
临行前,解钟悬提剑从昆仑山走下来的时候,智藏龙师在山道处等着他,解钟悬行过弟子礼后准备下山,智藏龙师说了一句话。
他说:
不留手。
智藏龙师自昆仑山垂听仙音,已许久未曾有人听过他的话语,如今他对解钟悬说不留手。
解钟悬顿了顿,点了点头下山。
他提着智藏龙师赠与的未名剑下山去。
剑名未名,师傅曾说,这把剑需要他自己赐予名字,故而未名。
不论是耻辱或是荣耀,都是这把剑的名字,都是剑主所赐予的。
解钟悬似有所感应,抬起了头,看到了远处走来的一个人。
这些焦躁挥汗如雨的百姓,嘈杂声夹杂着汗臭味儿,都抬起了眼睛,一片寂静的看着那个人。
内堂之中的解苍山抬起了眼,解红妆似有所感应,也抬起了头,看到了来人,于是脸上的淡然一扫而空,那股似桃花般的欣喜又浮上面容,眉眼处尽是欢愉。
小青和小白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眼含热泪,激动不已。
李长风来了。
他一席书院青袍,倒提铁尺飞白刀,一步步走过来。
他未因迟来而急切。
也未因被等待而焦急。
他循着自己的步伐,平静的走过来。
最终站到了解钟悬的面前,这两人中间,就是朝剑台。
解苍山当年的听雨剑,就在他们二人中间。
“你来晚了。”解钟悬说。
李长风笑了笑:“来早了也未必能赢。”
解钟悬抽出手中的未名剑:“你来的如此之晚,想必也不需要准备了。”
李长风点了点头:“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准备好了。”
解钟悬一剑刺出。
围观百姓热血沸腾,解钟悬和李长风,两人都是快人快语,不过三两语句,解钟悬的剑已经朝着李长风刺过去。
李长风的飞白刀被他倒提在手中,未名长剑刺来,铁尺长锋挥出一道黑芒。
金铁相交,李长风和解钟悬两人脚步都退了三步。
先前那些满嘴编排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李长风竟可以和骁善将军分庭抗礼,显然已超出他们的估计。
谁都知道,骁善将军早已被密宗上师收为亲传弟子,年纪轻轻已晋入天狼境,就算放眼整个九州,可与之抗衡的年轻人也是凤毛麟角,可如今李长风却不落下风,简直出人意料。
解钟悬和李长风各自退后三步,却并未再动剑。
解钟悬说:“你的刀叫什么名字?”
李长风:“刀名飞白,长二尺八寸,重八锵,铁尺无锋。”
解钟悬横过剑锋:“剑曰未名,长二尺五寸,重七锵,锋芒毕露。”
李长风:“好剑。”
解钟悬:“好刀。”
顿了顿,解钟悬继续道:“我知道你乃大帝之后人,八阵图纵横无可匹敌,想来你应当得其神髓,已初窥天道。”
李长风摇了摇头:“今日与你比剑,无需八阵图。”
解钟悬眉眼一挑:“莫要自负过甚,累及**。”
李长风笑了笑,横过刀说:“仅飞白足矣。”
解钟悬点了点头:“但愿你不后悔。”
李长风长锋遥遥一指:“骁善将军,来吧!”
解钟悬和李长风,脚下青岩爆裂,两人如同奔袭的猎豹,瞬间缠斗到一起,瞬息间劈出百余刀,铿锵之声震耳欲聋。
未名剑锋清脆尖锐,飞白刀身刚劲坚硬。
这一刀一剑,像极了主人的战斗风格。
李长风刚强勇猛,一刀力劈,地崩山裂。
解钟悬刁钻毒辣,一剑刺出,风雨飘摇。
可是这些百姓看得兴起,却渐渐发现了一件事情。
他们跟不上李长风和解钟悬的速度,只能模糊看到两道影子,和不断传来的铿锵声音。
但那些略懂修行得人却能看的出,即便骁善将军剑如密雨狂风,却没有一剑能刺中李长风,没有一剑能触碰到他的衣物。
李长风的刀,很轻松就能突破解钟悬的防御,解钟悬的剑,却只能勉力抵抗,逐渐落了下乘。
就好像,李长风能够洞察先机,知道解钟悬每一剑的落处,提前做好抵挡,分毫不差。
这些外围的修行者都能看出端倪,遑论正处于中心的解钟悬。
他有种奇异的感觉。
这个李长风好像知道他每一剑的去向,洞悉先机不过如此。
他曾很刻意的改变剑招,却依旧无法突破李长风的防御。
他自然不知道,在李长风的眼中,解钟悬的剑很慢。
很慢很慢,慢到李长风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这就是《渡厄诀》武境。
解钟悬的一举一动,皆落入他的眼中,不差毫厘。
“破!”解钟悬陡然一声暴喝,他手中的未名剑化阴柔为霸道,直刺李长风的面门,竟势如破竹。
李长风手中飞白刀单手握住横劈。
“禅叶归林!”
“霜风平野!”
“月影卷帘!”
“摇曳水烟!”
解钟悬真元暴行,这一瞬间竟直刺三十九,横劈二十八,回环一十五,斜剜十六剑。
然而无一剑可破,无一剑可刺中李长风。
李长风朗声道:“你杀招尽出,该换我了吧!”
他神照元海之中真元滚动,就像煮沸的水
一般,飞白刀锋与未名剑锋相触碰,解钟悬的眼前骤然有一幕一闪而过。
那是一座雪山,还有一望无际的海洋,海洋中的水就像被煮沸般,沸腾滚动。
李长风四肢百骸之中真元犹如猛虎下山,星火贯穿平野,一刀之下有龙象翻天之势。
解钟悬硬扛下这一刀,可那股翻腾的真元自飞白而来,顺未名剑锋而下,直指丹田。
让他内府翻腾,血气澎湃,他脚步虚浮整个人竟被抛飞出去,胸口一甜一口浓血吐了出来。
“怎么会”
解钟悬抬起眼看着李长风,神情肃然。
然而更不能接受的是那些站在阳光下紧张看着朝剑台的百姓,他们忘记了下颚滴落的汗水,忘记了周围散发出的狐臭,眼中只有解钟悬喷出浓血的场景,于是呆愣着站着,嘴巴里似乎可以塞进一枚鸡蛋,难以置信看着场中。
解钟悬是北疆骁善将军,是少年天才,年轻一辈无人能出其右,似乎所有的光环给他都不为过。
然而如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李长风,一刀把解钟悬劈飞,一刀把他逼出一口浓血。
他们虽然看不懂这一刀,却能知晓这一刀的力量。
解钟悬皱着眉,他没有想到。
起初他以为李长风的依仗来自于八阵图,可李长风说他不用八阵图。
解钟悬紧了紧手中的未名剑,刚才那股澎湃的力量,好像他的真元永远不会枯竭。
还有刚才眼前一闪而过的那一幕,那个一望无际的海边,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有很多的地方想不通,但他始终要赢。
这一次的比武太过重要,他无论如何都要赢。
于是他低垂目光,把目光看向了李长风的手。
看向了李长风手里的飞白刀。
他想了想,然后把手伸进了怀中。
李长风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自从他魂魄入武境以来,很少有这种引动天地的气息能让他感觉不对劲了。
天地间的气息显得紊乱,这绝非解钟悬的力量。
李长风也看向了解钟悬的手。
解钟悬从怀中掏出一张符,一张黄符。
红泥道符。
这黄符普普通通,但在李长风的眼中,它氤氲流转,不是俗世凡尘物。
不仅李长风在看着这张符,解苍山和解红妆也在看着这张符,甚至连躬身一旁的儒雅李秋,也好奇的看着这张符。
李长风也在看这张符,然后说:“这是你师傅用来对付我的吗?”
解钟悬只有一个师傅,就是雪山昆仑上,那个垂听仙音,最接近神的智藏龙师。
正如解苍山所说,智藏龙师终究还是要借解钟悬的手,杀死李长风。
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赌上解钟悬的名誉。
解钟悬面色浮现一抹挣扎,终究还是化成平静,点头道:“我别无选择,这符乃是为你准备的,名为‘铜雀’”
第一百五十一章?听雨
第一百五十一章听雨
天刚微微亮,晨光初露之时,解钟悬提着未名剑走下了昆仑山顶。m.www.uu234.net
他感受着初晨的冰凉与辉光,脚步踏在石道上。
忽然,他余光看到石道上站着一个人。
朱砂红袍下摆的烫金纹绣金顶大佛头,庄严肃穆大佛偈言,无一不显示他的身份。
智藏龙师,这个脱离凡胎初登神道的人,正站在下山的必经之路处,在等解钟悬。
解钟悬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因为该交代的师傅已交代好,比如未名剑。
是什么值得师傅在临行前的这会儿特地等在此处?
解钟悬行弟子礼,智藏龙师对解钟悬说:不留手。
解钟悬点了点头准备离去,但智藏龙师又给了他一样东西。
一道符,红泥黄符。
李长风看着解钟悬手中的黄符,眉头隐隐皱起。
因为他的手在抖。
不是手在抖,而是刀在抖。
这手中的飞白刀如临大敌,战意浓烈到要撑破这俗世拘束,由黑变得赤红,隐隐要燃烧起来。
不仅飞白刀要燃烧起来,解钟悬手中的黄符也燃烧了起来,燃烧成了熊熊火焰。
坐在解苍山身旁的解红妆,忽然站起。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火焰。
旁人看不到,她却能看到。
密宗胎藏真法身,她能看清一切法相。
而如今,这燃烧的黄符在她的眼中,就是一只手。
解苍山平静的说:“坐下。”
解红妆脸上浮现一抹挣扎,她紧紧咬着嘴唇,双手捏着长裙。
解苍山再说一句:“这是他修行道上的必经之路,你帮不了他。”
解红妆终究还是坐了下去。
她帮不了李长风。
燃烧的火焰变成了一只金色大手,狠狠按在这朝剑台的青岩石道上。
以解钟悬为中心,竟然有十六道符纹弥漫着金色的火焰沿着四周散开。
若是细细看去,这十六道符纹竟隐隐和李长风的八阵图略显相像,只是花纹更显繁复,图像更显晦涩。
李长风忽然感觉到手中的飞白刀要飞出去。
飞白刀第一次脱离了他的控制,飞跃到高空,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直直插入了十六道符纹的中心。
此符名‘铜雀’,乃是囚徒之阵引。
风,在李长风和解钟悬二人中间飞旋盘绕。
李长风的衣袍猎猎作响,看着解钟悬。
解钟悬的脚下,十六道符纹时隐时现,然而飞白刀伫立其中,纹丝不动。
这符就是用来困飞白刀的,而非李长风。
李长风以为智藏龙师想要杀死自己,所以这符乃是针对自己而来,可他没有料到,这符竟是针对飞白而来。
或者说,是针对诛天乙罗而来。
智藏龙师比李长风更了解他自己,深知他的依仗在何处。
解钟悬看着脚下的飞白刀,然后绕过它朝着李长风走来,只是此刻的解钟悬,未名剑在手,而李长风手中空无一物。
李长风说:“你应该花了不少功夫了解我。”
解钟悬坦然承认:“从红妆的口中得知你李长风以后,我就在为今天做准备。”
李长风:“可是你借助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这样无法攀等武道巅峰,你的道心已不够纯。”
解钟悬:“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要做天下第一,我想要的,只
是一个人。”
李长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可以放开手了。”
解钟悬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着朝剑台。
李长风说完这一句话,朝剑台忽然响起了声音。
这是剑锋和石头摩擦的声音。
解钟悬以为这声音有可能来自于飞白刀,但他却猛然发现,这声音来自朝剑台中央。
那里插着一把剑,一把锈迹斑斑的剑。
此剑名听雨,乃是解苍山的配剑。
本是一把破铜烂铁废弃之剑,不管它曾经如何辉煌峥嵘,但如今却只能在朝剑台披星戴月日晒雨淋。
可现在,这把剑蠢蠢欲动。
就好像一头熟睡的狮子,慢慢睁开了眼。
“这听雨剑竟然在动!”
百姓都看着朝剑台,然后看看解苍山。
只是他们看不到解苍山的表情。
噌的一声响动,听雨剑飞跃于高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落在了李长风的手中。
解红妆面色因激动而泛红,解苍山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独坐江涛垂听雨,一朝飞入天宫去。”
锋芒毕露的剑锋之上,金色苍劲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就刻在听雨剑上。
解钟悬目光如炬,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平静道:“你还有第二道符来困住这把剑吗?”
解钟悬摇了摇头:“没有,但我已不需要神符。”
就在这时,解钟悬脚步微顿,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李长风的面前。
听雨剑已脱离李长风的手掌,在他周身三尺之内盘旋,却能挡住解钟悬的每一剑。
铿锵之声不绝,这一次的李长风和解钟悬动作之迅猛更甚从前,只能感受到朝剑台中的疾风吹劲草,和金铁相交之声,两人已看不清刺出了多少剑。
解钟悬手中的未名剑,原本古朴苍凉的剑身骤然斗的泛出金色,金屑飘飞把解钟悬漆黑如墨的身体勾勒的如同战神一般。
他陡然间一声爆喝,以剑刀用,双手高举头顶力劈而下。
李长风剑柄入手,横亘头顶抵挡。
未名剑狠狠斩了下去。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响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也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解钟悬近乎疯狂的红着眼,他手中的未名剑因为心潮澎湃之下正在微微颤抖,也因为真元注入过于浓烈而通体泛金。
李长风转过头,看着劈进自己肩膀的剑锋。
听雨剑断成了三段,两截剑身掉落在地。
两句诗变成了三段:
“独坐江涛垂”
“听雨一朝飞”
“入天宫去”
解钟悬一脚狠狠踹在李长风的胸口,未名剑锋从李长风的肩膀处划拉出血淋淋的口子,这血被金色燃烧,变成袅袅炊烟。
李长风垂坐在地,仅剩剑柄的听雨剑被他握在手中,却已锈迹斑斑。
解钟悬冷冷道:“我不信你还有第三把剑!”
李长风确实没有第三把剑了。
外围的百姓似乎看明白了,他们终于看明白了这两人的战斗,于是欣喜浮上面庞,疲劳狼狈一扫而空,载歌载舞的欢呼起来。
解红妆的手绞着。
但她知道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青和小白担忧的看着垂坐于地的李长风。
解钟悬回头看了一眼解红妆,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解钟悬提着剑,朝着李长风走过去。
他曾说过,杀了李长风,解红妆就不会再嫁给他,与解红妆对视的那一眼,更加让他确信自己做的没有错。
但他走不出三步,忽然停了下来。
李长风站了起来。
他虽然肩膀处在流血,可他却真切的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手中的听雨剑柄,然后丢掉。
他手中再度空无一物。
但他却说:“你刚才说不相信我有第三把剑。”
解钟悬心中一紧。
围观的百姓忽然安静了下来。
李长风笑了笑说:“那可能真的要让你失望了。”
他的右手,并指如剑。
解钟悬看着他的手,然后怒道:“我没时间与你开玩笑!”
李长风平静道:“我有第三把剑,我有无数把剑。”
解钟悬手中的金色长剑,变得更加耀眼,他当空劈斩过去。
他不愿再与李长风废话,他不信李长风还能掏出第三把剑。
朝剑台旁的桃花树上,忽然有一阵风吹过来,吹落片片花瓣,粉色的花瓣飘荡过来,迷了解钟悬的眼,遮去了点点李长风的身形。
李长风分明站在那里没有动,可解钟悬却看到他朝前踏出一步,朝着自己遥遥一指。
那一刻,解钟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浓烈剑意。
就好像瞬息之间,有一把剑朝着自己的胸口刺了过来。
眼前分明空无一物,可解钟悬久驻军旅的这种危机意识,却不会骗自己。
于是他强行扭身,手中金色的未名长剑格挡。
空气中除了桃花瓣,忽然有金火相交,就好像两把剑狠狠的斩在了一起。
解钟悬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几近让自己吐血。
好在他避开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朝剑台后的桃树却断成了两截,自树干处被切断,桃花枝掉了一地。
解钟悬的额头忽然有冷汗流下,他回头看李长风。
李长风一步都未曾动过。
解苍山回过头询问道:“这是剑气?”
李秋躬身微笑:“陛下,以我所见,这并非剑气,而是剑魂。”
解苍山:“何为剑魂?”
