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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马出西凉     剑起苍黄txt下载     剑起苍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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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陈家沟

    第一章:陈家沟

    天启历六百三十五年春,南岳七十万大山中,林间的雾如纱遮面,遮去了苍茫的青葱色,朝霞万丈,透射而出,照耀山顶,丛林鸟鸣,有白鸟惊起,披着金色飞向远方;

    山间有大佛,佛首入云,赤脚踏地,佛眼睑低垂,略颔首,自有万丈威严,大佛旁有村,这里是陈家沟。

    彼时刚刚清晨,第一缕曙光刚刚穿透桥头,顺着溪流而下,穿过石板路,披撒在李长风的肩膀上,星星点点的金屑子像夜间纷飞的萤火虫,明亮而显眼。

    这里是陈家沟,他叫李长风,除了他以外,还有三个人是异姓。

    李长风在很认真的给手掌绑布条,略显青涩的脸上此时的表情比第一次杀猪时候还认真。

    他用牙齿咬着布条一端,用力把左手缠绕几圈捆绑结实,然后又把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套上了三截黄牛皮做的指套,活络了一下手指关节感受一下,点了点头,其后又努力的给一张比他人还高出一个头的牛角弓上弦。

    他做这一切都很认真,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容不得一点错误,错了哪怕一步,很有可能他会死。

    李勿执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所以她一直很担心的站在李长风旁边。

    她比李长风矮了一个头,所以只能仰着头看他,这样看了几个钟头了,不免脖子有些累,但她不敢放松,生怕垂了头休息片刻,哥哥就抄起弓箭出了门。

    她是妹妹,比李长风小三岁。虽然个头不大,但是打小和哥哥在村头摘果子,山里抓野兔这些事情没少干,尽管年纪小,可是陈家沟镇头卖麻布的阿姨已经把他们家门槛快踏破了,要给自己的儿子提前预定这个长得水灵的小媳妇。

    可对方甚至没想过,自己的孩子才八岁。

    母亲拒绝了几次,但她是村里出了名的好说话,即便心里不同意,也不好当面赶人走,只是耐不住对方的热情,次数多了就闭门不见人;

    这阿姨也是村里的老实人,似乎是相中了勿执死活要让她做儿媳妇,但不管来几次,李长风都以勿执还小,暂时用不着考虑结婚为由打发走。

    后来从母亲的口中得知,哥哥是不愿这陈家沟绊住妹妹的脚步,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这坏人只能他来做。

    因为根叔说过,李勿执灵根清奇,修行一途自有造化,这是天意,无法阻拦,陈家沟也不行。

    李长风面容冷峻,尤其在很认真的做事时候,眉头紧锁,看上去不怒自威,他脸上线条硬朗,就像村里的老乞丐说的,这孩子一看就是北国人。

    但这里是南国,李勿执的容貌更让人亲切,这得益于母亲的巧手,即使是简简单单给李勿执扎了两个小辫子,也能让她出落得玲珑秀气,更何况李勿执的脸蛋,连最挑剔的陈家沟茶馆评书先生都说她:生来聚神秀,眉眼藏青灵。

    李勿执想了想,说:“陈阿满又不是脚步笨拙的野猪王,也不是脑袋简单的大黑熊,你不能像杀猪宰熊一样和他打游击战,他可是一个真正的修行者!”

    “恩,我知道。”李长风头也没抬。

    李勿执摇摇头说:“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你应该知道,想要跨越那道鸿沟,究竟有多么困难,所以可想而知,一个普通人想要去挑战一个修行者,难度到底有多大,你不仅会受伤,你甚至可能会死的,哥!”

    李长风用手掰了掰弓弦,牛角弓脊坚硬,是为牛角,弓翼柔软质地强韧,是为楠竹片,弓弦韧性足,是为牛筋。

    这弓是村里的根叔帮李长风做的,李长风花了五年时间才能把这张弓拉满,对他来说,这张弓是他目前手上最强的武器了。

    “我知道这件事情有危险,可是有的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陈阿满平时作威作福我管不着,但他辱我母亲,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所以我要去讨回一个公道,哪怕他是整个陈家沟里唯一的修行者。”李长风平静的说。

    李勿执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哥哥,但她还是想试试看:“母

    亲和我都不希望你去,如果这件事情被母亲知道,他一定会罚你一周不能吃腊肉!”

    在她的小小年纪看来,这已经是非常非常严重的惩罚。

    李长风摸了摸勿执的头,笑着说:“所以啊,为了让你哥哥能吃上腊肉,你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很快就回来。”

    他挎上一壶花羽箭,从门槛上抄起斜放着的黑铁扑刀插在腰间,迎着光出了门。

    李勿执虽然还小,可她也懂得这事情严重性,她慌忙离开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说现在还有人能救李长风,那只可能是根叔了。

    晨间足音惊飞鸟,李长风沿着山路石阶朝山顶迈步,他的精神和身体暂时分离,脚步不停,脑袋却在认真回忆根叔平时教他的招式。

    李勿执说的没有错,别人或许不知道普通人和修行者的差距,李长风应该深有体会,因为他无法修行,不是不愿,而是根本无法修行。

    他是骨寒体,李长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就不是很喜欢,后来在根叔的口中听到了完整的解释,他显得更加茫然和无奈。

    这三个字意味着李长风体内的经脉纤细,根本无法容纳元气,甚至于过度运动都会让血管崩裂。

    李长风不止一次在山间因为追逐野猪而身体潮红昏倒,因为过度用力,血管崩裂,血液渗透而出却又无法流出体外,所以他的皮肤显得很红。

    所以,李长风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和一个修行者的差距。

    这山路由陡峭变得平缓,前方逐渐展露一座石台,因为到了佛座前,陈家沟众人皆信佛,这佛背靠山壁,俯瞰众生,不怒含威,有着普度众生的宝象,霞光和白云在佛顶螺旋,让人催生敬仰。

    佛前,应该叩首,可李长风没有,他站在佛前,尽管仰视,脊梁却笔直。

    李长风不信佛,至少不喜欢这尊佛,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尽管对佛来说,自己真的很渺小,可他就是没来由的不喜欢,于是摇了摇头,从另一边离开,他还有要事要去做。

    这佛的眉眼间,白云如绸,飘荡间竟像是佛抬起了眼睑,视线透过丛林越过石阶盯住了李长风的后背,李长风有感应似的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平静如常。

    这一切都没人知晓,连李长风自己都没法确定。

    彼时已进入仲春,清晨的山顶露雾厚重,虽有阳光照射,山风越往上也也是凌冽,李长风走的额头都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终于停在了一座院子前面。

    陈阿满无父无母,以前是小村落中的一个流浪儿,吃百家奶长大,所以性格百样,能在人前跪下恭敬舔狗盆,也能暗巷摸黑捅刀子。

    后来不知从哪里得到一本《引汐录》,某一天终于破海引汐,成为了真正的修行者,从此他就成了陈家沟一霸,那些以前欺辱过他的人,他百倍千倍的讨还回来,以前让他舔过狗盆的人,他把他们舌头割下来丢给狗吃。

    就像一个憋屈了二三十年的乞丐,摇身一变拥有了万贯家财,他当然要把内心的**一次性释放出来。

    所以阿满在山顶修的庭院极尽繁荣奢华,红柱青瓦白墙,竹林流溪松石,梁柱雕龙,对陈家沟这种良田不过万亩的小村庄来说,这已经是豪宅。

    透过三道木门,阿满正端坐正上方,闭着眼靠在铺着雪色白裘椅背上;

    他比李长风大九岁,李长风今年十三,陈阿满今年二十二,却没有想象中猿臂虎躯,熊头大耳,相反,阿满生的清秀,唯一比较跋扈的是他的眼睛,眼角飞扬,纤细狭长,虽然闭着眼,却能看出他的阴狠。

    李长风抬脚,朝着里面走,一直走到里,和阿满仅隔一道空门。

    阿满睁开了眼,看到了李长风,然后皱了皱眉,问他说:“你是流霜阿姆家的李长风?来这里做什么?”

    李长风回他:“先前你对我母亲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来是要回一句道歉。”

    陈阿满脸上一僵,然后五官都飞扬起来,张嘴拍

    腿大笑:“村子里那些老东西都说你虽然是外姓人,可却是陈家沟读书最多的人,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自从我破海以来,你是第一个敢叫我认错的人,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陈阿满像表扬他,可是脸上却止不住的讥讽神色,像偶然走路发现有条狗对着自己大叫,他伸手就能掐死这狗,可又感觉到好笑。

    因为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小子不是普通人,他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骨寒体这种体质,先天就和修行无缘。

    不对,应该是短命鬼!陈阿满心里添了一句。

    “趁我还不想动手,快滚吧!”也许是因为对他无法修行的怜悯,又或许是像掐死狗一样不愿脏了自己的的手,总觉得既然自己现在是修行者了,应该有点身份,总之陈阿满闭上了眼,片刻忽然察觉到什么令他讨厌的事情,于是睁开眼,皱起了眉。

    因为李长风还站在他面前,就站在门前,一步也没有退。

    “我说了,你要道歉。”李长风眼睛明亮,盯着陈阿满。

    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对阿满说话了,陈阿满笑了起来,他想起以前走在路上,突然有人朝他泼了一瓢冷水,他当然感觉到愤怒。

    但他却笑了,这笑容里面藏着太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阿满心里在想自己究竟要怎么折磨李长风,才能对得起这一瓢冷水?

    陈阿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了腿,手掌托着下巴,胳膊架着雕花椅子扶手

    他笑着说:“你母亲是外姓人,没有丈夫带着两孩子进了村,在村子里勾三搭四,谁知道你们是谁的野种?我说她水性杨花难道不对吗?就算你妈当着我的面,我也敢说,你妈就是水性杨花的荡妇!”

    李长风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从容和淡然,他低着头,然后抬头对陈阿满说:“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狗改不了吃屎,真是一家子贱骨头,非得给你一巴掌才知道疼。”陈阿满脸上的不屑更重,但是他又发现原来陈家沟还有比自己更没骨气的人。

    “刚才我对你说,我要你给我母亲道歉,但是我收回刚才的话,现在,我告诉你,只要今天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杀死你!一定!”

