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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马出西凉     剑起苍黄txt下载     剑起苍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银月

    第一百六十五章银月

    这空荡而幽长的大殿之中,这一声金铁碎裂声显得十分突兀,距离最近的方思君和李长风最先发现这声音的来源,就是方思君手中的铁剑。UU小说

    这毕竟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外表普通,内在更普通,所以在李长风的剑鸿之下,崩裂成了碎片。

    但李长风注意到,方思君脸上波澜不惊,似乎他早已经知道,这把剑终究会变成碎片。

    李长风力灌之下,长虹再度斩落。

    但方思君的身体,轻飘飘的向后,避开了锋芒。

    他手中的铁剑,也已经只剩剑柄,被他随手丢在一旁。

    方思君说:“你还是不准备用刀吗?”

    他们二人之间就像打哑谜一样,旁人都听不懂,只有他们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方思君说的是诛天乙罗。

    李长风冷冷道:“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我还不至于用刀。”

    的确,不管如何看,方思君都落了下乘,他自己也点了点头说:“没错。”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又抬起头来,看着李长风说:“我要认真打了。”

    话语轻飘飘,却清晰的灌入所有人的耳中。

    难道之前的方思君夹一柄铁剑和李长风的灵犀剑技争锋,还并未认真打?

    方思君说完话,忽然伸出一只手。

    李长风注意到,他的胳膊上有一轮弯月。

    说是弯月,又不像是弯月,因为这纹身像极了一柄利器,只不过形如弯月,却锋芒锐利。

    也不知是否看花了眼睛,这轮弯月忽然从方思君的皮肤上剥离出来,变得越来越大,直到静静的漂浮在方思君的头顶。

    这是一记月轮,纹路斑斓,锋芒锐利,它静静旋转美如画。

    但少有人知道,这月轮乃是天下至凶之器。

    方思君:“这是我的武器,银月。”

    “既然你不肯用刀,那我只能逼你出手了。”

    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的月轮消失不见了。

    它倏忽间,一点声响都没有就出现在了李长风的面前。

    李长风的瞳孔一缩,长虹贯日。

    然而这月轮却轻而易举的击碎了长虹,李长风胸中一闷,口中腥甜,气血上逆,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可这银月却不给任何机会,圆润又锋利的刀口顺着天空切下,李长风再度抵抗。

    方思君未曾动过一步,他只是站在远处,看着银月把李长风步步紧逼,逼入了死胡同中。

    一如当初天阙宫殿试之上,卫褚亭力战西塞国解红妆,当初的七星龙渊在他手下,也是舞如长龙。

    卫褚亭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的看着方思君。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方思君,但卫褚亭对这个师兄却是最熟悉。

    被上尊雪藏十八年,又授之以银月轮,因为方思君是雪剑斋千年来唯一一个剑灵。

    若说他是人,他也不完全是人,若说他是剑,他又有生机。

    他是剑和人中间的桥梁与媒介,天授之选,所以此刻手中的银月,对其来说并非是以真元御剑。

    方思君想让银月攻击李长风,银月就这么做了,这就是剑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刻的银月就是方思君,而立地不动的方思君,就是银月。

    李长风不知道对面这个死人脸会这么复杂,他只是在犹豫。

    一面是银月

    的步步紧逼,一面是自己内心的挣扎煎熬。

    这银月已破了他的灵犀剑技,如果他不用飞白刀,或许再难有可能打败方思君。

    如果无法击败方思君

    李长风的眼睛看了一眼李勿执,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失魂落魄,于是心中一揪。

    方思君看着勉力抵抗的李长风,他在等。

    他在等对方出手。

    果然,他忽然看到了一件让自己十分欣喜的事。

    这大殿之上,忽然有符纹闪耀,沿着李长风朝四周蔓延。

    繁复的符纹不断蔓延,直到把整座大殿都囊括其中。

    “还是不准备用诛天乙罗吗?”方思君喃喃自语。

    是的,李长风妥协了。

    脚下的符纹把他内心的挣扎和煎熬都表露的淋漓尽致,也把他内心的戾气都释放了出来。

    方思君察觉到自己和银月之间的联系,似乎变得迟滞,不再那么顺畅如意。

    他喃喃自语:“《八阵图》之杜门阵?想困住我的银月?”

    大殿之上的昏暗骤然涌出一股热切的光明,然后是熊熊火焰,把整座大殿都燃烧起来。

    “景门!”

    方思君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头狮子,朝着自己扑来,银月也顺着自己斩来。

    于是他摇了摇头:“主妖惑的惊门阵,对我来说幻境是无用的。”

    他很随意的掸了掸手指,这狮子也银月瞬间灰飞烟灭。

    但他看着李长风的眼神开始认真起来:“开门、惊门、景门、杜门、休门,就算你精通五阵,也阻挡不了银月。”

    此刻的李长风,周身舞动的尽皆是火,他的手指上是火,他的脚下是火,连他的剑鸿之上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剑鸿直刺,火焰瞬间把银月吞没。

    可只是片刻,银月又斩断了火蛇,滑了出来朝着李长风斩下去。

    李勿执看着被步步逼入绝境的李长风,双手捏的发白。

    她转过头看着方思君,她在挣扎,在动摇。

    如果这时候一剑刺死方思君,就能救哥哥一命。

    可如果那张纸条是方思君所写,那自己就很可能永远不能得知自己的身世了。

    所以她内心和煎熬。

    就在这时,方思君似乎察觉到了她内心的煎熬,于是转过头来看着李勿执。

    他看着李勿执说:“你还有很多未知的事情,你真的下的了手吗?”

    一眼,就被看穿。

    李勿执心中所想,脑海所思,都逃不过方思君的眼。

    他看不透人心,但是却对人性拿捏的恰到好处,所谓攻心,大抵如此。

    事实上,李勿执真的下不了手。

    而就在这时,银月飞回,静静的悬浮在方思君的头顶。

    李长风像一尊战神一般,怒目横生从火焰中走出。

    这熊熊燃烧的火焰把他的帽子,他的胡须,他脸上覆盖的假皱纹都燃烧的干净,露出了狼狈的身形和干净的面容。

    这哪里是一个西北莽汉,分明是一个年轻人。

    闻人立雪的眼神紧紧的盯着他,盯着他的眼睛和他的脸,盯着他身上的每一处地方。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双眼睛如此熟悉了,为何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会砰砰乱跳。

    想到这

    里,她浑身都发起抖来。

    白夜先是疑惑,等看清了那人,眼神中都要泛出火来,怎么哪里都有这个扫把星。

    “李长风!!”他咬牙切齿的说。

    周修冶认真打量,最终认出了对方就是三年前的同窗,但又没法完全确认,于是疑惑道:“长风?”

    李长风没有看他们,他冷冷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都不要插手。”

    所有人都明白了。

    所有人都看清了。

    他们终于知道,这个自称宁观澜的西北莽汉,为什么如此强绝却名不见经传,为什么能击败仓木错,力克太子玄象,连太子手中的镇魂剑都无法夺他的锋芒。

    因为这个人有着更传奇的身世。

    李孤鸿,只要和这个人名扯上关系的,都已跳出世俗的范畴。

    遑论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人,还是李孤鸿的儿子。

    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繁复图纹从地上闪亮而起,大家就应该猜到的。

    事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方思君头顶的银月安静的就像天空的月亮。

    方思君平静道:“现在的你,可以放手和我一战了吗?”

    李长风长袖一抖,一柄刀出现在了自己手中。

    铁尺飞白,龙首剑膛。

    直到这把刀出现,闻人立雪的眼泪刷的掉落。

    当初的李长风,就是用这把刀把自己从三臂白猿的手下救了出来,她怎么能不记得?

    李长风的脸上因为愤怒在发抖,他看着方思君又冷又十分认真的说:“今日,你这条命是我的了!”

    这句话刚刚落下,李长风就已出现在了方思君的面前。

    飞白在手,立斩而下。

    银月抵挡在飞白之前,一声响彻大殿的金铁声,方思君感受到了那股雄壮的力量和澎湃的真元,于是越加兴奋起来。

    脚下图纹闪耀,手中金铁相交。

    方思君和李长风,这两个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在所有人的面前毫无保留的战斗。

    以一种最为野蛮的方式,打的昏天黑地。

    如果说李长风像一头凶猛的狮子,那方思君就是一只跃动的小鹿,一个凶猛一个灵动。

    闻人立雪想通了很多事情。

    她想起了在擂台之上,李勿执看着李长风的那种眼神。

    之所以有那种眼神,或许就是因为,李勿执早已知晓李长风的身份了吧。

    可他为什么瞒着自己?

    他为什么假扮身份,却偏偏要给自己说:忆君心似春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闻人立雪不明白,但她永远相信李长风,相信他如果不告诉自己,应该是有苦衷的。

    就在这时,一道光芒把闻人立雪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李长风的飞白刀插在青岩石中,他的手指勾出一道晦涩的印结。

    这天地的真元滚动的就像沸水一般,把所有人都包裹其中,掩盖了所有人惊惧的眼神。

    “方思君,再接我一刀试试!”李长风眼神如电。

    方思君看着脚下的大阵,平静道:“以自己为阵眼,《八阵图》的伤门阵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看来你真的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杀死我。”

    李长风冷冷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一百六十六章?见面

    第一百六十六章见面

    方思君的头昂着看着李长风,李长风被炽热的图纹包裹,就像一尊从天而降的战神,和他相比,方思君显得安静且朴素。UU小说www.uu234.cc

    他的脸很白皙,直到此刻,他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从李长风在不归雪原之上见到他的第一眼,直到现在,才终于看到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方思君很开心。

    他终于等到了此刻,等到了李长风不顾一切,要杀死自己。

    如果他能击败自己,那杀死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他很开心。

    李长风不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是个疯子,就算他不是疯子,李长风也不会让他活。

    一个人长久的压迫自己的内心,是有戾气的。

    李长风不奉天不敬地,不信命运只靠自己,所以他一直在压迫自己的内心,却没有发现这样的自己,和当初在陈家沟时已相去甚远。

    而方思君的存在,他给李勿执寄去的纸条,直接有效的击中了李长风最薄弱的地方,成功的让李长风丧失了理智。

    李长风几乎忘了这里是归天吴墟,这里是不归雪原登顶,这里是雪剑斋的地盘,他此刻心中所想,手中所做,就是要杀死方思君。

    银月弥漫出星火光辉,与皓月争锋。

    李长风结印完成,拔出了飞白刀,然后朝着方思君斩过去。

    没有惊天动地,没有响彻云霄,银月上的光辉和飞白上的星火,交织在一起,构筑一副曼妙美丽的梦幻场景。

    那光辉不断弥漫,把所有人都照射的睁不开眼。

    甚至连李长风和方思君都被这光辉淹没其中,看不清人影。

    虽然这光辉照耀的人睁不开眼睛,可大家却清晰的听到了一声金铁碎裂的声音。

    又是金铁碎裂的声音。

    先前方思君提着一柄铁剑和李长风战斗,那时的李长风尚未拔出飞白刀,因而大家可以很清楚的判断出,方思君的铁剑被李长风斩成了碎片。

    可如今这光辉照耀的人睁不开眼睛,于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是银月碎了,还是飞白碎了。

    越是焦急,就越是看不清。

    直到那光辉逐渐暗淡,脚下的符纹也逐渐褪去,露出了两个狼狈的身形。

    李长风大口喘息,他的手在发抖,但眼神依旧坚定。

    方思君半跪于地,神情颓然,面容却带着几分轻松。

    月轮依旧漂浮在他的头顶。

    于是所有人又把目光投向李长风。

    他的手虽然在抖,可飞白刀却依旧稳稳被握于手中,以刀驻地。

    那刚才的碎裂声,从何而来。

    方思君垂着的头忽然抬起,他长舒一口气,看着李长风说:“你赢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银月忽然停止了转动,所有人都能看到,银月的光辉锋芒处,有一丝细密的裂纹朝后蔓延。

    蔓延到斑斓刀身,蔓延到月牙尖儿,蔓延到所有地方。

    银月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碎了,不仅碎了,而且变成了飞灰铁屑,飘荡铺撒在归天吴墟

    大墓的青岩石上。

    和那些枯骨残骸,交织在了一起,融为一体。

    银月碎了,方思君输了。

    但看上去,李长风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少。

    方思君的面容再度露出了笑容:“师傅告诉我,我此生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一个叫李长风的人。”

    “所以我被雪藏十八年,就是为了等你来不归雪原。”

    “我摈弃七情,舍去六欲,投身剑道,就是为了和你一战。”

    “师傅说,如果我赢了,就可以自我救赎下山去,如果我输了,那么此生便完成了我唯一的使命。”

    “所以我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被你打败,既然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方思君半跪于地,昂着头静静的诉说,那些悲凉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就像饭后家长里短那般稀松平常,

    顿了顿,他看着李长风笑了起来,或许是在雪原呆久了,他苍白无人色的脸庞竟开心的笑起来,看着李长风说:“你杀了我吧。”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提着刀走过去,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胡言乱语的疯子!”

    李勿执在挣扎。

    她双手捏着裙衫,捏的死死的,捏的骨节青白,青筋暴露。

    突然,她松开了手。

    李长风没有看到她的动作,如果他看到了,就知道,勿执心里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总是这般挣扎,等到她放松下来那一刻,就代表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住手!”

    李长风一愣,抬起了头,看到了李勿执的脸,还有脸上的坚决。

    他杀意蹦现的眼神突然出现片刻的呆愣,而后便是些许哀伤,这哀伤逐渐化开,就像水中的浓墨。

    李勿执看着刀下的方思君,一字一句的说:“你说纸条是你写的,那我的父母是谁?”

    闻人立雪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李长风和李勿执中间的那道缝隙。

    就好像深渊的眼睛,慢慢睁开。

    方思君在笑,癫狂的笑。

    他本来是一张死人脸,如今却毫不顾忌的放肆狂笑,这笑容落到了李长风的眼睛里,带着七分嘲弄,五分无畏,十二分的刺眼。

    所以李长风手中的铁尺飞白被他舞出一朵刀花,方思君的手臂应声抛飞出去,鲜血洒满殿堂。

    方思君还是在笑,只是脸上多了十分的苍白,但他嘴角的弧度扔在。

    “毕竟不是亲生兄妹,只需要写一张纸条,你们就反目成仇。”

    这句话不是方思君说的,而是一个女孩。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从阴影中缓缓走来的女孩,她的声音虽然稚嫩,可像针一样尖锐。

    这是李长风第一次看到百里飞花。

    这也是李勿执第一次看到百里飞花。

    或者说,除了方思君以外,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百里飞花。

    因为她一直雪藏在不归雪原直至今日。

    直到所有的布局都已妥当,她说的这第一句话就彻底把李长风和李勿执割裂开来。

    李长风看着比自己还矮一头的小姑娘,但他却很清楚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百里飞花。”

    好像这个名字在他的脑中已盘旋很久,已被记起很多次。

    而且他也深知,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姑娘,实则和自己的父母同辈,乃是真正的神下第一人。

    但李长风从来都是不信天不信地,不尊神不敬佛,所以即便站在他面前的是百里飞花,他也毫无畏惧。

    他把方思君的脑袋揪住,飞白刀放在方思君的喉咙上。

    百里飞花饶有趣味的看着李长风做这一切,然后用略带笑意的话语说:“你想威胁我?”

    李长风冷笑道:“如果你不在乎他的命,或许我也不会觉得意外。”

    百里飞花的笑容忽然平静了下来,不在那般诡秘莫测。

    百里飞花:“我本以为经历诸多风雨,你会让我徒添几分忌惮,但没想到你还是这般没有头脑,成大事者岂能被俗世情念所羁绊,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举动,难道就是你理解的英雄?”

    李长风:“我做不到你那样无情无义,你连自己爱的人都可以杀死,世间还有什么能让你放在眼中?”