李秋道:“与剑通灵,融为一体,我就是剑,剑就是我,此乃剑魂。”
李长风平静的看着解钟悬。
桃花依然在落下。
解钟悬喃喃道:“我不信!”
于是金色长剑再度高高举起。
李长风抬起头,看着跃于高空的解钟悬,也喃喃道:“前尘旧事,一并了结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迎亲
第一百五十二章迎亲
解钟悬是一个很幸运的人,他深受西境之王和密宗上师的赏识,年纪轻轻已是边疆大将,密宗传人。m.www.uu234.net
但他又是一个不幸的人,因为从懂事以来,他已舍去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对他来说,心中想做的已经不重要,需要做的才是最重要。
对与错,或许在他心中早已模糊。
只要可以达到目的,对与错又有什么分别呢?
所以今日他赌上了自己的荣誉,放弃了骁善将军的名头,就是为了杀死李长风。
他封了李长风的飞白刀,斩断了李长风的听雨剑。
确信他没有第三把剑。
可他依然输了。
解钟悬高高跃起的那一刻,李长风脚步朝前,并指如剑戳了过去。
这姿势就像他浑身是一张弓,被拉成满月。
解钟悬感觉到了一股凌厉,这凌厉再也避不开了,于是刺破了他的眉心。
桃花瓣被戳碎,他终于看清了那把剑。
是一道鸿。
一道剑鸿。
李长风分明距离自己遥远,但这道剑鸿却像跨越了空间,剑尖指着自己的眉心。
眉心有一道殷红,就像他长了第三只眼。
解钟悬的剑依然被他举过头顶,但却再也落不下去了。
他浑身的力气好像随着那殷红的血痕,都流失光了。
未名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那股金色逐渐褪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古朴模样。
朝剑台的十六道符纹,伴随着裂纹朝着四周扩散,隐没于缝隙中,再也不曾亮起。
李长风看着解钟悬道:“还要打吗?”
解钟悬眼神黯淡:“我输了。”
李长风点了点,转身离开。
解钟悬在他背后道:“你用的这剑,叫什么名字?”
李长风顿了顿道:“我叫它灵犀剑。”
解钟悬喃喃自语:“灵犀剑,灵犀剑,真是好名字,好剑术。”
李长风拔起飞白刀,朝着内堂走过去。
解红妆的眼中充满爱意,她脸上的欣喜是解钟悬这辈子都未曾看过的。
但李长风却径直走向了解苍山。
解苍山面含笑意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提起飞白刀,单膝跪地道:“解前辈,在下手中这把刀,乃是昔年大帝所执诛天乙罗剑,为天下至宝琉璃陨金所铸,天下无锋芒可出其右。”
解苍山点了点头:“好刀。”
李长风:“在下有一事相求。”
解苍山:“有何所求但可说与我听。”
李长风看了一眼解红妆,解红妆忽然心中一跳。
李长风:“在下愿以大帝配剑为聘,求解前辈将红妆许配在下!一偿夙愿!”
小青小白骤然一声惊呼。
屋外的百姓也变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开始躁动起来。
他们不曾想过,这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铁尺长刀,竟然是太古恩祠大帝之配剑,如此世间罕有的至宝作为聘礼,也亏得他拿的出手!
解苍山哈哈大笑,看着解红
妆道:“红妆,你怎么看?”
解红妆知道父亲打趣自己,分明是他说了定亲,如今却问自己来了,于是红着脸低头道:“但凭父亲做主。”
解苍山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择日定亲!”
解钟悬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血肉中,手心鲜血淋漓。
天启历六百三十九年盛春时节,第十六日,黄道吉,宜嫁娶。
这一日,西塞雄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夜如明昼灯火辉煌。
整个西塞雄城都陷入了疯狂之中。
他们的西境公主,今日定亲。
尽管和公主定亲的人不是骁善将军解钟悬,而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南山书院李长风。
但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他甚至比年长的解钟悬还要强。
西境以尚武著称,一个武者理所应当得到所有的尊敬。
李长风双亲已逝,把他拉扯大的养母又远在南岳,虽说定亲要循六礼之规,但他在这西塞国中举目无亲,只能听之任之,仅遵西境习俗。
幸好解苍山家大业大财大气粗,这等礼节之事完全不在话下,媒婆小厮轿夫掌勺一应俱全,李长风也就安安心心等着迎亲。
只是这六礼之规,李长风不得不骑着高头大马,迎上解红妆的大红花轿,在西塞雄城中走一遭,颇有走马被观花的感觉。
自那日比武之后,李长风便再也没见过解红妆。
听闻亲迎之间不允许见新娘,李长风没经历过这档子事儿,只能道一声麻烦。
“这大红花能不能摘掉,这样太艳俗。”
“胸口的这花边能不能撕掉?男子汉大丈夫戴什么花边?”
“你还打算在我脸上抹花粉胭脂?那可是女儿家干的事儿!”
李长风没有想到,他没有想到即便是等着被定亲,竟然也如此麻烦。
姑婆在他身上摆弄衣饰,似乎要把他装点成一只花毛大公鸡,可习惯了一切从简的李长风,却感觉十分的别扭。
解红妆在影宫中。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她正坐在铜镜前,小青小白册立在旁,女官把她青丝绾正,戴凤冠,披霞帔。
眉眼尽头是春色,红缨点点绛朱唇。
小青小白眼中无尽羡慕道:“小姐,你真漂亮!”
解红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害羞道:“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小青道:“李公子他肯定会喜欢的!”
这影宫外早已铺就十里红妆,就等着李长风的亲迎大队。
辰时,李长风骑着高头大马,胸前一朵大红花出了门,摇摇晃晃朝着影宫中行去。
亲迎大队要先去影宫,接了新娘之后再去拜见解苍山,然后才能回到鸿雁宫中。
李长风从不知这宫廷礼仪竟如此繁琐,但嫁娶乃终生大事,他也不能马虎,况且马上要迎娶红妆,他心中万分期待,唯一遗憾的是他的亲朋挚友都不在此地。
母亲、勿执、夏侯蝉、周修冶、叔明月
他们都远在南岳,或是北燕,夏侯蝉曾允诺自己会来,如今尚未看到人影。
李长风绕过长街走过雄门,终于来到影宫前。
此时影宫门前红素若柳,喜灯高悬,铺内外长厅红毯,结百树千面灯花。
李长风早已被如看猴子一般看了一路,此时看到影宫,知晓解红妆就在其中,于是下马,大步走了进去。
冷不丁的,一年纪花白的嬷嬷拦住了他。
“新郎官,迈过这道门,此生须携夫妻恩,走过这条路,夫妻莫论有和无”
这嬷嬷在他面前用青枝洒水,念念叨叨。
李长风早已等的不耐烦,等她说完大步迈了进去。
他刚走进院子中,忽然看到影宫门帘微动,女婢女官鱼贯而出,位列两侧。
小青小白嬉笑着走出,手中各自牵着红绣球。
这红袖缓缓而出,最终先迈出一只脚。
而后是凤冠霞帔,顶冠带彩。
解红妆浅笑盈盈,缓缓走了出来。
定亲礼节不及成亲繁琐,解红妆未曾红头遮面,于是粉面含春,浅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李长风呆愣愣的看着解红妆,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在金牛镇看到解红妆。
小青小白在解红妆耳边嬉笑道:“姑爷看呆了。”
解红妆粉面攀上桃花。
等到所有的姑娘都掩嘴偷笑起来,李长风身旁的小厮顶了顶李长风的腰,他才醒悟过来,于是大步走过去。
小青小白看着李长风道:“姑爷,可有话要对我家小姐说的?”
李长风激动道:“红妆,能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小青小白偷笑一声,把红缎递过去道:“那小姐就交与姑爷了!万望姑爷一心一意,和小姐永结同心。”
李长风接过红缎,顺着拉住了解红妆的手。
老嬷嬷又提醒道:“还未入门,不能拉手!快撒手!”
李长风被她说的不耐烦,但也只能把手放开。
解红妆莞尔笑起来。
李长风在她耳边悄悄道:“三年前你是否想过,会嫁给我这样的人?”
解红妆笑了笑,并未说是也并未说否,而是悄声道:“余生请君多赐教。”
两人出了门,李长风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解红妆入了花头大红轿中。
亲迎队哟呵一声正要启程,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前面站着一个人。
披头散发,一身劲装。
李长风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看得最是清楚。
解红妆在轿中忽觉停了下来,于是道:“怎么了?”
小青小白在轿边,为难的说:“小姐,解钟悬解将军挡在前面。”
李长风看到了解钟悬,他披头散发的模样已全然没了骁善将军的威风,但他不知该说什么。
解红妆闻言心中一震,幽幽叹了口气道:“此事因我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
话毕,她掀帘而出。
老嬷嬷正要提醒解红妆不能掀帘落地,被小青眼睛给瞪了回去。
解红妆凤冠霞帔加身,走到了队伍最前头,走到了李长风身旁,看着解钟悬。
第一百五十三章?贺喜
第一百五十三章贺喜
“表哥,你这又是何苦?”
解红妆看到他的模样,叹了口气。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解钟悬颤抖道:“红妆,你可知我入军伍立战功,战沙场斩敌酋,日参道夜修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从你小的时,我就早已心中立下誓言,今生定要娶你为妻。”
李长风没有说话。
因为他觉得解钟悬不是大恶之人。
站在他的立场,就算是借助智藏龙师的力量要杀死自己,也最多只是犯了错误,罪不至死,而且他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本没有错。
解红妆走过去。
她朝着解钟悬走了过去。
李长风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有动。
解钟悬虽然模样狼狈不堪,可他没有提剑,他孤身而来。
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解红妆走到了解钟悬的面前,看到他披散的长发下,脸上的狼狈和泪痕。
骁善将军征战沙场近十年,他从未流过一滴泪。
可如今的解钟悬,满面泪痕。
解红妆把他的衣服理正,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对他轻声说:“你是我一辈子的亲人,但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若你心中还认我这个妹妹,就来喝一杯水酒。天下之大,一定有一个属于你的人在等着你,表哥,妹妹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李长风站在远处,没有听解红妆说了什么。
尽管只要他想听就能听到。
他看到解钟悬和解红妆轻轻的拥抱,然后转身离去。
解红妆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才回过身走来,走进了轿中。
李长风一挥手,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启程。
李长风又当了一遍猴子,那些从前掐他的老嬷嬷今日都热情的和他笑容满面,摸不到李长风手只能摸他座下的马腿马屁股,弄的李长风热泪盈眶。
李长风和解红妆要去给解苍山敬酒。
迎亲队伍来到了高悬‘苍山如吾’匾额的古楼前,李长风下了马,把解红妆从轿中接出来,发现李秋早已侯在了门口。
“李叔!”
解红妆脆生生道。
李秋笑着点了点头道:“陛下就在小筑内,你们这就进去吧,别误了时辰。”
李长风朝着李秋行礼,牵着解红妆走进了门中。
绕过小径,来到了草屋堂前。
解苍山一席蟒袍,端坐在高堂之上。
他没有选择天奉殿,而是选了这小筑草堂。
因为这里悬挂着解红妆母亲的画像。
女婢从堂下迎上,把手中金盘内的茶盏端奉到了李长风和解红妆的面前。
两人各执一盏,对着解苍山和女子的画像遥遥跪拜下去。
“请父亲喝茶!”
解苍山点了点头,脸上满含欣慰,微微抿一口。
礼毕,女婢把清茶撤下退去,留下了他们几人。
解苍山看着李长风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解苍山的女婿,我们是一家人了
,红妆自小由我抚养长大,虽是女儿身,难免脾性乖张,你要多担待。”
解红妆羞道:“爹,哪有你这么说女儿的!”
解苍山哈哈一笑:“长风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自不会介怀,我向来直爽,有一说一,有何不可!”
李长风点头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不会让红妆受委屈的。”
就在几人谈话间,门外李秋忽然走了进来。
李秋躬身道:“陛下,西塞城门口来了一队人马,说是北燕国太子前来贺喜的,为首一人与姑爷相识,是北燕夏侯蝉。”
解苍山转头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道:“夏侯蝉是我游历在外结识的好友,他的确是来贺喜的。”
解苍山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们和北燕打了很多年的仗,但也不得不承认,北燕大多是光明磊落之辈,这个北燕太子既然是来贺喜的,那便放他们进来吧。”
西塞城门轰然大开,夏侯蝉携随行三百四十余人入得城中,遥遥直驱西塞宫。
城中的百姓皆不认识这些人,但看他们满载而行浩浩荡荡,从衣饰看又像是燕国的人,可燕国和西塞交恶已久,又怎会入得城中?
打听清楚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来贺喜的,为首的是北燕太子,乃是新郎官的至交好友。
但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那队伍绵长直到日落西山,才看见尾巴的最后一人走进了西塞城门中。
解苍山移驾天奉殿,李长风和解红妆站在朝剑台,看着夕阳中朝着自己走来的夏侯蝉,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西塞国禁令,夏侯蝉虽为贺喜但他身份过于敏感,只能带着几个随从入了宫中。
但夏侯蝉不以为意,看见了朝剑台上的两位新人,于是大步走了过来。
他和李长风狠狠的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夏侯蝉道:“回了一趟宫中拿了些东西,所以来晚了,我自罚三杯!”
李长风笑道:“三杯如何够?西塞国最不缺的就是酒!”
夏侯蝉意味深长:“我自小在马背和酒窖中长大,你想要灌道倒我真是挺难的,我看你的酒量想要放倒我,恐怕还得弟妹帮忙。”
李长风瞪眼:“什么话!我今天晚上就把你放倒!”
夏侯蝉哈哈大笑:“一言为定!”
顿了顿道:“好了,先不与你说,正事要紧!”
李长风怒道:“难道我成亲还不是正事!”
夏侯蝉笑道:“你成亲当然是正事,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但还有些事情不曾做完,等会你就知道了。”
宫仆引着夏侯蝉入了天奉殿,看到了正居于上座的解苍山。
“燕国太子夏侯蝉入殿朝拜!~~~”
太监尖锐的嗓音,从夏侯蝉走上阶梯的那一刻就响了起来。
夏侯蝉看到了解苍山,其人雄姿英发好不威武。
“北燕太子夏侯蝉,见过西王陛下!”夏侯蝉躬身道。
他并未行君臣之礼,北燕并不属于西塞国,故而也不必行此大礼。
解苍山笑道:“北燕路途遥远,太子远道而来,辛苦了。”
夏侯蝉道:“西王陛下,我此次前来,共有两件事要做。”
“哦,是哪两件事?”
夏侯蝉拍了拍手,他身旁忽然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执一份红贴上前。
夏侯蝉道:“其一乃是为长风贺喜而来,恭祝长风与公主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那中年人朗声道:“兹奉上贺礼寥寥,恭西王觅得乘龙快婿,表诚心拳拳,万望西王陛下笑纳。”
“月华凝露冼五百匹,祝昭如明月,洗尽铅华。”
“万山竺杏松五百棵,祝恩厚如山,杏意长浓。”
“彼岸青花镯五百枚”
“白玉莲子瓶五百遵”
“红纱金蝉衣三百件”
这中年人底气十足,每报出一件东西,朝堂之上都增一分震惊,少一分淡然。
这些东西都是世间罕有,可北燕竟然能拿出这么多,就为了给西王贺喜,当真是出了血本。
再观夏侯蝉此人,竟和李长风如此相熟。
当真匪夷所思。
中年人一口气报出几百件贺礼,当真令人咂舌。
解苍山脸含笑意:“替我谢过夏侯英雄的抬爱,西塞虽与燕国交战数十年,但都光明磊落,家国大事并非一人一言一语可以左右,我未能和你的父亲饮酒相交,实乃憾事。”
夏侯蝉笑道:“西王,您所说亦是我父皇所想,若能结交西王这样的朋友,想必家父会荣耀万分。”
解苍山:“侄儿语重了,你先前说有两件事,这第二件事是什么?”
夏侯蝉从怀中掏出另一份金色书笺,对解苍山笑道:“西王陛下,我这次前来,除了贺喜之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他把书信交于李秋,李秋会意把书信转而交给了解苍山。
夏侯蝉道:“西塞与燕国交战数十年,但正如您所说此乃家国大事,可这数十年来,西塞子民和我燕国子民,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两国相交,受累的乃是百姓,故而我父皇借此贺喜之际,想和西王陛下议和!”