    早间的阳光突然变得不再温暖,庭院卷起了风,这风由小变大,把庭院里的藤架吹的哗哗作响,天变了。

    陈阿满离开了座位,他的速度甚至比屋外院子里铁梧桐上掉落的叶子还快。

    李长风一直盯着他,此时却来不及反应,胸前一只手堪堪探过来,试图撕裂他的胸腔,从内堂的座椅上到门外的李长风胸前,只不过眨眼功夫。

    陈阿满的速度太快了,李长风身体后仰,耳畔听到衣服撕裂的声音,他却不能停哪怕一刻,身体翻出了屋子。

    阿满没有继续追逐,其实只要他愿意,近身的那一刻,李长风已经死了,但他有的时间,他像猫儿逗弄老鼠一样,要慢慢的玩才有意思。

    很久没有这样折磨人了,陈阿满内心那股嗜血又活络起来,很兴奋。

    他犹记得破气海以后,他找到了赌场外每次看到陈阿满都要揍他的陈记馒头老板,陈阿满用刀片他的肌肤,看他快断气了就用真元输送生机,足足片了三百多刀才让他断气。

    这样的游戏真想再来一次,陈阿满这样想。

    李长风不愿,他从头到尾都在很认真的战斗,一如他在陈家沟里度过的每一天,都在认认真真的活。

    他抬手,抽箭,拧绳,一气呵成。

    箭矢透过春风,裹着阳光,直射阿满的面门,但是刚才李长风已经见识过了,陈阿满的速度很快,比箭还快。

    这箭羽的尾端被阿满捏在手心,他略微用力,这箭杆爆成了一堆木屑。

    陈阿满偏了偏头,瞄了一眼李长风的箭壶,笑着说:“你还有七支箭。”

    “足够杀死你!”

第二章 少年有刀

    第二章:少年有刀

    院子里重两百斤的石凳被陈阿满单手拎起来,他三步两步就踏过了庭院,当头冲着李长风砸下来。www.uu234.net

    尽管从《引汐录》上学会了破海引汐的方法,可这不代表陈阿满懂得杀人的招数,但是靠着旋转的元海创造出的真元改造身体,他的力量增加了何止几倍,武斗境界虽然堪堪入门,但增加一牛二虎的气力是基础,所以他无需靠招式,对付这些陈家沟里的普通人,他靠着蛮力就是无敌。

    李长风朝左下蹲侧滚,然后抬手放箭,这个做了无数遍的动作对他来说根本无需思考的时间,可惜,这箭被陈阿满用石凳挡住,爆出一团星火。

    陈阿满已经是修行者,却不代表他可以无视李长风的箭,因为他还只是最低等的武斗境界,但仅靠蛮力去砸,陈阿满也有信心把李长风砸成肉饼。

    他要让陈家沟的人都知道,敢挑战他的人,是什么下场,他甚至想好了,把李长风的尸体挂在陈家沟镇上最东面青牛街的门牌坊上,挂他个三天三夜,然后杀了他的母亲,听说他还有个十岁的妹妹长得特别水灵,到时候就把她抓回来伺候自己,从小开始培养也不错,陈阿满心头转了千百遍,甚至高兴处还咧开了嘴。

    李长风迅速拉开距离,搭箭上弦,箭矢如流光闪过,瞬间到了陈阿满的面前,同样的招数,李长风用了两次。

    陈阿满的眼中顿时充满了不屑,同样的方式,就算李长风把箭壶里的箭全都放空,也伤害不了自己。

    但,李长风的箭壶里,应该有五支箭,可是现在却只有四支。

    陈阿满握着箭杆的手突然被一股大力突破,一支金属箭头以雷霆之势突破了箭杆,朝着陈阿满的左眼飞来。

    这箭矢离得如此之近,陈阿满甚至都能看到上面的螺旋花纹,这箭尖高速旋转,是必杀之箭。

    宁愿舍弃一支箭,为的就是这支必杀之箭,可以想象得到对方的决心。

    陈阿满的喉咙经络纵横,如曲折的蚯蚓,他的脖子憋得通红,一声狂啸,声音从内里而出,到了嘴边最终变成了一股真元气旋,他脑袋硬生生翻转,气旋轰击在箭杆上,箭矢出现了偏差,在陈阿满的眉心画出一道血痕,一股血箭飙射而出,但是这箭矢终究没有穿透陈阿满的脑袋。

    箭矢飞掠而出,箭尖没进了梁柱中,尾羽在风中颤抖。

    李长风喘气,他的皮肤开始潮红,额头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一箭失败了,但是更可怕的是,陈阿满开始认真了,他嘴角勾起一丝残忍,扭头走进内屋子,片刻走出,手上多了一把环首大刀,刀身长五尺,刀刃上有血迹。

    一个修行者面对力量弱于自己的普通人,竟然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武器,打算放手搏杀。

    李长风没时间去想别的,因为他脑子里开始出现阵阵眩晕,所有的不幸都在他身上发生了,就像多年前老乞丐给他算的命,生来坎坷。

    李勿执在山南面小河旁找着了根叔和母亲,母亲在河边清洗衣物,可李勿执甚至隔着一段距离,就已经能看到母亲颤抖的双肩,尽管他们在村子中生活了很多年,听惯了闲言碎语,可这不代表这些言语对她没有伤害,她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在外边受到的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吞,李勿执开始懂得,为什么哥哥说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

    但是哥哥现在有生命危险!

    母亲抬头,略微红肿的眼睛看到了神色慌张的李勿执,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中的翠绿衣服啪嗒一声掉入河中,溅起一蓬水花,然后被水流冲了下去。

    根叔的烟袋子重重的磕在桌子角上,根叔的家里都是些老物件,他有一

    双能手,可是家里却从不拾缀,按照他的说法,人指不定哪一天就走了,收拾那么干净做什么,死了以后还不是落灰。

    就像他的行事风格一样,他整个人都很邋遢,头顶总是变着花样,却永远像鸡窝,脸上的褶子就算倒菜油进去都不会渗出来。

    李勿执焦急的说:“哥哥把牛角弓和刀都带走了。”

    根叔气的直跺脚,小兔崽子小王八羔子的直骂,一会儿又捶胸顿足懊恼自己说是做这弓害了他。

    母亲哭着说:“长风平时话不多,可是个死脑筋,咱们赶紧上山,我去给陈阿满陪个不是,好叫他别伤害长风。”

    李勿执很不愿这样,因为错的不是她们,但比起哥哥的性命,别的都可以舍弃,匆忙间三个人出了门。

    陈阿满舔了舔嘴角的鲜血,内心出现嗜血的癫狂,他想把李长风剥皮拆骨,已早非刚开始的报一瓢冷水之仇。

    李长风的处境比他自己想象的要糟糕,他身上的麻布袍已成了布条,露出的肌肤赤红一片,都是他自己的血,经脉破碎,遍体鳞伤,他能站着全凭自己的意志,但接下去便不好说了。

    箭壶空了,牛筋弓弦被斩断了,李长风用弓胎点地,强撑着身体。

    陈阿满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大刀,他眉角飞扬,眼神癫狂,浑身衣袍舞动,衣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刀锋如电,斩落李长风头顶,弓胎迎刀而上,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这弓胎中间被刀锋斩成了两段,而且是斩落在最坚硬的牛角上,刀口平滑整齐,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握刀的人尚有余力,而拿弓的人已被逼入了绝境。

    李长风确实被逼入了绝境,就像母亲所说的那样,他是个认死理的人,所以他越是无力,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李长风抽出了腰间的扑刀。

    陈阿满有些烦躁了,事情的发展虽然和他想象的差不多,却仍然有出入的地方,比如他觉得李长风应该被他打的像条死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然后自己再狠狠的羞辱他,这样才正确。

    但是李长风到现在也没吭一声,这让陈阿满很不爽。

    李长风把左手的布条解下,把右手缠绕在刀柄上,到了此刻,他能站着已是不易,但是刀不能脱手,因为李长风说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杀死陈阿满。

    所以他脚步交错,抢先出手了,这口扑刀切过黑猪,劈过熊掌,唯独没有斩过人头。

    李长风身体复又动了起来,迅猛如猎豹,伤口因为巨大的力量爆发崩裂了血痂,手上的扑刀环眼在风中呼呼作响,他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陈阿满冲过去。

    陈阿满手上的环首刀发出铿锵声响,他的衣服瞬间被拉成长条状,陈阿满的身体由静至动只用了一瞬间,这刀锋自上而下,是一记杀招。

    李长风的眼睛很累,就算是目光要跟上陈阿满的速度,这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李长风此时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

    可是刀就在头顶,如何破解?

    山顶的太阳胜在浓烈刚强,陈阿满的身体就像天空的大雁,高高跃起,刀锋更甚,但这院中忽然出现一道白光,转瞬即逝,白光游曳,像是在寻找目标,李长风艰难的调整角度,白光终于找到了目标。

    陈阿满感觉到眼睛被白光照耀,那一瞬间无法视物。

    一瞬间已经足够,李长风收起铜镜,他虽然让陈阿满产生了一瞬间的盲视,却不代表他有能力硬抗这一刀的锋芒,眼虽不能视物,可刀锋芒犹在,这刀自石桌而下,竟硬生生把石桌劈成了两半,斩成了两截。

    陈阿满的情绪已经出离愤怒

    ,对他来说,一个修行者要收拾普通人,怎么能需要这么久?更何况还是个比普通人都弱的废柴,这废柴还从自己的眼皮下逃走,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李长风去了哪里?陈阿满回头,发现李长风一跃进了内屋。

    陈阿满大踏步,如执刀狂牛一般一路摧枯拉朽,这雕花檀木门被陈阿满一巴掌拍成了碎片。

    “小畜生,我一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异变突生!