    就在这时,百里飞花摇了摇头,她不愿再和李长风多言,反而将目光转向了方思君。

    方思君就在李长风的刀下,他看到了百里飞花的眼神,露出一个安然的微笑。

    他喃喃道:“我的师傅,是百里飞花,是至道之神”

    李长风觉得意外,他还在思考方思君的话语,原来他的师傅,就是百里飞花,原来他所讲的那些话语,就是百里飞花对他说过的话

    就在这时,李长风看到了一朵火焰,这粉红色像桃花一般的火焰不是从别处而来,而是从方思君身上燃烧起来,火焰变得越来越大,逐渐把方思君都吞没进去。

    他被吞没的那一刻,还是在笑的。

    这火焰甚至想要把李长风手中的飞白刀也吞没进去。

    李长风飘身后退,看着熊熊燃烧成火焰的方思君。

    所有人都看着漂亮的粉红色火焰,照亮了整座大殿,照耀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是复杂万分,连百里飞花都饶有趣味的看着那粉红色的火焰。

    可火焰很平静,没有嘶吼,没有呼喊,就好像人们只是燃烧的一堆柴火,而并不是一个人。

    事到如今李长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看着火焰,燃烧,熄灭,然后变成了一堆灰烬。

    风吹过来,把灰烬吹散进空中,留下了一截木头。

    人都烧没了,为什么木头会留下来。

    在场的人中,除了百里飞花之外,或许只有卫褚亭最震惊。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十八年前,掌门从已故先人青都帝的柴院中,栽种的桃木树上截下了一截,清晨用甘露浇灌,辅之以日月精华

    这件事情只有寥寥几人得知,但当卫褚亭想到这里,浑身发寒。

第一百六十七章?夜尊者

    第一百六十七章夜尊者

    “你拼尽全力战胜的,却不是一个人,只是一截木头。UU小说”

    这句话不是百里飞花所说,亦不是卫褚亭所说,而是一个负着手,抄着烟袋子,鸡冠头发,浑身脏乱的老头子说的。

    这个人弓着背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那一刻,李长风在发抖。

    李勿执的浑身抖动的更加厉害。

    从前在陈家沟,李勿执扎着两个羊角辫子,总是跟在这老头的身后,根叔根叔的不断叫唤,她还经常把玩对方的大眼袋子,把陈家沟的辣草灌到大眼袋子里,弄的根叔抽一口就咳三咳,老是骂她死丫头

    从前在陈家沟,李长风总是腰上缠着一口刀,短小却精悍的身板在林中穿梭,用着根叔教他的各种陷阱,捕着野鸡野兔回去再和老头子烤着吃,那时候,他觉得根叔特别厉害,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从前在陈家沟,李勿执和李长风离开的时候,勿执说灶里埋了几颗土豆,烤着就能吃了,但是等她回来要还给她,长风那时候问清楚了,原来很厉害的根叔叫张天根,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如今根叔就站在他们面前,依旧负着手弓着背,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腰弯的更厉害了,似乎这世间在他身上刻下了不少痕迹。

    也难怪,李勿执已经从当初的小丫头变成了如今的大姑娘,而李长风,也已经变成了小伙子。

    尽管他们都在发抖。

    他们眼神中都透露出难以置信的慌张和痛彻心扉的复杂。

    根叔和百里飞花站在一起。

    一高一矮一老一少。

    实在是矛盾的组合,可如今却显得很和谐。

    李勿执喃喃道:“根叔”

    她说不下去了,故人相识,却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的无声,才是最好的问候。

    根叔眯着眼说:“长风,勿执,咱们又见面了。”

    李长风一字一句,赤红着眼说:“你配跟我们说话吗?!”

    根叔点了点头,眯着眼说:“我是个卑鄙小人,但这个世界有时就需要我这种卑鄙小人。”

    李长风怒吼:“你根本不配做人!”

    根叔:“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个局,早在十几年前就种下了因,如今你长大了,也该有个了结了。”

    “当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想起了我死去的儿子,所以万般不愿下手,留了你一条性命,只是有命在身,所以在你身上种下了一枚‘七里翠青’,也算是有交代了。”

    李长风一愣,这名字他曾在《佰草集》上看过。

    七里翠青,通体生寒,诱嗜入骨,氲为骨寒,锁气窍,封神穴,毁经络,断真元,终生不入太阿界。

    听上去很美的名字,可却是至毒之物。

    而根叔把这枚‘七里翠青’种在了李长风的体内。

    李长风终于知道了,他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天生骨寒体,原来自己神照厚重,原来自己经络闭塞,原来这一切的一切,统统都是因为,根叔在自己小时候,在体内种下了一枚‘七里翠青’

    自己这般辛苦,原来都是这个自己满口根

    叔的老人家的手笔。

    想到这里,他面色苍白,狂喷一口鲜血。

    闻人立雪慌忙到他身边,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李勿执浑身颤抖,眼前天旋地转,强忍着一口真元让自己保持理智。

    她瞪着根叔寒声说:“张天根,你对得起我们吗?!你对得起我们吗?!”

    张天根看着李勿执道:“丫头”

    李勿执怒道:“你别叫我丫头!”

    张天根点了点头:“李勿执,当日在南岳七十万大山中,你昏倒在大阵旁,是我救了你,把你带了出来,也就有了你遇到南山书院院长的后来之事。”

    李勿执冷声道:“你跟着我们一路前行,难道还指望我感谢你不成!”

    张天根摇了摇头:“我的存在无足轻重,就像方思君一样,我也只不过是这大局中的一枚棋子,在该发挥作用的时候站出来。”

    他继续道:“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是为了你。”

    李勿执突然心中咯噔一下,她本能的察觉到了是什么事情。

    于是她的手又开始捏的青白。

    张天根说:“你的身世,从来都是一个谜。李长风不知情,守护在南岳大阵中的神将神荼也不知情,连南山书院的院长也不知情,而我恰恰是知道你身世的少数几人之一。”

    李勿执的拳头捏紧。

    张天根说:“你不姓李,你姓澹台,你的父亲是天阙宫边关镇北大将军澹台濯月,乃是淳王的嫡系,你的母亲是淳王一脉,名叫青秦”

    “你的父亲乃是大帝之属,天阙宫一战,大帝魂归,你的母亲也刚刚诞下你,为了保护你和李长风,你的父亲守在你母亲的床边,让下人把你和李长风送走,这才有了后面的事。你的父亲在你母亲床前被人乱刀砍死”

    “你住口!”李勿执蓦然一声大吼。

    她身上冒出熊熊金色火焰,把整座大殿都燃烧的金光弥漫,甚至连眼睛都变成了金色。

    百里飞花微微偏头:“想不到那胖子还真的找到一个能修行《大乘见希》的女娃。”

    李勿执指着张天根颤声说:“你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张天根:“我当初一路跟随你的养母流霜从天阙宫一路往南,进了陈家沟隐姓埋名十几年,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李勿执仰着头,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顺着她的脖颈灌入衣衫中,打湿了衣服。

    她连每一个呼吸都夹着疼,真的很疼。

    只要一想到父母在床前被乱刀砍死的场景,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疼。

    李长风喃喃叫唤:“勿执”

    李勿执回过头,看着李长风。

    可眼神却前所未有的陌生,她冰冷甚至带着几分愤怒的看着李长风,冷冷的说:“你是大帝之子。”

    “你的父亲是这天下最强的人,所有人都为他奉献自己,而你从一出生就决定了你的高度,但我的父母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凭什么要为了你的父亲去死?”

    李长风脸上很痛苦,他的声音更痛苦:“勿执,你听我说”

    李勿执摇了摇头,眼泪像豆子一般掉落下来,她看着李长风说:“我父母之死虽然和你无瓜葛,但你的父亲却难逃干系,我不要什么天下第一,我只要我的爹娘在我身边,可没想到,杀父弑母的仇尚未报,我却叫了你十几年的哥哥,你当得起这声哥哥吗?”

    闻人立雪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幽幽叹了口气。

    李勿执的双眼中,眼泪变得殷红,她嘴角有一股浓浓的鲜血流下来,李长风想要过去看看她,却没想到李勿执抽出了身旁的剑。

    她抽出了周修冶的剑。

    南山书院的剑,从来不对着自己人。

    但李勿执此刻拿着剑,指着李长风,指着自己的哥哥。

    “从今日起,我李勿执和你李长风,再无兄妹之情,再无半点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一剑,我是替我父母斩的!”

    剑锋应声而落,一道金色的剑鸿朝着李长风飞跃过去。

    闻人立雪挡在李长风的身前,结起真元。

    可李长风却把闻人立雪推到了一旁。

    这剑鸿,毫无保留的斩在李长风的胸膛之上。

    把他斩的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出去砸中了石壁。

    石壁坍塌,把李长风的身形掩埋其中。

    李勿执眼泪就好像滚滚江水,似乎今日把她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把她胸前的衣衫全部打湿。

    剑锋垂落,她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颓然坐在地上。

    黄衣谪尘,沾尽泥土。

    周修冶和闻人立雪经历短暂的错愕,慌忙到了废墟旁,手脚并用把乱石扒开,然而等到他们看到那个灰尘满面的脸的时候,又忽然愣住了。

    闻人立雪戴着面具,所以周修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对方颤抖的肩膀。

    闻人立雪把乱石扒开,把李长风抱了出来。

    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中。

    此时的李长风,满头银发飘乱如丝,这不过片刻功夫,仿佛已经衰老了十年。

    在场的这些年轻一辈的翘楚,想要入得归天吴墟大墓中来寻痕觅宝的修行者,都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和自己有关,却又无关自己。

    剑心武竞、归天吴墟、雪剑斋、这里的一切都和自己有关,但恰恰又和自己无关,无关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了大帝之子李长风,还有他妹妹李勿执设下的局。

    从一开始,其他人都不过是陪衬,而主角从方思君开始,悉数登场。

    就好像一台戏,当李长风得知自己已在局中之时,想要出去便再也不行了。

    而李长风,大家看着静静躺在闻人立雪怀中,满头白发,胸前有着血淋淋伤口的人,很难想象他就是身怀《八阵图》,手握诛天乙罗的李孤鸿之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棋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棋子

    洪荒、巨兽、尸骸、兵器

    鬼叔刚刚走进这座虚无的大门之时,眼前的荒凉让他略显惊异,然而他很快的发现,自己已经和李长风不在同一片空间。www.uu234.ccwww.uu234.cc

    他手下捏了一道真元,可却很快消散于无形。

    “你想出去?”一个灰衫老人弓着背,眯着眼看鬼叔。

    鬼叔转过身,看到了这来者不善的老人。

    他不仅看到了这个老人,还看到了许许多多朝着自己走来的人。

    这些人似乎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径直朝着自己走来。

    老者笑了笑说:“这归天吴墟大墓,空间规则在这里是没有用的,你想要出去,恐怕也出不去。”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去找谁,但你现在去,恐怕也来不及了。”

    鬼叔抬起了头,抬起了青铜面具,金铁手臂握成了拳头。

    这另一片空间中,骤然闪耀而起各种五彩真元,统统朝着那中间的一席黑影轰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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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长风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张脸是头顶的黑色面具,这张看上去冰冷且毫无生气的面具,如今让他很安心,让他冰冷的心中充满了一丝温暖。

    等到他看到身旁的周修冶时,勉强笑了笑说:“辛苦你了,二傻子。”

    百里飞花看着李长风说:“你服吗?”

    李长风:“我还没输,为什么要服?”

    百里飞花笑了笑:“你和你的父亲一样,永远都嘴硬强撑,我给你一个机会。”

    李长风:“什么机会?”

    百里飞花笑着说:“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我给你一个和我公平竞争的机会,如果你足够强,或许还能杀了我为你的父母报仇。”

    李长风眯了眯眼,摸起了身旁的飞白刀。

    闻人立雪按住了他,朝着他摇了摇头。

    然而李长风还是提着刀站起来,看着百里飞花,提刀冲了过去。

    他满头白发飘散在风中,刀瞬间就到了百里飞花的面前。

    他真元澎湃,符纹闪耀,八阵图五阵叠加,飞白刀长尺挥舞,灵犀剑真元涌动,不惜一切代价,就是要杀死百里飞花。

    一刀。

    两刀。

    三刀。

    四刀五刀六刀

    他手中的飞白刀已挥舞道记不清次数,可每一刀都距离百里飞花不过寸许,每一刀都只差一点点够得到百里飞花。

    百里飞花红色的衣裙就像一朵盛开的花,轻松的舞动在刀尖。

    张天根不打算插手,但他的目光看着别人,他也不想别人插手。

    李长风的白发,百里飞花的红裙,飞白刀的黑铁,这些极具冲击力的颜色在风中舞动。

    可总是差一点点。

    李长风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而百里飞花也总是能避开那么一点点。

    李长风蓦然一声大吼,力劈而下,百里飞花这次没有避开。

    她的青葱手指,轻轻捏住了刀锋。

    飞白刀在她的手中纹丝不动,任凭李长风如何真元滚动,都无法脱离她的控制。

    分明是一个矛盾的场面,可没有人能打破这种矛盾。

    李长风白发乱舞,真元澎湃。

    百里飞花笑着说:“我知道你的神照宽阔如大海,想必你的真元之浑厚,也远超同辈,但你或许忘记了一件事情。”

    “吾乃转圣之身,就算真元浑厚不及你,可我所悟之境界却是你永远都触摸不到的,你如何打败我?”

    就在这时,就在她的声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她的手指轻轻一捏。

    李长风瞳孔一缩,因为他赫然发现,这柄斩了七星龙渊,无坚不摧的飞白刀,刀锋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百里飞花浅尝辄止,飘然后退。

    可她的后退,却是为了更强的出手。

    于是浓烈道不能逼视的真元就像一把红色的剑,朝着李长风刺过去。

    李长风呆愣在当场,可其他人都看到了那把剑。

    真元凝形而成的红色长剑,朝着李长风刺过去。

    闻人立雪和周修冶动手了。

    永远都慢人一拍的周修冶,这一次却比闻人立雪还要快。

    他并步到李长风的身前,用了《撩云剑》最后一式平沙落雁。

    这一式最普通的剑谱,在他的手中却不简单,百里飞花红色的长剑和周修冶轰击在一起,让他直退了十数步才顿住,可他终究还是站在李长风的面前,护住了他的安全。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已不在周修冶身上,也不在周修冶的身上,而在他怀中掉出的东西上。

    一个古朴的青铜小炉,当啷啷滚到了一旁。

    一名素袍弟子走到一旁,捡起了脚下的铜炉,仔细看了看,然后瞪大了眼。

    “阴阴阳玄炉?”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这个铜炉,但只要听到了这个名字,都倒吸了一口气。

    于是他开始大声质问周修冶:“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你是不是见过火工老人?!”

    他们所有人都大义凛然,只有周修冶不明所以,他不知道什么阴阳玄炉,也不知道什么火工老人,他忽然想起了结业仪典的那个晚上,青牛把他带到了曲径通幽处,看到了池塘中的一具浮尸,而他所做的,也不过是埋葬了这具尸首。

    “火工老人这等绝世凶人,杀害的无辜百姓无数,你竟然有他的阴阳玄炉?”

    “火工老人手段残忍,杀了人不算,还要把人的魂魄留在阴阳玄炉中不断煅烧,让人永世遭到折磨,这等凶物,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南山书院的弟子身上!”

    “快说,你是不是和火工老人有关系!这凶魔现在在何处,我定要取他首级祭奠冤魂!”

    所有人都站出来指责周修冶,就好像他们已经等了很久,迫不及待要站出来展现自己的力量。

    周修冶坚定的脚步,开始后退。

    但他的身后是李长风,于是他后退撞到了李长风身上。

    周修冶回头,看到了李长风满头银发下,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的眼睛一如往常的明亮,但此刻多了些许诀别,他朝着周修冶笑了笑,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很难看。

    然后转过身来,平静道:“这阴阳玄炉,是我给他的。”

    那人气焰嚣张,指着李长风道:“你撒谎!”

    李长风的眼眸微张,看了一眼那人,对方的气焰顿时熄灭,不敢与之对视。

    李长风平静道:“是我在一具尸体旁捡到的,如果这阴阳玄炉真的属于火工老人,恐怕他已经死了,是我把阴阳玄炉送给周修冶的。”

    “那你说说,你在哪里见到火工老人的!”

    李长风:“南岳,七十万大山深处。”

    那人不知该说什么,和张天根对视一眼,把目光又转向了李长风冷冷道:“此等凶物,就算你得到了手,要赠与周修冶?莫不是你们二人起了私吞之心”

    李长风看着他说:“不送给我的朋友交给谁?交给你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他指着李长风,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拂袖走到了一旁。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站出来道:“李长风,你莫要嚣张,你和北燕通敌叛国之事,我们还没与你追究!”

    “对对!”那人转过身来,看着李长风冷冷道:“你和北燕太子夏侯蝉交好,通敌叛国置中原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帮助北燕突破北方战线,其恶当斩!其罪当诛!”

    李长风傲然道:“夏侯蝉乃是我的好朋友,但我此生光明磊落,绝无通敌叛国之说。”

    “哼,若是你真正光明磊落,就该杀了夏侯蝉明志!私藏阴阳玄炉,背地通敌叛国,这里面哪一样都足够将你斩首!你还有何话说!”