“这议和一事亦是我主张,其实三年前入北疆,见惯了战场白骨累累之后,我就已萌生了这样的念头,幸而前段时间遇到了李长风,长风乃是我挚友,他亦是您的乘龙快婿,所以我想从中撮合,让西塞和北燕两国议和。”
李长风和解红妆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欣喜。
解苍山略微沉思,点了点头道:“贤侄确有胸怀天下的气度。”
“西王言重了。”夏侯蝉道:“父皇早已表明决心,都写于书信之中,若是西王陛下同意议和,西北之地可保停战十年,北燕愿与西塞百年交好,互通商贸,共同开辟西北的新局面。”
解苍山接过书信,展信良久,忽然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这笑意越来越深,最终变成了哈哈大笑。
“议和!”
第一百五十四章?入夜
第一百五十四章入夜
夏侯蝉出天奉殿之时,解苍山以国礼待之,这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
李长风和解红妆随着夏侯蝉一起出天奉殿,又一起入了鸿雁阁入座。
“好啊,原来你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名为贺喜实则议和,分明打着我的幌子来办事儿的!”李长风佯装气愤。
夏侯蝉笑着说:“这你可就错了,若不是因为你,恐怕北疆的战事还要持续数十年。”
李长风心中感动,但嘴上却不善表达。
男人之间,有时候想说的话都会放在心里。
夏侯蝉看到浅笑的解红妆,忽然道:“我忘了一件正事。”
他一拍手,随行侍从捧着一个金盒走入鸿雁阁。
绣金铁盒外面是火焰汹涌的花朵,就像火红的郁金香。
李长风道:“这也是送给我们的?”
夏侯蝉笑道:“这件礼物,和你无关,乃是我送给弟妹的礼物。”
解红妆略显得惊讶。
夏侯蝉打开绣金铁盒,里面是铺满的茸毛,茸毛之中摆放着一件衣服。
夏侯蝉展开这衣服,轻如柳絮,薄可透光,是一件彩色锦缎。
解红妆不知这为何物,但她竟隐隐能从这锦缎上感觉出凤凰的气息。
夏侯蝉道:“此物名为凤尾青锦缎,乃是由凤凰尾羽制成,通体玄青,五色霞光氤氲流转。”
李长风:“我是个粗人,你说的我都不懂,这是干什么用的?”
李长风问的很认真,解红妆对他翻了个白眼。
夏侯蝉笑道:“贴身穿着,可聚天地灵气,纳于几身,温养骨骼血肉,疏通脉络神经,最重要的是,它会不断温养你的身体,以达丹桑之境。”
李长风:“什么叫丹桑之境?”
夏侯蝉笑了笑:“古人云,中房月数有余,结桑藕于女瓜,再出十月,乃为丹人。”
李长风皱着眉道:“乱七八糟什么东西啊?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夏侯蝉意味深长,李长风再看解红妆,发现她满脸通红,起身道:“你们聊,我与小青小白出去坐一会儿。”
李长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解红妆走了,夏侯蝉才拉着他神秘兮兮道:“你个傻子,老子都说这么清楚了,这衣服是给你老婆护肚子的,所谓的丹桑之境就是在弟妹尚未怀胎之前,就能在她肚中氤氲真元之境,这样你的孩子怀胎十月,都会身处浓郁的天地真元之中,这就是丹桑之境,你个傻逼!”
李长风恍然大悟,怒道:“那你拽文拽半天,害的老子一个字都没听懂!”
“那是你蠢!”
“你个二傻子说什么?”
“我乃燕国太子,你敢骂我二傻子?”
“连拔zhu毛都不会,还敢自称燕国太子,叫你二傻子一点没错!”
“你见过哪个太子从小拔zhu毛的?”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骂了起来。
十六日入夜,灯火喧明。
直到丑时,那满城的灯火通明和响彻天空的喧闹才逐渐散去,恢复了春夜的宁静。
李长风和解苍山喝了十轮,又和夏侯蝉喝了十轮,来往宾客又敬了十轮。
喝到最后
李长风也不管不顾,只要看到酒杯形状的就一饮而尽。
李秋叫下人把李长风的酒换成了醋,他也猛地干了一坛才醒过味来。
夏侯蝉早已爬入了桌子下,他的随从也撅着屁股和他一起趴在桌子下。
这一夜,宁静的夜空常听睡梦之人的呓语,还有女婢收拾酒坛的声音。
李长风干了至少两坛醋,胃里翻涌之下醒转了过来,吐的昏天黑地,虽然一地狼藉,可至少胸口和胃里的那股烦闷也轻松了不少,于是摇摇晃晃朝着鸿雁阁而去。
天奉殿中,解苍山虽已饮酒无数,可依旧神志清明,在殿堂中就着烛火,假寐歇息。
李秋入殿,躬身道:“陛下,来往宾客都已安排妥当,姑爷那边,我叫人备了醒酒汤让他当酒喝了,现在应当醒了。”
解苍山闭着眼点了点头。
李秋脸上略有犹豫。
解苍山没有听到他离开的声音,于是睁开眼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李秋道:“陛下,姑爷和小姐虽然是定亲,可行的却是成亲之礼,今夜您又把她们二人安排在同一处,是否有违祖训?在下担心那些是非之人会借此造谣诟病。”
解苍山缓了口气道:“我解苍山想做什么,又何须考虑世间庸俗规矩。”
李秋:“在下当然知道俗世的规矩无法约束陛下。”
解苍山道:“我这样做事出有因。”
李秋躬身倾听。
“虽说这一次长风胜过了解钟悬,智藏龙师给了解钟悬一道符,锁住了他手中的诛天乙罗,可依旧被他打败了,但并不代表红妆已脱离危险。”
李秋疑惑道:“就算智藏龙师要对付小姐,他也得找名正言顺的理由让小姐受洗,但目前情况来看,他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解苍山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深邃。
“你错了,李秋。”
“我猜智藏龙师若是要让碧晨圣女苏醒,并不需要受洗仪式。”
李秋眼神一惊。
“所谓的受洗,我猜恐怕只是他的障眼法而已。”
李秋:“所以陛下您虽然与姑爷定下十年之约,可其实心中早已认定了这女婿,今日虽然只是定亲仪式,你却安排他们同一处,为的就是让姑爷解了小姐身上碧晨圣女的魂咒。”
解苍山点了点头。
李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天奉殿的烛火,今夜不灭。
鸿雁阁中红灯高挂,灯火把女子曼妙的剪影铺在窗子上。
来往女子和嬉闹声依旧。
显然这里面的美丽姑娘并未入睡,在等人。
李长风推门而入,一股方向扑鼻,顿觉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
红彩悬于高粱,铜镜前红烛袅袅,绣床前解红妆安静的坐在床上,小青小白册立一旁。
李长风推门而入,小青小白自然也看到了他。
于是对视一眼,会意之下躬身道“请小姐和姑爷早点歇息,奴婢先告退。”
两人走过李长风身旁的时候,把他往里屋推了一把,然后嬉闹着出了门,把门关的严实。
李长风看着床边的解红妆,走了过去。
解红妆问道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于是不免嗔怪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李长风笑着坐一旁斟茶醒酒,茶水滚烫,茶叶嫩绿尚未舒展,想来是新泡的。
他看着解红妆道:“今日乃是喜事,自然要多喝些,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解红妆眼神微眯,语气不善:“哦,难道你左拥右抱还嫌不够,想要三宫六院不成?”
李长风脸色一红,尴尬笑道:“哪儿能,这样好的老婆我只要两个便可。”
他起身凑过去,仰面躺倒在床上,看着梁顶的红绣球。
“可真是一份大礼啊。”
冷不丁的,李长风吐出这么一句。
解红妆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二人都是天下绝顶聪明之辈,自然心照不宣。
“夏侯太子送你的这份礼,确实太过贵重,但作为朋友,他却是至情至信,乃是真正的君子。”解红妆道。
李长风和解红妆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他们谈论的并非那件凤尾青锦缎,虽说这也是至宝,但相比起夏侯蝉所做的一切,便显得微不足道。
“今日在朝堂之上,他和前辈通书议和,我就知道,他说的送我一份大礼,原来真的如此巨大。”李长风喃喃道。
解红妆点头:“北燕和西塞战了十几年,如今为了你却要议和,可想而知其中难度,可夏侯太子却办到了,他这是真正为你着想,在给你铺路。”
李长风叹口气:“对啊,他虽然未曾和我说一个字,但我却能明白他的意图,若是与你成亲之后,整个西塞或许以后就会落到我的头上,密宗和莽荒领地还有北燕始终是潜伏的隐患,如今北燕化敌为友,而且以他与我的关系,恐怕以后若是他顺利登基成为燕王,整个北方都会和西塞成为至交,燕王在信中说交好百年,我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解红妆:“他在为你铺路,或许以后他也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正如你所说,密宗和莽荒领地始终是隐患,只有北燕和西塞合力才有可能铲除这两座大山。”
李长风转过身,抱着解红妆的身躯,就像一个小孩子靠在妈妈的怀里。
他闭上眼,深深吸口气。
解红妆先是一羞,然后看到李长风毫无动作,于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烛火噼啪作响,青烟袅袅而升。
屋内安静,屋外却显得十分热闹。
一众丫鬟小厮都趴在门口,侧耳贴身听着,十分认真。
那模样似乎大战在即。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叫你别把门关的那么死,如今什么都听不到了!”
“管我什么事?你没见那烛火上的剪影,丝毫没有动作,若是有动作,这门关的再严实也会有声音的。”
就在这时候,小青忽然竖指在口。
嘘``````
所有人屏气凝神,仔细倾听。
里屋忽然传来一句:“衣服脱了我看看。”
第一百五十五章?朴老爹
第一百五十五章朴老爹
丑时,夜凉如水,灯火寥星。www.uu234.netwww.uu234.net
解红妆羞怒的瞪着李长风。
李长风一脸疑惑:“怎么了?快脱啊!”
解红妆双手绞着衣裙,怒道:“你就这么着急吗?今日只是定亲,能教你入房已是底线,你还想要怎样?”
李长风大声道:“不就脱个衣服有这么麻烦吗?我让你给我看看当初的剑伤伤口啊!”
解红妆脸色腾的浮上红云,羞愤的眼含热泪。
原来李长风只是想看她当初的剑伤,她却脑中胡思乱想,怎能这般不知廉耻。
屋外小青小白激动道:“脱了脱了!”
他们趴的更严实了。
解红妆咬牙道:“你若是想看伤口,不会好好说话吗?”
李长风挠头郁闷道:“我没说清楚吗?”
解红妆胸膛起伏,懒得再跟他辩解,于是转过头去自己生闷气。
李长风只觉女人一旦沾上爱情二字,就像刮骨换胎一般,变得完全看不懂了,于是拉着她手道:“好娘子,是我没说清楚,你让我看看当初那道伤口吧!”
解红妆拗不过他,于是只能道:“你答应我不动手动脚!”
李长风双手举天:“我发誓我不动手动脚。”
解红妆咬着牙,卸去了头顶的凤冠,摘下了肩膀的霞帔。
她一身红袍,扭开了雪白脖颈处的纽扣。
一颗,又一颗,又一颗。
看着李长风的目光,解红妆咬牙道:“你转过去,闭上眼。”
李长风郁闷道:“你都是我娘子了,怎么还转过去。”
解红妆一瞪眼,李长风顿时无奈道:“好好好,我转过去。”
等到李长风背对着解红妆,她解开了最后一粒扣,红袍被她褪下,露出里面的贴身衣物。
这贴身的丝质软袍顺滑无比,被解红妆轻轻的褪至半肩。
“好了,你转过来吧。”
李长风转过身,雪白肌肤入了眼,解红妆羞中带妩媚,让人不敢眨眼,生怕漏了这春光。
但眼光朝下,李长风终于看到了解红妆肩胛骨下的剑伤。
那是一道细密的口子,虽然已伤口凝结恢复,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狭长的剑伤。
这是当初在风雪亭,孙罗笙一剑所致。
李长风沉默的看着伤口,手伸过去摸了摸。
触手冰凉,让解红妆浑身一震。
软袍被解红妆拉了上去。
李长风喃喃道:“疼吗?”
解红妆:“不疼,只要你不疼,我就不疼。”
李长风热泪盈眶,附身把解红妆压在身下,认真仔细的看着解红妆羞红的脸和美丽的眼睛。
他看得很仔细,就好像解红妆的脸每一寸都是完美的艺术品,每一寸都值得看一生。
解红妆扭动身体,却挣脱不出,于是无奈道:“你说过不动手动脚的。”
李长风看着她的眼睛:“我不动手动脚,但我没说不动嘴。”
他亲了解红妆的红唇,热情似火,就像要把解红妆融进自己的骨子里。
解红妆由原来的震惊变为低吟热切的回应。
这屋中虽然烛火通明,可春光更甚,天雷勾动地火,让人目不暇接。
屋外一众激动的人忽然大眼瞪小眼:“怎么没声了?”
就在这时,李长风朝着身后微微一弹,烛火被切灭
,整个屋内陷入了黑暗中,唯有窗外透进的迷蒙的光。
这下子屋外的人真的啥也不知道了,只能贴着耳朵听听能否听到一些声响,可却令他们十分的失望。
小白脸色通红道:“咱们快散了吧,若是叫李叔知道,保管谁都没好果子吃。”
小青懊恼道:“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不可能啊!”
小青小白和面皮薄的丫鬟率先离开,唯有见惯人事儿的嬷嬷还贴着耳朵,但也一一走开。
姑爷和小姐都是当世强大的修行者,如果他们不愿意叫自己听到,那谁也听不到。
夜凉如水,这鸿雁阁陷入了真正的宁静中。
月光洒满窗口,洒满那面朝春色的水池。
所有人都以为小姐和姑爷应该过了一个春风得意的夜晚。
可谁也没有料到,他们两个人正在打架。
李长风虽然身处黑夜,可丝毫不影响他的眼睛。
他看到了解红妆的位置,然后欺身过去,一记手刀劈斩。
解红妆金光大盛,一掌拍出。
两人拳脚相交,真元爆冲,把水池中的水燃烧的滚烫翻涌起来。
李长风和解红妆各自退开,轻轻落地。
李长风冷笑道:“今日乃是我和娘子的大喜日子,连洞房都要管,圣女殿下未免管的太宽了吧!”
解红妆此刻的眼神哪有半分娇羞模样,冷漠不似人间生灵,冷冷道:“俗世凡尘低微之辈,竟敢染指我的身体,罪该万死!”
李长风一阵冷笑:“他妈的附身在我娘子身上还有理说我染指你?你长得这么丑,鬼才对你有兴趣!”
解红妆眼神冰寒:“你说什么!”