    院外是光明,内屋是黑暗,陈阿满虽然是修行者,也逃离不了一瞬间的视线模糊。

    就是这一瞬间,如果说第一次是诱敌深入,那么这第二次才是真正的暗藏杀机。

    陈阿满心头的反应比他的眼睛适应要快得多,那种潜藏的杀机转瞬间就充盈起来,刀锋自黑暗来,已经到了陈阿满的喉咙,陈阿满瞳孔放大,身体狂退,这刀锋就差一点点沾到他的皮肤。

    李长风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丝机会了,所以他放手了,放开了手里的扑刀。

    先前李长风用麻布条把这口扑刀绑在手上,但是现在他却主动放开了刀柄。

    陈阿满想不通,也来不及想。

    因为刀柄下,还有一根链条,这几乎是只有寥寥几人才知道的秘密,这口枞木刀柄,黑铁重锋的扑刀,其实一直有一根链条绑在李长风的胳膊上。

    李长风松开了手,所以刀锋长了一寸。

    就是这一寸,刀锋从陈阿满的喉咙间扫过,带过一蓬鲜血,黑铁刀锋一往无前,像切黑猪肉一样,刀过肉分两瓣。

    陈阿满的蹭蹭蹭后退,跌坐在地上,脸上充斥着自踏入修行境界就很少看到的难以置信,他真的很难相信,因为说给任何一个人听都不会信,但摸着喉咙间不断涌出来的滚烫鲜血,陈阿满无法相信这是做梦。

    他真的被一个普通人宰了。

    李长风的身体慢慢的从黑暗中走出来,像是临死前索命的黑无常,只是勾魂镰变成了黑铁扑刀,被铁链悬挂在李长风的手上,被狂风吹得飘荡。

    “嗬嗬”陈阿满想说话,口气却从喉咙间滋了出来,每呼一口气就裹着血沫,看上去的确残忍了点。

    李长风想了想,把扑刀又拿了起来,大山里的猎人有一个恒古不变的道理,只有彻底倒下的畜生,才没有威胁,他虽然年纪小,可论起打猎的经验,或许这村子里能胜过他的寥寥无几。

    “你安心去吧,我不仅杀你,也会替你收尸,不会让你被野狗侮辱。”

    陈阿满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自踏入修行界以来,他就是这陈家沟的王,他想玩谁家的女儿就玩谁家的女儿,他想吃谁家的肉就吃谁家的肉,这种占山为王的日子,他陈阿满过惯了苦日子熬出头的人,怎么能甘心?

    陈阿满的手指上涌出一股火焰,这火焰芯泛着金光,外表像蘸了红汁的花瓣,由一朵变成一片,瞬间把陈阿满变成了火人,他的丝绸衣物被灼烧成灰,头发眉毛变成虚无,宛如天神。

    这是元海**,浑身的真元像秋天的原野遇到火星,摧枯拉朽的燃烧生命,绽放光明,同时驱逐黑暗,这是玉石俱焚,避无可避。

    李长风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苦笑,天地力量果然不可抵抗,作为修行者哪怕只是借用一丝一毫,可是不要命的释放起来,竟然如此华丽如此一往无前,他真的避无可避了。

第三章 修行者之死

    第三章 修行者之死

    七十万大山之上,白云翻滚,光芒透过云朵洒向大地之处,这里最耀眼,这是一个能引动天地的修行者,临死前对生命最华丽的绽放。www.uu234.net

    白墙青瓦的小庭院,被这股灼热烤的变了形,葡萄架子上的藤被烤焦了,连那白墙壁都卷了边,热浪氤氲,升腾而起。

    生命是平等的,陈阿满想用自己的生命来换李长风的命。

    李长风看着眼前的白炽如焰火,在心里推演了六次,毫无胜算,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但他生来就是不屈的性格,所以他打算放手一搏,全看自己的命格几斤几两,当一个人打算赌命时,他就有了无穷的力量。

    可他余光瞥了一眼院子外,却令他胆寒,浑身颤抖,浑身的毛孔都炸了起来,虽然此处光芒万丈,虽然此处火光冲天,但他浑身寒冷。

    母亲和妹妹,竟然和根叔上了山!

    “长风”母亲秀目热泪盈眶,略有些斑驳和苍白的发丝在风中飘荡,唤了声名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陈阿满是修行者,他显然比李长风更早察觉到,所以他在火光中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畅快的笑,有什么能比让对手一家人陪葬更痛快的事情?

    母亲的手在发抖,陈阿满已经被火焰灼烧的支离破碎,血和肉无法分辨的清,他浑身上下已没了一丝毛发,所以他此刻在火焰中狞笑,看上去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魔。

    但母亲关注的是李长风,陈阿满浑身浴血,那是因为元海**,可是李长风身上以及毛孔流出的血液,是他竭力的表现,他已没了一丝力气,他甚至感觉到血管中的血液已经停止了流动,心脏也不再像以前磅礴有力。

    陈阿满狂笑,笑声中屈膝,然后身体拔地而起,冲着母亲掠去。

    李长风猜到了,他的速度比不上陈阿满,可是却料敌先机,抢在陈阿满之前动了手,李长风就地侧翻滚,抄起了院子里另一把刀,陈阿满的环首大刀,然后用尽浑身力气投掷出去。

    李长风本来可以更快,因为他自己也有一把刀,黑铁扑刀。

    可是世事变化就是如此,先前帮助他御敌的铁链,此时成了羁绊他最大的障碍,因为刀无法离手,所以他慢了半拍,一瞬间尚且能让修行者受伤,更何况慢半拍?

    金黄色的火焰再度涌出,把陈阿满包裹的像个火球,李勿执甚至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危险。

    陈阿满心中也有着变态的快感,只消一刻,李长风的妹妹,他的母亲,还有根叔,都会被他挫骨扬灰,根叔和自己没有过节,但错就错在他也上了山,所以无需在乎什么,陈阿满决定把他们都杀死。

    只是世事无常,陈阿满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他腾起如大雁的身体,忽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在普通人眼里,或许很难发现这细微的差别,可是陈阿满自己清楚,的确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就像这里的空间,被一张巨大的手掌握住,他燃烧的真元被这股不可抵抗的力量逼回了体内,虽然只是一瞬间他就脱离了出来,可是他背后有把刀。

    是他自己的五尺环首大刀。

    陈阿满还在疑惑,回想刚才那种不可抵抗的力量,环首刀已经捅破了他的身体,刀尖透骨而出。

    他的身体像薄薄的纸,轻而易举的被刀锋劈开了一道口子,燃烧的真元虽然能量恐怖,可是竭力而出的释放真元也让他的防御能力降低到了零点,元海喷涌而出的热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疯狂的变成火焰涌出来。

    陈阿满摔下来,摊在地上像烂泥,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和疑惑。

    他不信,难道是天地容不下自己?否

    则怎么解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既然天地容不下自己,那又为何让自己感悟到天地力量,可以踏上修行道?

    为什么刚才自己的身体像被巨人握住,难道这落魄贫穷的陈家沟,还有比自己更厉害的修行者吗?

    太多的疑问,最终都变成了不甘,随着他眼中的神采变得暗淡,直到消失。

    火焰已经把他烧的只剩一堆架子骨,皮肉都几乎被灼烧光了,此时显得格外恐怖。

    李勿执觉得很恶心,偏过头干呕,这种场面对她来说太过血腥,她慌忙绕开尸体,在李长风快要摔倒的时候,架住了他的肩膀。

    仅仅靠了一下,李勿执被蹭的满身是血,她被吓傻了,开始无助的哭。

    根叔和母亲把李长风慢慢放下,他身体里血管爆裂太多,透支力量和生命,甚至连眼皮都无法控制了,只能呆呆的看着天空。

    李勿执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拉着根叔的手说:“根叔,救救我哥哥!求求你救救他吧!”

    根叔从未说过不救他,但他是人不是神,他刚接触到李长风,就已经在检查他的身体,但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骨寒体天生经脉纤细,他和陈阿满的战斗惨烈超过我的想象,现在他全身经脉支离破碎,血管破损血液外流,已经从毛孔渗出来了,他现在能活着全凭意志力吊着一口气,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让他的血液停止往外渗透,否则就算治好了,血也流光了。”

    根叔面容凄苦,头顶的鸡窝头配上他脸上的表情,就像人到老年死了全家一样哀愁。

    母亲的声音在发颤:“需要些什么?我家里还收着一些止血草和大蓟根,我现在就去拿!”

    根叔拦住她说:“别瞎忙活,他现在连喉咙都动不了,现在不能动,你去准备个大木盆,烧热水,就在这院子里,勿执娃娃回家,把家里止血的药草全部拿过来,内服外敷的都要。”

    母亲起身擦干眼泪,她没有勇气再去看,李长风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性格刚强,打小就很独立果断,甚至有时候你很难把他和年纪联想到一起。

    但如今他躺在地上,孤立无助,母亲心中的内疚一下被点燃。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这个温婉的妇人一边准备木桶,她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掉下来。

    陈家沟的人很少看到李勿执这样,唯一的一次是李长风被山里的野猪王把肚子挑破了,据说双脚都泡在了鲜血里,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李勿执还太小,就这样一路奔跑回了村,然后坐在村头黄土上不住的哭泣。

    李勿执的脚下像是驾着风,神色慌张跑回了家,只是片刻后又背着一箩筐药草向着山上狂奔。

    村里人都知道,那座山上只有一个人住着,就是陈家沟唯一的修行者陈阿满,那么流霜阿姆家的女娃娃又怎么会背着药草上山。

    陈家沟的老赖陈三儿平日吃饱喝足就在黄土堆上朝小媳妇吹口哨,或者哪家失火打架的就喜欢凑热闹。

    他极享受村民那种盼望听他舌生莲花的眼神,所以他悄悄跟着李勿执上了山,看到了躺在地上变成血人的李长风,看到了摊成烂泥的陈阿满,还有忙碌的流霜阿姆和根叔,以及慌神哭泣的李勿执。

    他看到这一切足以,他虽然低贱可是脑袋很活络,这一幕到了他脑子里,立刻就变成充满故事的画卷,徐徐铺开。

    陈三儿三步并做两步飞快下山,在村民面前像挖到了珠光宝气的海藏神秘的说:“你们猜猜看,山上发生了什么?”