    李长风骤然哈哈大笑,狂发乱舞,他的笑声回荡在这大殿之上。

    飞白刀被他提在手中,指着百里飞花和张天根笑道:“想要杀我,直说便是,让这么多跳梁小丑在我面前演戏算什么,莫要叫我瞧不起你,百里飞花!”

    那人脸红脖子粗:“你做了这么多恶事,杀了你又如何?”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另一个人动了。

    站在一旁的闻人立雪,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子,突然贴身李长风的身旁,在他耳边轻轻道:“跟我走!”

    只是瞬息,这二人就消失在大殿的阴影处,隐没于黑暗中。

    罗刹殿的《神行诀》,当初在孙罗笙的教导下苦修神行诀的闻人立雪,如今只是瞬息,就把李长风带离了此处。

    她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所以要带着他不顾一切的离开。

    可她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有一个人,和她一样都来自罗刹殿,而且也同样修行过《神行诀》

    白夜欺身入内,紧紧跟着闻人立雪入了黑暗中。

    百里飞花没有动,她依旧脸色平静,和根叔静静站着。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有人替她完成。

    她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失魂落魄的黄衫女子,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忽然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第一百六十九章?诀别

    第一百六十九章诀别

    这墓中黝黑森冷不见底,但李长风手中握着温软,心里很宽慰。UU小说

    这一席黑影很焦急,她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带着李长风离开这个地方。

    尽管她不知前路如何,但好在应该比面对哪些人要强,所以她拼命的奔跑,毫无顾忌涌入黑暗中。

    终于,等到背后的光辉已经消失不见,而前路的黑暗也已经被一堵长满了苔藓的石墙拦住去路的时候,两人停了下来。

    闻人立雪很焦急,她胸膛起伏,但眼神却看着四周,她觉得这里不够深入,还想要再带着李长风远离喧嚣和世俗。

    李长风握着她的手更紧,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感受她浑身的颤抖和胸膛的起伏。

    似乎这时候的闻人立雪,虽然穿的毫无生机,但确是最能让他感受到生命美好的一刻。

    所以他很安心。

    “丫头,我此生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在山里遇见了你,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娶你为妻。”

    李长风如是说。

    闻人立雪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诀别,她伏在对方银白如雪的发丝里,浑身颤抖泪如雨下。

    她咬了咬牙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李长风摸着对方的头发,笑着说:“有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就在这时,这昏暗的环境中忽然凭空出现一道璀璨的真元,朝着李长风的背刺过来。

    这真元积蓄已久,放手一搏。

    闻人立雪最先感受到,所以她很生气,师出同门,她自然能感受到对方是谁。

    但李长风也不慢,他虽然打不过百里飞花,但不代表他收拾不了白夜。

    他手里的飞白,朝着身后斩过去,连回头都未曾回头。

    同样凭空出现一道剑芒,把璀璨的真元撕裂成碎片,扫在白夜的身上,将之扫进了黑暗中,生死未知。

    只是周围洒满的鲜血似乎能猜测到几分他的处境。

    一招击溃。

    白夜跟随闻人立雪潜藏在黑暗中,趁着他们相拥之时蓄力一击,却没想到李长风早已和他不是同一境界的人。

    可李长风扫了一刀,却皱起了眉。

    他松开闻人立雪,转过身来,看着黑暗中走出的人影。

    一个。

    两个。

    三个。

    四个。

    入墓十余人中,似乎除了李勿执和周修冶,剩余的悉数到场。

    他们都提着刀,拿着剑,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也提着刀,所以大家心照不宣,都虎视眈眈看着对方。

    此刻,还有比此刻更好的机会吗?

    《八阵图》、飞白刀、《渡厄诀》,李长风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他现在真元受损,或许错过了今日,便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百里飞花没有说错,她对人心看得很清楚,所以才知道,剩余的事情,即便她不做,也会有人替她做。

    仓木错和血菩萨手中的钢刀无声抬起,迅速朝着李长风扑过来,在擂台之上被对方重挫让他们心中饱含屈辱,尽管他们凭借着自己的强绝修为留到了最后,但这股心中的屈辱,唯有用李长风的鲜血才能洗刷。

    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洗刷自己的屈辱。

    黑暗中骤然闪耀而起五光十色的真元和怒吼声。

    可惜的是,闻人立雪也站在李长风的身边。

    没有人能比罗刹殿的刺客更懂得暗杀。

    闻人立雪手中的红丸划出道道红芒,这大殿之中血雾喷薄,洒满苔藓,许久未曾灌溉的苔藓,此刻更加浓郁鲜艳。

    可闻人立雪什么都不管,她要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出去,而这些人,就在这时候送上了门。

    就在他们打的天昏地暗的时候,有一个人却背道而驰。

    百里飞花背对着那片幽深的黑暗,不顾内里传来的打斗声,朝着相反的方向而行。

    同样是黑暗,可百里飞花所走的路,却有一点星火。

    那是一盏灯,火苗虽然微弱但好在并未熄灭。

    幽蓝的火苗能够在这座空旷的大殿之上延伸的并不够遥远,但依旧能照耀印刻出摇曳的影子。

    恍若妖魔。

    百里飞花和张天根都走到了这盏灯下,看着幽蓝的火苗。

    张天根顿了顿说:“如果把他召唤出来,可能《八阵图》和飞白刀就不一定归我们所有。”

    百里飞花知道他的意思,但她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于是伸出手去撩拨着幽蓝火焰的影子,慢悠悠说:“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对他太过残忍?”

    张天根看到了墙壁上出现的百里飞花的手指,一张黑色的手在墙上挥舞。

    他顿了顿说:“为了成就王道霸业,残忍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百里飞花:“既然对他不算残忍,那就不必计较得失,《八阵图》又如何?诛天乙罗又如何?世俗所求对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我想要的,是把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都埋葬。我要让世人明白,雪剑斋百里飞花,才是这世间唯一的神。”

    张天根知道百里飞花刚才那个问题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私自留了李长风一命,但百里飞花一直留着自己性命的原因,于是恭敬的跪拜下去。

    百里飞花在笑,这个看似纯真的小姑娘,此刻的笑容却比潜伏在身旁的黑暗还要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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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长风手中的飞白刀斩过,再也没有人能站在身旁三尺内,雪剑斋弟子,千佛洞弟子,江湖散修弟子,都倒在他的脚边。

    但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号角声,这号角声悠扬缥缈,却雄浑有力,悠悠透过黑暗传递到了耳边。

    闻人立雪也听到了那声音,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可李长风却突然拉着她的手狂奔,那种脸上的骇然,是闻人立雪前所未见的。

    李长风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感觉到了危险,这是一种来自灵魂的颤栗感。

    突然,他的身体紧绷,抬头骇然望天。

    黝黑的上空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朝着两人伸过来。

    这只手巨大无比,感觉只需轻轻一捏就能把人捏成碎泥。

    李长风手中飞白刀朝着天空狠狠斩过去,然而这剑鸿却透过手劈斩到了石头上。

    来不及了!

    李长风心中骇然。

    于是他朝着闻人立雪的胸口一掌。

    这一掌虽然饱含真元却带着些许温润之力,闻人立雪似乎没有想到李长风会对自己出手,毫无防备之下,身体倒飞出去,眼泪却夺眶而出。

    不要!!!”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闻人立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大手,把李长风狠狠的拍进了地面。

    这地面出现了道道裂纹,顺着李长风身下蔓延。

    大手再度用力,李长风竟被拍进了缝隙中。

    等到闻人立雪反应过来,那裂纹底下已空无一物,甚至连裂纹都已合在一起,变成了细微的拼凑痕迹。

    李长风消失了,他陷入了裂隙中,不知生死,那只大手也消失了,更加干脆的消失在了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闻人立雪甚至连那只手属于谁都不知道。

    她只能慌忙的用手去扒那道裂缝,扒烂了石头扒烂了黑手套,也扒拉了手指,鲜血淋漓。

    地面纹丝不动。

    她终于无力的哭泣起来,哭的肝肠寸断。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孩,走到闻人立雪的身后,看着这个笼罩在黑袍中,把自己的所有都隔绝于世外,却抱膝痛苦的女孩子,心生怜悯。

    百里飞花:“曾经我和你一样,都为这种廉价的感情伤心难过,但你终究有一天会明白,永生才是这世间至高的追求,其余皆可抛弃。”

    闻人立雪站起身,转过来看着百里飞花。

    她手里突然出现一把刀,红丸朝着百里飞花刺过去。

    一刀不中。

    又一刀不中。

    又一刀不中。

    闻人立雪不知道自己刺出了多少刀,她也不知道泛了罗刹殿多少行刺的忌讳,她的手臂挥舞到毫无力气,喘息着拖着疲惫的身体,恶狠狠的看着百里飞花,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她现在就想把百里飞花挫骨扬灰。

    闻人立雪:“你把他弄去哪儿了!”

    百里飞花平静的说:“你也看见了,他就在你的脚下,但你就算知道他在哪里,能救他吗?”

    闻人立雪咬牙道:“只要杀了你,就能!”

    她手上的红丸再度被提起,朝着百里飞花刺过去。

    尽管现在的她,跟一个提着刀的孩童无异。

    百里飞花摇了摇头,单手捏住了对方的手腕。

    突然,她挑了挑眉。

    “你怀孕了?”

    闻人立雪一愣,手上的刀应声而落。

    百里飞花突然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闻人立雪怒吼道:“有什么可笑的!”

    百里飞花笑道:“如果这个孩子是李长风的,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闻人立雪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百里飞花已经消失了,其他人也都消失了,只剩她一人在这空寂的大殿中。

    可她却不觉孤单,尽管周围三尺之外都是黑暗,但她却从未如此温暖过。

    她的手略带颤抖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从前她从未想过今天。

    激动?彷徨?伤感?震撼?难过?

    她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双手在肚子上,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别样的异常。

    那是温暖?

    修炼《六道凝碧》之后,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觉得很温暖。

    第一次是躺在李长风怀中,第二次便是现在。

第一百七十章?风云变化

    第一百七十章风云变化

    “小姐,外面风大,看这天暴风快来了,咱们回房吧。www.uu234.ccwww.uu234.cc”

    “我再等一等。”

    小青和小白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李长风离开之后,每个日夜解红妆都站在城楼边,眺望着远方那座山,那儿是连接不归雪原的必经之路,她希望可以从远方看到一个黑影骑马而来,但那里山高水长,就算有黑影下来,也被淹没于雾气和丛林之中,如何看得清呢?

    起风了,这风把解红妆肩膀上的红巾吹拂起来,飘入了楼下。

    飘向了远方。

    顺着红巾的目光,解红妆突然看到了一席黑影,自西面绝尘而来。

    她的手在颤抖,慌忙跑下了楼。

    黑影迎着风暴,拖着长长的烟尘,自西塞国门一骑入内,直入皇宫。

    解红妆刚刚来到,就看到了马背上的黑影一头栽倒,躺在冰冷的地砖上。

    她和小青小白慌忙把对方掰过身,骤然一愣。

    青铜面具上有累累刀痕,金铁手臂已经断了,鬼叔奄奄一息,紧闭双目。

    这是鬼叔,那李长风呢?

    解红妆突然想到了什么,提裙朝着门外奔去,她一路奔跑,哪怕风暴就在眼前也毫无畏惧,甚至连长裙被撕破了也没有停止步伐,一直到了西门口,看着漫漫黄沙,看着惊天风暴,愣在了当场。

    她哭了,她蹲在西门口,蹲在风暴前,抱着自己哭了起来。

    鬼叔醒来之时,解红妆就坐在窗边,她神情黯淡脸色消瘦,她要明白发生了什么。

    解苍山走入了门中。

    从前李长风觉得鬼叔是个哑巴,但其实他会说话,只是声音沙哑,细若蚊吟。

    解红妆站起了身,朝着门外走去。

    解苍山:“站住!”

    “你要去不归雪原送死吗?”

    解红妆没有回头,她看着屋外盛开的三色堇,喃喃自语:“父亲,如果你不想失去我这个女儿,就让我去那里找他,我知道他没有走远,在那里等我,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太孤单。”

    小青和小白闻言,捂着嘴痛哭起来。

    解苍山看着解红妆落寞的背影,突然想到了红妆的母亲,为了自己和父亲决裂的那一天,于是叹了口气说:“身体要紧。”

    解红妆头也不回出了门,那抹红色隐藏于灰暗中。

    解苍山挥了挥手,一个黑铠身影走了进来。

    解苍山眯了眯眼:“去不归雪原告诉百里飞花,上一辈之间的恩怨我管不了,但李长风现在是我的女婿,让她留一命。”

    黑影躬身退下。

    北境,漫天黄沙。

    王莽大将军眉头紧锁,站在燕山天脉之上看着山下的密密麻麻。

    黄沙已将他

    的双脚埋入深坑,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眼神紧紧盯着山下。

    “北燕人到底发什么神经,竟然如此不惜代价想要越过燕山,他们想做什么!”即便是身经百战的王莽大将军,也经不住北燕车轮战般的消耗,这些人连日来就像疯了一样,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毫无布局章法可言,丝毫不在意兵家忌讳。

    “听说跟北燕太子夏侯蝉的好友有关”

    “什么好友!”王莽低吼道。

    “李长风。”

    王莽神情一愣,眉头深锁看着山下。

    密集如林的黑铁队伍中,夏侯蝉冷峻的面孔看着阻挡在前的燕山,他越发坚毅的脸庞上显现出一丝冷酷,看着隐于黄沙中的高山喃喃道:“你等着我!我一定救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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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阙宫中,幽王青穷乾坤殿外,不断有战报涌入。

    “报!!!北燕五十万大军强攻燕山天险,已割裂我方战线!”

    “报!!!北燕强弩军武力凶猛,已攻至燕山山顶。”

    “报!!!燕山山脉百里外驻将城的援助大军被北燕铁骑迂回斩断,已无法给与前线援助。”

    “报!!!”

    青穷从未如此愤怒过,手掌狠狠的拍在龙椅上,怒声道:“王莽连一个北燕娃娃都打不过吗?朕要他何用!”

    “陛下!”武将出列躬身道:“据臣下所知,北燕太子夏侯蝉此番将北疆战线所有的兵力都诉诸燕山,为的就是放手一搏突破燕山天险,此番较量他胜券在握,王莽将军地处北疆孤立无援,实不该受此罪累。”

    青穷冷声:“照你这般所说,这北燕太子的军队就不可抵挡了?”

    “属下并非此意,夏侯蝉其人此番不顾一切的要突破燕山,恐怕他乃是意有所指。”

    青穷:“他意在何处?”

    “不归雪原,雪剑斋!”

    青穷惊咦一声。

    那武将躬身道:“此前雪剑斋开启归天吴墟大墓,引天下群雄毕至,但实则是为了绞杀大帝之子李长风,如今李长风身陷不归雪原,而夏侯蝉据传闻乃是李长风的至交好友,他也曾在李长风大亲之日送去珍宝无数,如今好友被困,他自然内心焦灼无所顾要救之于水火,所以此番破境深入内腹,其意不在中原,而在极西。”

    青穷疑惑道:“若是意在极西,为何不直去西面,反而要越过燕山再绕道往西?岂非贻误良机。”

    另一文臣出列躬身道:“陛下,夏侯蝉所属所到之处皆不扰民,可但凡是雪剑斋分堂所在都被其摧毁殆尽,料想雪剑斋百年基业,夏侯蝉若是一声令下不顾一切想要摧毁还是可以做到的,我猜他是想掌握更多的筹码,用来和百里飞花谈判!”