金光骤然变成利剑,朝着李长风刺过去。
李长风身形未动,但在解红妆的眼中,他明明已经动了。
一道剑鸿刺来,和金色利剑相互撞击。
这二人的水池之上,竟然浮现一丝空间裂缝。
屋外的春风吹进来,屋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沸腾的沐浴香汤,却照不亮那漆黑如墨的裂缝。
这处的空间,已经被切出了一道口子。
李长风和解红妆再度被逼退半步。
李长风:“圣女殿下,你借助红妆的身体,能发挥几分力量?如果不是顾及红妆的身体,我现在斩了你都能做到。”
解红妆冷冷眯眼:“若非这**凡胎约束本殿下,似你这等微末修为根本不入我的眼中。”
李长风冷笑:“吹牛谁都会,你等着,我一定把你从红妆的身体中抹掉,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解红妆正要说话,李长风一道剑鸿飘过去。
解红妆侧身避让,等再回头时发现李长风已经到了面前。
她杏眼一瞪,李长风抱着她撞进了水池中。
解红妆想不起来很多事情了。
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水淋淋的,但春风吹进来,她身上却并未有多冰寒,再偏头一看,李长风正环抱着自己,把自己紧紧捂在怀中,沉沉睡去。
他睡得很随意,嘴巴微微张着,甚至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但这模样在解红妆看来却无比的可爱。
只是两人身上为什么会像泡在池中一样?解红妆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解红妆热切的看着李长风的脸,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上,虽然两人浑身湿漉,可李长风身上就像滚烫的火炉,让解红妆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这十几年来,她从未如此睡得安心过,
于是不过片刻功夫,困意袭来,她沉沉睡去,嘴角带着笑意。
解红妆睡着了,李长风的眼睛却睁开了。
他看着带着笑意睡去的解红妆,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月夜消瘦,金鸡啼鸣。
第一缕光洒落南岳之际,大山深处响起了钟声。
这钟声来自南山书院,是书院的晨钟,共计二十九道。
伴随着钟声阵阵,霞光撕破了黑暗,把袅袅炊烟升起的南山书院展示在众人眼前。
这大山的恢弘秀丽,是大自然最卓越的手笔。
后厨已在准备晨食,待武生弟子晨修过后便能用食。
故而炊烟阵阵,袅袅升起化为薄雾。
有一个素袍朴实的老汉拿着扫帚,正在一步步阶梯而上,清理山道上的落叶和尘埃。
石阶共九十九道,意为大圆满。
老汉提着扫帚,一步步往上,直到走进一座柴院中。
这柴院藤蔓纵横,清净整洁,虽然有鸡鸭在院中,可丝毫没有臭味,想来主人打扫的十分干净。
这院子曾经是李长风和妹妹李勿执的住处,现如今李长风不在,这院子中只有一人。
老汉看到了院子的主人,是一个小姑娘,事实上他今日也是为李勿执而来。
可他看到了院中的李勿执,忽然停住了脚步。
李勿执曾经坐在这藤蔓之下,托着脑袋看着夜空,她只是一个朴实的农家姑娘。
可三年过去,或许李长风都不曾想过,李勿执已经长大,已经彻底变化了。
就像湖水中的天鹅,枝头的金凤,终有一日会飞入天空,翱翔于天际。
天凤久不鸣,一鸣惊长安。
这是当初李勿执送给李长风的话。
但此时再看李勿执,这话又何尝不是说她自己。
此刻的李勿执,浑身金光弥漫,仙气卓绝,宛如谪尘仙子。
她一席白衫,眉眼微垂,眼睛尽处是静念。
她青丝铺身,身段如燕,手脚纤纤如白玉。
她步履悬空,飘然出尘,朱唇不食人间火。
老汉知道她因何而变,所以在犹豫。
李勿执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于是睁开眼,脚步落地。
她看到了门口的老汉,老汉也看到了李勿执睁开的双眼。
那是有道心的双眼,似乎可直透人心。
于是老汉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他下了山,掏出怀中的白纸,用木炭笔写道:“《大乘见希》加身,其妹不可破,择他而图之。”
这白纸写完被他折成纸鹤模样,只是轻轻吹口气,这纸鹤飘入空中飞去。
一如当初在南岳的根叔一样。
因为这老汉和根叔一样,都来自冰原之上的雪剑斋。
老汉盯着远去的纸鹤,盯着天空,直到纸鹤消失无形。
就在这时,山下有个人提着菜篮上山。
对方面容朴实,老汉看着他,忽然想起,这个人应该是李长风的朋友,叫周修冶。
周修冶看到了拿着扫把的老汉,于是热切道:“朴老爹,你怎么在这儿?”
第一百五十六章?结业仪典
第一百五十六章结业仪典
西境的光最是灼热,此时虽然正值盛春时节,可那股灼热从早晨就变得愈来愈浓。UU小说
解红妆清晨醒来,披着长衫走到外面,看着迎风坐在长廊栏杆之上的李长风,看着远山和太阳怔怔出神。
于是她走过去,贴着李长风抱着他的肩膀。
“在看什么呢?”
李长风拍了拍他的手道:“算算时候,这几日应该是书院的出师仪典。”
解红妆柔声道:“你是想起了你的朋友们吗?”
李长风点了点头,看着远方,他的目光想要跨越空间,去往书院,哪里或许此刻早已人声鼎沸,喧闹直上云霄。
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山书院,清晨的阳光显得没有西境那么灼热,这大山之中阳光柔和,落到头顶已显得清亮又干净。
书院今日有大事。
每隔三年就有结业出师的弟子仪典,不管是下级弟子或者是上级弟子,都穿着长袍奔跑在山间,朝着缥缈峰狂奔而去。
他们要选一个视野宽广的位置看仪典。
缥缈峰之上桌案茶盏锦缎绣剑还有红地锦一应俱全,书院教习共计两千余人,但今日披锦带彩受弟子行礼的也有三百人,于是一路浩浩荡荡,整个缥缈峰人满为患。
那些从未上过缥缈峰的下级武生看到了尽在咫尺的白云就在身边飘荡,于是兴奋的追随白云而去。
青山之上,白云之巅,缥缈峰中,乃是结业弟子的毕业仪典。
行不过多时,为首礼官振臂一呼:“礼启!”
自山下而上,遥遥绵延的弟子白锦加身,就像一条通往天际云端的白线,朝着缥缈峰而行。
教习要赠四礼。
其一为纹书白缎五尺长,白缎上用金线纹着《弟子规》。
其二为绣剑,剑身清亮刻着习训: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其三其四为古丘湖笔和燕山墨,墨盘刻字: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此四礼乃劝学习训之礼,为的是告诫书院弟子,即便从书院结业,他们也不应该停止学习,且君子当藏器于身,莫入俗世之流。
今日,静字堂**有六十九位弟子结业受训,周修冶、蒋聘平、叔明月、司徒千金都在其中。
李勿执从一早就已站在了缥缈峰,她是真的为这些朋友高兴。
李长风不在,所以这朋友之谊,李勿执应当为哥哥尽到。
缥缈峰上偶有武生弟子转过眼睛,看到那一席白衣飘飘的李勿执,眼中都有着藏掩不住的惊艳和火热。
早有无数弟子对李勿执展开攻势,但她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永远平静淡然,举止清宁,把所有人挡在门外。
周修冶接过燕教习手中的纹字白缎和绣剑,还有古丘湖笔和燕山墨,想到自己就要离开书院,不免眼中含泪。
三年在燕教习眼角留下了些许痕迹,但却让她显得更加雍容淡雅。
燕教习拍了拍周修冶的肩膀,笑着说:“离开了书院,别忘了练剑。”
周修冶点头,深深的鞠躬跪了下去。
他明白燕教习对她的教导,这一份师恩,当得起一跪。
等到周修冶下了缥缈峰,忽然看到了屋舍旁的青牛。
这青牛
是朴老爹养的,从他入书院的那一天起就有了。
于是他揪住一把草递过去,抚摸着青牛的脸。
青牛的鼻子朝着他拱了拱,然后叫唤几声。
周修冶疑惑道:“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青牛。”
青牛无法说话,只能昂着头叫唤,然后慢慢朝着山下踱步。
周修冶挠了挠头,看到青牛一步三回头,于是跟着下了山。
等到周修冶离开,叔明月和司徒千金,拉着李勿执奔下山来,却找不到周修冶的人影。
司徒千金纳闷道:“我叫他在这里等我的,怎么不见了?”
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连周修冶自己都没有想到。
他跟着青牛来到了一块地方。
青山之上的书院冼净无尘,可周修冶没有想到,书院还有如此黑暗的地方。
青牛领着周修冶,走在黑暗的小道上,偶能从杂草中看到裸露的山兽尸体,周修冶觉得这里阴气极重。
等到前面,促狭的小道豁然开朗,可这里是一个池塘。
幽深的林中,有一个池塘。
周修冶怎么看都觉得很怪异。
青牛又高高昂起鼻子叫唤一声。
周修冶看着这水池中,他蹲下去,看着水里的倒影。
看得怔怔出神,他看到了自己的脸,一张略显稚嫩的脸。
可这张脸,突然变得诡异。
他的眼睛变得修长狠厉。
他的脸上长满胡须。
他的眉眼和口鼻都仿佛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老人。
这一切都只是在眨眼之间,把周修冶吓了一跳。
于是他被吓得跌坐在地,慌忙后退。
就在这时,他才发现,有一个人浮上了水面。
是一具尸体。
刚才看到的那一面,是这个老人的脸,而此刻他的脸就这么漂浮在水池面上,悄无声息。
周修冶和青牛对视一眼,青牛昂头叫唤一声。
周修冶四下观望,唯有手中的纹字白缎在手,可这白缎乃是结业仪典,他实在不忍心,但最终还是把白缎打了个结,然后系在那尸体的手上,把他给拉了过来。
这人虽然已经死去泡在水中,可浑身的骨骼肌肉却干瘪,不像浮尸,反而像已经死去很久。
但周修冶无暇顾他,把他拉上岸之后才发现这人身材极大,但眉眼处都是狰狞,想来生前也是一位狠辣绝色。
周修冶把手中的绣剑在旁边挖了一个绝大的坑,然后把那尸体脱了进去。
就在这时,那尸体手中晃荡掉出一个物件。
周修冶定睛一看,是一个火炉一般的铜件儿,先前被这尸体握在手中,此刻晃荡之下掉了出来。
这火炉不过手掌大小,可是其纹路刻符却十分的精密繁复,灯芯早已不见,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竟然被这人捏这么紧。
周修冶想了想,对着尸体拜了拜,把手中的铜炉放在他的手边,准备掩土。
青牛忽然走过来,用鼻子拱了拱那铜炉,拱道了周修冶的脚边。
周修冶:“青牛,你是让我把这铜炉收起来吗?”
青牛昂头叫唤一声。
周修冶:“可是死者为大,这铜炉被他捏在手中,想来应该是个极为看重的东西,况且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就让它随着主人一起掩埋了吧。”
青牛忽然垂头,用力的把铜炉拱到周修冶的脚边。
周修冶拗不过它,于是道:“好了好了,我收下还不行吗?真不知道你是不是一头牛。”
铜炉被周修冶收入怀中,他抄起手中的绣剑把浮土掩埋尸体,直做到天黑星幕才终于结束,然后朝着坟拜了拜,离开了此地。
他不明白青牛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想来应该是发现了这具尸体,想要自己来善后的。
虽然周修冶觉得恐惧,但想一想这也是一件功德圆满的事,于是打着月色牵着牛,回了书院中。
夜晚的星空十分宁静。大山中萤火虫飞舞,倒映在水池上,显得迷幻且美丽。
周修冶离开了盏茶功夫,水池边忽然走出一个人,弓着身的老者。
周修冶不知道朴老爹一直跟在他身后,他也不知道,青牛是朴老爹使唤的,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在书院扫落叶,放养一头青牛的朴老爹,竟然如此深沉,竟然如此看不透。
朴老爹站在水池边负着手,静静的看着周修冶消失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书院中的一方世界,万家灯火。
周修冶当然不会注意到黑暗中的朴老爹,他甚至连朴老爹的全名都不知道。
他也自然不知道,他怀里的铜炉,他今日能被青牛带到这幽深的水池边,都是这个看似平凡的老者授意。
这是因,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
但不管是因还是果,周修冶都不知道。
他走上了大道,然后青牛挣脱了他手里的缰绳,缓缓朝着山下远去。
周修冶看着扭动的扭屁股,笑道:“脾气还挺倔。”
青牛走了,周修冶看到了静字堂的灯火通明,于是飞快奔过去。
叔明月和司徒千金正在斗酒,看到了狂奔而来的周修冶,顿时怒道:“你去哪里了?浑身脏兮兮的,身上黏黏的是什么东西,好恶心,你去打滚了吗?”
周修冶要辩解,忽然看到坐在一旁静如处子浅笑的李勿执,顿时嘴巴就结巴起来。
“我我我”
李勿执笑着看他一眼,他嘴皮子哆嗦的更加厉害了。
叔明月把他单臂环过来,野蛮道:“我我什么我,快喝酒!迟到的人自罚三杯!”
叔明月说是三杯,可联合司徒千金二人分明给灌了三大坛子,灌的周修冶眼毛金星脚步打颤,仰面躺在地上。
他此时看头顶的星星都在打转。
但他至少神智是清醒的,他忽然侧过头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姑娘。
他想到以后若是离开书院,恐怕再难看到勿执了。
于是艰难的爬起来,爬到勿执的凳子旁。
李勿执笑着看他。
周修冶看着她的脸喃喃道:“勿执,我”
李勿执笑道:“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周修冶脸色通红,咬着牙借着酒胆道:“我我想对你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第一百五十七章?剑心
第一百五十七章剑心
这一夜春意盎然,这一夜热闹喧嚣,放肆年少。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周修冶不知道他这话,得要多大的胆子才能说的出,但他憋着一口气说出来了,脸上虽然滚烫,却反而心里轻松了很多了。
李勿执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说:“你跟我来。”
周修冶不知道李勿执要带他去哪里,只知道跟在这一抹倩影后,看着她随风而动的白纱和由风中传来的香气,已经让他神醉,后来才知道,李勿执把他带到了听涛崖。
李长风曾在这里闷着头苦练《撩云剑》而不得解,叔明月也曾在这里静坐冥思以正其念,周修冶自己也曾在这里练剑直刺,为的是完成每日的课业,他甚至知道李勿执常在这里修行《大乘见希》,得院长的亲自点拨。
可这一夜的结业仪典,没有人再练剑,所以听涛崖显得格外安静,崖下是喧闹和灯火,崖上是清风徐徐。
李勿执坐在崖边的石头上,看着周修冶道:“二傻子,坐!”
周修冶很高兴,因为李勿执已经很久没叫他二傻子了。
他想起了从前和李勿执无忧无虑的岁月,于是欣然落座。
这一夜,李勿执和周修冶说了很多,他们二人就坐在星光下,谈到星辰璀璨,谈到日月同辉,谈到晨光初露。
等到金色的霞光铺在周修冶和李勿执好看的脸上,把她的眼睛都蒙上一层辉光。
周修冶才起身道:“我知道了。”
李勿执起身,然后轻轻的和他拥抱。
周修冶的手无处可放,他思索良久,最终还是轻轻的放在李勿执的背上。
细腻且柔软,这种感觉让他陶醉。
李勿执喃喃说:“二傻子,希望以后还能相见。”
周修冶坚定道:“一定会的,我会努力的!”
李勿执松开手臂,笑着看他,和花一样灿烂。
周修冶下山了,他一个人下山了。
除了他们二人,没有人知道周修冶和李勿执说了什么。
但周修冶从此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李勿执回过头看着山下逐渐熄灭的焰火和青烟,看着山峦外的幽深和霞光,然后下山。
经过一夜的浮华,想来叔明月司徒千金这些人早已不省人事呼呼大睡,这是她不用看都能想到的事情。
所以她没有再去静字堂,她回了柴院中。
正如这三年中在书院一样。
她回到了院中,走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停住了。
她看到了一封信。
书院没有人给她写信,曾经她收到的唯一一封信是哥哥李长风的,从此痛哭了很久,但在那以后就再也没人写信了。
她曾往陈家沟寄去书信,盼望能收到母亲的回信,可三年之久都杳无音讯。
但如今却有一纸书信平静的放在院子门口,通体洁白,只有封口处的火漆有着别样的颜色。
李勿执俯下身,拆开信封,看到里面只有一句话,却让她整个人浑身颤抖。
“母非生母,兄非亲兄。欲知详尽,不归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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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西塞国,鸿雁阁。
玄黑色偶有斑驳纹路的飞白刀在李长风身前,他双手驻刀,闭着双眼。
风在吹,忽然起一道剑意。
这剑意似风似絮,飘摇在李长风的胸前,又不似那般柔
软,虽是剑意,却有一股刀的悍然霸道。
缥缈无形不可捉摸。
解红妆就站在李长风的面前,提一柄秋水剑。
秋水剑虽然普通,却清亮如冰盘。
解红妆:“我要出剑了。”
李长风闭着眼,但点了点头。
解红妆手中的秋水剑直刺,如鸿芒白光。
这剑刺破了清风,刺破了霞光,也刺破了空气中那道若有若无的剑意。
但这剑意就像湖中泼墨,虽然被搅动,却变得剧烈起来。
解红妆的剑一路往前,但她感知到了空气中剑意的凝实。
正如李长风和解钟悬对战,最后刺出的那一道剑鸿。
这剑鸿朝着解红妆也刺过来,但李长风却站在那里未曾动一步,他甚至连眼睛都未睁开。
剑鸿比解红妆的剑势更加剧烈,所以解红妆只能退,不能再进。
但退,有时却是为了更好的进。
秋水剑长锋一抖,那道剑鸿由无形变成了漫天星火。
如果此时有人在这里,就能看出这奇异的现象。
可这星火被解红妆手中剑舞出一道剑花,瞬间内敛,而后变成一点猩红,凝实在秋水剑的剑锋之上,再度朝着李长风刺过去。
李长风略微感知,笑说:“《小无相功》连我的灵犀剑都能复刻,果然厉害!”