    “莫不是勿执小娃娃喜欢上了那个大恶霸陈阿满?不都说越坏的男人越能勾引女子的心思,只是勿执女娃也太小了吧?”

    “庸俗,不过这个桥段我挺喜欢的,再猜”

    “是不是陈阿满练功走火入魔了?那可真是大好事,我得赶紧告诉村长,准备喜酒。”

    “你小心这话传到陈阿满耳朵里,明天他就提着刀去你家。”

    那人听了赶紧掩住嘴巴,两边张望别人,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但是他忘了,这么小的村子,最防不住的就是流言蜚语。

    “难道陈阿满死了?”

    陈三儿眼一瞪,手拍大腿,抖出一蓬灰尘,指着那人像是异乡遇到的同村人那般激动,大喝一声:“哎!没错儿,陈阿满就是死了!我亲眼所见,被流霜阿姆家的大娃娃李长风杀死的!”

    村里人都被陈三儿这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混蛋王八羔子虽然平时下作,说的故事和真正发生的事情也相去甚远,可他不会撒谎,看到了就是看到了,陈家沟没有人会撒谎。

    陈三儿看着他们的眼神,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的脸上浮现一抹得意,仿佛茶馆中的评书先生。

    这时候若是喝口茶,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那就更妙了。

    “可李长风不是不能修行吗?他怎么能杀死陈阿满?”

    陈三儿的脸上的表情像咬了一半虫子后,僵硬起来,气氛也没有刚才那么激情,因为任他如何舌生莲花,也不知道李长风怎么能杀死陈阿满?

    他自己都想知道李长风如何办到的。

    李长风自己很清楚,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射出的每一支箭,挥出的每一把刀,但后面的记忆像豆腐被刀硬生生切断,陈阿满身上的火焰熄灭是李长风记忆的最后一个片段,等到他醒过来已经是五天以后了。

    他睁开眼,眼睑沉重的像一整年都没下过雨的黄土地,又涩又重,但好在他精神很好,他已经回到了家,这间屋子他呆了十几年,哪怕闻着味道都能认出来。

    李长风艰难的坐起来,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只要稍稍用力,就有千万根银针在扎自己,感觉酥麻,但更多的是刺痛。

    李长风摘下长袍裹在身上,推开门,忽然一愣。

    村里的叔叔爷爷辈的长老,还有老村长和根叔,母亲和妹妹,他们都在堂前。

    只是这些平日里对自己和蔼有佳的爷爷今天目光都在闪躲,他们不敢看李长风的眼睛,母亲的眼睛有些红肿,想来自己睡着的这几天,母亲没少掉眼泪。

    妹妹的脸上最藏不住事,看着这些平日里的长辈一脸愤慨。

    发生了什么?这是李长风最想知道的。

    母亲显然很惊讶于李长风醒了,忙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摸了摸水壶又倒掉重新换了一杯热茶,而后又去里屋拿了一件厚皮裘盖在李长风的肩上。

    “妈,现在是春天了,这皮裘用不上了吧?”李长风说。

    母亲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压住他的手:“你昏迷了这么久刚醒过来,身子骨很虚,这季节最容易受风寒,多穿点,你感觉怎么样?娘去熬点粥给你喝好吗?”

    李勿执也拉着他的手,心有余悸的说:“前些天你昏迷的时候,浑身都是冰冰凉凉的,把我吓坏了,娘说的对,这时节最容易生病,你要多穿点,到了冬天才有人给我暖脚的。”

    她话说的俏皮,可是任谁都看到了李勿执眼睛里充盈的泪水。

    李长风扯出一个笑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各位长辈怎么都来了?”

    李勿执听了冷哼一声,漫不经心的说:“他们,是兴师问罪来的。”

第四章 执刀远行

    第四章 执刀远行

    在场的都是叔叔爷爷辈分的人,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娃这样开门见山的说道,免不了脸上尴尬,老村长思虑良久,这件事情总归有人要出头。www.uu234.net

    既然自己已经这岁数了,也就不在乎什么脸面了。

    老村长略微沉吟,对李长风说:“长风娃娃,这事情还是我来说吧,反正我一把老骨头了,这脸皮要不要无所谓,你和陈阿满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把他给杀了?”

    李长风略微沉吟,缓慢说道:“村长大叔,这事情我不瞒你,陈阿满先前辱我母亲,虽然我们是外姓人,但毕竟在陈家沟生活了十几年,怎么也能算这大山的一份子,陈家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如非必要我也不愿动手,我原本只是想让他给我母亲道歉,但陈阿满欺人太甚,所以事情最后就演变成了这样,村长你应该清楚,陈阿满是一个修行者,我如果不尽全力,那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村长的神情表示出对他杀死陈阿满的原由不感兴趣,事实上他更关心的是李长风如何杀死陈阿满的,他追问:“这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陈阿满是修行者,可是你连修行的门槛都够不到,你怎么能杀死他的?”

    “难道说你已经比他更强了?”

    老村长不关心陈阿满的死活,这种渣滓死了就死了,他更想知道过程,旁边的长辈们都坐正了身体,仔细听着,等着李长风回答这个问题。

    李长风摇了摇头:“我是天生骨寒体,这一点根叔可以作证,绝没有修行的可能,但至于我怎么杀死陈阿满,如果硬要问个究竟的话,我觉得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李长风回忆了和陈阿满的战斗经过,的确只能用运气好来形容,他没有撒谎。

    “就这么简单呢?”

    “恩,运气好,就这么简单!”李长风点了点头。

    村长和旁边的花白老人商量了一下,叹了口气,脸色很为难:“长风娃娃,你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按道理我们不该这么做,可是你毕竟杀了人,而且还是个修行者,到时候万一这消息传出去,于你于陈家沟,都不是好事啊!”

    李勿执白皙的脸蛋憋的通红,举着拳头说:“村长爷爷,那陈阿满杀了陈记馒头店的老板算怎么回事?他可是足足片了三百刀才让人断气的!怎么你们没有和陈阿满说过让他离开陈家沟?!”

    小孩子说话做事总是很直接,甚至于思想也很直接,所以李勿执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了。

    村长老脸一红,陈阿满是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况且他是陈家沟唯一的修行者,让谁去和他讲道理?

    大家的视线又转移到了根叔和母亲的身上,说一千道一万,李长风和李勿执毕竟还是孩子,和孩子争论是非对错是没有意义的,而且这件事不单单是对和错的问题。

    根叔一直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的狗尾巴草发呆,看着狗尾巴草被微风吹得飘荡,心思出神,良久开口说道:“长风娃是天生的骨寒体,他没有可能修行的,所以我觉得他待在陈家沟不会有什么影响。”

    李长风明白了。

    为什么村长大叔和各位长辈这么关注自己是否比陈阿满强大,为什么杀死陈阿

    满以后,陈家沟的村民都欢呼雀跃李长风除了一害。

    可是欢呼之后族里的长辈又聚集到他们家,因为正像李勿执说的那样,他们是兴师问罪来的,他们很害怕。

    陈家沟有了一个陈阿满,让这里的村民苦不堪言,现在有人杀了这个恶魔,但是杀死恶魔的人,岂不是比恶魔更加强大?

    如果万一,万一他也想成为第二个陈阿满呢?

    这就是村长和长辈们的担忧所在,毫无道理,却又在情理之中。

    村长摇了摇头,把目光放在李长风的母亲流霜阿姆身上。

    李长风的母亲叫流霜,没有姓氏,只有名字,据说有一次流霜阿姆说她姓郑,但大家都叫她流霜阿姆,她人好心善性格也温婉,是陈家沟最好说话的人。

    但是今天,流霜阿姆坚定的摇头,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会让我孩子和我分开,要么我们都离开,要么都留下。”

    村长面色不愉,为难的说:“流霜阿姆你自从来了陈家沟,大家都把你们当亲人对待,可是这事情你也要理解我们的难处,这是族里的长辈一起讨论出来的结果,我听外面的人说南山书院正在招学生,让长风和勿执娃娃去外面开开眼界不是更好,也比窝在我们这小山沟要强得多!你说是不是?”

    李长风知道南山书院,根叔是个在外面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也也会常带野史散行游记回山。

    他最喜欢就是根叔每次给他带江湖术士撰写的《浮云记》,记载了大江南北的见闻和趣事。

    而其中最耀眼的,必定有南山书院,这是一座坐落在南岳七十万大山中的书院,传闻书院中飞禽走兽,珍古玩稀,光怪陆离之事不胜枚举,有院内一乾坤之说。

    流霜阿姆说不过他,也不愿意去争辩,她当然知道南山书院好,只是南山书院那么容易进去吗?所以她只是摇了摇头,表达了自己态度。

    事已至此村长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狠,所以撂下几句客套话走了人。

    母亲安静的收拾桌椅板凳,就像这些人从未来过一样,她甚至微笑的问李长风肚子饿不饿。

    “妈,我饿了,你给我下碗面条吧。”李长风笑着说。

    母亲的嘴角笑容荡漾开来,摸了摸李长风的头,转身进了厨房。

    李勿执在旁边拉了拉李长风的胳膊,脆生生说:“你不会被那帮老头说动了吧?你可不能离开陈家沟。”

    虽然李勿执还小,但是农家孩子多持家,懂事的也早,李长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因为村长说的,本就是他想做的,几年前村子里来了个算命的,给李长风算了一卦,只说了四个字生来坎坷,多一个字都不愿说,嘴边的话比陈家沟的金子还贵重。

    但村里人很信他,他让村子里修佛,陈家沟举全村之力修了一座大佛,年年供奉青烟香烛。

    根叔说李长风是天生骨寒体,这种体质一生和修行无缘,这是天意。

    但李长风从未有一天懈怠过,他每一天都好好的过。

    因为他不甘心,为什么自己生来坎坷?为什么自己天生骨寒体?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别人一样去修行?