    青穷略微点了点头,玄象自不归雪原而回,他也曾有所耳闻。

    这所谓的剑

    心武竞,其实不过是为了绞杀李长风而设的局,所谓的归天吴墟大墓,也不过是为李长风准备的葬身之所,想到这里,他就舒心多了,于是道:“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对方拱手道:“吾王在上,若要阻拦夏侯蝉,必不能硬撼锋芒,当以曲线图之,放之一路西去,亦可挫动雪剑斋之锐气,两虎相争,吾王可坐收渔翁利尔。”

    武将躬身上前,直达天听,在青穷耳边悄然私语,一番话毕,青穷面露微笑,而后大笑。

    五月中旬,初夏。

    黑铁骑兵长驱直入,在中原内腹之地奔袭,他们沿着燕山山脉一路往西,直奔不归雪原。

    夏侯蝉脸上一直保持着冷酷的面容,沿途所到之地,雪剑斋分坛尽数被毁,但凡和雪剑斋扯上关系的都付之一炬。

    夏侯蝉不是一个善人,他在北燕听到了李长风的消息,准确的说,不是个好消息。

    雪剑斋设计害死李长风,把他困在了归天吴墟大墓中,至今生死未卜。

    夏侯蝉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他得到了可汗的允诺,于是把北疆战线所有的兵力都聚集在燕山山脉,不惜一切代价强攻燕山。

    王莽大将军虽然借助天险能抵挡一阵,但夏侯蝉也克制自己保持了冷静,分出了五千修行者迂回强攻驻将城,把王莽将军的后援斩断,才能一举突破燕山,深入内腹。

    但夏侯蝉没有杀死王莽,而王莽也很难相信为了突破北线,夏侯蝉竟然不惜动用五千名修行者加入战斗。

    倾囊而出,只为破局。

    王莽虽然地处高地,但孤立无援之下,也只得弃兵退守驻将城,夏侯蝉越过燕山之后,却没有强攻驻将城,反而长驱直入往西而去。

    他本意不在烧杀抢夺,而在救人。

    夏侯蝉的随从侍卫看到太子干裂的嘴唇,想到对方已两天没有进一滴水一粒米,于是哀求道:“太子,身体要紧,您歇息一下吧。”

    夏侯蝉摇了摇头,目光一直在西面的雪山上,从未偏移过。

    侍从踌躇片刻道:“太子,属下嘴臭说句您不爱听的,若是我们赶到雪剑斋,发现李公子已经身首异处,该当如何!您如何得知李长风至今仍活着?”

    夏侯蝉:“百里飞花不会杀死他的,我在中原游历也曾听闻百里飞花和他父母的恩怨,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杀了李长风根本不会让她有半分成就感,恐怕她想做的是把李长风困在归天吴墟大墓中,折磨他一生一世。退一万步说,李长风现如今是解苍山的女婿,若是解苍山拼了命的要救出李长风,也不是现在的百里飞花能抵挡的。”

    侍从:“那您还担心什么呢?”

    夏侯蝉眼神泛冷:“比起杀死他,百里飞花恐怕有更恶毒的办法!”

第一百七十一章?卜豸

    第一百七十一章卜豸

    夏侯蝉看到了一个人,虽然对面有很多人,但他的目光就放在那个人身上。www.uu234.cc

    身穿黑铠,手握长刀,身骑白马,巍然而立。

    他的身后是至少三千重甲王师,静静的伫立在雪剑斋分坛前。

    夏侯蝉孑然而立,朗声道:“你是何人?”

    “在下锦衣卫,秦千骑!”

    夏侯蝉眉眼一动,脑中忽然想起李长风曾对他说过,七大宗门中的锦衣卫秦千骑,是他少有佩服的几人之一。

    名字一样,宗门亦相同,看来没有错了。

    夏侯蝉:“你拦住我意欲何为?”

    秦千骑提着刀郎朗道:“我身后乃是中原沃土,你们北燕人越过高山深入内腹,还把雪剑斋一众分坛尽数摧毁,只要我在这的一天,就不会让你越过去。”

    夏侯蝉怒声道:“蠢货,我是去救李长风的!”

    秦千骑眉眼微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王命在身,恕我不能退步。”

    夏侯蝉冷笑道:“我以为李长风如此看重你是因为你肝胆相照,没想到竟是如此畏首畏尾之辈,也罢,既然你王命加身,我就不与你多说了,咱们手下见真章!”

    秦千骑钢刀拍马,三千重甲王师汹涌如潮水。

    夏侯蝉率领的燕人本就是马背上长大,气势如虹般冲击过去。

    吼叫,嘶鸣,怒喊,金铁交鸣。

    夏侯蝉的刀悍然无匹斩过去,秦千骑手中的黑铁刀也迎风斩过来。

    夏侯蝉倾尽全力,但他以为自己至少还需要苦战一番。

    可他没想到,这一刀过去,秦千骑已重重摔下马背,黑铁刀被他弃在一旁。

    秦千骑的三千重甲兵败如山倒,被夏侯蝉率领的兵马不费吹灰之力击破,甚至连一个损伤都没有。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北疆战士,也没有遇到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夏侯蝉惊讶过后,冷静了下来。

    他挥手,整军前行。

    丝毫不拖泥带水。

    只是离得远了才回过头,看着在阳光下相互搀扶起来的三千重甲,还有在地上捡起刀锋的秦千骑,心里暗暗道了一声谢。

    “秦大哥,咱们该如何交差?”秦千骑的随从脸色无奈,苦笑道。

    秦千骑抚摸着刀锋,平静说:“修书一封,就说我秦千骑技不如人,无法抵挡夏侯蝉,他已毁了雪剑斋分坛远去。”

    良久,他转过身,看着极西之地的茫茫白色,眼中无限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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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长风醒来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连自己所处的地方大小都辨认不清。

    墙角长着几朵小小的夜莹,斑驳的荧光把周遭寸许映刻出些许痕迹。

    李长风即便看不清周围,也能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就好像要从周围的黑暗扑过来,扑进自己的骨头里。

    他很奇怪,能看清人体脉络的眼睛,反而看不清这里的黑暗。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点绿色的烛火点燃,诡异且阴森。

    烛火瞬间把这周围照耀清晰,原来这是一个山洞,烛火旁有一张石座,石座上坐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

    让人看一眼就一辈子不会忘掉的人。

    李长风抬头,看到了对方骨瘦如柴的绿色肌肤,看到了对方灵动的尖锐手指,还有脸上的倨傲和狰狞。

    他就像审视一个自己的玩物般,轻蔑而有趣的看着自己,内心仿佛在思考什么,因为他的手指极有节奏的敲打在石座之上。

    李长风起身皱眉,身体不自觉朝后退。

    对方看穿了他的恐惧和意图,于是冷漠而戏谑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地方响起:“这里是出不去的。”

    站起身来,李长风才看清,只有一条路。

    石座后有一条道,接往更深更遥远的黑暗,但对方就坐在最前方,冷冷的注视自己。

    李长风的眉头紧锁,冷冷道:“是你把我弄进来的?”

    “我叫卜豸,是这座大墓的主人。”

    “而你,是我的奴仆。”

    李长风冷笑:“奴仆?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对方淡淡的,讥讽的笑:“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

    就在这时,李长风骤然感觉到,自己被对方捏在手里,可自己分明站在原地不动,但让李长风震惊的是,他竟然控制住了自己的灵魂。

    卜豸冷漠的笑:“你的身体里,好像有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他话音刚刚落下,手掌一弓,李长风顿时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把自己撕裂开来,那种来源于灵魂的颤栗和痛苦让他狂吼出声。

    卜豸就坐在石座上,分毫未动,但他的另一只手中,捏着一条龙。

    尖锐的手指轻轻捏在这条小龙的脖颈处,任凭对方如何挣扎都不曾松动。

    这龙虽然小,但依稀能看出几分上古洪荒的神秘。

    人面,蛇身,赤红色,张大了嘴巴发出诡异的嘶鸣。

    卜豸的眼神淡淡的扫过去,然后捏紧了手指。

    浊龙的脖颈被他尖锐的手指捏断,断成了两截划倒在石座下,然后变成森百的火焰灼烧成灰烬。

    “在归天吴墟,一切无体虚魂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卜豸平静道。

    “现在,只剩你一个人了。”

    李长风怒吼道:“你这个怪物,到底想干什么!”

    卜豸笑道:“我被困在这里太久了,这里太孤单,也太无趣,不过好在你进来了。”

    李长风本能一惊。

    卜豸继续道:“那个小姑娘告诉我,你身上有些好玩的东西,我仔细查了查,你好像修炼过已经绝迹的灵魂法门,这种本就不多见的法门,对于现在的九州而言,恐怕已经没有人能触碰到了,你的灵魂已经蜕变了。”

    李长风咬牙道:“要杀便杀,我不想听你这么多废话!”

    卜豸:“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

    李长风正要开口怒骂,骤然身体一轻,整个人飘飞低沉如尘埃,深深的陷了下去。

    他恍若穿透了石壁,穿透了岩层,穿透了火热,穿透了寒冰,最终落入了一片深渊。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否还留有意识,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是活,他能看到的,就是累累白骨。

    目光所及,森然白骨被月色照耀的皎洁,但同时也阴冷入骨。

    荒芜的黯淡把周围三尺内都萦绕成浓雾,而且能从浓雾中问道些许腥臭味道,李长风想要朝前迈一步,突然

    一惊。

    他的前方,是一个硕大的骨架,把自己锁在其中。

    于是他转身后退,也看到了这硕大的骨架。

    四周都是骨架,就像一个牢笼般,把自己困在其中。

    李长风注意到了一丝异样,不仅来自于周围的孤独和毫无生机,更是来自于自己。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掌开始肿大,皮肉开始被撑的鼓鼓囊囊,就好像里面有气。

    手掌逐渐变得像个球,皮肉早已被撑的快要涨破了。

    李长风的眼神瞪的越来越大,眼珠掉了出来,他想要把眼珠托回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开始破裂。

    没有鲜血,只是变成了碎片,随风而去。

    他很痛,想要叫出来,却发现自己的脸和嘴巴也变成了碎片。

    他的身体被撑大涨破成了一点点碎片,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剩下,就消失于灰暗的空气中。

    等到意识重回身体,他再度抬起了眼,看到了周围的骨架

    可那些记忆,那些身体变成碎片的记忆,依旧留存在脑海中。

    究竟是怎么了?

    那种自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和折磨,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里。

    但还没等自己想明白,那种痛苦又来了,这次他叫喊出声,痛苦的嘶吼却久久回荡在灰暗中,他再次被撕碎成了碎片

    时间,就好像一个残忍的刽子手,永不停歇永不疲惫的把他斩成碎片,一轮又一轮

    卜豸的声音忽然从虚空传来:“在禁骨之囚中,时间是永恒的,你将在这里承受永无止境的痛苦和折磨,没有尽头”

    李长风再一次被撕碎成碎片的时候,他掰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每撕碎一次,他就掰断一次手指。

    他的痛苦,不仅来自于灵魂的破裂感,也来自于痛彻心扉的断指之痛。

    可他要这么做,他要记住每一次痛苦,自己的脑袋已经因为痛苦而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所以他要用身体记住。

    断指可以恢复,但那种痛苦却深刻于心。

    他不在嘶吼,把所有的痛苦都潜藏内心,变成了能燃烧自己的怒火。

    卜豸是归天吴墟的主宰,但他能掌握的是无体虚魂,也有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就是李长风的神照。

    一次次被撕碎,一次次重组,他的神照中,出现了一轮曜日,越发明亮,越发耀眼。

    不知过去了多少次,或许是一千次,或许是一万次,也有可能更久。

    李长风掰断了几千几万根手指,直到那一刻,直到他神照境中的那一轮曜日,发出金色的,璀璨的,能照耀大地的光明。

    把元海都照耀的波光粼粼。

    李长风睁开了眼,他不再掰断手指,而是看着天上。

    卜豸原本还真有趣的看着一遍遍被轰杀的李长风,但这种游戏做的多了也会疲倦。

    李长风是一个狠人,即便经受了这样的痛苦,他反而每一次都掰断自己一根手指,一声不吭的忍受断指和被撕碎的痛,所以卜豸越发觉得无趣。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却没想到如此无趣。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无崖

    第一百七十二章无崖

    烛火依旧昏暗缭绕,然而此情此景却和之前李长风与卜豸对峙有所不同,气氛似乎不再倾向于卜豸,而呈现除了微妙的平衡。UU小说

    卜豸之前从未注意到,这个年轻人满头白发,张扬且放肆,狂风吹拂,银丝遮面。

    但更让他觉得惊讶的不是他满头白发,而是他的眼神。

    卜豸喜欢看来到归天吴墟墓中的那些人震惊和恐惧的眼神,当他们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和被自己捏在手中那种眼神里透露出的恐惧和震颤,让他心中很有成就感。

    刚刚看到李长风的时候,他就和其他人一样,震惊且带着些许恐慌。

    但在禁骨之囚中,卜豸发现了这个年轻人不同于别人的狠。

    这种狠潜藏在他的骨子里,潜藏在他的血脉中,比起那些尿裤子苦苦哀求的世俗凡人,李长风每一次被撕碎,都会掰断自己一根手指,这种对自己的狠,让卜豸的确高看了三分,但也不过如此。

    可如今看到李长风的眼神,卜豸竟然心中生出些许慌张。

    竟不敢与之对视。

    李长风眼神很平静,平静到有一些冷漠,冷漠到比这归天吴墟大墓还没有生机,卜豸低头望一眼,他能看到李长风的身体依旧在禁骨之囚中被一遍遍撕碎,重组,可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卜豸内心生出些许怒火,这怒火自心中而来,他期望用自己的愤怒来掩盖内心的惧怕,于是整个眼睛都变成了碧绿色,燃烧了起来。

    “卑微的人类,是谁给你勇气敢挑战我的威严!”

    绿色的火焰变成了一杆枪,朝着李长风戳过去。

    这绿色长枪上有无数灵魂的呐喊,嚎叫着嘶吼着朝着李长风扑过去,想要把他吞噬。

    然而让卜豸吃惊的是,这绿色火焰长枪,却恍如无物般刺穿了李长风,戳进了身后的石壁中,而李长风,依旧站在那里,丝毫未曾动过。

    他甚至连发丝都不动过分毫,眼神也依旧平静的看着卜豸。

    卜豸的眼神中露出些许恐惧,这是一种面对未知的恐慌感。

    曾经他想要看到的眼神,如今出现在自己的眼中。

    “怎么会”

    李长风平静开口:“你是个灵魂体。”

    卜豸陡然一惊。

    李长风继续道:“你能剥离我身上的浊龙精魂,就代表你是虚无的,托你的福,现在的我,灵魂已经蜕变到了另一个层次。”

    卜豸惊惧之下,不由自主喃喃道:“什么什么层次?”

    李长风看着他道:“帝境。”

    话音刚刚落下,他开始朝着卜豸走过去,不急不缓。

    有的话他告诉卜豸了,有的话他没有告诉卜豸。

    经过千万次的破碎重组,神荼神将种在他脑中的《渡厄诀》种子,再一次蜕变,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已独立于物外,以另一个人的角度去审视自己,去审视这个世界,这就是帝境。

    卜豸开始害怕了,他开始恐慌,他越是恐慌,越是未知,就越是想要用怒火去掩埋。

    他全身都喷出火焰,变成飞斧利剑朝着李长风斩过去。

    可每一件都无法触碰到,甚至李长风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卜豸尖锐的手指朝着李长风的脖颈捏过去,却依旧扑了个空。

    李长风穿过了他,就像一缕幽魂,穿透过去,然后朝着他身后的大道而行。

    和神荼神将守着的大阵一般,这里的大道,也接天壤地。

    卜豸的身体在发抖,千百年来他从未如此害怕过。

    李长风虽然不知道上面有什么,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步伐。

    他是一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而且心中总有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匪气,所以他不愿去管上面有什么,最好搅他个天翻地覆,百里飞花设计害他,他也不会让雪剑斋好过。

    但卜豸知道上面有什么,所以他在发抖。

    他对每一个来到归天吴墟大墓的人都说,他卜豸是这座大墓的主人,但其实,他只是个奴隶。

    离得近了李长风才看清,上面是一座宫殿,不算巍峨,不算壮阔,却有种别样的肃穆和清冷。

    这阶梯徐徐而上,直到他回过头,再也看不见卜豸和那绿色的星火,宫殿就在眼前。

    看样子有些时候没人进来了,这宫殿的门窗和龙柱上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古朴泛黄的匾额上有‘烟波阁’三个字,但也看不出半分昔日的峥嵘和荣耀模样。

    李长风想了想,推开了门。

    有冷风从内里吹拂出来,带出一片呛人的尘土。

    李长风看到了一整片碧绿色如同海洋一般,被晶莹剔透的水晶垒砌而起,内里有飞絮漂浮游走,上下翻飞,引人注目。

    李长风的眼睛可以看穿人的经络,这样美丽的场景,在他的眼中却充满了痛苦,折磨,嘶吼,宛如地狱。

    他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是无数冤魂的嘶喊。

    这绚烂美丽的水晶,倒映出李长风的面容,他很迷茫,也很困惑。

    顿了顿,李长风抬起了右手。

    他的右手上,是一道绚烂的剑鸿。

    朝着碧绿色的水晶劈斩过去,丝毫不拖泥带水,似乎走过刚才的石阶已让他想明白了,不论遇到的是什么,他都会斩这一剑。

    斩这一剑,是因为说到底,这里依旧是雪剑斋,所以不论这里有什么,这一剑都要斩下去。

    李长风做到了,这惊天一剑,把整片水晶和房屋都劈开了一道豁口。

    透过支离破碎的房顶和水晶的豁口,无数的绿色冤魂发出呐喊,朝着四周扩散。

    李长风木然站在风暴中央,却没有任何灵魂能叨扰到他。

    因为他已达帝境。

    但总有例外。

    李长风或许是没有审视清楚,总之在刚才的水晶中,并未看到这一点红。

    这一点猩红逐渐扩大,最终变成了一个身穿红袍的中年人。

    冤魂在他身旁环绕,却丝毫不敢靠近。

    不是不肯,而是不敢。

    李长风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李长风。

    这是一个很有气度的人,比起卜豸的面目狰狞,他更像一个儒雅的谦谦君子,只是血红色的长袍昭示这个人内心的丰富。

    他开口说:“谢谢你。”

    李长风皱了皱眉:“因何而谢?”