解红妆并未与他嬉笑,她一剑在手,气势几近凝成冲天的锋芒。
李长风嘴角一笑,飞白刀被他倒提手中,自高空一跃斩下去。
这一刀之威,足以破掉解红妆剑锋上的灵犀剑意。
可就在这时,他心中突然十分烦闷,那股缥缈的意境陡然消失,虽然飞白在手,但他身上的气势已干干净净。
解红妆一剑刺过去,李长风一刀斩下来。
可解红妆的一剑之威,毫不保留的点在李长风横亘在胸口的刀身上,灵犀剑意顺着飞白刀直透胸口,李长风被自己的灵犀剑冲击的心血澎湃,喷出一口血后退十数步才挺住。
解红妆一惊之下慌忙弃剑,过去扶住他道:“你怎么样?”
李长风摆了摆手,把嘴里那血吐干净道:“没事,休息下就好了。”
解红妆:“傻瓜,怎么在最后一刻收势呢?”
李长风:“突然之间胸口烦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解红妆:“你想要修行,我可以陪你,但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然我该怎么办?”
李长风看她说的楚楚可怜,于是拍了拍她手以示放心。
就在两人谈话间,小青忽然走了进来。
“姑爷,小姐,有信。”
她说着话,手里掏出一只纸鹤。
李长风:“难道是夏侯蝉的信?没想到这燕国太子还挺骚包,竟然会叠纸鹤,大男人之间何必如此。”
解红妆听他言语粗鄙,白了他一眼。
小青摇了摇头:“这纸鹤在天空飞翔,是鬼叔抓到的,上面写着李长风亲启,就给你送过来的。”
李长风皱了皱眉,接过纸鹤一看,果然写着‘李长风亲启’
他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但李长风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如坠冰窖。
解红妆看他面色苍白,于是疑惑道:“写的什么啊?”
她低头一看。
“母非生母,兄非亲兄,欲知详尽,不归雪原,汝妹必
去,汝当如何?”
这纸鹤在李长风的手中燃烧成了熊熊火焰,小青被李长风那面目扭曲的模样吓到了,一声惊呼。
李长风寒声道:“我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
解红妆看着他的模样,出言安慰:“或许这只是逼你去不归雪原的一个计策,勿执不一定知情。”
李长风摇了摇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那人可以千里传信给我,那要告诉勿执一声也不过举手之劳,我要去不归雪原。”
解红妆:“我陪你去!”
“不行!”
解红妆听到了一个雄厚的声音,抬头望去,解苍山负手从小径走来。
他看着解红妆道:“你不可以去不归雪原。”
解红妆皱着眉说:“爹,这分明是针对长风的一个局,我放心不下。”
解苍山:“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能去不归雪原。”
“为什么?”解红妆脸上薄怒。
解苍山:“如果长风独自一人在不归雪原,就算不敌还有五分脱逃的希望,长风的妹妹若是前去,他要分心顾妹妹,那已是十分艰险,假如你再跟着去,那就不是帮他,而是害他了!”
解红妆:“难道就看着长风去送死吗?”
解苍山:“他是我的女婿,我当然不会眼睁睁看他去送死,这次的剑心武竞,我让鬼仆跟着他一起,料想就算不敌,也能保他周全。”
李长风疑惑道:“什么剑心武竞?”
解苍山递过去一张红贴,李长风打开一看,是雪剑斋的请帖。
“雪剑斋所处的不归雪原壁立千仞,但其内部却有一个古墓,名为归天吴墟,墓主是谁已不可考,但其中隐藏珍宝无数,奇门遁甲,孤魂野鬼无处不在,所谓富贵险中求,也不过如此。每隔十年,归天吴墟会开启一次,但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潜入其中,各大宗门之间的较量,名为剑心武竞,就是为了挑选一部分人进入古墓中。”
李长风皱眉道:“我先前还奇怪为什么要去不归雪原,原来是因为剑心武竞,看来这些人,早已盘算了许久。”
解红妆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不归雪原之上,百里飞花就在其中,现在天下皆知长风就是大帝遗子,百里飞花若是迁怒于长风,那他在不归雪原之上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不论怎么看,这都不是明智之举。”
李长风拉着她的手说:“我只是去找勿执,并非参加这剑心武竞,我对那归天吴墟也不感兴趣,届时我乔庄打扮,只要再不归雪原找到勿执,就立刻把她带回西塞可好?”
解红妆思虑良久,叹了口气说:“你决定的事,我又如何阻拦呢?但你要答应我,早去早回,切勿惹是生非,叫我担心。”
李长风笑了笑:“放心,我一定早去早回!”
第一百五十八章?相识
第一百五十八章相识
西境出城的道上多了两道身影,两人都是一席黑袍,骑着烈马,马蹄扬尘,绝骑而去。m.www.uu234.net
李长风和鬼叔二人骑着马遥遥朝着不归雪原而去。
剑心武竞在一月之后,不归雪原地处极西之地和西塞不甚遥远,但要翻越从岭雪坡,高山浅泽,所以要到那里脚程却不少。
李长风务必要早到不归雪原,他要带着勿执回来。
决不能让勿执参与剑心武竞。
小青小白看着远去的李长风,对站在高阁看着两个黑影远去的解红妆安慰道:“小姐,你放心吧,姑爷那么厉害,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解红妆紧紧撺着胸口处的衣服,那里有一道剑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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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带飞舞,飘尘出仙。
李长风已经三年未曾见过李勿执。
但他没想到的是,再见李勿执,她已不是当初那个套着宽大青袍,跟在她后面的小姑娘。
她变成了这冰原之上比雪还圣洁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但她那份举手投足间的淡雅和宁静,就好似这天下人的目光都不曾被她在意过。
她不在乎天下人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
李长风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有如此大的变化,但从勿执身上若有若无的真元波动可以判断出,她已破海引汐踏入修行道。
“鬼叔,其实这三年中我很想勿执,但我现在不能和她相认,我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把勿执带回书院。”
李长风在轻轻的诉说,他浑身隐藏在皮裘毡帽下,脸上显得古朴沧桑,这是鬼叔的手笔,就好似老了十几岁,他嘴上的一抹胡须也把李长风最后一丝熟悉的地方掩盖住,唯一能看出些许年少痕迹的,或许只有李长风的眼睛了。
他不知道鬼叔能不能听到,因为鬼叔从未说过话。
但这些话,他想说的都是心里话,至于有没有人听到,那已经不重要。
冰原之上不如九州平原那般繁华,但不归雪原上的萧关八街九陌,天空的薄云就在手边,好似蜃楼山市。
号称接天驻地,百里雄城的萧关,就好像竖立在云端的城,如此巍峨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金黄的武谱锦缎,林立如竹的悬挂长剑,斑斓花纹的五彩剑膛,焰火熊熊的打铁老仆,这里的一切,精彩到让人目接不暇。
可再精彩的长街,都比不过那一抹明黄的靓丽风景。
李勿执和周修冶代表南山书院来参加剑心武竞,虽说周修冶已经结业,但李勿执要来,他也坚持要来。
李长风站在远处,看着已出落的漂亮大方的勿执,心怀安慰。
有女初长成,如果母亲看到,应该也会很高兴。
但就在这时,李长风和李勿执都皱了皱眉。
李勿执看到有个身穿锦袍的公子模样朝着自己斜斜撞过来,于是皱眉侧身,可对方明显冲自己而来,径直朝着自己靠过来。
周修冶也皱眉,他虽然反应慢,可是却不傻。
于是手臂抬起,横亘在二人中间。
那公子冷笑,手中的折扇拍在周修冶的手臂上,就这么看似云淡风轻的一搭,可周修冶却再也抬不起手臂,这力量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对方至少是天狼境的修行者。
这一抬手,一搭手都在一瞬之间。
李勿执再抬眼,对方已经直直看着自己,面含笑意。
她很不喜欢对方的眼神,就像狮子看见猎物,虽然对方在笑,但谁都能从他的笑容里看到诡异和邪念。
“不知小姐芳龄几许?”
周修冶一咬牙,真元爆行,朝着对方的腰部一爪掏过去。
黑虎掏心,直击要害。
那公子手中折扇朝着周修冶的掌心一点,竟从手背处透出一道真元凝形。
这一击之下,竟把周修冶的手心手背打了个通透。
虽然外表未曾损伤,可其中经络已被破坏。
周修冶顿时大汗淋漓,疼的几近昏厥过去。
就在这时,对方的纸扇再朝前进三分二,想要直击周修冶的胸膛。
李勿执真元充盈,但有一个人比她出手更快。
那公子突然感觉到,有一个人一直看着自己。
这种看不是寻常的扫视,而是把自己的所有都看穿,仿佛连心底的阴暗都暴露在他的眼下。
这种通透,让他很不舒服。
他在萧关已纵横霸道十数年,没理由因为一个草莽汉子的一个眼神就退缩。
所以他冷哼一声,纸扇朝着对方扎过去。
纸扇中有锋芒。
李长风看到了他钢筋铁骨的纸扇,也看到了里面的暗藏机关锋芒小剑,顿时摇了摇头,一个天狼境的修行者,竟要靠着暗中的冷剑来战胜敌人,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一些。
于是他单手伸出去,捏住了剑刃。
捏住了剑刃,自然也捏住了纸扇。
捏住了纸扇,对方就无所动弹。
那锦服公子手中真元吞吐,这纸扇再对方手中却纹丝不动,于是怒道:“杀了他!”
锦服公子说杀了他,出手的却不是自己,而是他身后跟着的一个老仆。
一个皮肤褶皱佝偻着背,看上去风烛残年,可手却关节粗大极有力量的老人。
这老仆人伸出负在身后的手,朝着李长风探过来。
他并非伸出两只手,他的另一只还负在身后。
想来,这样一个人物,不值得他出两只手。
但李长风未动。
另一个人动了。
一个浑身隐没于黑袍中的人,也伸出一只手。
不同的是,他的手臂浑身泛着冰冷的钢铁色,是一只钢铁手臂。
这钢铁手臂捏住了老仆人的手,然后轻轻的用力,折断。
老仆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他疼痛的蹲下身,想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
可让他失望的是,黑袍下的人没有脸,只有一张青铜面具。
他没有想到这个人这么奇怪,不仅带着铜面具,还把自己裹在黑袍下。
李长风朝着锦服公子笑了笑,然后顺着纸扇而上,也捏住了锦服公子的手臂。
锦服公子看着跪在地上捧着弯曲的手,凄厉叫喊的老仆人,心中一惊,顿时冷汗直冒,但他仍旧提着一口气。
“我不信你敢捏断我的手!”锦服公子寒声道。
李长风看了看李勿执,李勿执也疑惑的看着自己。
抱歉,勿执是我的逆鳞,谁碰谁死
这句话,李长风曾经说过,只不过锦服公子未曾听过。
李长风手上用力,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咔擦。
锦服公子看着微微垂下的手臂,顿时脸上惊骇,失声尖叫起来。
李长风后退一步,笑着看他。
锦服公子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浮上额头,指着李长风颤声道:“你等着,我司徒千山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司徒千山?李长风忽然想到了书院的司徒千金,这两人名字如此相像,但品行却千差万别,真是有趣。
锦服公子和李长风之间的较量,不过是这萧关的一个小插曲,曲终人散,这些平民百姓也渐渐散去,偶有修行者撇过来,眼中都弥漫着丝丝神采,显然惊异于李长风人生地不熟,竟敢在萧关如此狂妄。
而那浑身隐没于黑袍中人,也不知识什么来头,也是一样的干脆利落。
这两人,都是狠茬子。
李勿执看着远去的锦服公子,走到李长风身边微微行礼。
李长风看着李勿执,心中感慨万千,眼眶湿润。
李勿执看着这个面容沧桑的人,再看他眼中热泪盈眶,于是心生奇怪,但依旧道:“南山书院李勿执,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李长风一直盯着李勿执,周修冶皱了皱眉,于是侧身挡在李勿执面前道:“在下周修冶,适才多谢前辈出手。”
李长风回过神来,知道他误会了,于是道:“无妨。”
周修冶:“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李长风顿了顿:“鄙名宁观澜,自西境而来,早闻书院风采,不甚心向往之,如今得见二位,果然人中龙凤,书院风姿可窥一斑。”
李勿执浅笑摇头:“前辈言重了,不过适才前辈出手如此之重,恐怕会多生事端。”
李长风哈哈一笑:“我做就做了,怕什么。”
李勿执:“前辈真是性格直爽之人。”
李长风:“不知你们二人前来雪原,可是为了那剑心武竞。”
他看着李勿执的眼,李勿执说:“是,也不是。”
她反问道:“前辈呢?”
李长风笑着说:“号称出世独立于山外的不归雪原雪剑斋,行的却是那入世俗尘末流之举,这所谓的剑心武竞,也不过是个让世人烦扰的噱头,我不屑为之。”
李勿执:“前辈既不是来参加剑心武竞,那是来做什么?”
李长风:“找人。”
李勿执:“找谁?”
李长风:“找妹妹。”
李勿执心中微动,抬眼仔细的看他。
李长风也在看她。
李勿执:“不知前辈是否在哪里见过?小女子总觉得前辈面向亲和,似曾相识。”
李长风:“相识未必相知,若是有缘,定会再见,在下先行告退。”
他深知此处不是多言之地,于是转身离开。
李勿执怔怔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个背影,她觉得很熟悉。
第一百五十九章?月夜角楼
第一百五十九章月夜角楼
夜晚,星河璀璨。www.uu234.netwww.uu234.net
极西之地的夜空,美丽的不似人间,神话中王母用玉簪划下的那道银河,也耀眼夺目到让人不愿相信这就是分开牛郎织女的星河。
星星感觉就在手边。
雪原之上被月色照耀的泛白,像潜藏的美玉。
孤独泛着苍白的月下,倏忽有一道黑影闪过。
这黑影越过了白石,踏过了青瓦,迈过了白墙,最终跃入开满雪莲花的庭院中。
他就站在高山圣者雪莲花旁,抬头望楼。
楼很高,飞檐如钩,耸立在月夜中,楼上有一点泛黄的灯火,在窗上铺撒摇晃的剪影,把这黑夜撕破。
黑影在看楼。
楼上的剪影仿佛也在注视月色。
于是黑影一脚顿下,身体轻飘飘踏着月色而上,跃入高檐,离那剪影更近了一步。
剪影就在他旁边,只要轻轻伸出手,就能触碰到迷人曼妙的影子,黑影静静注视。
但忽然,黑影和剪影仿佛都意识到了惊觉,剪影的反应比黑影更加强烈,只看到那剪影抬起一只手,黑影身体飘然后退。
但他比不过真元。
一道真元凝形,从窗子划破一道口子,朝着月下空中的黑影射来。
黑影一掌拍下,却发现这真元消散于无形,又在自己的身前聚拢,这一掌就像有人紧贴着自己的身体,真元爆冲。
剪影是一个美丽姑娘,她冷面走出来,说出的话似乎比这冰原还冷。
“我以为前辈是何等正人君子,原来也不过是梁上宵小之辈。”
李勿执如是说。
修行《大乘见希》之后,她已非昔日可比。
所以她很迅速的察觉出,当自己站在床边静静的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想着不知在何处的哥哥,却在自己身旁感知到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月黑风高身穿黑袍,就潜藏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李勿执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而她动手的那一刹那,她更加惊奇的发现对方竟然是白天出手帮助,自称宁观澜的中年人。
于是这事情就变得无法解释了。
黑影在空中倒转,静静的踩在雪莲花瓣上,抬头看着李勿执。
月光洒落他的脸,露出了鬼叔精心设计的那张略显成熟的面庞。
李长风自信李勿执无法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他又迫切想要告诉李勿执自己的身份,好让她回心转意随自己离开雪剑斋。
可他深知这里是不归雪原,他必须要审时度势,尽量在雪剑斋的眼皮下隐藏自己的痕迹。
重重矛盾之下,他的眼神就变得复杂起来。
李勿执看着他的复杂眼神,她显得很疑惑。
仅因为一面之缘,怎会有如此复杂的眼神?