    他怎么能甘心?他还没有出过山,这大山外是什么样子他还没有看过,因为不甘心,所以要抗争。

    他要抗争什么?抗争命运,抗争天意,他要和天斗一斗。

    天意让他是骨寒体,他就偏偏要寻求方法修行。

    天意说他命运坎坷,他就绝对要好好过下去,活出个人样来。

    凭什么老天爷说怎样就怎样?自己的命运自己要掌握在手中,这,就是李长风心里所想。

    只是这想法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他从没说给别人听,哪怕是勿执。

    根叔出了李长风家的门,一个人抄着烟袋子负着手上了山。

    他没有和村长一起,弓着背孤身一人沿着青石板路走到了大佛脚下。

    根叔的人只能到大佛的小腿肚,他抬头望着佛,佛也在低头看着他。

    “天意不可违啊,这陈家沟终究不能永远困住他,只是你前面做了那么多手段,设了那么多障碍,不知道他又能克服多少?”

    根叔话音刚刚落下,佛的眼中似有金火升腾,这眼前的白云突然变成火红色,三朵四朵火红云聚集在一起,瞬间变成了一个手持火焰长枪的金甲战士,这战士怒目圆睁,挺枪刺过来。

    根叔眯着眼,不为所动,嘬一口烟袋子,烟雾迷了眼,更加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是这金甲战士的长枪刚刚到了根叔面前,根叔像老橘子皮一样的手掌拍过去,拍在了金甲战士的胸口,这金甲战士瞬间变成了一堆火焰,就像铁花一样绽放开来,然后逐渐消散。

    “我知你恨我当时趁他还是个娃娃时为什么不动手,但你恨归你恨,我这样做有我的原由,你虽有通天大能,可是在这里,仅凭一道神念是杀不死我的。”根叔嘬着烟袋子,慢悠悠的说。

    佛眼中的金火逐渐消散,最终归于平淡,恢复了泯然众生的模样,根叔用烟杆子敲了敲鞋底的泥土,负手下了山。

    入了夜,春夜万物不愿歇息,总有鸟儿虫儿在窗外叫,此时还未入夏,可竟然已经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黑暗中飘荡,看上去好不美丽。

    不知是因为窗外的虫叫,还是因为别的,家里面三个人都没睡着。

    李勿执趴在母亲旁边,手指绕着母亲的头发把玩,母亲的头发乌黑顺滑,而且有种很特殊的香气,是她从小的最爱,能给予她极大的安全感。

    一只萤火虫从窗外飞进来,飞到李勿执的身旁,毕竟是小孩心性,李勿执一把抓住萤火虫,专注的看它一闪一闪的屁股。

    李长风躺在床上也没有睡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然后起床穿上鞋,掀开门帘走进了母亲的卧室,他双膝跪在地上,郑重的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母亲,孩儿想出陈家沟,想去南山书院。”

    母亲没有说话,但李勿执侧过头,看到了母亲眼角滑落的泪水,她连叹口气都没有,就像她早已知道一样。

第五章 别了,陈家沟

    第五章 别了,陈家沟

    清晨的陈家沟格外美丽,李长风近乎贪婪的呼吸这里的空气,村子里似乎一夜之间都知道李长风要远行,而且他还要带上李勿执。www.uu234.net

    不管出于真情还是假意,村长和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站在了这里,站在了流霜阿姆的家门前。

    看到李长风和李勿执两个孩子背着包袱,村长心里惭愧,暗叹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隔壁二狗子的娘在哭,毕竟两个娃娃是她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在她脚边躲猫猫的经历仿佛就是昨天。

    “各位叔婶,我和勿执外出还望各位多照顾我母亲,谢谢大家!”李长风深深鞠了一躬。

    他从来都是村里孩子的表率,知书达理又懂事,所以村子里的阿姨都很喜欢李长风,连很多长辈都不明白,以他十三岁的年纪,怎么能做人做事这般成熟老练。

    李勿执有模有样,小小布鞋站定,也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人群中哭声更大了,任谁看了这种场面都会心里难受。

    流霜阿姆摸了摸李勿执的脸蛋,又给李长风正了正衣襟,说:“在外自己保重身体,如果觉得累了就回家,妈在家等你。”

    李长风热泪夺眶而出,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泪说:“孩儿知道,母亲保重身体!”

    李长风怕自己忍不住留下来,于是转身拉着李勿执离开,李勿执一步三回头跟着下山,对母亲挥手。

    远去的背影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小道弯处。

    李长风忽然遇着根叔,根叔站在小道旁,篱笆边等着他。

    小道旁有青葱竹林,春季的竹子被一场润雨浇灌,挺拔的身姿节节往上长,直到长得有四五个李勿执那么高。

    阳光无法完全穿透这片竹林,所以这些从叶子缝隙洒落的阳光显得格外珍稀圣洁。

    根叔就叼着烟袋子站在竹林下,靠在篱笆上。

    他永远这样不修边幅,永远叼着烟袋子,也不知里面的烟丝为什么总是燃不尽。

    “根叔,我要走了,我想出去看看。”李长风给根叔恭敬行了一个拜师礼。

    根叔教会他很多东西,虽然嘴上从未叫过他师傅,可是这一个礼,他却受的住。

    根叔倒吊的眉毛往上耸了几分,眼睛眯的都看不见了。

    他摸了摸李长风和李勿执的头,笑着说:“我知你的性格从小就不肯屈服,我打小就告诉你骨寒体无法修行,可你还是每天坚持练刀,不过这样也好,我也想看看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有的人啊就希望你平平淡淡过一生,可你就应该活的精彩,过得潇洒给她看。”

    李长风虽然不知根叔为什么给他说这些,但他能感觉到话语中的赞扬和温暖,于是点了点头,说:“此去南山书院,我定会找回可修行的方法。”

    李勿执拉了拉根叔的手,根叔蹲下来。

    李勿执在他耳边悄悄地说:“我在你家厨房的灶里边还藏着两个地瓜,做个两三回饭估计就给烤熟了,我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你得了空自己拿出来吃吧,不过等我回来你得还给我四个。”

    根叔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一起去了,笑着摸了摸李勿执的头,哎了一声应下来。

    李长风作揖,然后拉着李勿执的手下了山。

    根叔一直看着他两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然后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自己胸前,喃喃自语:“如果我儿子没死,差不多也能长这么高了只是你下一次见我,会不会想杀我呢?嘿嘿,你要是有能力杀了我,那我也愿意被你杀了,还是死了清净啊。”

    李长风当然听不到根叔的话。

    或者即使他听到了,也不明白根叔的话中意思,估计会感叹根叔年老色衰脑子混沌,一天到晚就知道趴在窗口偷看二狗的娘洗澡,连神智都给**弄傻了吧。

    “哥,书院在哪里?”李勿执第一次出远门,紧张中带着一丝兴奋。

    她自然也看过《浮云记》,知晓落神山脉南山书院,自然也向往南山书院,向往里面的氤氲红雨,江南落梨雪花纷飞,赤剑白光的潇洒意境。

    “南岳号称七十万大山,纵横共计六条山脉,陈家沟连年湿润阴雨,属于西南面武陵山脉,而那南山书院,根据《浮云记》上记载,应当在落神山脉中央位置,所以我们至少还要横跨两条山脉,才能找到书院的门”

    李勿执瞪大了杏花眼,忽然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喃喃的说:“不要啊!这时候我应该在家里抱着阿黄暖身子,陪着娘吃糯米汤圆,怎么脑子一热跟着你去找书院,我一定是中邪了。”

    李长风笑着说:“若是你现在反悔还有机会,不过据说那山外有好看的纸鸢和漂亮的糖衣人,还有美丽的烟火,到时候你就全看不着,每天只能在家里吃着糯米汤圆,守着土狗阿黄过日子了,那要不你回家,哥哥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他说完话作势要走。

    李勿执慌忙喊:“喂,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我比你小三岁哎,你出去玩都不带我,我只是发发牢骚嘛,难怪根叔说你这个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根叔还说你性格泼辣,以后找老公肯定不容易呢!”

    “啊!根叔怎么能这样说我!太讨厌了!”李勿执腾地站起身,握着拳头冲了上去,李长风哈哈大笑。

    这样的场面其实并没有持续多久,李长风还是低估了去书院的难度。

    武陵山脉和书院之间横跨的两条山脉虽然他大概的方位能判断出来,可是山脉脊蜿蜒曲折,丛林里树木耸立遮天蔽日,饶是李长风对大山无比熟悉,也走偏了路,所以走了二十几天,李长风还是没有找到出口,他开始有些慌神了。

    因为包袱已经瘪下去了,出门的时候这个包袱是鼓鼓囊囊的,但是此刻这包袱里的东西已经空了。

    包袱里是干粮。

    李长风扭过头,看着面色有些蜡黄的妹妹,心里很紧张。

    他自己能忍冻挨饿,可是勿执不行,若是再走不出这山,难道他们要饿死在这里?

    更加让李长风恼火的是,在武陵山脉附近,刚出家门的时候还能打着野兔野鸡,他找条溪流生个火就能做一顿美味的午餐,可是到了这里,却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了。

    究竟是怎么了?这里难道有什么洪荒巨兽吗?

    李长风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吃剩的饼,递给李勿执让她吃两口。

    李勿执摇了摇头,她嘴唇有些干涩,神情萎靡,这样长途跋涉显然对她这么大的孩子而言负担太重了,刚开始出门的兴奋劲已经荡然无存,她现在就想好好的找个地方,喝口水睡一觉。

    李长风把李勿执背在背上,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裳,甚至他的脖子已经有些潮红,但是他的脚步依然很坚定。

    因为这是习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去做,习惯了当妹妹的天和地。

    感受到李勿执均匀的呼吸声,李长风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一点,他拨开前面的灌木丛,却愣住了。

    前面忽然没了大山和树木,只有一片空旷的石地。

    石地呈圆形,更让人震惊的是这片石地上被篆刻着扭曲晦涩的符文,饶是李长风看了半天,却发现连正反都弄不清,可能是因为年代

    久远,这刻痕之间已经被杂草和泥土给掩盖,但依然散发出一股苍凉的气息。

    李长风抬头,整个石地上满满都是这些符文,看上去隐隐像是一座大阵?