    他笑了笑说:“因为你,我才能重见天日。”

    李长风:“你是谁?”

    他说:“我叫无崖。”

    李长风:“你是这座大墓的主人吗?”

    他点了点头:“我是这里的主人。”

    李长风:“可是你看上去,像是被锁在这里。”

    无崖笑了笑说:“在这座大墓中能来去自如的人,未必是主人,而被锁起来的,也未必就是奴隶。”

    李长风点了点头。

    无崖突然笑道:“你犯了一个错误。”

    李长风重新抬起头,看着他,满脸疑惑。

    无崖笑着说:“你做的最错的事,就是释放了我,但这也或许是你做的最对的事。”

    李长风抬起头,看着归天吴墟中弥漫的凄厉叫喊的魂魄,喃喃道:“我做的错事,就是放了他们吗?”

    无崖点了点头:“这里叫绿蝶冢,这里面的无数冤魂,都是世间怨气最重的人所遗留的凶念,你的灵魂已达帝境,所以他们对你毫无威胁,但从此刻开始,他们将重回人间,做未尽之事,偿为了之愿,杀未死之人。”

    李长风的眼中,混沌中泛出一些清醒:“你是说,我把魔鬼放到了人间吗?”

    无崖似乎觉得魔鬼这两个字用的很精准,于是笑道:“大致如此。”

    李长风喃喃:“那你可以阻止这件事吗?”

    无崖点了点头,但又笑着摇头说:“我可以办到,但我不准备做这件事。”

    李长风:“为什么?”

    无崖抬起头,看着门外说:“整个人间界,我不觉得所有人都有资格活着。”

    李长风朝着无崖刺了一剑。

    这一剑来的突兀且毫无征兆,李长风低头思考了片刻,然后刺了一剑,就这么简单。

    无崖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寸许的剑鸿,饶有趣味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李长风已达帝境,这一剑虽然普通,但确是他毕其功于一役,灵犀剑技的巅峰。

    可到了无崖面前,却像一个小孩提着桃木剑刺向一个壮硕的大人。

    无崖笑了笑说:“你应该在想,如果能杀死我,恐怕就能拯救人间界,就好像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

    也许是身体碎裂重组了千百回,又或许是心神疲惫到了极致,李长风显得很平静,他做这一切都很平静。

    平静到就像一个将死之人,对生命起不了任何的波动。

    他看着无崖说:“我能杀死你吗?”

    无崖笑着说:“很难。”

    李长风:“我想试试。”

    他说想试试的这一刻,剑鸿突然变得如同曜日。

    李长风最终还是没能杀死无崖,因为卜豸看到了李长风和无崖二人,一前一后从石阶上走下来,那抹血红色的长袍,让卜豸浑身发抖,对方嘴边儒雅的笑容,让卜豸感受到了地狱。

    于是他跪了下去,恭恭敬敬五体投地:“恭迎圣王!”

    无崖看着卜豸,看着对方发抖的身躯,轻轻的抚摸对方的后脑勺。

    光洁,而冰凉。

    无崖笑着说:“从今日起,李长风就是归天吴墟的魔使。”

    卜豸诚惶诚恐抬起头,看到了脸色平静,或者说冷漠的李长风,他恭敬磕头:“恭迎圣使!”

第一百七十三章?四个女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四个女人

    李长风的灵魂重回身体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别样的感觉,虽然他以念内视,依然可以进入神照中,但那种感觉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www.uu234.cc

    从一个世界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分明是内藏于自己身体中的神照境,可为什么就像另一个世界?

    李长风走进去,生机盎然辽阔宽广。

    他看到了碧波荡漾的大海,闻到了清风吹来的花香,感受到了悬挂高空的金日,还有元海中翻腾的锦鲤。

    这一切都十分真实。

    “你好像很享受?”这空荡的地方,突兀的传来一个声音,虽然听上去温文尔雅,但落到了李长风的耳朵里,他的眉头却紧紧的皱了起来,神识又回到了归天吴墟中。

    无崖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边,虽然他脸上的笑容就如初见那般和煦,但李长风知道他是个魔王,是个真正的魔王。

    李长风知道他很强,强到让你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一念一思虑,都落在他的眼中,想逃都逃不出他的手掌。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看到自己神照的人。

    李长风说:“你为什么选择我?”

    无崖负着手说:“你很特别,我是个爱才的人,但我也很清楚像你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一定有自己的傲骨。所以我给了你一个选择,让你去决定要不要拯救人间界。”

    顿了顿,他笑着说:“绿蝶冢里的怨魂是你放走的,所以我让你抓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李长风:“如果我逃走了呢?”

    无崖笑着摇了摇头:“你不会。我能感受出来你对这个世界虽然抱有敌意,但同时又有一种异样的责任感,你可以为了天下苍生牺牲自己,除非有什么东西能让你不顾所有放弃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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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长风走了,他的离开或许是百里飞花未曾预料到的,因为百里飞花把归天吴墟这座大墓变成了一个牢笼,却没有想到被李长风在里面找到了钥匙。

    李长风释放了无崖这个魔鬼,是百里飞花没有想到的。

    他的意识苏醒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白雪皑皑的不归雪原,看到了山上的金顶宫殿和山下的苍茫草原,他想了想,一脚深一脚浅的朝着山下而去。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他抬起头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这苍茫白雪和狂风中,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就在道路尽头,半跪着身子,在风雪中飘摇,对方好像在等着什么,目光一直在山巅的金顶宫殿之上。

    她的身旁,一席黄衫和一个身穿南山书院青袍的弟子,静静伫立。

    李长风的拳头死死的捏紧,因为这个倩影哪怕被黑袍掩盖,也深深的刻在他的脑袋里,无法忘却。

    闻人立雪一直在等他,她虽然身穿黑色的袍,和这里的风雪格格不入,但她的眼神已融在了风雪中。

    李勿执虽然绝情的朝着李长风斩出了一剑,但是她没有走,至少,她还在不归雪原中。

    李长风眼中含泪,他想朝着闻人立雪走过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句话。

    一句就在他耳边响起的话,可耳旁只有风雪。

    “你现在去找她,能给她什么?”

    无崖不在李长风的身边,但能在他的耳边说话。

    李长风最终还是收回了脚步,顿了顿又收回了目光,朝着山下而去。

    他是正当午时离开的不归雪原,等到金霞漫天之时,有一个人上了山。

    风雪是苍茫的白色,可这个人却身穿红色长衫,提着剑一步步朝山上而行。

    走到了半山腰,她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到了身穿黑袍的闻人立雪,还有身穿黄衫的李勿执,以及天阙宫殿试曾见过的周修冶。

    这三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风雪里,好像在等谁。

    解红妆的目光和闻人立雪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没有火花没有碰撞,有的只是无尽的哀伤。

    解红妆微微颔首示意,闻人立雪也点了点头。

    解红妆看到了李勿执,李勿执自然也看到了解红妆,就像一个苦闷的人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心理防线瞬间坍塌,泪流满面的抱住了解红妆。

    解红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轻轻的拍拍她的背。

    解红妆:“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在这里?长风呢?”

    她问了三个问题,可没有一个人能完整的回答出来。

    周修冶叹了口气道:“长风,不知生死。”

    六个字,却让解红妆浑身发抖。

    她抬起头,突然愣住了。

    不仅解红妆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山上走来一个身穿红裙的小姑娘,她虽然长得稚嫩,但气度非凡,负手缓缓走来,这风雪不曾让她偏移分毫。

    闻人立雪、解红妆、李勿执、百里飞花。

    李长风生命中四个至关重要的女人,如今都碰到了一起。

    百里飞花脸上氲着笑意,看着闻人立雪,又看着李勿执,最后看着解红妆,她能从每一个人的眼中看到雄浑的怒火,但依然脸含笑意。

    解红妆轻轻把李勿执推开,朝着百里飞花欺身一剑刺过去。

    没有话语,两人的第一面就是一剑。

    解红妆这一剑堪称凌厉,在密宗无上秘法的加持下,这一剑竟然有着金色的火焰,风雪一落都变成了青烟。

    这样独到的一剑,却没有伤到百里飞花分毫。

    百里飞花朝着旁边侧步,躲开这一剑,然后朝着解红妆一掌。

    这一掌明明距离解红妆还有寸许,但解红妆却感觉到一股雄浑的力道透体而入,于是一口血气顺着嘴角流向白皙的脖颈。

    但她不服输,又是一剑。

    百里飞花又是一掌。

    这一次,解红妆喷出一口血雾。

    突兀的,一柄红色的刀锋朝着百里飞花刺过去。

    还有一记金色的手掌,

    南山书院的《撩云剑》。

    这不归雪原的半山腰,似乎比剑心武竞还要精彩。

    罗刹殿的闻人立雪,南山书院的周修冶,李勿执,西塞国的解红妆,和雪剑斋百里飞花大打出手。

    真元雄浑激荡,把这处的雪地都燃烧成了灰烬。

    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无法伤害百里飞花。

    甚至连她的衣裙都触碰不到。

    百里飞花飘然而落,轻轻踩在雪地上,依旧笑看着他们。

    他们已经感知到了元海中真元的枯竭。

    但剑仍然在手中。

    百里飞花笑着说:“我曾是这世间至强者,我所领悟的境界是你们无法企及的,如今我虽然转圣成人,但也不是你们这些小鬼能伤害的了得。”

    这话,她也曾对李长风说过。

    闻人立雪咬牙道:“除非你不喝水,不睡觉,不吃饭,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来杀死你!”

    百里飞花说:“就为了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吗?”

    解红妆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闻人立雪。

    闻人立雪咬牙切齿,沉默无声。

    百里飞花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她悠悠叹口气说:“俗世的情感,是最能把人拖入地狱的累物,这一点,为什么你世人总是不明白。”

    解红妆冷冷说:“难道要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变成你这样绝情绝义的怪物才对吗?”

    百里飞花看着她平静道:“你以为这是什么?我告诉你,这就是神性。天道轮回,每个人都有来生,在神的眼中,所谓的生命和死亡,不过是轮回的其中一环罢了。”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冷冷说:“这苍茫寰宇,凡人只不过是其中的沧海一粟,只有神,才能站在历史的长河中审视人间,你们所谓的情感,不过是可笑而不足为重的东西,又怎能触碰到这天道的轨迹。”

    顿了顿,她笑着说:“你们与其在这里和我争吵,不如就此下山去。”

    解红妆:“你一天不把长风交出来,我们就一天不会下山去!”

    百里飞花:“那么你恐怕要失望了,李长风此时已经不在不归雪原中,他已经下山去了。”

    周修冶剑指百里飞花:“你撒谎!”

    百里飞花看着周修冶,冷冷道:“以你这等微末修为,我还不至于撒谎骗你。”

    闻人立雪虽然痛恨百里飞花,但也知道她若是说李长风不在不归雪原,那恐怕便是真的,于是略显踌躇:“你怎么会放他下山?他下山去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百里飞花:“这个问题,我建议你们自己去寻找答案,你们若是现在去找他,或许能见识到一个新的李长风。”

    话语说完,百里飞花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她的笑声尖锐而稚嫩,但却张扬且放肆,铺撒在风雪中,朝着远方飘荡。

    闻人立雪和解红妆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去还是留?这是一个问题。

    蓦然,李勿执幽幽叹了口气。

    “我要回书院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分别

    第一百七十四章分别

    解红妆没有看到李长风和李勿执很喜欢的根叔,也没有听到根叔嘴里飘出的精彩故事,更没有看到李勿执悲痛欲绝双目流血,朝着李长风劈出的那道剑鸿。www.uu234.cc

    她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所以当她听到李勿执要回去书院,觉得难以接受。

    相较于闻人立雪的沉默,解红妆显得激动且克制。

    解红妆惊讶的看着李勿执说:“你不管你的哥哥了吗?”

    李勿执背对着解红妆下山,顿住脚步,微微偏头说:“解姐姐,我已经没有哥哥了。”

    说完这句话,李勿执头也不回的下山去。

    周修冶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无奈下了山。

    闻人立雪和解红妆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

    闻人立雪喃喃说:“我不认识那个老人,但我知道,这一次雪剑斋设下的局,不仅仅针对长风,也针对勿执,他们的确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之间的间隙,或许只能让时间去抹平了。”

    闻人立雪没法把详尽的事情描述给她听,因为当时解红妆不在场,所以她感受不到那种震撼和痛彻心扉。

    当闻人立雪看到李长风满头银发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但这些情感她都潜藏在心里。

    因为她知道,长风一瞬白头,是因为他心里真的很在乎李勿执。

    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但正如闻人所说,他们二人之间的间隙,只能让时间抹平。

    解红妆犹豫片刻道:“你真的怀孕了吗?”

    闻人立雪黑色面罩下的脸庞,浮现一抹殷红,她咬着牙,点了点头。

    解红妆看着对方的黑袍,认真的看着对方的肚子,眼睛一眨都不眨。

    看得闻人立雪羞涩转身。

    解红妆:“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闻人立雪看着山下说:“我要去找他!不管天南地北,只要知道他在哪里我就会去找他。这辈子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闻人立雪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发着光,解红妆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她能看到对方眼中发出的璀璨光芒。

    于是她点了点头。

    “你呢?要跟我一起下山吗?”

    闻人立雪转过头看着解红妆。

    如果解红妆也愿意跟她一起,那一定能很快找到李长风。

    可解红妆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解红妆摇了摇头说:“我待在这里。”

    闻人焦急道:“可是李长风已经下山去了”

    解红妆摇了摇头:“我的夫君是一个英雄,他从不轻言放弃,在哪里跌倒,他就会在哪里站起来,不管长风变成什么样子,他一定会回来不归雪原,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他。”

    解红妆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轻,但很坚定。

    闻人立雪被她的话语击中内心,震颤不已。

    良久,她轻轻的抱住了解红妆,轻声道:“保重!希望下次见你,咱们能好好说说话。”

    解红妆感受着黑袍下的柔弱无骨,笑着说:“一定。”

    闻人立雪转身下山,披着金光消失在风雪中。

    而解红妆,剑锋落地,她盘腿坐在雪地中,缓缓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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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夜,皎洁的月色洒在江南小镇上,这座地处偏远的小镇被勾勒的静谧又安详,伴随着轻声虫鸣,真正独立世外,美妙到了极点。

    青石板道路上,空无一人,偶有猫儿轻声踱步,也迅速找了个暖和杂草处盘起来入眠。

    陡然,这猫如临大敌,惊跃而起迅速逃离。

    道路上,一个身穿黑袍的人缓缓走来。

    他的脚步比猫儿还无声。

    他就这样在月光下缓缓踱步,一直走到了街尾。

    街尾有一座府邸,上书‘木府’

    黑衣人抬头,月光洒在他的面孔上,露出一张冷淡且苍白的面容。

    李长风,这个卷动天下风云的人,如今就站在这个铺满月色的江南小镇上,静静的看着木府二字。

    比起以前,李长风身上多了一种莫名的冷淡。

    良久,他推门而入。

    木府的扁栓被他掌力轻松震碎,缓步而入。

    木府是当地赫赫有名的世家,真正集当地财富于一处的显赫之地,其内珠光宝气逼人眼。

    李长风审视四周,沿着长廊而行。

    他从未来过木府,却比谁都熟悉这里,九曲十八弯道后,他站到了一间屋子前。

    屋子是娟美的绣房,想来是一个女子的住处。

    李长风推门,屋外的冷光和他的脚步一同进入了屋内。

    “啊!!!!!”