看来是个采花惯犯了。
想到这里,李勿执秀眉皱起,倏忽飘下。
她虽然身轻如燕,但实在不慢。
因为李长风只是一眨眼,就看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到了面前。
惊叹之余不免心中安慰,勿执虽然修行的晚,但颇有大器之风。
两人交手,身形交错,你进一拳我伸一掌,你踏出半步我弓腿三尺。
就在这雪莲花中动起手来。
若是勿执修行,李长风能想到的恐怕只有书院至宝《大乘见希》
虽闻其声但不见其形,李长风虽不在书院但也听过其缥缈如风,沿袭自佛道两家的大乘法门。
现在和勿执交手之下,更觉心惊和奇幻。
勿执的手明明在自己身体右侧,但分明能感知到身体左侧的浓烈真元,她分明距离自己遥远,但却能感知到贴近身体的那股尖锐感。
无时无刻,不在凸显矛盾与复杂。
佛说见山即是山,见水即是水;但见山未必是山,见水也未必是水。
道途缥缈,山又是水,水又是山,两者殊途同归,本无区别。
李勿执就处在这样缥缈而矛盾中,即便李长风修为远胜于勿执,但他还是觉得奇怪和吃不消,于是和对方平击一掌,飘然而退。
李勿执远远站定,冷眼看着对方。
李长风想要解释什么,但他又皱起了眉。
月下,多了不少人。
但这些人,都是李长风很不喜欢的人,所以他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这些人都身穿黑衣,手持亮刀,平日里在偏远的山野之地,连方圆十里都找不出一个的人魁境界修行者,如今竟然扎堆出现在这楼旁,一席黑衣手持钢刀,为首那一人气息更强。
李勿执也转而看着这些黑衣人,她忽然想到了夜前的夕阳下,那个满脸狰狞的锦袍公子恶狠狠的说:“你给我等着!”
想到这里,她又转而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显得很平静,尽管这黑袍裹身之下,李勿执并不知道,其实站在雪莲花旁的就是自己的哥哥。
但她不知道,或许也有不知道的好处。
李长风看着面前几个黑衣人,然后朝他们走去。
那提着刀的首领,也朝着李长风走来。
大家似乎都保持着沉静的克制,而非一怒而起拔刀相向。
显然,大家都斯文的多。
克制,往往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长风对李勿执处处避让,那是因为勿执是自己的妹妹。
但现在站在他面前,提着刀一席黑锦遮面目露凶光的人,既不是他妹妹也不是他弟弟,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所以李长风也无需再留手。
有趣的是,这首领虽然和李长风非亲非故,但他们却心有灵犀,都在同一时间动了手。
黑衣人首领的明晃钢刀斩落头顶,丝毫不拖泥带水,显然他做这活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李长风也单手捏了过去。
他不能用飞白刀,甚至他这次夜探都没有带刀。
只有一双手。
这只手灵活的指头捏住了锋利的钢刀,然后用力捏碎,锋芒钢铁片四散开来,在那首领惊骇欲绝的眼神中在对方脸上割下无数道细密伤口。
可他脸上留下的血却不是最多的,他胸口处早已血肉模糊。
意识逐渐模糊,他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朦胧起来。
他想到了自家少公子说的话:那人无非是一位天狼境的修行者,你与他相差无几,再加上这么多帮手,给我乱刀砍死!
明明都是天狼境,为什么相差如此之大?
难道对方根本就不是少公子口中的天狼境,而是更卓越的存在?
但他的脑筋转动的越来越慢,随着一声轰然作响,他的身体躺倒在雪莲花丛中,
躺在这冰冷的夜中,明亮的月下。
那些提着刀的人都陷入了一瞬间的呆滞。
他们有极为缜密的计划,但没想到尚未开始,已经结束了。
李长风抬起头,平静的看着他们。
“还有人要动手吗?”他说。
要动手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但不知从哪里爆出一声厉喝,一个黑衣人手上的钢刀瞬间举了起来。
他声色厉荏,却不是走在最前头。
但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所有人手上的刀都举了起来。
朝着李长风砍过来。
李长风摇了摇头,然后进步。
一步,两步,三步
每贴近一步,他的掌心真元都浓烈一分,躺在他脚边的也会多一个人。
他已不再是三年前的李长风。
但李勿执却发现,所有人都躺倒在李长风的脚边之时,这个自称宁观澜的黑衣人就这么站在月光下,看着明亮的月色,孤独的难以描述。
对方虽然没有说话,但李勿执能感觉出对方身上那股快要凝聚成实质的哀伤和孤独。
脚边这歪七扭八的尸体,平添了一分冷意。
李勿执不愿意再想下去,她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对方叫自己的名字。
“李勿执。”
李勿执停住脚步,然后转身看他。
李长风说:“你不能呆在雪剑斋,你会有危险。”
李勿执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这种感觉从第一眼见面时就已经有了。
李勿执:“这是我的事。”
李长风摇了摇头:“也是我的事。”
李勿执:“可是我并不认识你。”
李长风:“我认识你。”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李勿执说:“你把黑罩摘掉给我看看。”
李长风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转向了另一侧,然后再月光下消失不见。
他刚刚离开,就有很多人到了这里。
比如刚刚睡醒,睡眼惺忪的周修冶,提着剑冲过来,却看到了一地尸体和孑然而立的李勿执,于是关切的让她回房别染了风寒。
比如司徒家的家将,气势汹汹而来,手握佩刀身披铠甲拿着火炬,一副清算的模样。
比如雪剑斋的山门弟子,素袍配剑而来,皱着眉看着一地尸体。
但他看到的是和司徒家的门将首领吵得面红耳赤的周修冶,还有平静看着月色的李勿执,于是只能打圆场调和。
这些是露面的,还有些许不露面的,但这些不露面的,都暗暗退出了阴影。
他们当然看到了那个黑衣人,但却又和没看过一样。
因为丝毫都看不出对方是谁。
那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分别?
第一百六十章?浮山云海
第一百六十章浮山云海
不归雪原深处有浮山云海,站在崖边可以看到金日如轮,寒云似海。www.uu234.netUU小说
李长风来到此地,早已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想来这归天吴墟内纳宝无数,势头的确够劲,竟把这世间修行者,除却那些隐蔽界外的老妖和空灵于世的智者,大多聚集于此地。
连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散修也蠢蠢欲动想要涉足其中。
李长风抬起眼,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明黄色身影,于是和鬼叔找了个靠边的角落,安然落座。
他在等机会。
似乎有感应,李勿执也转过头来,看了过来。
就在这时,雪剑斋八十一名长白衫剑奴捧剑鱼贯而出,寓意九九大圆满,声势浩大。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龙行虎步,虎虎生威走出来,朝着四周作揖,嗓门大的出奇。
“诸位江湖豪杰莅临不归雪原,叫鄙舍蓬荜生辉,在下鱼剑僧感激不尽,闲话不多说,归天吴墟大墓三日后开启,今日乃是剑心武竞首比,请参加武竞的英雄上的台前来。”
座下早有人按耐不住,飞跃于台上,惹得满堂喝彩。
不断有人飞跃于高台之中,然而大都是一些江湖散修和小宗门,一宫两院四国七宗门之后竟十分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李长风左右观望,这崖边几成极端之势,一面江湖散修跃然欲试,另一面宗门弟子平静如常。
看来大家都心如明镜,这不归雪原之上,修行者太多,鱼龙混杂,归天吴墟墓三日后开启,这三日内都是武竞,大家都十分默契的保持平静,好让这前两日的战斗筛掉部分末流,留存实力。
想到这里,李长风的眼睛朝着四周看去。
这些人经络中按照周天运行的真元,就像彩色的流水一般,在身体中变得通透,在李长风的眼中变得清晰,他们的元海是否充盈,他们的真元是否绵绵不绝,他们哪一处的经络受损,这一切都逃不过李长风的眼睛。
然而就在他看这一切的时候,他也发现了另一个眼神。
他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先看到了一双眼睛,再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面容中正平和,但眼神很执着。
有的人眼神很锐利,有的人眼神很死板,但这个人的眼神很执着。
他就这么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也就这么看着他。
他坐在雪剑斋中,他的旁边坐的也是一个老熟人,卫褚亭。
在云瑶,李长风用飞白刀斩碎了卫褚亭的七星龙渊剑,卫褚亭回去了雪剑斋,如今再见他,他身上少了一份灵气,但多了一分大道至简的古朴之道。
而先前李长风看到的那个人,就坐在卫褚亭的身旁。
两人的眼神交错,李长风竟察觉自己神照中元海内的真元沸腾起来,那种浓烈的战意,让他略显惊讶。
日暮由炽热变得泛黄,然后逐渐和浮山云海持平,把整片云海都烧成了金色。
今日的战斗若说精彩,那也是十分精彩,斑斓的真元和绚丽的武技交相呼应,让整个浮山都笼罩上了五彩的霞光。
可大家都知道,今日不过试水而已,于是这金轮落入山后,李长风和鬼叔起身离开。
他更担心的是因为人太多,不归雪原的客栈被人给霸占了。
接连两日,都不过是茶前点心饭前开胃菜,打斗呼喊声震天响,却让人提不起一丝兴趣。
李长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静静的朝着角楼行去。
他知道南山书院的落脚处就在那里,李勿执和周修冶也在角楼之中。
他行到门处,敲了敲门。
一个打扫的弟子开门躬身道:“师傅有何贵干?”
李长风:“我想找南山书院周修冶。”
弟子:“敢为师傅尊姓大名?在下将代为转达。”
李长风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过去说:“不必转达名字,你只需把这东西交给周修冶,并对他说转交给李勿执即可。”
那素袍弟子结果物件,打量了一下显得有些怪异,等到再抬起头的时候,门前已空无一人。
李勿执正在房中借着烛火捧着青卷,青卷上是师傅的寄语。
南山书院的大胖子院长钟叔离,看似平日不着地漫山遍野的找肉吃,却能写一首好字,青卷上密密麻麻,唯独有一句话格外醒目:
此心沉沦千百回,只待明日上九重。
李勿执不知自己的心沉沦了多少回,也不知是否明日能上九重,她的心静不下来。
于是她放下青卷,如玉的青葱手指伸入火焰之中。
火光把她的面容照耀的美丽而梦幻,但她的手指似乎能把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火焰被李勿执的手指接引下来,然后在她的指尖飞旋。
李勿执的手指轻轻按在这桌子上,火焰像崩裂的箭矢,朝着四周扩散开来,但却漂浮在空中,丝毫无法沾落桌案之上。
等她把指头拿开,这火焰又迅速聚拢,变成了一点星火,寥寥浮在手指上。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
火焰又飞回灯芯之上。
周修冶的声音在门外道:“勿执,有个东西要转交给你。”
李勿执开门,看到了门外的周修冶,他笑着说:“刚才有人转告我,门外有个人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但是又没留下姓名,看上去十分古怪。”
说着,周修冶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李勿执刚一接手,发现只是一节普通的编绳,但等她细细看去,却骤然浑身一抖,脸色大变。
周修冶看她表情奇怪,于是道:“怎么了?”
李勿执:“这东西是谁给你的?现在人呢?”
周修冶纳闷道:“屋外弟子说对方不肯留下姓名,趁他不注意已经走了,这是什么?”
周修冶不明白,他当然看不明白,对他而言这只是一节普通的编绳,甚至连材质都不算特殊,但是对李勿执来说,这是一段回忆。
能勾起她对陈家沟过往的思念,打小揣着鼻涕扎着两个羊角辫跟在哥哥后头的李勿执,经常在山林中和敏捷的哥哥走散,所以哥哥为了让妹妹即便走丢也能找到自己,教了她一种特殊的编绳方法,他们经常以这个为暗号在山中指明方向。
当初在南岳七十万大山中,两人背井离乡在山林中走散,李勿执就是用这种编绳告诉李长风,她去了南山书院。
而如今在这极西高原苦寒之地,李勿执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截这样的编绳。
怎么能不叫她激
动,怎么能不叫她欣喜。
她泪如雨下,掩面而泣。
周修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起。
入夜,星空璀璨。
月下忽然多了一道黑影。
又是一道黑影。
这一次,黑影径直飘向了角楼,飘向了那一抹淡淡的微若的烛火。
烛火后有一道曼妙的影子,一如几天前一样。
相似的情景再次浮现,可这一次,那黑影和剪影隔窗相望之时。
烛火后有一个略显颤抖的声音:“你来了!”
窗子被打开,露出了李勿执期盼的脸,和略显惊讶的眼神。
“怎么会是你?”
宁观澜,应该叫李长风,一跃而入窗子。
李勿执关上窗,看到了一身皮裘,宛如一个西北莽汉的宁观澜。
这个号称不在意归天吴墟大墓,只是来不归雪原找妹妹的宁观澜,其实应该称呼李长风更加准确一些。
他撕去自己脸上的胡须,抹掉脸上的皱纹,露出一张干净的面庞。
“哥!”
李勿执扁着嘴,扑过去紧紧抱住了李长风。
三年不曾相见,李长风看着勿执显得高挑的个头,心中安慰,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李长风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你的眼泪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
李勿执抹了一把泪,哀怨道:“讨厌!这么久不见第一件事就是嫌弃我!”
李长风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是周修冶那个二傻子,对你百般顺从吗?”
李勿执:“你是我哥哎,顺着点我怎么了?”
李长风上下打量,点了点头说:“不错,三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
李勿执揪着他的胡子,把他的脸拉的生疼:“三年不见,你竟然有胡子了,差点连我都骗过了,我还奇怪为何看你如此熟悉,你遇着我也不提醒我,害得我瞎猜了好久,真是该打!”
李长风哎哟哟捂着,拍打掉她的手说:“别乱扯,这东西弄了很久的。”
“你怎么来不归雪原了?”
李长风听了,忽然沉吟道:“勿执,你不能呆在不归雪原,这是一个圈套。”
李勿执一愣,喃喃道:“为什么?”
李长风摇了摇头:“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我知道的是,这所谓的剑心武竞,就是雪剑斋设下的一个圈套,引我们上钩的,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会有危险的。”
李勿执低着头,双手捏着衣服。
过了许久,她突然道:“哥,我们是不是不是亲生兄妹?”
李长风一愣,心中忽然一阵绞痛。
第一百六十一章?战!
第一百六十一章战!
曾经在藏九层,李长风走入那片混沌空间,遇到了绝世凶人菩提尊者,在对方设下的幻境中,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恐惧。www.uu234.cc
他不怕天不怕地,唯独怕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所以在菩提尊者的幻境中,他看到了母亲独自一人的凄楚,看到了勿执得知真相后的诀别,那时他内心如刀绞一般。
但至少,那时只是幻境。
而如今,勿执站在李长风的面前,简单直接的抛出了这个问题。
李长风脸上又是痛苦又是挣扎,最终化成了无奈的笑容。
“勿执,你永远是我的亲妹妹。”
李勿执听到了这句话,也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于是豆大般的眼泪掉落在手上,顺着光洁的皮肤滑下去。
即便是看到那封信,她也曾抱有侥幸,希望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人的胡编乱造,可如今从自己哥哥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她内心已五味杂陈。
“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这是第二个问题,依旧简单直接,直接到就像用刀子粗暴的把肉割开,丝毫不顾及是否疼痛,是否流血。
李长风脸上泛着苦笑,他依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李勿执抬起头,直视李长风的眼睛。
她问了第三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叫我回去?”