    这更像是一座被废弃的大阵。

    而李长风这时候才发现,为什么自己一直走不出这山脉,因为石地对面的大山,都是按照固定的方位排列的。

    也就是说,这座大阵虽然不知是何人所做,可是这人一定有通天的能力,把这周围的大山脉都挪为己用,依夜空星位创造了这大阵。

    这实在是非人的手段,李长风看《浮云记》中描述的修行境界,像这种移山挪海的已经是通天大能。

    那么,在这大山中设置大阵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压制某些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李长风本能的后退,可是他心中却没来由的想去看看,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去大阵中央。

    鬼使神差的,李长风木然的一步步靠近中央。

    好在他还算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为了保险起见他把李勿执放在了一旁,他不知会发生什么,但是带着勿执总归是不稳妥的。

    这石地中央并没有什么特殊,光秃一片,只是这中间有个圆形石槽,那些外围的扭曲符文就是从中间这石槽发散出去,看上去平静普通,没有异常。

    可是李长风此时站在中央,那种感觉最强烈,底下一定有什么在召唤自己。

    李长风的右手忽然被旁边的刀镰草一阵拉扯,这种大山里很常见的坚韧又锋利的锯齿植物很容易把猎人的腿上手上划破。

    本来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事情,可是现在李长风站在这大阵中央,事情就变得不普通了。

    他察觉到自己的伤口虽然细密,可是那鲜血,那鲜血竟然隐隐有种喷薄而出的感觉。

    鲜血想要喷出来,血流出来的越来越多,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然后变成水流状,李长风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李长风的血液低落在石槽里,就像干涸的土地忽然遇到了湿润的雨,血液变成血丝慢慢向着四周挪动,填充符文,符文亮了起来

    该死,这难道是吸血大阵吗?饶是李长风脾气好,也忍不住心里怒骂起来,可是此时他一步都挪动不了,就像被人按住了。

    血液还在滴,符文在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来。

    最后,李长风快要虚脱的时候,那股力量消失了,他身体里的血液停止了喷涌,伤口恢复了平静。

    可是那大阵,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明亮程度,因为它启动了。

    李长风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进了石地,就像在一瞬间穿透了地面,他实在是没力气抵抗,消失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最不放心的是还躺在外面的勿执,但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李长风消失了,从大阵中央消失,这大阵先前金光阵阵,现在复又平静了下来,变得古朴,老旧,杂草丛生。

    但是这里却不再平静,树木丛阴影中走出一个人,他佝偻着背,拿着烟袋子,头顶像鸡窝头。

    根叔嘬了一口烟袋子,眯了眯眼,慢慢的走向这大阵中央。

第六章 度朔山神将

    第六章 度朔山神将

    根叔没有看躺在外围的李勿执,他的注意力全在这大阵上。

    可他走到中央,却依然看不出什么,他抬头看外围的符文,然后喃喃自语:“空间大阵?藏灵大阵?一个大阵中怎么有两种符文?”

    他想不通,摇了摇头,所以他决定试一试,一些想不通的东西,只要试一试,就知道是什么了。

    根叔的手掌忽然被一股火焰包裹住了。

    以前陈家沟的人都知道,陈阿满是陈家沟唯一的修行者,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老实巴交每天叼着烟袋子喜欢趴窗头看二狗的娘洗澡,头发像鸡窝,家里像狗窝的根叔,竟然也是个修行者,而且他显然比陈阿满更加可怕。

    火焰手掌猛地向大阵中央拍下去,火焰苗像铁花,四散开来,根叔的眼神从未如此专注,可忽然他察觉到一股危机感。

    因为不仅他的手拍向了这大阵,这大阵中也有一只手伸向了他的脖子,一只布满甲胄的铁手。

    金色的火焰瞬间收拢,根叔整个人狂退,哪里像是平常弓着背负手的老人模样?

    有一个人忽然站在了根叔面前,他方子脸,眉宇飞扬,龙威燕颔。

    他身披铠甲,手握长剑,夸张而耀目的金色铠甲让他看上去犹如立地金刚,踏云天神。

    蓦然,他睁开眼,虎目如电,直射人心房。

    “原来是神将大人,真是好久不见。”根叔脸上的皱纹舒展开,笑着说。

    见对方不说话,根叔自顾自的说:“我委身南岳近二十年,终于找到你了。”

    神将开口,金音震耳:“擅入大阵者,杀无赦!”

    根叔点了点头说:“昔年大帝左下第一人,度朔山神将神荼大人,你已臻至化境,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尽管你现在看上去只是以灵魂状态存在,可我依然打不过你,但是我想要走,也是没人能拦得住的,你也不行。”

    神将天威凛肃,不再言语,身体隐隐消散,最终化成乌有,根叔站在大阵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根叔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他身上的麻布袍子就好像自从做出来就没有洗过,乌黑油腻光亮,很难想象在这种肮脏的麻布袍下,掏出的纸竟然雪白。

    但根叔不在意这些细节,他的手虚空一握,烟袋中的灰在他手中凝聚成了一支笔。

    他想了想,写了一句话,然后又擦掉重新写了一遍,然后把这白纸折了一个纸鸢。

    他朝着纸鸢吹了口气,这纸鸢就像活过来一样,扑扇几下翅膀飞了起来,朝着远方飞去。

    做完了这一切,根叔负手离开了这里,他虽然没有完全弄懂,可已经得到了一些信息。

    比如,这大阵有神将守护,以他的能力根本进不去。

    再比如,即便没有神将,这大阵他也依然进不去。

    因为这大阵启动,需要某些人的鲜血为引,希望这纸鸢能带来一些好消息。

    根叔走出石地,忽然顿住脚步,他回过头看了看,脸上浮现一丝挣扎。

    过了许久,他重新又走回去,把躺在地上的李勿执扛在肩上,出了这丛林。

    李长风很后悔,他不应该让勿执身处险境,虽然她没有跟着一

    起,可是这大山之中,豺狼虎豹都潜藏在黑暗中,她才十岁,怎么能安全出去?

    但是他现在没得选,因为他已经不在丛林中,准确来说,他发现身处另一个地方,他眼前一片辽阔,脚边有石雕栏刻,雕栏外是涓涓流淌的河流,清水中甚至有锦鲤。

    李长风脚下是厚重的石板地,平整光滑,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更关心的是外面的人,所以他转身,却发现背后是一道门。

    一道棕色的,陈旧不堪连门框都卷起毛刺的门。

    李长风打不开,这门甚至连把手都没有。

    好像只能进来,无法出去。

    “你想出去?”

    他忽然听到有人说话,这声音就像有人站在身旁贴着耳边传进来。

    李长风转过身去,忽然感觉自己跨越了千百步,来到石梯前。

    用石梯形容不够准确,应该称之为千古一条道,接往苍穹。

    这石梯根本不像是给人爬上去的,陡峭且漫长,天际尽头是一座大殿,一座四方殿,但李长风目光所限,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出大概模样。

    李长风的目光没有一直关注着天梯,因为他身前,石凳上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看着他,李长风也看着这个人。

    他长得很威严,这是李长风的第一观感,因为他方子脸,豹头环眼,眉角飞扬,可见平生跋扈和睥睨,他身穿一件月白长袍,脸上的青色胡渣更显威武霸道。

    如果根叔在话,他一定认识,这就是那身穿金甲,手握长剑的神荼神将。

    “我说,你想出去?”神荼再度问他。

    李长风点点头:“我妹妹还在外面。”

    神荼似乎没听到他说话,自顾自说:“我在这里十三年,是为了等一个人,虽然极有可能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但我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李长风感觉这个人说话和猜谜语一样,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是突然看到神荼的眼中闪起一抹光亮,明黄色的光芒,他盯着李长风的胸膛,目光似乎能穿透血肉,直达内心。

    “果然不错,是七窍玲珑心。”

    什么七窍玲珑心?什么乱七八糟?

    李长风有种被扒光衣服任人观赏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好在神荼并没有偷窥癖,他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确认了身份,就移开了目光,那黄色光芒也消失了。

    神荼看着李长风的目光略微柔和。

    神荼说:“我说一件事情给你听。”

    他说话语气不重,可是很坚定,就像这个人的眼神,这话语也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李长风下意识的回复:“什么?”

    “我叫神荼,是这里的一个看门人,我的职责是等待和守护,先前说过,我要等的人是你,准确的说,真正等待你的是责任和命运”

    李长风生平最讨厌命运这两个字,就好像根叔告诉他,骨寒体无法修行也是一种命运。

    李长风忍不住打断他:“你等等,你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什么责任?什么命运?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神荼这个名字,李长风没有

    听过,或者听过他也不明白代表什么意思。

    神荼,是昔年大帝身旁的左护卫度朔山神将,号称大帝左下第一人,而能有资格被称做大帝的,只有一个人太古恩祠李孤鸿,所以对拿着天境剑的神荼,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

    神荼被他打断,也不生气,坚毅的脸庞浮现一丝笑容,继续说:“没关系,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只是襁褓里的婴儿,不明白是自然,我有时间给你解释。”

    李长风内心焦急,他迫切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摇了摇头说:“我对所谓的命运和责任不感兴趣,我妹妹还在外面,我要出去找她,所以我没有时间听你解释。”

    对神荼这样不恭敬,李长风或许不是第一个,但在他之前的都已经死了。

    神荼说:“这是命中注定,非人力所能抵抗,更何况我刚才内观你的身体,发现她已经做了手脚,在这里你能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拥有了力量你就可以拥有一切,即使是这样你也要离开吗?”

    “再多的力量,都比不上我妹妹。”

    李长风不愿再费口舌,转身朝着棕色木门走去。

    神将不知在想什么,等李长风走出百步,他忽然站起身,长袖一挥,李长风忽然感觉到空气一阵灼热,抬头看,前面站着一个金甲战士。

    嚣张而夺目的金色铠甲,锋利而灼热的长剑,浑身升腾着金色火焰,这战士除了看不清面庞,竟和之前根叔见到的戎装神将一模一样。

    他的头盔中皆是火焰,所以李长风看不清他的脸。

    “在他手下活下来,你就能出去。”神荼的冷淡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从腰间抽出了扑刀。

    “狗屁传承,什么都没我妹妹重要!”