    躺在绣床上的姑娘陡然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推门而入,从睡梦中被吵醒,又从迷蒙中被惊醒,顿时失声尖叫起来。

    整个木府瞬间骚动起来,灯火瞬间被点燃,所有的家丁都朝着这里涌过来。

    他们看到了一个黑衣人,一动不动站在小姐的房中。

    李长风的确是专门来到这里,却不是为了小姐。

    而是为了一缕魂。

    木府的上一任府主木青山,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欺压良民,克扣粮食,殴打家丁,奸yin人妇,好在最后被一个剑客杀了,才替这镇子上的百姓除了一大害。

    可李长风打开了绿蝶冢,发现他的魂魄又回到了此地,正攀在女子的窗边,眼中泛着淫邪的光。

    于是他站在了门口,平静的看着木青山的凶魂。

    “跟我走吧。”李长风冷冷说。

    木青山的魂魄目露凶光,紧紧盯着李长风。

    李长风伸出手,单手捏住了魂魄的喉咙,真元滚动,让他魂飞魄散。

    这种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其实多到已经让他觉得厌烦,他如今还在持续不断的做这些事,与其说是为了天下苍生,不如说是因为自己的迷茫。

    他已经深陷囫囵,不可自拔。

    做完这一切,在那姑娘惊惧的眼神中,李长风转身离开。

    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他丝毫不在意这院子中站着的人,举着的刀和棍,还有脸上的愤怒表情。

    这些凡人,他也遇到了很多,他们无法看到魂魄,所以很自然的以为李长风就是来挑事的。

    “做了这种事情还想走!”家丁手中的粗大木棍狠狠朝着李长风砸过去。

    李长风分毫未动,木棍砸到他的身上,瞬间断成了几截。

    李长风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那家丁。

    家丁退却,李长风的脑中却陷入了挣扎。

    就在这时,那家丁又朝着李长风砸了一棍子,一棍,又一棍,直到所有人,包括院子中几个小孩,都拿着石子儿丢李长风。

    李长风不知道被砸了多少下,但他的脑中却一直在挣扎。

    良久,清醒重回眼神。

    李长风单手捏住了那个家丁的喉咙,把他提到了空中。

    对方只是一个凡人,如何跟一个天狼境的修行者抗衡?

    李长风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你的心中有恶念,不应该活在世上。”

    说完这句话,他指头微动,扭断了家丁的喉咙。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月色似乎把时间凝固了,除了徐徐清风,所有人竟然都愣在当场。

    木府的火光和吵闹就像一把刀,把整个小镇的安静和黑夜撕开了一道口,整座小镇都陷入了喧闹中。

    李长风从木府走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院子中还站着人,但躺着的更多。

    他们看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这个黑衣人先是跑到了小姐的房间,后来又走了出来,然后就开始杀人,但他每次杀人之前,都会说:“你心中有恶念,不应该活在世上。”

    府中很多人都被他杀了,然后他平静的开门走出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院子中还伫立的妇女老人和小孩,浑身颤抖的站在冷风中,泪流满面却不敢移动一步。

    因为脚边都是尸体。

    他们脚下这些人,平日里的确心术不正,但难道每个有恶念的人都该死吗?

    李长风走出木府的时候,看到了木府外团团围住的村民,他们有的人手中拿着刀,有的人手中拿着弓箭,还有火把,锤子

    兵器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他们的眼神。

    那是一种要杀人的眼神。

    李长风混沌的脑袋中,忽然想起了无崖说过的一句话。

    “我不觉得这个世间所有的人都有资格活着。”

    李长风喃喃道:“我不觉得这个世间所有的人都有资格活着。”

    这偏安一隅的江南小镇,夜幕下忽然响起了嘶喊,狂吼,嚎叫,悲鸣

    还有浓烈到让人呕吐的血腥味。

    不知从何时起,这九州之上忽然有了一个传闻。

    听闻在夜晚,有一个地狱来的使者会杀人。

    一开始,死的只是一个两个,但越往后,死的人越来越多,有时候一晚上会死去成百上千的人。

    传说这个使者只杀心中有恶念的人,于是等到入了夜,那些平日里做尽坏事的人都浑身发抖的躲在家中,连平日中说话都轻声细语,吆五喝六惯了的富绅都小心翼翼,谨言慎语连大气都不敢喘。

    妈妈都用这个地域来的使者告诫孩子:“你们以后要做个好人,不能心存恶念,否则这个使者就会来拿走你的生命。”

    有的孩子听了点头,但又疑惑的问:“娘亲,难道心存恶念,就该死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白夜之死

    第一百七十五章白夜之死

    八月,立秋天。www.uu234.cc

    树枝上的叶子颓然耷拉,虽然已入秋,但阳光依旧灼热,只能在林中暂避热浪,才让人稍显舒服。

    闻人立雪腹中的孩子已四月有余,但她整天将自己笼罩在宽阔的黑袍中,她显怀晚,故而一直没有被人发现,但白夜是知情的,却无法告诉师傅。

    因为师妹不允。

    白夜转身看着气喘吁吁的闻人立雪,皱着眉说:“师妹,你还好吗?”

    闻人立雪鼻尖沁珠,但她浑身隐于黑袍中,不让自己的柔弱透露半分,于是深吸一口气道:“没事。”

    白夜顿了顿道:“你为何不告诉师傅你怀孕的事。”

    闻人:“现在还不是时候。”

    白夜冷哼道:“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等李长风。”

    他尖声道:“魔使传闻整个九州无人不知,你也猜到几分有可能这个人就是李长风。这世间自打三四个月之前无缘无故多了怨魂作恶恐怕也和李长风有关,这魔使涂炭生灵这一次竟然杀了我们罗刹殿分坛的掌事,他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还在等他!”

    闻人立雪不作回答,继续前行。

    白夜怒气横生:“你以为遮掩住肚子就能瞒天过海岂不知师傅慧眼如炬。即便我不说,师傅也都看在眼中,你以为她老人家为什么此番派我们二人出来猎杀那地狱使者,师傅这是在告诉你,自己的心结要自己解开!”

    闻人立雪继续前行,连头都没有回半分。

    白夜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抓住了闻人立雪的手腕,吼道:“你看看我!”

    闻人立雪看到的是一个赤红着眼,近乎癫狂的白夜。

    白夜受够了被她无视的滋味,闻人立雪的心从来不在他的身上,这一点他很清楚,但越来越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她竟然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想看。

    白夜把闻人立雪的黑色面罩撕扯掉,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美丽面容。

    闻人立雪皱眉道:“师兄,你冷静一点。”

    白夜的瞳孔骤然变得赤红,他整个人似乎到了极限了,喘着粗气,骤然狠狠的吻向了闻人立雪。

    闻人立雪被他一惊,反手一巴掌抽过去。

    白夜被这一巴掌抽倒在地,脑袋重归清醒。

    闻人立雪羞怒道:“你莫要以为我有孕在身就打不过你,若是你再敢欺凌与我,我一定叫你付出代价!”

    白夜咬牙切齿道:“我把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岂料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你和李长风翻云覆雨无媒苟合,以致如今珠胎暗结,也罢,既然你如此轻浮,我就要好好看看你这个荡妇到底要装纯到什么时候!”

    闻人立雪突然一惊,低头一看,自己的膝下有三根银针明晃晃。

    闻人顿时感觉真元外泄,浑身酸麻,脚步错乱之下跌倒在一旁。

    她想要提起一口真元,但只感觉浑身酸胀无力,眼冒金星。

    白夜起身冷笑:“三阴交穴贯通丹田,我只不过略施小计就让你毫无反抗之力。师妹,虽然你修为高强,但论起毒计之施,还是太嫩!”

    闻人立雪看到白夜在眼前,但人影重重,她咬牙怒道:“你无耻!”

    白夜面目狰狞,指着自己道

    :“我无耻?李长风那个王八蛋把你肚子搞大了就跑了,他难道就不无耻?我从小到大一直倾慕与你,可连你的手都不曾碰过,你呢?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竟然还敢骂我无耻!”

    闻人立雪忽然感受到肚子里的异动,只要一想到腹中胎儿,她潸然欲泣,看着白夜道:“师兄,我们不合适,你放我走吧!”

    白夜忽然冷静了下来,但嘴边的冷笑却让闻人更加胆寒。

    他冷冷道:“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人得到的。”

    闻人立雪一惊。

    就在这时,白夜扑过去,单手把闻人立雪的黑袍撕扯的粉碎,露出里面的红裳。

    他不知道闻人穿这件衣服的含义。

    因为他没有听到李长风曾在天阙宫乾坤殿说的那句话。

    “穿的这么素干什么,有时间带你去买点好看的衣裳。”

    这句话是李长风对解红妆说的,但闻人立雪和解红妆,这两个注定和李长风会产生命运交织的女人,都记住了这句话。

    闻人立雪拼死抵抗,然而真元不继。

    如果只是三阴交穴被击中,不至于如此长时间无法恢复,白夜一定在银针上做了手脚,闻人立雪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师兄潜心设计自己,就觉得浑身发寒。

    白夜就像一只饿狼,他把闻人立雪的衣服撕扯的支离破碎,露出了内里白皙如玉的皮肤和她惊骇欲绝的眼神。

    闻人立雪在喊叫,在哭泣,可她挡不住白夜。

    白夜哈哈大笑,双眼赤红。

    直到闻人立雪胸前仅剩薄薄的贴身衣物,白夜眼睛瞪大如铜铃,喉咙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他的手在发抖,那是因为激动。

    十几年了,他不知做过多少和师妹的春梦,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这句火热的dong体压在身下,听着娇yin婉转,如今终于可以做到了。

    就算她怀孕了,那又怎样?又不是自己的孩子,白夜想到。

    闻人怒视白夜,冷声道:“你杀了我吧,只要我一天还活着,我就一定会杀死你!”

    白夜的手一缩,但他的眼中的理智已经被疯狂掩盖。

    因为这一刻他已经决定了,等此间事了,他就杀了师妹。

    于是他狞笑道:“一个荡妇,有何资格活在人间?”

    闻人心中肝肠寸断,她眼中含泪,屈辱,痛苦,愤怒,都充斥在她的脸上,她不为自己而难过,而是为了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就在这个时候,这林中忽然挂起一阵风。

    吹得白夜的衣袍猎猎作响,风沙迷住了他的眼睛。

    他揉了揉眼,忽然察觉到身旁的狂风变得极度寒冷。

    那种感觉如坠冰窖。

    白夜如临大敌,双脚一顿飘然后退。

    天空忽然出现一把刀,自天空划过一道剑芒,刺了下来。

    白夜后背发寒,双脚打颤,他认得这把刀。

    这把通体黑色的铁尺,在云瑶击杀三臂白猿的时候他见过,在不归雪原剑心武竞的时候他也见过,所以他知道对方是谁。

    正因如此,他才浑身发寒。

    有个黑影顺着风,不知何时站到了飞白刀旁,背对着浑

    身颤抖的白夜,面朝着浑身**的闻人立雪。

    白夜只能看到一个漆黑如墨的黑影,而闻人立雪看到的,却是一张苍白而激动的面容。

    “小雪”

    他或许是很久未曾说过话了,喉咙沙哑,只是简单两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可李长风的眼神,却让闻人立雪肝肠寸断。

    他们两人都是身世苦命之人,所以能在这刀剑变幻的尘世之中寻找到属于两个人的宁静处,互相诉说心底最美好的孤寂。

    但如今,一个身陷囫囵不可自拔,一个珠胎暗结惹人垂怜。

    闻人立雪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

    就在这时,白夜的脚步微动,朝着右侧偏移三分。

    李长风不曾回头,仅仅手指微动,飞白刀就如离弦之箭般,刺中了白夜身旁的铁树杆上,蔚然自动。

    李长风把身上的黑袍解下来,仔仔细细的盖住闻人立雪美丽的身体,把她浑身每一寸都包裹好,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

    闻人立雪没有看到他流泪,但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

    突然,李长风的手停在了空中,停在了闻人立雪的小腹上空。

    他的灵魂早已晋入帝境,他的眼睛能轻易洞察人的经络。

    所以他看到了些许不同。

    在闻人立雪的小腹下,有个蜷缩的肉球,勉强能看出些许人形,还能看到细弱的手脚,正安静的躺在她的肚子中。

    李长风的手在颤抖,他浑身都在发抖,闻人立雪突然感觉到手上大滴大滴的眼泪,滚烫的从自己的皮肤上滑下去,溅射开来。

    李长风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李长风看着闻人立雪,想问什么又几度哽咽:“是我”

    闻人立雪点了点头。

    李长风眼眶泛红,抚摸着闻人立雪的脸庞说:“你辛苦了,等我一下。”

    他起身,转过身来,看着白夜。

    白夜陡然一惊,李长风的那种眼神,真的让白夜感觉像地狱来的使者。

    李长风朝着白夜走过去。

    他虽然走的缓慢,但是坚定。

    白夜的脚步开始后退,不断后退,直到被身后的铁树和飞白刀拦住退无可退。

    既然无法后退,那就向前!

    白夜脸上忽然浮现一抹鱼死网破的果断,手中断刃朝着李长风刺过去。

    李长风双指夹住刀刃,轻轻一折断成两截,这短短的刀刃被李长风一挥手,没入了白夜的胸膛里。

    白夜看着胸前一个血洞,鲜血泊泊流出,那种无力感顿时流遍全身,好像真元已随着鲜血流出体外。

    李长风捏住了白夜的手臂,轻轻一折,顿时传来一阵咔擦骨裂声。

    再换一只手,又是一声骨裂声。

    然后是脚,脚踝,胫骨,膝盖

    李长风几乎把他的四肢每一处骨头都捏成了粉碎。

    白夜撕心裂肺的吼叫响彻山林,可李长风表情,从来都不曾波动过。

第一百七十六章?院长大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院长大人

    白夜在惨叫,李长风面无表情的捏碎他每一寸骨头,但就像吃一碗饭剥一颗豆那么随意。www.uu234.cc

    天空飘来一阵云,乌云把这山林遮蔽的黯淡,似乎要被黑暗吞噬。

    白夜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反而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恶念,于是狞笑道:“你杀了这么多人,你以为自己是惩恶扬善吗?你所做的一切,都会有报应的!”

    闻人立雪看着李长风的背影,忽然发现竟生出些许陌生,于是呼唤道:“长风!”

    李长风双手一顿,白夜的身体顿时像死狗一样滑下去,只剩一口气喘着。

    李长风回头,闻人立雪看到了他浑身散发的戾气和眼中的茫然。

    闻人立雪摇了摇头道:“不要杀他,他是我的师兄。”

    白夜突然狞笑道:“李长风,我在地狱等着你!”

    话刚说完,他朝着自己的舌头狠狠咬下去。

    白夜死了,李长风把他浑身的骨头都捏碎了,但他的嘴巴还能动,所以他咬断了舌头,鲜血顺着嘴巴流出来,还有半截滑腻的舌头,已经变成了猩红色。

    闻人立雪想要阻止却已经做不到了,只能叹了口气。

    李长风拔下飞白刀,走到了闻人立雪的身边。

    他就这么席地而坐,静静的看着闻人立雪的肚子。

    闻人立雪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这样孩子气的动作。

    两人无言良久,闻人立雪看着平静的李长风,突然问了一个藏在她心里很久的问题:“那些事情,真的是你做的吗?”

    李长风没有抬头,眼睛依旧盯着闻人立雪的肚子,他喃喃道:“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他一直在我的脑袋里,他已经几乎快要占据我的身体了”

    闻人立雪听不懂李长风说的话,皱眉道:“谁在你的脑袋里?”

    李长风抬头看她道:“无崖”

    闻人立雪从没有听过这个人,但她看到了李长风的眼神,那是一种迷茫看不到曙光的眼神,空洞孤寂到了极致。

    闻人立雪突然很心疼,眼前的李长风眼神空洞迷茫,满头银丝飘荡在胸前,全然没有年少的飞扬神采。

    李长风喃喃道:“他多大了?”

    闻人立雪看到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于是脸色羞红道:“才四个月。”

    李长风低头继续看着肚子:“名字取了吗?”

    闻人立雪摇了摇头:“等他爹给他取名。”

    李长风看着肚子,眼眶再度湿润,他的表情好似做了一个决定,眼神从挣扎变得清澈。

    他站起身来,看着天空的乌云说:“对不起,我放弃了。”

    “我拯救不了这个人间界,这个责任太重,我只想守候着我爱的人,所以我退出了。”

    闻人立雪觉得莫名其妙,李长风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

    但如果她听到无崖曾经对李长风说过的话,或许就能懂三分。

    李长风曾问无崖:“如果我逃走了呢?”