李长风在西塞国,在收到那封信以后,曾一心想的是如何把李勿执带走,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李勿执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毫无修为,只知道跟在李长风屁股后面的小姑娘,她已经修行了《大乘见希》,而且成为了钟叔离院长的关门弟子,现如今的李勿执,已不再能轻易被李长风的话语左右。
所以他很挫败,他一心想的是带走李勿执,却没有想过,勿执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他一心想的是和李勿执相认,却没有想过,勿执每一个问题,都像针一样直刺他的内心。
于是他想过去抱一抱勿执,却没想到他刚刚往前走了一步,勿执却往后退了半步。
李长风伸出的手顿在了空中,这空气似乎凝结。
除了跃动的火焰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窗户上,能叫人看出些许生机,时间竟像被固定在了此刻。
李长风面色凄楚,喃喃道:“勿执,有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没有弄清楚,但这些事情迟早我会给你解释明白的。”
李勿执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我在不归雪原能找到答案,我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李长风:“你听哥哥的”
李勿执打断他说:“这一次,我想自己做决定。”
李长风无话可说,唯有叹了口气。
此时的无声,就像一把刀子,已在他们二人中间划下一刀。
李长风喃喃:“如果你要在这里找答案,那我希望你不要参加这一次的剑心武竞,我们在明敌在暗,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这样太过凶险了。”
李勿执没有说话。
从前李长风说什么,李勿执都答应的很快,但现在李长风对她说话,她却不再回应。
这如果是成长的话,那么李长风希望勿执永远是个孩子该多好。
李长风还是走了,他乘着风而来,驾着风而去,看似人间自由,却连自己的妹妹都说服不了。
李勿执看着飞入月色中消失不见的黑影,站在窗边久久不曾离去,直到屋外的劲风把屋内的火焰吹灭,才让她醒悟过来,然后关上了窗子,却不曾再点起火焰。
这一夜,或许又会多两个不眠人。
剑心武竞第三日,李长风看到了一个让他十分想念的身影。
对方依旧一席黑袍,泯然众人,但李长风却能看到她面罩下的绝色,和独立于世外的美丽。
白夜和闻人立雪,他们似乎来的迟了一些,但好在第三日及时赶到。
天空刚刚泛出鱼肚白,鱼剑僧的爽朗笑声把这里的沉默撕开,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拉了回去。
“前两日的武竞已吸引了不少目光,相信有不少英雄都翘首以盼这第三日的武比,雪剑斋从不限制什么人进入归天吴墟,大墓中的宝贝历来都是有能者得之,故而武比也没什么花哨,以群体对战的形式,留到最后的十人可入得大墓中。”
“在下是一介武夫,粗人一个,说话直来直往,咱们武道中人,历来都是手下见真章,这第三日的剑心武竞,就此开始!”
鱼剑僧虽然不如其他人巧舌如簧,但他说话够接地气,简单直接,为人爽快,也是博得满堂彩。
李长风按兵不动,却看到勿执和周修冶都入了台中,于是心中一紧。
他想了想,也起身入了台中。
鬼叔也跟随起身,走入了台中。
剑心武竞的规则十分简单,是群体淘汰制度,留存到最后的十人方可入大墓。
但群雄毕至,鱼龙混杂,所以修行者的境界不可超越两个级别,对鬼叔这样的高手自当别论。
其中不乏压制修为混入低级擂台的修行者,但这样与他们而言丝毫没有好处,若是被雪剑斋查出,这辈子都无法再入归天吴墟大墓,如此杀鸡取卵之举,实在难以称之为明智。
况且,他们所入大墓也不尽相同,对于那些修为高深的强绝之辈,只有在归天吴墟深处的至宝才能吸引他们的内心。
鬼叔看了一眼李长风,李长风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李长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从西塞国出来之际,解红妆就嘱咐过鬼叔让他保护自己周全,但如今两人却被分离两边,可为了勿执,李长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闻人立雪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她对面的身穿皮裘的人,正在紧紧盯着自己。
不知为何,看到对方的眼神,闻人立雪竟然心中一阵跳动。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于是她避开目光,看向了别处。
她也看到了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李长风的妹妹李勿执,如今已成长的如出水莲花,清雅高洁,微颔首闭
目以待。
金鼓骤然一声轰鸣。
所有修行者的身体都飘飞朝着身后掠去,静静的停顿在了边缘地带。
这擂台三百丈见方,在场几近百人都屏息以待,静静观察形式。
超过百人的团体淘汰,却唯有十人能留存下来。
其情势不可谓之不严峻。
人群中忽然有个人冷笑道:“这样干耗一整天难道等着冻死九十几个人吗?”
李长风眼睛扫过去,看到了这个胡须满面,肌肉虬结的大汉,奇特的是他的双眼几如兽瞳,脸上泛起的丝丝冷笑让他面目狰狞。
只看了一眼,李长风就知道了对方的来路。
因为站在这人身旁的另一人,也是李长风的老朋友。
千佛洞血菩萨,捏着钢刀站在一旁。
于是李长风笑道:“如果你等不及,可以先出手。”
那人的兽瞳转过来,盯着李长风冷冷道:“在下千佛洞仓木错,你是谁?”
李长风:“西北云瑶,宁观澜。”
仓木错冷笑道:“你好像很不服气?”
李长风笑道:“能站在这擂台之上,相信服气你的没有几人。”
仓木错冷笑道:“好!有胆魄,我与你单挑如何!”
李长风一眯眼:“你莫不是傻了,这剑心武竞乃是群体淘汰制度,何来的单挑一说?”
仓木错哈哈大笑:“说来这剑心武竞,只要能杀死别人,单挑和群殴又有什么区别,我们二人的对战对其他人而言有利无弊,又有何不肯之说?”
血菩萨适时道:“说话挺有胆气,但做事却婆婆妈妈,莫不是藏头露尾之辈。”
李长风眼神微眯,血菩萨当日被他一刀扫飞,没想到如今却丝毫不知收敛,也罢,这几日来受的窝囊气,就在你们两人身上发一发!
“好,我应战!”
仓木错和李长风径直走向了对方,而周围的人都稳稳站定,竟丝毫不打算参与战争。
正如仓木错所说,不论怎么看,这都是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仓木错手持火红色的长刀,斑斓的刀身十分嚣张霸道,竟被他拖在手中一步步往前。
这刀身把擂台之上的青岩石割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星火四射,足见其重量。
比血菩萨有过之而无不及。
仓木错冷笑道:“你的武器呢?”
李长风:“对付你,还不用武器。”
仓木错:“狂妄之徒!让我教你夹着尾巴做人!”
李长风冷笑:“你会夹着尾巴,还要教别人,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这擂台之上骤然有人笑出声来。
这西北莽汉号称宁观澜,虽然名不见经传,或许只是一名无宗无门的江湖散修,但话语倒是有趣。
仓木错的气息骤然登顶,面目狰狞,一刀扫过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太子殿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太子殿下
千佛洞当任洞主曾说过,若论谁能继承血佛波旬的意志,恐怕只有仓木错一人。www.uu234.ccwww.uu234.cc
他是血菩萨的师兄,掌门的关门弟子。
他手中的满江红连这处的空间都要劈裂成火焰。
他以为这个自称宁观澜的人会成为剑心武竞上的一块垫脚石,却没想到对方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李长风身体看似臃肿,可轻轻随风而至,并指如剑戳过去。
仓木错冷笑,狞笑,他手上的满江红通体火焰,朝着李长风劈斩过去。
李长风毫无惧色,他的眼神和手指一样坚定,一指戳在刀身之上。
仓木错巨大的身影竟在那一刻浑身青筋暴起,他的眼珠瞪的死死的。
那股巨大的力量被仓木错硬生生抗住,却透过他的身体,把身后的擂台轰出了一个深坑。
仓木错成了这道真元唯一的媒介。
然而就在仓木错后怕之时,李长风又一指戳过来。
如果说前一指是厚重如混沌,那么这一指就是锋利如剑芒。
仓木错避无可避,那道剑意锁定了自己,于是他再度扛起刀,挡在自己的身前。
这一指,再度戳在刀身上。
仓木错顿感胸前一点星火炸裂开来,一口闷血狂喷出口,那一道剑意从仓木错的胸前没入,从仓木错的后背喷薄而出,深深刺进了刚才的深坑中。
仓木错轰然倒下。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目光都随着仓木错轰然倒塌,但李长风却抬起了头。
等到所有人都抬起头,方才看到了天空中那个浑身浴血的人。
血菩萨眉眼狰狞,高举单刀斩了过来。
仓木错刚刚倒下,血菩萨的刀就已经到了李长风的头顶。
李长风刚才还睁开的眼睛陡然闭上,然后朝前迈出了一步。
所有人都看到了李长风怪异的姿态,但唯有高跃于空中的血菩萨看清了那一道剑鸿。
这剑鸿把他手里的刀斩成两段,把他浑身的真元带走,把他体内的经络轰成了碎片。
春风吹过,遍体生寒。
血菩萨在天空中就像断翅的小鸟,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不省人事。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所有人只看到李长风出了三招。
第一招是剑指,把仓木错身后打出了一个深坑。
第二招依然是剑指,把仓木错贯穿的通透,泄去了他的真元。
第三招没有人能看得清,但这一道剑意把魔化的血菩萨刺昏,狠狠的砸落在地面上,不知是死是活。
年轻一辈中,竟然有如此强绝,却名不见经传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李长风。
应该是看着宁观澜。
李长风心中平静了一些,于是屏息凝神,静静站在原地。
场上的局面一度有些微妙,相比较旁边擂台的喧闹震天,这里也显得太安静了一些。
只因为出现了李长风这个叫人看不清底细的异类。
若说他乃是名门之后,或许尚能从他的武学路数中初窥门径,觅得些许消息,可他无宗无门,甚至连是否叫宁观澜都是个未知数,这样的人如果一旦进入到古墓中,情况究竟还在不在掌控中,便是一件极其难说的事了。
所以
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背着一把剑,朝着李长风走了过来。
有很多人看到了这个背着剑的人,所以让开了道路。
天阙宫太子玄象,身着青黄锦袍,背负镇魂魔剑,相较于三年前,玄象身上多了另一种东西。
他朝着李长风走过去。
尽管他不知道,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恰恰是三年前以人魁境的微末修为,打败自己的那个南山书院烧柴弟子。
玄象冷冷道:“我要挑战你。”
有趣的是,分明是群体战斗,却硬生生变成了单独的挑战。
这或许是谁都没料到的事情。
李长风的嘴角忽然荡起一丝微笑:“太子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玄象皱眉:“我不认识你。”
李长风笑了笑说:“无妨,太子殿下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太子殿下。”
玄象更加不明白,于是眉头越来越紧。
李长风对着玄象勾了勾手指:“来吧,太子。”
玄象眉眼一瞪,怒道:“狂妄!”
他平地一声吼,可先动的却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背后的剑。
镇魂剑,李长风看着飞跃于高空的魔剑,脸上竟浮现一丝缅怀。
当初能一举突破,靠的也是在这把剑。
若是飞白和镇魂相遇,定能一争锋芒。
但李长风不能用飞白刀,实在是一件憾事。
镇魂被玄象握在手中。
但玄象没有动,镇魂飞跃于高空,又被他握在手中,但他和李长风都没动。
都各自看着对方。
李长风笑了笑说:“装逼装够了吗?三年不见,没想到还是这么爱装逼。”
玄象脸色铁青道:“无名鼠辈,吃我一剑!”
玄象的速度比之三年前迅猛如雷电,若说三年前他已小有所成,那这三年中已臻至大乘,举手投足间皆是圆满的自然之感,所以他不过迈出三四步,剑锋就已要触及李长风面庞。
他不认识李长风,所以他不知道李长风自从离开了天阙宫,这三年中经历了什么。
如果他知道对面站着的就是三年前在天阙宫乾坤殿狠狠扇他脸的李长风,那或许今日他的剑锋就不会如此坚定不移,
玄象进了三四步,李长风退了一步。
这一步,一直没有落地。
李长风的身体就像风中柳絮,被镇魂剑锋推着飘荡在空中。
等到退无可退之时,李长风的脚步终于落地,落在擂台边缘,然后双指夹住了镇魂剑。
闻人立雪在看李长风,她每次看到李长风的眼睛,心中都砰砰乱跳,这种感觉很奇怪,所以她想要找到原因。
李勿执在看李长风,因为她深知,这个人依旧是自己的哥哥,是陪伴自己长大的亲人。
周修冶也奇怪的看着李长风,他很奇怪这个人从何而来,竟然如此强的可怕。
白夜也看着李长风,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看到李长风就很不爽,这种感觉来自于直觉,毫无理由。
玄象想要抽剑,却纹丝不动。
李长风笑着看玄象道:“太子殿下的修为,和三年前的天阙宫殿试相比,似乎并没有多少长进!”
玄象的手掌之中骤然喷薄出熊熊火焰,镇魂剑被火焰包裹,李长
风松开了手指,镇魂剑继续往前。
但清风吹过,火焰尽头却不见人影。
李长风早已站在玄象的背后。
玄象从未遇见过这种对手,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竟让他有种无处用力的感觉。
但他是天阙宫太子,是圣师丹虚太丘的弟子,是镇魂剑的主人,所以他手中的镇魂,那明亮灼热的火焰,毫不犹豫的朝着身后扫过去。
李长风并指向前,虽然未曾触及到火焰,但两人中间就像有一块隔膜,把火焰和手指隔在两处。
虽然未曾触及,但力量的抵抗却一直存在。
一面是李长风立定伸出手指,一面是玄象执剑火焰吞吐。
这两者似乎成了矛盾又热切的存在。
火焰把玄象的狰狞和李长风的闲适照耀的分明,李长风越是显得随意,玄象就越是怒火中烧。
于是骤然一声爆喝之下,真元爆冲,两人都朝着身后飘飞出去。
李长风刚刚站定,玄象的剑锋已到,他的真元不要命的催放,火焰把两个人都包裹其中,一时间这擂台之上火焰飞舞,煞是好看。
李长风虽然看似轻松,但也心中感慨,这个天阙宫太子虽然喜欢装逼,但是实力却精进十足,他所修行的剑道古朴自然,一时间竟找不出半分突破。
两人交手百余次,李长风忽然感受到一丝异样,于是抽身后退。
玄象冷笑道:“想走?晚了!”
他剑下闪耀的符纹,比之三年前更加明亮,更加果断。
李长风刚刚飞跃,骤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这遍布擂台的闪耀图纹之中,骤然出现一只眼。
这眼睛不似人间物,凶光毕露,就这么盯着天空之上的李长风。
阵眼中忽然有一只手,遍布绿色的鳞片,伸手握住了李长风的脚踝。
“河神阵!”
玄象一声大吼,明光大盛。
擂台之上,响起一股倒吸凉气声。
这河神手臂握住了李长风,竟把李长风想要拉入阵眼之中。
李长风一眯眼,杀意蹦现。
若不是顾及这么多人都在,李长风手中捏着的符诀早已释放,可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八阵图》不能在这时候出现。
在空中的李长风转身,并指如剑朝着那眼睛刺下去。
灵犀剑技。
玄象看到了一抹明亮的剑鸿,朝着阵眼刺了下去。
剑鸿太快了,玄象只是看到一瞬,这剑鸿已没入了符纹的眼睛中。
有一股热流从玄象的额头上流下,他伸手抹了一把,血流满面。
河神手臂消失了,玄象脚下的符纹也逐渐变得暗淡。
玄象感觉到了流失的真元。
但他的镇魂还在手中,在这一刻,玄象感知到自己站在一个深渊前,他毫不犹豫的投入了深渊中。
李长风安然落地,灵犀剑意是其灵魂达到武境之后独创的一招剑技,其威开天辟地。
但他感知到了一丝异样,站在自己对面的玄象,眼睛忽然变成了黑色。
死黑之气四处弥漫,把他包裹的如同一尊魔神。
乌云盖顶,狂风吹拂。
第一百六十三章?半截刀
第一百六十三章半截刀
浮山之上是黑云,天空突然变得暗淡无光,云海下翻涌的热烈,崖边的狂风弥漫在擂台之上。
李勿执注视着李长风的背影,闻人立雪看着李长风的脸。
突然之间,李勿执的目光和闻人立雪的目光注视到了一起。
她们都看到了对方目光中复杂的眼神,李勿执朝着闻人立雪微微颔首。
闻人立雪也微微点头。
李勿执在担心李长风,闻人立雪看出了她目光中的那一丝担忧,却不知从何而来。
直到她注意到,李勿执一直在看着李长风的背影。
于是闻人立雪的目光愈加疑惑。
李长风看着面前的玄象,想到了三年前自己曾握着镇魂的场景,神照中的亡魂死黑之气,笼聚成了天空的骑马将军,最后被他斩于剑下。
李长风轻轻道:“太子殿下,以这样的方式换取力量,无异于引狼入室,对你的修为毫无裨益,又何苦如此呢?”
玄象的黑瞳中透露出的唯有疯狂,狞笑道:“等我摘了你的项上人头,再听你的说教!”
镇魂被他握在手中,冷笑道:“现在,再接我一剑试试!”