    李长风吐了一口唾沫,黑铁扑刀高高举起,跃而斩之。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也低估了对方的能力,这金甲战士充满火焰的拳头只是一瞬间,就越过扑刀,直达李长风的胸口。

    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战斗。

    仅仅一拳,李长风被打的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更可怕的是,拳头上的火焰竟然顺着李长风的肌肤,渗透进了里面,在他的经脉中肆虐,李长风的经脉纤细到已经容不下真元,哪里能容纳的下这暴躁的火焰?

    所以他的经脉被这股霸道的力量冲击的支离破碎,鲜血刚刚渗出就被灼烧干净,化作青烟。

    李长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刺痛,就像涅重生。

    金甲战士是没有感情的,自然他也没有怜悯之心。

    他的火焰拳头一个接一个落到这个十三岁的孩子身上,火焰一朵接一朵渗透到他的经脉之中,这个可怜的孩子,却一声也没吭。

    神荼脸上冷漠,淡淡的说:“求饶,我就放过你。”

    李长风不仅没有求饶,他甚至一声都没有吭过,直到这疼痛差点让他昏厥。

    金甲战士停住拳头,站在了一旁,李长风无助的躺在地上,眼睛甚至转动一下都办不到,他的身体却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第七章 结伴同行

    第七章 结伴同行

    山林多鬼魅瘴气,李勿执像受伤的小猫抱着膝盖瑟瑟发抖。顶 点 X 23 U S

    她想了想李长风不会无缘无故离他而去,他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但她实在又累又饿,在李长风后背上睡过去就不记得所有的事情,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里。

    飘忽有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以前李长风说过,山里有很多魑魅怨气,一些死在林中的人一辈子都无法回家,会在林子里飘荡,如果听到小孩的声音要赶紧跑。

    “妈呀!!”

    李勿执脸色发青,听着越来越近的婴儿啼哭的声音,忙不迭的奔跑,麻布鞋子跑掉了都没注意到。

    “师傅,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有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中,一老一少。

    年纪大的眯眯眼蒜头鼻四子口大耳朵,身穿藏青色长袍,领口纹金蛇锦绣边,宽长袍却遮不住肥硕肚子翘屁股,双手白嫩却如木桩一样粗。

    他眯了眯本就小的可怜的双眼细细的听,然后嘀咕:“估摸着又要来个小兔崽子分我的吃食。”

    另一人身穿白袍,长得一张憨厚脸,柳叶眼睛厚嘴唇,却难得的不是一副痴傻相,反而十分儒雅,手里握着一卷书,听了师傅的抱怨笑了笑,然后上前准备打探一下。

    忽然有一黑影从山上狂奔下来,一边奔跑一边大喊。

    白袍年轻人眼睛一瞪,眼看着这人朝自己撞过来,昏倒在地,细细看了看发现是个脏兮兮的姑娘,约莫十岁左右,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白袍年轻人伸出手探一探,发现气息剧烈但均匀,是因为受到惊吓加上太累了,所以昏了过去,他想了想,转过头去,看着老胖子眼中带着询问。

    老胖子脸上全是肉,眼睛嘴巴鼻子就像洒在饼上的葱花那么小,他眉眼一挑,神情拒绝。

    “师傅,你常说修行人集天地造化要怀普世济人之心。”白袍年轻人说。

    “师傅还教过你苦海无涯当自救如是?”

    “这荒郊野岭我们丢下她,恐怕凶多吉少。”

    胖子瞄了一眼李勿执,忽然眼睛一亮来了兴趣,暗叹一声捡到宝了,可神色却没有露出分毫。

    他装模作样表情挣扎,不耐烦的挥挥手:“带走带走,不就多双筷子多个碗,但是我话说前面,你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当然,你照顾她,并不代表你可以把我的一日四餐落下。”

    白袍青年人笑了笑,书卷插回怀中抱起李勿执跟上前面的胖子,和师傅相处了几十年,他自然知晓师傅外冷内热,是真正最正直人。

    夜幕重重,天色暗了下来,白袍年轻人抬头望望然后招呼师傅找个空地驻扎下来。

    他看到旁边的树上有已泛黄成熟的枇杷果子,于是转过头去询问胖子师傅,怎奈师傅嫌弃的甩了甩袖。

    “你想饿死我啊,这黄不拉几的能当饭吃?”

    “师傅,你这几天已经吃了五只山鸡,路过别人村庄的时候还掐了两只肥鹅回来,后来都给你烤了吃了,结果让村民拿着柴刀追着我们跑了十里地,但我觉得老是吃肉对您老身体不好,我最近上厕所拉出来的全

    是肉油,咱们今天吃吃素吧?”

    胖子没想到他还敢顶嘴,小眼睛一瞪,像两颗黄豆变成了豌豆,勉强在脸上找到些许存在感:“孽徒,快去打草鸡大雕!”

    胖子师傅自然气愤,这一路几千公里有几次是吃果子的?人生来就该吃肉啊,不吃肉多不自在,自己这徒弟恐怕是读经书傻掉了。

    师徒两个争执的时候,李勿执悠悠醒转

    神荼的眼神很复杂,有欣赏,又有一丝懊恼。

    他欣赏李长风的骨气,精和骨是一个人的根,修行者也是人,有七情六欲和喜怒哀惧,精气枯骨气无的是下流人,昔年的度朔山神将见过太过硬骨头的人,但是像他这么小年纪的,很少。

    但他同样很懊恼,虽然知道这个孩子是大帝的儿子,但如果他肯乖乖接受传承,神荼有把握提前扭转局势。

    要知道雪剑斋的那个女人目前是返璞归真状态,虽然是婴灵阶段,但成长为大帝那样的存在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可现在这孩子,经脉中甚至没有一丝真元。

    到时拿什么来抵抗?难道靠残破的只剩魂魄的自己吗?

    但万事天不从人愿,神荼想了想,双指从前额发丝间抽出一条丝,犹如从第三只眼上被扯出的丝线从他手上滑落,飘然落下,从李长风的眉心钻了进去。

    神将的眉宇间有一丝疲惫,他淡淡挥了挥手,棕色木门悄然打开,金甲战士把李长风抱起来,送了出去。

    神将站起身,然后转身看着天际尽头的四方宝殿,眼神似乎越过这天道,穿透宝塔,看透了里面。

    他喃喃自语:“小殿下性格坚毅果断,实乃殿下之幸,但天道命运轮回,万物催生灵智,这就是最大的变数,已非我等所能摆布,千算万算,终究算不透人心,此后如何,全仗殿下运数。”

    神先心以定命兮,命随行以消息。

    李长风不曾了解那段历史,所以不明白昔年斩人头如切菜的神荼神将心中的悲凉。

    当年天阙宫一战,神荼持天境剑如修罗入世,一人一剑站在能并驾两辆马车的太阿道,雪剑斋无数供奉长老竟然无法突破他一个人,滚落的人头垒起来把太阿道堵住了,神荼将军踏在尸海中,站在血河里分毫未退。

    他所做皆是铁肩担道义,担的是大帝的重托,一夫当关只因为了把小殿下送出天阙宫。

    李长风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不仅有乌鸦的沙哑嘶鸣还有群狼的呜呼哀嚎。

    他心头紧张之余,浑身翻江倒海,一口鲜血吐洒地面,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却哪能发现人影踪迹,反而天幕垂垂,兽兕长啸此起彼伏,大有寻找猎物剥骨拆肉之感。

    李长风不敢吼叫,生怕招来猛禽,只能一步步摸着寻找线索,李勿执才十岁,必然走不远。

    他亦步亦趋在黑暗中摸索,心中却有星点透亮,懂事以来他从未问过母亲那个便宜父亲的事情,生怕前尘往事从母亲的记忆深处翻出来让她伤心难过。

    这个诡异的大阵里头住着一个兴许能知晓自己过去的人,李长风很想找到那个丢下他们母子的男人问问他为什么,但不是现在。

    然而李长风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勿执是被南山书院陆子由抱在手中离开的。

    李勿执知道年轻人叫陆子由,心地善良面容和煦,胖子姓钟,但具体叫什么无所谓,只需要知道他是个胖子就行,而且是个老胖子。

    子由把打来的几只山鸡野兔用包袱葫芦中的清水洗净烧烤,这空地顿时火光冲天,可有师傅在,平常的山间猛兽别说袭击,连靠近都不敢。

    子由把滴油的金黄色烤兔递给师傅,师长如父,但子由还是想让师傅哪怕撕一条兔腿给李勿执,可师傅没有。

    师傅甚至嘴巴很用力的咀嚼,李勿执在一旁看得直咽口水,子由无可奈何,只能努力转动插着烧鸡的木棍,希望能尽快让勿执吃上。

    李勿执擦了擦溢出的口水,凑了近处说:“胖叔叔,我饿。”

    她声音细小又柔弱,眼中泪光点点,火光把面容照的脆生生娇滴滴,就连修行心经的子由都忍不住心生同情。

    钟胖子头也不抬,伸手从包袱里掏了一块黄巴巴丢过去,继续奋战野兔,期间喉咙舒畅呻吟跌宕起伏,简直欠扁。

    李勿执接过一看,这就是一块泛黄的大饼,而且还被坐扁了,李勿执瞄了一眼他的大屁股,一脸嫌弃。

    “胖子叔叔,我要吃野兔。”李勿执再次发挥专长,也许是自己的话说的不够明白,那么自己说明白点,应该没问题吧?

    “小孩子家家,挑什么食?小心长不高身体,快吃饼,吃大饼,长高个。”胖子嘴里含着肉,含糊不清。

    “老胖子,你究竟给不给我吃野兔?”李勿执突的跳起,暴跳如雷,一把扑上去,她饿的前胸贴后背,这胖子偏偏在自己面前大秀白牙。

    胖子背过身去,嘴上却不停:“小娃娃不尊敬师长,哇呀呀这是我的胳膊不是兔肉,下嘴轻点。”

    子由一抬头吓了一跳,李勿执骑在师傅的肩膀上,双腿夹着他脑袋,手上握着半只烤兔披头散发,那神情谁要从她手上拿走兔肉,她必定和对方拼命。

    子由见师傅摇头晃脑,一脸无奈,嘴巴却塞的满满的一刻也不停。

    师傅终于遇到对手了!