    无崖曾笑着对李长风说:“你不会。我能感受出来你对这个世

    界虽然抱有敌意,但同时又有一种异样的责任感,你可以为了天下苍生牺牲自己,除非有什么东西能让你不顾所有放弃这个世界。”

    现在,李长风为了闻人立雪和她肚中的孩子,放弃了这个世界。

    他不是圣人,只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拯救苍生这种重担,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的头上,所以他退出了。

    正当闻人立雪在细细思索李长风的话,李长风忽然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在嘶吼,非常痛苦。

    闻人立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候,她看到李长风从脑袋中撕扯出一抹黑色。

    这些粘稠的黑色紧紧的黏在李长风的皮肤上,被他强硬的撕扯下来,痛苦的嘶吼加剧了这种拉扯。

    李长风狠狠的把这撕扯下的粘稠黑色,朝着林中丢过去,然后转身拉着闻人立雪的手臂,不顾一切朝着林中奔跑。

    闻人立雪被李长风拉着,却发现对方也没有目标,只知道他不顾一切的奔跑,似乎要摆脱什么。

    陡然,天空乌云密布,闻人立雪看到了前方的一抹红色。

    李长风奔跑的脚步停下,看着前方的红衣人。

    闻人立雪终于知道他想要摆脱什么了,他想要摆脱面前这个穿红衣服的人。

    这是一个很儒雅的中年人,脸上不再浮现笑容,而是平静的看着李长风,看着闻人立雪,看着闻人立雪的肚子。

    然后他说:“你退缩了。”

    李长风站到了闻人立雪的前面,把他护在身后,看着无崖说:“我退出了。”

    无崖说:“你自己看看手上的鲜血,能退出的了吗?”

    李长风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血流如注,这些血不是他自己的。

    闻人立雪奇怪的看着李长风不断挫动双手,可手上空无一物。

    李长风摇头道:“不,我只是按照你的吩咐。”

    无崖平静道:“可我并没有让你杀死所有心中有恶念的人。”

    李长风脸上的悲伤陡然化成凄厉的笑,拔出了手中的飞白刀,高跃而起朝着无崖斩过去。

    如今的李长风,早已今非昔比,只是刚刚抬手,刀锋已经到了无崖的面前。

    可无崖只是平静的看着李长风,看着头顶的刀锋,然后双指捏住了刀,一掌击中了李长风的胸膛。

    李长风狂吐一口血,倒飞出去摔倒在闻人立雪身旁。闻人立雪娇眉微蹙,红丸浮上手,朝着无崖刺过去。

    无崖微微偏头,单手捏住了闻人立雪的脖颈。

    红丸分明就在闻人立雪手中,却怎么都刺不出去。

    无崖看着闻人立雪的肚子说:“你怀孕了?”

    李长风目眦欲裂,手中飞白刀起,怒吼着朝着无崖斩过去,然而无崖只是轻轻伸出手,就捏住了李长风的脖颈。

    无崖一只手捏着一个人,李长风和闻人立雪互相看着对方,却说不出话来。

    无崖摇了摇头道:“我以为你是一个能替我征战九州的将军,没想到也只是一个充满妇人之仁的懦夫。”

    李长风想骂几句,却开不了口。

    就在这个时候,无崖抬起了头,看向了山林深处,那里有两个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过来。

    两人一胖一瘦,一前一后。

    无崖皱起了眉头,松开了手。

    李长风和闻人立雪摔倒在地大口喘息,等到那两人走的近了才发现,那个胖子,还有那个一直面带微笑的年轻人,都是十分熟悉的人。

    南山书院的院长钟叔离,还有大师兄陆子由,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钟叔离看着无崖,皱着眉嘟囔道:“老子最烦穿红衣服的”

    无崖负手看着钟叔离道:“你是谁?”

    钟叔离挥了挥手说:“少说废话啦,快滚吧,省的被我抽一顿。”

    无崖冷哼:“狂妄!”

    钟叔离身上有一股匪气,他的举止,他的谈吐,他的肚子,都不像南山书院的院长,但恰恰如此,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南山书院的院长就是他,是这样一个不可复制得人。

    除了他的师兄巫寒霄,少有人知道这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有多强。

    即便是跟在他身旁的陆子由也不知晓,因为师父总是被扛着锄头的农民追着满山跑。

    但如今,在这深山老林中的几人,李长风、闻人立雪、无崖、陆子由。

    他们都知道,南山书院的院长很强,强的可怕。

    无崖旁边的树木上,绿叶枝条就像融化的冰水,化成碧绿色不断滴落,逐渐连成丝状。

    这种似冰水般的融化虽然突兀,但情有可原,因为这里很热。

    无崖身旁就像有熊熊火焰燃烧,树木和枝条都变形,有水汽氤氲迷人眼。

    感觉到火焰的灼热,却看不到火焰。这就是无崖最强的地方。

    他最强的,是他的意念,或者说精神。

    无崖的本体早已湮灭在历史的河流中,但他的神识却能永恒的保留下来。

    从前,他的神识在绿蝶冢中;就在刚才以前,他的神识一直就在李长风的脑袋里,就像一个完美的寄生虫;

    现在,无崖就站在钟叔离的面前,用神魂之火炙烤所有人。

    所有人都觉得灼热难耐,连陆子由都不免呼出一口气,擦了擦汗把外衣脱下来仔仔细细的叠好。

    钟叔离皱着眉看着无崖,嘴巴嘟嘟囔囔:“弄的跟施法似的,不知道胖子怕热吗?”

    就在这个时候,钟叔离似乎等不下去了,他似乎等的不耐烦了,于是伸出了手。

    就这么伸出手,朝着无崖一捏。

    李长风看到无崖身旁的氤氲水汽还有虚空,就像塌陷一般被捏成了一个球,然后变成星芒消失在黑色的虚空之中。

    钟叔离就这么随手一捏,就把无崖捏死了,然后轻轻一抹,整片空间又恢复如初。

    李长风的眼睛瞪大如牛眼,闻人立雪的眼睛也似乎不够看。

    只有陆子由的眼睛笑眯眯的,又重新把衣服穿了回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钟叔离之忧

    第一百七十七章钟叔离之忧

    无崖被抹杀了,钟叔离的手段只是显露了冰山一角,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UU小说www.uu234.cc

    无崖虽然没有本体,但若抡起神魂之境界,他恐怕是至强者,只是遇到了钟叔离,一切都成了虚妄。

    钟叔离做完这一切,转过身来看着李长风,皱着眉说:“见到了师傅也不行礼吗?”

    李长风一愣,顿时眼眶再度湿润。

    纵观如今九州江湖,只要和李长风三个字扯上关系,恐怕都没什么好事,但钟叔离却让他行弟子礼,李长风明白他依然把自己当南山书院的弟子看。

    他没有因为自己是大帝之子就和自己断绝关系,他没有因为自己做了那么多恶事就大义灭亲,他让自己行弟子礼。

    李长风恭恭敬敬的跪下去,郑重的磕了三个头,泣声叫一声:“师傅!”

    闻人立雪看到李长风跪拜下去,于是也艰难起身跪了下去。

    既然是李长风的师傅,那也是自己的师傅。

    却没想到她的手臂被钟叔离托住,扶她站了起来。

    钟叔离平静道:“等孩子出世了,名字我来取。”

    闻人立雪潸然落泪,寥寥数语,却让闻人立雪内心温暖,于是重重点头:“是。”

    李长风难过的说:“师傅,弟子作恶了。”

    钟叔离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现在的你,能分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吗?”

    李长风顿了顿,点了点头。

    钟叔离也点了点头:“那你以后可能要辛苦一些了,男人做错了事,就得赎罪。”

    李长风的头重重的磕下去,他的脸埋在土壤中,但肩膀的颤抖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弟子遵命。”

    钟叔离点头,朝着身后的陆子由伸出手。

    陆子由一愣,看到师傅的手,于是想当然从竹筐中掏了掏,把一只油腻腻的鸡腿塞到了师傅的手中。

    钟叔离触手油腻,拿过来一看是个鸡腿,顿时怒骂道:“蠢货,老子让你把玉佩给我!”

    陆子由哦了一声,又在竹筐中翻了翻,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交到了钟叔离的手中。

    钟叔离接过玉佩,把鸡腿塞回了怀中,在身上批了批手抹掉油腻,然后把玉佩递给闻人立雪。

    钟叔离:“我虽为长风的师傅,但对他缺乏教导,以致其误入歧途。按理来说你和长风的关系,我这个当师傅的该给你们操持婚礼,但宗门有别我也当先和你师父见一面,如今和你第一次见面,当师傅的没什么好东西能送给你,这枚玉佩是我自修行以来一直带在身边,想来虽不为惊天动地之器,但至少是件灵物,就送给你和肚里的孩子做个见面礼罢。”

    闻人立雪接过玉佩,这玉佩外表质朴温润,但其中的真元浓郁犹如大海,而且蕴含着钟叔离领悟的天道规则,钟叔离说虽不为惊天动地之器,但至少是件灵物,可真的太谦虚了。

    一位神王境的超强者从修行以来就佩戴在身边的玉佩,靠着天地真元和自身领悟的法则温养,其器之珍贵可想而知。

    这样一份大礼,钟叔离把它送给了闻人立雪。

    闻人立雪自小没爹没妈,是师傅一路拉扯大,自小对男人的印象就是借其势,所以不论是修行魅术还是暗杀术,都是以杀人夺命为第一要务。

    但今天在这大

    山中,钟叔离把这枚贴身玉佩交到她的手中,这种关切的感觉让她心中那最后一丝防线崩溃,失声痛哭起来。

    钟叔离安慰道:“好了,不哭了,等回到书院多住几日,我传信于你师傅,早日商量你和长风的婚事。”

    李长风欲言又止,但他思虑良久终究还是开口道:“师傅,我不准备回书院。”

    陆子由和闻人立雪都很惊讶,但钟叔离却依旧平静的看着他,似乎早已料到会这样。

    李长风:“弟子在不归雪原归天吴墟中见到了百里飞花,我虽真元浑厚远胜之,但对天地法则的领悟浅薄,始终无法战胜她,我要去不归雪原,挑战百里飞花。”

    闻人立雪焦急道:“你好不容易才脱离虎口,如今又要回去?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李长风摇了摇头:“如果我就此退缩,百里飞花会成为我内心一生的障碍,恐怕我此生境界再无寸进。”

    闻人立雪一愣。

    钟叔离:“你想好了吗?”

    李长风顿了顿,点头道:“弟子想的很清楚了。”

    钟叔离:“既然你想清楚了,那就去做吧。”

    师傅这样果断,连陆子由都不理解了。

    李长风起身,恭恭敬敬给钟叔离行礼,突然,闻人立雪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李长风一愣,正要出言劝阻却看到了闻人立雪坚定的眼神,她摇了摇头说:“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我和你一起去不归雪原,这辈子我生要和你在一起,死也要和你在一起,如果这就是我的宿命,我逃也是逃不掉的。”

    闻人立雪虽然此时脸色苍白看似柔弱,但李长风知道她是一个很坚持的人,于是点了点头,握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丝毫不分离。

    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陆子由心中焦急万分,想要出言阻止可看到师傅气定神闲,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

    闻人立雪腹中还有孩子,两人就这样去不归雪原,真的与自寻死路无异。

    李长风和闻人立雪对着钟叔离行礼,离开了深林。

    陆子由看着远去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道:“师傅,您为何不阻止他们二人?”

    钟叔离:“阻止什么?”

    陆子由:“长风和弟妹就这样去不归雪原,恐怕凶多吉少啊!况且弟妹有孕在身,这般凶险,为何不阻止他们呢?”

    钟叔离:“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和百里飞花之间的斗争就是他的宿命,我阻挡不了。”

    陆子由焦急道:“可是”

    钟叔离打断他:“子由!长风是解苍山的女婿,我不担心他的生命安全,但我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陆子由一愣:“什么事?”

    钟叔离眯起了眼:“百里飞花不会伤其性命,至多也就是废其修为让他成为一个普通人,但不破不立,废而后重塑,也许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我更担心的,是他心中的魔。”

    “长风心中有魔,这一点或许是他自己不曾发现的,就像潜伏在他心里的种子,终究有一天会开花结果,到了那一天,长风如果成了这世间的至强者,该怎么办?”

    陆子由一愣,他忽然想到,长风未曾破海引汐之前,身中黑龙障,神照壁厚重,几近废人。

    但他一步步走来,斩黑龙,破神照,习八阵,握飞白,这种种事情,也不过是三年的光景。

    三年,李长风就从一个劣于常人的普通人,到了如今的一个天狼境修行者。

    细细想来,这种修行速度,堪称妖孽。

    如果照师傅所说,长风心中有魔,那么万一长风成了这世间的至强者,成了他的父亲李孤鸿那样的存在,他心中的魔会对这世间做什么?

    想到这里,陆子由背后冷汗涔涔。

    这山里的风吹过来,让他遍体生寒。

    陆子由喃喃道:“师傅”

    他话说到一般,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和师傅,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钟叔离抬头望天,看着头顶的乌云喃喃说:“天道自有命数,难道宿命真的不可抵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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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勿执在四个月之前回到了南山书院,自回到书院后她就去了听涛崖,坐在崖边静修。

    她晨起沐紫光,夜晚观星野,似乎超然于物外,一直坐在崖边。

    几乎没有人听过她说话,也少有人打扰她。

    但今日,有个人走上了听涛崖。

    陆子由迎着风走到李勿执的身后,看到了那个明黄色衣衫飘渺如仙的姑娘,自修行《大乘见希》之后,师妹的身上总有股若有若无的仙气。

    陆子由不禁感叹,三年多前李勿执来到书院,还是一个连书院门都找不到的懵懂小姑娘,如今已亭亭玉立,如谪尘仙子。

    “师兄,你来了。”

    李勿执未曾回头,却平静说道。

    陆子由看着李勿执飞扬的青丝,笑着说:“许久未见,师妹修为又有精进,可喜可贺。”

    李勿执起身看着子由说道:“师兄来找我,想必是有事。”

    陆子由点了点头:“我见到长风了。”

    李勿执抬头看子由:“他和我已经没关系了。”

    陆子由:“他去不归雪原了。”

    李勿执皱了皱眉:“他已经离开了不归雪原了。”

    陆子由点了点头:“他又重新回去了。”

    陆子由只是告诉了李勿执一个事实,他没有加入自己的感情,只是平淡的讲了一件事情,所以李勿执所反映的,就是她对这件事的真实情感。

    她在犹豫,在彷徨,在挣扎。

    复杂的情绪出现在她的脸上,糅合成最终迷茫的样子。

    陆子由知道点到即止,于是说:“我走了。”

    他下山去了,留下李勿执一个人站在崖边吹着徐徐清风。

    过了不知多久,月上梢头。

    陆子由在缥缈峰上,看到山下有一个明黄的身影,沿着青岩石阶离开了书院,向着西面而行。

第一百七十八章?回家乡

    第一百七十八章回家乡

    山路崎岖,枯树老根盘枝错节,一场秋雨过后,泥泞道路更添湿滑,李长风小心谨慎的扶着闻人立雪,目光全然在她的肚子和脚下,生怕一个不着就磕磕碰碰,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自己还是小孩,却已当了父亲。www.uu234.ccwww.uu234.cc

    一路走来和天地斗争的心态,蓦然有了一丝温情的转变,多了一分宁静的寄托,这种感觉,或许世间少有人懂。

    闻人立雪看他小心翼翼又笨手笨脚的模样,心里微暖脸色微红说:“才四个月大,还没什么负担,我自己能走。”

    李长风喃喃说:“不,我抓着放心点。”

    李长风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也不知是让闻人放心,还是自己心里放心。

    闻人立雪拗不过他的性子,也就听之任之了。

    行不过半里脚程,李长风微微抬起的目光突然一滞,脚步停了下来。

    闻人立雪疑惑的看他,又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

    前方依旧是斑驳幽暗的高大红松和云冷杉,只是瘦长的云冷杉树干上,绑着一条泛红的丝带,用一种很独特像辫子一样的编绳技巧绑在树干上,只是或许时间良久,即便编绳技巧繁复,也不免经不住风吹雨打,破旧泛白,飘荡在风中,纤丝黏连,摇摇欲坠。

    李长风走过去,这红丝巾被一阵狂风吹拂,断裂飘荡在李长风的手中。

    他能从里面看出许多故事,许多往事。

    哥哥坐在门槛上盘着腿仔细的编绳,一边摆弄一边抓耳挠腮的,偶尔吸嗦一下鼻涕,妹妹扎着两个大马尾,托着脑袋蹲在地上看着哥哥,终于日上杆头照的两人都满头大汗,哥哥终于连上浮现一抹欣喜,把摆弄好的东西递给妹妹,奶声奶气的说:妹妹,以后咱们要是走丢了,就用这个做暗号,这样我就能找到你啦

    李长风想到了很多有趣又开心的往事,脸上浮现一丝久违的笑容,或许他自己都不曾发现,却清楚的落在闻人立雪的眼中。

    闻人立雪没有打扰他,因为她知道,李长风现在需要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一个人的灵魂漂泊久了,能找到一处宁静的港湾,是一个很好的事情。

    就在这时,林中又吹起了一阵风,把李长风手中的红丝巾吹拂而起,乘着风飘荡去了远方。

    李长风被这不经意的打扰,抬头望天,又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闻人立雪。

    理智重回现实,李长风拉着闻人立雪的手说:“你想去我的家乡看看吗?”