李长风瞳孔一缩,身形爆退。
可魔化后的玄象远非之前可比,只是瞬间就探手过来。
李长风拂袖,却被玄象在胸前撕扯出三道血淋淋的伤口,一击不中,剑锋再至。
这镇魂剑锋芒尽头,是虚空之痕迹。
李长风皱起了眉。
无论速度、力量、真元的浑厚、对境界的掌握,玄象都已截然不同。
他甚至已触及到空间规则的边缘,已凌驾于李长风之上。
所以李长风无法反抗,只能勉力抵抗。
他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哈哈哈哈!”玄象脸上狰狞,口中狂笑。
镇魂剑被他抡圆了朝着李长风砸下来。
剑芒未至,狂风已到。
李长风抬起头,看着遮天蔽日的黑色和魔王一般的玄象,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的手开始向上,朝着玄象手中的镇魂斩过去。
可他手里没有刀,只有铺撒开的袖子。
于是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了。
但李长风此时的动作,就好像他手中有一把刀。
他手中确实有一把刀。
镇魂剑斩落,李长风的手臂迎上去,火焰把他的袖子燃烧成了灰烬,巨大的真元喷薄把他的袖子吹爆,露出了里面的半截刀。
若是用刀来形容不够准确,应当是半截铁尺。
黝黑斑驳,被李长风握住了半截。
剩余的半截,隐藏在他的袖中。
锋芒相接处,虚空之中产生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若说之前的玄象像一把刀,一往无前,那现在的玄象就是一叶孤舟,飘荡而颤抖,不知尽头。
李长风抬头,冷哼一声。
玄象被他的一声冷哼吓的一惊,眼中的黑色褪去。
虚空漩涡开始颤抖,然后崩裂成了黑色的真元。
李长风和玄象两人都抛飞出去。
那股力量消失之后,玄象身体中的真元如潮水般褪去。
而李长风,却再度迎风而行。
他比玄象还快,早已攀着风落了地。
他的手指并在胸前。
擂台之上的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一道剑鸿,就竖在李长风的手上,撕破了天空的黑云,直刺天际。
玄象神情惊惧的看着那道浓烈的剑意。
这股剑意浓烈到几近要崩裂,玄象知道,这是为他准备的。
于是他手中的镇魂剑,用尽最后的真元,抵抗在自己身前,把自己所有包裹其中。
但他想象中的惊涛骇浪并未来到,李长风手中的剑鸿,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逐渐散去,最终消失于无形。
玄象知道自己输了,像个断了翅膀的风筝,重重的摔在擂台之上。
李长风本来有机会杀死他,可他没有这么做。
玄象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仁慈,而是施舍和侮辱。
于是他眼神狠毒的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并未再看玄象,而是静静走入了擂台中央。
日落之际,金色霞光再度撕开黑云浮现。
太子殿下背负镇魂剑走下了擂台。
擂台的十强已出现,大多是宗门之后。
其中有一个人让李长风很在意,就是前日坐在卫褚亭身旁的雪剑斋弟子,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人。
可他所做的事情却不够普通。
他很安静,安静到几乎不愿意做什么事。
所以靠近他身旁或是对他出手的修行者,几乎过不了三招就被击败。
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中走出三招。
李长风一直在注视他,他也一直在安静的注视李长风。
但他们都不曾朝着对方迈出一步。
李长风有种感觉,对方在等着自己。
这种感觉很玄妙,也不知从何而来,就好像对方很清楚自己,也知道自己有所隐藏,所以他在等自己,等待自己可以完全释放,然后和自己一战。
他一直在等自己,等着这一战斗。
所以李长风也未曾朝着对方迈出一步,他也很期望这一战。
这两个人,就像宿命中必须要交手,却偏偏不是现在。
好在,闻人立雪和李勿执都安然留到了最后。
闻人立雪转身之际,忽然看到了那个身穿皮裘的西北汉子朝着自己走来,看着他眼中的笑意,闻人立雪竟心中砰砰乱跳起来。
李长风走到她和白夜身旁,拱手笑着道:“两位想必来自罗刹殿。”
白夜很不喜欢他看师妹的眼神,冷冷道:“是又如何?”
李长风笑道:“在下云瑶宁观澜,不知阁下是否就是闻人立雪小姐。”
闻人立雪微微颔首。
李长风笑道:“那太好了,我走遍西北,喜好结交英雄好汉,曾在云瑶结识一位少年名为李长风,不知是否是闻人小姐的旧识?”
白夜骤然面泛煞气,然而却忌惮于这人的修为,虽然未曾发作,脸色却十分铁青。
闻人立雪一听到李长风三字,连忙道:“他现在在哪里?”
李长风笑着说:“我与他分别已久,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只是他曾嘱咐过我,若是遇到了闻人小姐,有一句话需要转告你。”
闻人立雪心中一紧,喃喃道:“他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李长风笑着,紧紧盯着闻人立雪的眼睛说:“忆君心似春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他看到了闻人立雪黑色面罩下的动容,也看到了白夜脸泛煞气的铁青。
于是拱手道:“话已转到,在下告辞!”
然后转身离开。
闻人立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直看到他消失在云崖深处。
白夜冷哼一声,怒尔拂袖离开。
闻人立雪没有走开,她一直留到日落西山,星夜点亮。
但她或许是陷入了沉思,并未发现她身后还有一人,也静静的留在这里陪她看着晚霞落下,看着星光升起。
她先是一愣,然后喃喃道:“你怎么没有回去?”
李勿执在她身后静静道:“你想他吗?”
只有四个字,很突兀,闻人立雪甚至没有转身,但她却知道身后的是谁,也知道她在说谁。
于是她笑的很灿烂:“我很想他!”
李勿执顿了顿说:“如果有一天,他欺骗了你呢?”
闻人立雪依旧笑的很灿烂,她欢快道:“还是想他!我会一直想下去!”
李勿执略微沉思,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闻人立雪笑着摇头:“不,你不知道。”
李勿执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闻人立雪都未曾转过身。
自始至终,李勿执都没有提到李长风的名字。
这一夜,星夜点缀着所有人的梦,也装点着一些人的孤独,李长风静静站在屋顶,静静的看着那窗,那烛火。
他就像一只黑夜的蝙蝠,就连月光都无法捕捉到他的痕迹。
他所有的眼神,都专注的看着那窗子。
有一个姑娘,身穿一席黑袍,头发湿漉漉,正坐在窗边手托香腮,安静凝思。
李长风很安静,对方也很安静。
突然有一阵寒冷的风飘进窗子,让那个美丽的姑娘浑身轻抖,她紧了紧身上的黑袍,把自己又遮掩了三分。
李长风很享受这种气氛,月色不及人美,他的眼睛一直看的都是闻人立雪,从未有过半分偏移。
这一夜,雪剑斋同样无眠。
根叔弓着背托着名册走进了百里飞花所在的大殿中,安静的把名册递到她的面前。
李长风从未想过,他以为应该远在陈家沟的根叔,会和他如此之近,就在这不归雪原之上。
百里飞花看着名册道:“他打败了仓木错和玄象?”
根叔嘬一口烟,眯着眼说:“他没有用诛天乙罗和八阵图,但打败了仓木错和玄象。”
打败了仓木错和玄象,和没有用诛天乙罗八阵图,却依然打败了仓木错和玄象,是两件事。
百里飞花点了点头,平静道:“我改变主意了,归天吴墟或许是个不错的葬身地。”
根叔眯着眼说:“如果可以的话,别太折磨他,给他个痛快吧。。”
百里飞花闭上了眼,手上的名册骤然变成了熊熊白焰,把名册燃烧成火焰,却森冷透骨。
第一百六十四章?方思君
第一百六十四章方思君
号角声,响彻天空。www.uu234.cc
九十九名身穿白衫的雪剑斋弟子,手持号角吹响这响彻云霄的沉闷声,沉闷,却雄壮威武,带着远古的苍凉。
李长风站在不归雪原之上,和其余所有人一样,抬起了头,看着云雾缭绕的山峰尽头。
他脚下有一条道,直通天际。
这山陡峭险峻,毫无生气,乃是一座实实在在的石头山,常年被寒风吹拂,透骨生寒。
剑奴站在两侧,他们的身后是林立的长剑。
这里是雪剑斋,也是一座最大的剑冢。
这些剑有的锈迹斑斑,有的锃光透亮,有的长锋生寒,有的断如折戟,歪歪扭扭交叉林立,直通天际。
在雪剑斋,唯有剑才是主人,而人只是奴。
剑奴。
李长风跟随前人的脚步,循着山道而上。
他负手而行,不知走了多少步,直至站到高处,所领略到的别样美景让他心惊。
登顶不归雪原朝下看去,云雾缭绕,冰晶如花,连光都被踩在脚下,这里是九州极西之地,苍凉而古朴,美景如画。
但他心中微动,转过身来。
不归雪原顶有一座宫,上接天际下驻雪原,如金子那般巍峨辉煌。
飞雪宫。
李长风看着古朴的大篆字迹,轻声念了出来。
他看着宫门内,虽然内里黑暗,但隐约能差距到有个人走了出来。
鱼剑僧恭敬迎了上去,躬身道:“上尊!”
李长风看到这是一个中年人,身穿一席素袍。
他很普通,以他的容貌和装束,即便去云瑶做个贩夫走卒都不会有人质疑,若说他身上最突兀的地方,便是与他的外貌格格不入的安静,他是个很安静的人。
如果说鱼剑僧是一把大剑,重器无锋,那么这个中年人就是一把软剑,精巧细致,倏忽之间就能取人性命。
中年人微微颔首示意,走出一步看着所有人。
他的声音不大,可即便这不归雪原顶峰狂风猎猎,他的声音依旧清晰的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
“在下雪剑斋斋主梅饮雪,诸位来者都是客,雪剑斋从不阻拦天下英雄,经过三日的剑心武竞,诸位都凭着自己的实力留到了最后,归天吴墟大墓就在这不归雪原顶,在下会为诸位打开,但其内变数不可揣度,一切都靠自己,愿诸位都能觅得至宝,满载而归。”
他是个安静的人,连他说的话也感受不出情绪的波动。
但所有人听到他的话,都开始热血沸腾起来。
李长风环视四周,被那股情绪感染,也对归天吴墟大墓感兴趣起来。
梅饮雪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剑,这是一把赤红的剑,被他捏在手中。
两侧的女婢捧来锦卷和红泥,梅饮雪手中的小剑蘸了红泥,在锦卷上飞舞。
这剑锋舞动之际,一道道纤细的轨迹组成了一个繁复的符号。
梅饮雪脸色略显苍白,作为一斋之主其修为不可谓不强悍,但他依旧如此吃力,仿佛浑身的真元都被抽离。
他并指如剑,慢
慢的刺向这锦卷。
锦卷上的火红色符纹,每进一分就能变得更加耀目,最后竟变得炽红如血,然后燃烧起来。
这锦卷炽热燃烧,升腾起金色的火焰,从两名女婢的手中飘飞出去,飘飞到了空中,熊熊燃烧起来。
整副锦卷都被火焰吞没,竟在这狂风暴雪中兀自燃烧!
“以符为引,以雪为灵,以风为神,以雷为骨,归天吴墟,启!”
天空的白云中,骤然有一道闪电轰然落下,轰在了锦卷之上。
这锦卷原本被火焰包裹,此刻竟然露出了一点痕迹,仿佛前后变得通透,然而李长风却看到,其内纵横斑驳,和外界的狂风暴雪显然不是一处地方,看来这火符应当是一个空间裂口,链接归天吴墟墓和雪剑斋的大门。
“入墓!”鱼剑僧猛然一声大吼,人群开始不断涌入。
李长风看了李勿执和闻人立雪一眼,闻人立雪与之对视,静静走入了虚空之门中,而李勿执却早已消失不见。
他想了想,迈入门中。
不过一瞬的耳晕目眩,李长风已站在一块布满灰尘的巨大岩石之上。
然而身旁的鬼叔早已不知去向。
李长风看清了这地方,这是一个大殿,古朴破旧,却仍保留着昔日的些许威仪,人群三三两两,有的已努力朝前走去。
原来这就是归天吴墟大墓么?
就在这时,正当李长风仔细打量这座大墓之时,有一个人朝着他走去。
这个人既不是李勿执,也不是闻人立雪,而是一直在等着他的那个人。
“雪剑斋,方思君。”
他对李长风平静说道。
李长风没有说话,他在等对方说下面的话。
方思君平静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李长风:“你认识我?”
方思君摇了摇头:“我不在乎你现在是谁,我只想和你比一场。”
李长风皱了皱眉,因为他听明白了方思君的话。
他说的是:我不在乎你现在是谁,而不是我不在乎你是谁。
虽然只有两字之差,但其含义却完全不同。
李长风:“如果我不想和你打呢?”
方思君:“不,你一定会跟我打的,只要我告诉你一件事。”
李勿执和闻人立雪还有白夜周修冶,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之间的面对面,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李长风:“什么事?”
方思君:“那张纸条,是我写的。”
李长风眼中陡然有真火吞吐,站在不远处的李勿执竟浑身颤抖起来。
闻人立雪显得很疑惑,她并不知晓内情。
可李长风和李勿执很清楚那代表着什么,没想到如此简单直接,竟让人毫无招架的从方思君的口中说了出来。
李长风的眼中有怒火,然而方思君却平静如秋泓。
他在等李长风的回复。
李长风双拳捏的死死的,看着他冷冷道:“好,我一定毫无保留,我一定要杀死你!”
方思君
点了点头:“如果你能打败我,杀死我又何妨?我无所谓。”
他这幅无畏生死的模样,最是让李长风忌惮,冷静下来李长风眯着眼说:“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方思君看着他的眼,像石头一样的脸第一次有了一丝感情:“你所做的一切,都在神的注视之下。”
李长风也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等着看,我不仅会活的好好的,还会杀死你们敬仰的神!”
方思君不再说话,李长风也不再说话。
他们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于是两人背身离开,逐渐走远。
方思君立定,拔出了岩石中的剑。
和卫褚亭从前用过的七星龙渊不同,方思君所用之剑只是普通的铁剑。
于他而言,他自己就是最锋利的剑。
李长风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依旧保持头脑冷静,他明白方思君在扰乱自己的思绪,但他不能中了激将。
诛天乙罗,八阵图,一样都不能暴露。
方思君遥遥一剑指着李长风道:“我在雪剑斋等了你这么久,为的就是和你一战,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但愿你别让我失望!”
所有人的目光不仅在打量方思君,也在打量李长风,这样一个修为强绝却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现如今连雪剑斋的方思君都说等了他许久就为了和他一战,这样的人到底一个怎么样的人物?
这一次李长风比方思君更快出手,他浑身溢出的浓烈真元,犹如惊涛骇浪一般,足以可见他内心的波动。
三年前,所有人关注的都是李长风的《八阵图》,三年后,又有人知晓诛天乙罗已经落在李长风的手中,可不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都没有人关注过李长风的真元。
或许只有寥寥几人,能真正看清李长风神照的辽阔,能真正意识到,这才是他最强的武器。
他的真元,如江海永不枯竭。
方思君看到一抹剑鸿,他不知道这不过第一招,李长风就已经祭出了最强的灵犀剑技。
剑鸿在李长风的手中,惊天动地般斩落,方思君抬起头,手中依然捏着那柄铁剑。
铁剑被他直刺向天空,毫无花哨,简单直接。
然而这看似毁天灭地的长虹和看似若柳扶风的铁剑,却发出了一声金铁相交的轰鸣,李长风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冲击力量,竟把自己的灵犀剑技挡住了。
方思君仅靠着一柄铁剑,却能挡住自己的灵犀剑技。
李长风并未觉得意外,这个人既然埋了这么久的计划,定然有所准备,若是被自己一剑斩了,那才觉得意外。
李长风和方思君斗的毁天灭地般,这长虹剑技把这大殿的青岩石劈裂成道道剑痕,方思君的真元内敛丝毫不外溢,和李长风的灵犀剑技相比,他更像一个包裹着棉被打架的人,朴实、简单、直接,就如当初的卫褚亭一般,方思君的剑道,更加的直接。
方思君一剑荡开剑鸿,脸色平静:“现在的你,和我期望中的你相去甚远,难道你只有这点水平吗?”
李长风怒目如金刚,长虹耀目三分,自天空一剑而下。
方思君猛然抬头,铁剑格挡。
这大殿中,陡然传来一声金铁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