    闻人立雪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愣了片刻笑着点头。

    李长风紧了紧握住她的手,两人朝着陈家沟一步一个脚印而去。

    闻人立雪不知道为什么李长风会突然改变主意,但对依旧在外漂泊久了的闻人来说,家乡这两个字,光是听着就很有吸引力。

    李长风长大的地方,闻人立雪真的很想去看看。

    又走了十几日的泥泞山路,躲过了瓢泼大雨,晒过正午骄阳,看过璀璨星河,也吹过傍晚清风,呈现在闻人立雪面前的路,终于变得越来越开阔。

    她以为这就是李长风嘴里的陈家沟,却没想到长风

    的脸上丝毫没有回乡的愉悦,而是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悲伤和缅怀。

    闻人立雪也不觉得这里是他的家乡,因为她此刻正站在斑驳的、杂草丛生的符纹上,被岁月蚀刻残缺,但纹路依旧深深刻在石座上,就在两人脚下。

    时隔数年,李长风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改变了他命运轨迹的地方。

    李长风一直凝视阵眼,他眼中除了悲伤,还透露出些许犹豫。

    闻人立雪:“这是什么地方?”

    李长风手指着石座中央,纹路的汇聚地,那里是整座大阵的阵眼。

    李长风指着说:“我有个朋友,有个前辈就在那里,但我现在不可以进去,我曾经在这里丢过一次亲人,现在不能再丢第二次。”

    他依稀记得当时背着勿执步履蹒跚,饥肠辘辘行走在丛林中,蓦然发现这篇开阔的大阵所在,他进入大阵的那一刻,李勿执昏倒在阵外,等他出来时,勿执已不知去向。

    虽然他们兄妹重逢于南山书院,但内疚会被一个人牢牢记住,随着岁月流逝,反而越加厚重坚实。

    他在这里失去一次亲人,不可以再失去第二次。

    他何止失去过一次亲人,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冒险。

    尽管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神将大人倾诉,那个身穿白袍的威严将军,是一个洞悉人间的智者,一定可以解答他心中的疑问,但不是现在。

    想到这里,李长风拉着闻人立雪走开,从这刻再没回头。

    闻人立雪见到陈家沟的时候,是离开大阵后的第四十三天,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闻人立雪每天都在掐着日子算着时候,冷不丁抬头,看到了山坳中的百亩梯田,炊烟袅袅。

    那时候太阳还在高空,村子后云烟缭绕,山峦叠嶂。

    有一条石路直通村落,村子口有一棵青松,长风说这棵青松从他出生时候起就有了,现在依旧挺拔。

    这么多年没有回来,站到村口茫然四顾,发现这个隐藏深山的小村落竟改头换貌,让人生出一股陌生感。

    田里出现了一个人。

    或者说他一直就站在那里,叉着腰看着七八亩田里东倒西歪的秧苗,也许是几天前的那场大风,把插好的秧苗都给吹倒了。

    他背对着李长风和闻人立雪,但李长风却能看到他气得发抖的肩膀和嘴里的骂骂咧咧,甚至连对方手上因劳作而生出的手茧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同时,李长风心中生出一股异样。

    那是再见到亲人的亲切,让他热泪盈眶。

    对方还在骂,李长风喊了一声:“铁牛蛋!”

    对方肩膀一滞,转过身来看着李长风,眉宇间若有所思。

    但下一刻,他似乎想明白了,赤脚在秧田里飞奔,那些东倒西歪的秧苗,直接被他巨大厚重的脚掌踩进泥地里,深深陷进去。

    但他的脚步越来越飞快,一脚抽出半脚泥,大笑着张牙舞爪跑过来,大叫:“你小子终于回来啦哈哈哈。”

    其实他叫铁牛,因为生的又黑又壮实,还很能吃,小时候他放牛总喜欢

    摸牛的蛋,所以李长风一直笑他,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铁牛蛋。

    铁牛和李长风狠狠的撞在一起,李长风没有用真元,被他撞的趔趄,可心里却很高兴。

    铁牛哈哈笑说:“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一定会回来的!”

    李长风苦笑一声:“在外面累了,想回来看看。”

    铁牛充满了农家人的豪爽,大气的拍拍李长风的背:“男子汉大丈夫,头掉了碗大个疤,实在不行和我回来种田放牛,咱哥俩活的自在。”

    李长风最喜欢的就是铁牛身上这股乐观的精神气儿,心里更添温暖。

    闻人立雪一直站在旁边带着笑意看着两人,铁牛骤然看到旁边天仙一样的女子,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道:“这个这个”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啥词形容,于是只能说:“这个仙女儿是谁?”

    闻人莞尔一笑。

    李长风:“她叫闻人立雪,是我的妻子。”

    铁牛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搓着手跺着脚不知道外面的人该怎么打招呼,于是挠着后脑勺傻笑道:“原来是弟妹啊,我铁牛是大老粗一个不要见怪。啊!你们快去我家坐坐。”

    李长风:“不了,铁牛,我想回家一趟!”

    铁牛一愣:“那也行,等你安顿好了,再去我家不迟,我杀牛给你吃。”

    李长风笑着拍了拍他健壮的肩膀,转身离开。

    直到他们离开很久,铁牛才从刚才那种震惊中醒转过来,于是悔恨般跺脚:“妈的啥时候我铁牛也能讨到这样的媳妇。”

    陈家沟已经变化了很多,原本他认为这样一个深山野坳穷乡僻壤,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有太多的变化,但他终究错了,一个地方的变化不一定来自外在,有可能从内开始改变。

    李长风循着弯弯道道根据记忆摸索家门,好几次都让闻人取笑说连自己家门都不认识。

    终于,他找到了印象中熟悉的地方,一口枯井。

    小时候经常和勿执在这口枯井边逮萤火虫,过了这口枯井,就是自己家了。

    他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闻人比他更先察觉到,有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但他突然皱了皱眉,因为他听到了争吵。

    闻人立雪也听到了,那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很洪亮。

    “都说了叫你把地契转给我,一个人留那么多地也干不了啥,跟犟驴似的一句话都不听。”

    “你儿子女儿出去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回封信,别以为去了南山书院就目中无人了,我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兵荒马乱,他们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要不怎么连回来看看都没有过”

    “你年岁也大了,这田种不动就交给我来,大不了收成分你一些,不用干活吃现成的不是更好?”

    “老娘嘴巴都说干了,臭婆娘你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语愈发难听起来,李长风压抑着怒火,绕过枯井走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母亲

    第一百七十九章母亲

    李长风先看到一个人,再看到一扇门。

    人是五大三粗的健壮妇人,叉着腰围着裙,背对着李长风面朝着大门骂骂咧咧,时不时还踹上几脚。

    门是枯黄弱不禁风的木门,被岁月洗礼已经残缺,能依稀看到铁钉锈蚀的痕迹,还有零星的扁木修补,看上去伤痕累累,但依旧挡在妇人面前,拦住了她喷薄而出的肮脏话语和口水。

    闻人立雪看到也是一个人和一扇门,但她发现李长风的手抖动的更厉害了。

    连带着肩膀和胸膛都在起伏。

    闻人转过头去,看到他眼中含泪。

    她不知道,李长风能看的其实更多。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扇遍体鳞伤的脆弱木门,看到了里面的桌椅凳子,简约却整洁,朴素但干净。

    有个身体瘦弱的女子,系着围裙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桌子上,与其说是让自己舒服些,不如说是把全身的力量都靠在了桌子上。

    因为她在哭。

    她的手和袖子偶尔在双眼下拭去泪水,打湿了衣袖。

    有的人哭起来惊天动地,但有的人哭起来却如细雨绵绵,无声润物。

    而流霜阿姆,明显属于后者。

    但恰恰是这样,更让李长风觉得有种脆弱的坚持,无声的抵抗般的难言悲痛。

    李长风曾在书院的九层楼上,在菩提尊者的幻境中看到了流霜阿姆,在幻境中,他看到了对方斑驳的发丝,沧桑的眼神和干瘪的皮肤。

    流霜阿姆是郑疏桐,也就是自己生母的婢女。

    李长风这个年纪,流霜阿姆也不过刚到中年,但或许是她背负了太多,也无人诉说,所以她显得格外沧桑,她不能说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和时间一起,一刀刀割在她的皮肤上,割在她的头发上,割在她的身体里

    正因如此,才显得悲壮。

    李长风透过木门看到的流霜阿姆,比以前老了许多,也瘦弱了许多。

    他想不明白,所有人都在讨论大帝,都在讨论大帝之子,都在讨论百里飞花,似乎这个不甚遥远的故事只和这几个主角有关。

    但从来没有人关注过流霜阿姆这样的存在,她默默的把李长风和李勿执养大,在这个封闭又自我的小村落中受尽了排挤和歧视,终其一生把岁月的美好都奉献给了别人,把眼泪和委屈留给了自己。

    李长风心中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于是他大步走过去,一只手搭在那胖妇人的肩膀上,只是轻轻用力,就把她丢了出去。

    这对他来说,只是挥挥手那么简单。

    胖妇人正在骂的酣畅淋漓,冷不丁有一只手捏在自己肩膀上,还不等她回头,整个人已经像一个秤砣一样被甩了出去,她还来不及骂出声儿,就已经倒着栽进了秧田里,像倒栽葱。

    秧田里都是水,泥土也很稀很软,摔不死人。

    李长风知道那里有人,也知道对方会救她,因为他压根就没想杀死对方,这个小乡村还保留着曾经淳朴的回忆,李长风不想破坏它。

    闻人立雪本以为李

    长风会推门而入,尽管李长风一个字也没有说,但闻人却好像能明白,那扇门后面的人对李长风的重要性。

    可李长风没有。

    他对着门,跪了下来,无声的跪了下来。

    闻人立雪想了想,也屈膝跪了下去。

    这一次,李长风没有阻拦。

    他们两人,似乎极有默契一般,就这样跪在这扇斑驳木门前。

    外面过不多时涌进一群人,有拿着钉耙有拿着锄头,还有抄着菜刀的,走在最前面是一个像水桶一样的泥人,虽然被泥糊了一脸,可依稀能看到脸上的愤怒。

    她走在最前面,气势汹汹抄着李长风的家涌过来,萝卜粗的指头指着跪在地上的李长风,嘴里念念叨叨。

    李长风连头都没有转,低着头跪在木门前。

    闻人立雪却站了起来。

    她见到铁牛时,面含微笑,让铁牛感觉到就像仙女下凡那样如沐春风。

    但此时,闻人冷面寒霜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此时面对的是一把刀,一把能刺穿骨头的尖刀。

    这些人并不知道,闻人立雪杀过的人,比整个陈家沟的人都多。

    她就这样冷冷的站在木门前,冷冷的看着所有人。

    那个满身是泥的胖女人来的最凶,也最先退却,嘴里嘟囔几句倒霉,离开了。

    那些扛着锄头,拿着菜刀的村民,接二连三的离开,偶有几个疑惑的看着跪在木门前的那个背影,眼中若有所思。

    他们并不认识闻人立雪,对时隔数年的李长风也不甚熟悉。

    最起码,他们知道就算长风回来,也不该满头黑发变成了白发。

    铁牛是个粗心的人,但不代表整个陈家沟都是。

    闻人立雪再度跪了下去,握住了李长风的手。

    太阳由白炽逐渐变的金黄,由高悬头顶渐渐滑落西方,金色的晚霞从西面朝着东面撒过去,就像一张抖开的金色的网,被网住的云彩五彩斑斓,在山峦上方美的不似人间。

    闻人立雪抬头,不禁被这美丽打动。

    她从来都出现在黑夜中,从不知道原来晚霞可以美丽成这样。

    就在这时,那扇斑驳的木门发出艰涩的‘吱呀’声,被打开了。

    对李长风而言,生命中两个极其重要的女人,在这一刻,在这霞光十万里的陈家沟,对视到一起。

    流霜阿姆是先看到闻人立雪,惊异于这女子的美貌,然后才看到了李长风。

    但她也是先看到李长风的满头白发,才看到他昂起的脸。

    流霜脸上有一丝突兀的错愕,还有一丝疑惑的熟悉感,她本能的觉得面前这个白头发的年轻人很熟悉,但又无从记忆起。

    “年轻人,你怎么跪在我门口呢?快起来。”

    流霜阿姆想要去搀扶他,李长风抬起头来叫一声:“妈!孩儿不孝!”

    流霜瘦弱的手臂一僵,整个人呆住了,这时候她重新审视李长风的脸庞,小时候滴溜溜乱转的眼睛现在充满了平和,脸上少年的桀骜气息也变

    得中正,眼睛、鼻子、嘴巴,五官都还能从中找出往昔的模样,只是时间仿佛对他不太公平,满头的黑发已经变成了银丝。

    这时候太阳刚刚把余晖洒在几人身上,闻人立雪禁不住这场面,咬着嘴唇忍者眼眶里的泪。

    流霜摸了摸李长风的头发,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回来就好,回家就好。”

    她从来都是个处之泰然的女人,不管是别人对她的指责还是欺凌,一直用温润如水来予以还击,如今李长风回到家乡,对两人来说似乎都历尽磨难,但流霜也只是含着泪,笑着温柔说:回来就好。

    闻人立雪不曾见过母亲,她自小由师傅抚养长大,所以她一直都在想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但现在,她很确定,母亲是这个模样。

    流霜把头转过去,看到了李长风身旁的美丽姑娘,于是道:“这位姑娘”

    李长风:“她是您的儿媳,叫闻人立雪。”

    流霜是一个很聪慧的女人,她的聪慧不仅体现在与世无争的处事,还体现在慧眼识珠的敏感,她早已经用柔和的目光盯着闻人立雪,目光十分赞赏。

    闻人立雪从未有如此窘迫的时候,于是红着脸低头,忽又觉得这样对待长辈不合适,于是轻声道:“伯母好。”

    李长风皱眉:“该改口了。”

    闻人立雪蚊音道:“妈~~~”

    “哎!”流霜拉住了闻人的手,手掌虽然粗糙但是滚烫,轻轻摸着闻人得手,脸上和眼中说不出的欢喜,于是拉着闻人道:“快跟妈进去,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舍得跪在门口,这混小子出去这么多年也没点长进”

    李长风一方面对这婆媳首次见面的和谐氛围感到开心,另一方面又对自己的母亲这样数落自己郁闷,毕竟自己现在也是有妻子的人了。

    看得出来流霜很喜欢闻人立雪,只管拉着她的手笑着看她,又问她多大年岁,家住哪里,亲人兄长是否健在?

    古往今来婆婆见了儿媳,虽态度有所不同,但所问皆万变不离其宗。

    闻人立雪被滚烫的手抚摸着,听着流霜温柔的话语,不自觉的想告诉她更多,她甚至想钻到流霜的怀中,好好闻闻妈妈的味道。

    “娘,她还有身孕呢,您让她歇息会儿。”李长风开口道。

    闻人立雪忽然察觉到流霜双手一紧,她腾的站起来,看着李长风说:“你说什么?”

    李长风目瞪口呆:“我我说小雪有孕在身”

    流霜一改往日的温柔模样,健步过来朝着李长风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臭小子,姑娘有孕在身也不告诉为娘,还带着她跪在门口,要是把肚里的孙子伤着了你看我怎么打你,胡作非为的小子。”

    可怜李长风满头白发,被打得嗷嗷乱叫。

    “娘啊,好歹我现在也成家了,能不能给点面子”

    “无法无天的混小子,平时胡作非为惯了我都由着你,竟然这样对你媳妇,你这个臭小子就是该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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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起苍黄介绍:
天凤久不鸣,一鸣惊长安 磨剑十九载,一剑荡乾坤。 # 这是一个少年可歌可泣的,与天争命的故事!祝阅读愉快:) ——白马出西凉剑起苍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起苍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起苍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