    眼见师傅用餐完毕,子由才递过去毛巾和茶水,师傅名曰苦行,可是却把书院所有吃喝用度都让子由放在了包袱里,到哪里都有人端茶递水。

    师傅不在苦行,苦行的是自己,子由却从未心生抱怨,因他修行的就是顺天道的心经。

    师傅说过:“束身束嘴束心,日慎一日。”

    师傅说的话,子由能听懂一半,另一半总是似懂非懂,曾为此求学,后师傅指点:等多伺候他几年,上了年纪,就解释另一半给自己听。

    子由递了一些清茶给李勿执,笑着说:“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李勿执恨恨看了一眼钟胖子发现他在假寐打坐,给子由回了一礼说:“我的家乡是这七十万大山中的陈家沟,和兄长外出寻找南山书院,后来不幸走散,我和他先前约定过,如果路上走失了,就去南山书院汇合。”

    陆子由笑着说:“这七十万大山中,要说你的家乡叫陈家沟那我不知如何寻找,但是凑巧我们也要去南山书院。”

第八章 丛林魅影

    第八章 丛林魅影

    李勿执眼睛一亮,激动地说:“真的吗?那我和你一起吧!”

    子由笑着点点头,忽然又说:“只是此去书院一途地形颇为复杂,你兄长能找到吗?你们可有暗号之类的标识,也好留个记号给他,教他不要担心,也给他指路。www.uu234.net”

    李勿执好看的眉毛一挑,抹了抹嘴说:“子由哥哥你真厉害!”

    忽然又说:“我可以用布带为记,我家乡有独特编绳技巧,哥哥一眼就能看的出来的。”

    子由低头一看,李勿执已经衣衫褴褛,本就纤细的身体显得更加单薄,哪还有多余的面料给她做记号?

    子由想了想说:“不如用我的衣服吧?”

    李勿执抬手拒绝,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偏过头去看着钟胖子。

    正在打坐的胖子师傅心头一紧,危险感觉萦绕心头,于是睁开眼,疑惑环顾四周,却发现目光来自对面坐着的李勿执。

    篝火照着她脸上得意的笑,手上不知从何而来一把大剪刀,看得他不寒而栗。

    “胖叔叔,你这身肥肉想必御寒有余,这一身锦衣外袍对你来说不过途添斤两而已,不如我给你松松包袱吧。”

    钟胖子眼看着她抄起剪刀走过来,心头不仅怒骂子由这混蛋王八羔子。

    这小子一定是起了欺师灭祖的歹念,出门在外的带什么剪刀,却没想到他平日里吃得山鸡肥鹅,都是被这把剪刀剥皮拆骨,最后变成他嘴里咀嚼的香喷喷冒着油花的烤肉。

    钟胖子像皮球腾的弹起,摆出了架势,他心里打好了主意,如果这女娃娃来硬的,他就算土遁都要逃离这里。

    想到这里他内心一阵悲凉,被一个女娃娃逼到如此田地,自己这南山书院的院长做的忒不是个事儿,如果被自己远在北国的兄长知道了,估计又得嘲笑自己。

    李勿执自然不清楚,这身穿锦袍大腹便便的胖子,整天只知道吃喝拉撒睡和使唤人,确实货真价实的南山书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院长钟叔离。

    除了被因为偷了肥鹅满心怒气的村民提着柴刀追了十几里地,李勿执是第一个敢拿着剪刀冲着钟叔离的人。

    李勿执笑容人畜无害,活脱脱青葱小妹一枚,下一秒却一个翻滚,一下揪住了钟叔离的裤腿。

    这一招就地十八滚跌如山倒李勿执和李长风在山上已演练了无数遍,几乎成了本能,钟叔离尚在感叹着这女娃娃身手不错,肥硕的大腿已被她抱得死死地。

    胖子大怒:“你这个小娘皮,拿着剪刀贴这么近,扎着我肉和你拼命。”

    李勿执抬头甜甜一笑,剪刀上下翻飞。

    远山眺望,山水之遥金光绽放,一抹鱼肚白悄悄升起,然后变成万丈光明驱逐黑暗,林中的飞鸟也醒转过来,仔细梳理自己的羽翼,然后振翅高飞。

    林子里有两道黑影穿梭,一大一小,若是细细看去,这小小黑影明显有些后力不及,跟不上前面的速度。

    孙罗笙飘然立定,身体屹立不动,气息悠长,双脚点于梧桐树枝上,冷漠的看着徒弟。

    孙罗笙身材修长,身着黑色锦袍,贴身勾勒曼妙曲线,凝脂点漆却黑罩蒙唇,半遮半掩间盖了一分神采。

    “鬼迹踪难觅,神行隐无踪,《神行诀》你已修炼三月有余,却连基本的气息吐纳都掌握不了,雪,你太让为师失望了!”

    闻人立雪站在粗大的树枝上,胸膛起伏,师傅的《神行诀》已集大成,所以她可以轻易站在鸿毛之上而不坠,此谓身轻燕。

    但是自己修炼三月余,却连吐纳之气都掌握不了,完全跟不上师傅的速度,顿时心生挫败,跪了下去:“师傅,徒儿不肖,让您老生气了。”

    孙罗笙看着逐渐出落的水灵的闻人立雪,心中想到她早逝的父母,顿时心生怜悯。

    闻人立雪和她衣服一般无二,只是身形如雏凤幼果,尚未成熟,少了一丝风韵,多了一点青涩。

    虽然和师傅一样黑纱遮面,却挡不住眼波流转风情款款,罗刹殿修行《神行诀》和烟波术,无数先人前辈飘茵随溷隐于风尘中,这是必修之术也是宿命,所以魅惑浑然天成。

    虽然闻人立雪年纪尚小,可自小浸淫其中已十二年有余,仅仅眼神流转间,就美的动人心魄。

    色字头上一把刀,风尘之中掩杀机,这天下众人皆知,罗刹殿是最完美的刺客圣地。

    孙罗笙淡淡说:“起来吧!”

    闻人立雪应了一声,忽然听到声音,远处有一人走来,衣衫褴褛衣袍染血,用树枝撑地,亦步亦趋走在林子里,嘴巴不住的呼唤。

    好像叫的是'李勿执'?

    孙罗笙朝着李长风的方向说:“此次出山双刃必沾血而归,你去杀了这少年,然后回山和我汇合。”

    闻人立雪偏头望了一眼,对这陌生人心生不忍,还未开口就迎来一巴掌。

    孙罗笙酥胸起伏,显然动了真火,一巴掌把闻人立雪抽的嘴角渗血。

    她定了定神冷漠的说:“连刀都不敢刺进别人的身体,你拿什么来报仇雪恨?如果你杀不了他,就别回罗刹殿,就地弃刀下山去吧,我孙罗笙就当没有你这个徒弟。”

    黑影闪过,师傅已没了身影,闻人立雪掏出赤红雕花双刃蹲在枝头,她眼中一片冷漠,静静的盯着底下步履蹒跚的李长风。

    李长风心头微动,其实闻人立雪很无辜,因为她隐匿身形极好,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溢出,她蹲在枝头气息平稳像一只卧蝉。

    但李长风是异于常人的,七窍玲珑心让他对危机有特殊的警觉,所以当闻人立雪杀心涌上心头,李长风就已感应到。

    但他无法出手,他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已经发现她要杀自己,那等于自己找死,这个捉迷藏,猎物和猎人还需要继续游戏,才能确认最终的身份。

    李长风听见水流声,在傍着山坳的陈家沟住了十几年,他早已有了一身辨水位的本事,就算用鼻子去嗅也能寻着水源。

    过不多久,前面声音逐渐吵闹起来,视线开阔,是一泉瀑布,宽度五丈有余,清泉绕过青石顺流而下,如飞流坠落,银帆飘荡。

    李长风松开木棍,掬起一捧清水拍在脸上,顿时神清气爽,连空气中都能闻到一股清流的甘甜。

    就是此刻!闻人立雪持赤红雕花双刃,双腿自树干发力,纤细身躯有如离弦之箭射去,此时飞泉如鼓嚣,李长风又背对自己,正是绝佳的下手时机。

    赤刃如虹

    ,一剑自林中而来。

    杀人是手艺活,罗刹殿讲求一击即中远遁千里。

    所以闻人立雪起势凌厉,身形飘然,心中已推演数次,这一匕刺中李长风脖颈,割开他的动脉,而后飘然入河对岸林中,李长风会掉落泉下,不再有生还可能。

    但她却没想到,李长风很干脆的跃入河中,在空中身体扭转,竟朝着闻人立雪咧嘴笑了笑。

    他竟然对自己笑?闻人立雪黑罩蒙面但罩下脸上浮现一抹慌张,手上的赤红匕首不免锋芒弱了几分。

    她剑势已尽但去势未竭,和李长风竟上下相对,面面相觑。

    闻人立雪提刀扎下但失重之下有几分力道就不可知了,李长风轻轻扭过她的手腕,然后抱住了她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闻人立雪的曼妙身体和她眼神中的惊恐,不免心中嘀咕原来是个小妞这种没营养的话,于是趁乱用力,更加锁住了这姑娘,两人像粽子一样平平直直掉下了泉水。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射,李长风打小在山腰河中下河摸鱼水性极好,下水之前还有空闲调整姿势落水。

    但闻人立雪就不好受了,这大半水压都砸到了她的头上,巨大的压迫力把她砸昏了过去,李长风像鲤鱼一样调整身姿,然后单手拖着昏过去的闻人立雪的下巴把她救到了岸边。

    这山壁陡峭只有瀑布坠落,想要上去已是不可能,李长风活动了一下手臂确认没有哪里受伤。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非常差,失血过多导致他多余的力气都没有,否则要骗这小妮子出手又岂会这么狼狈。

    想到这里李长风看着面前这具可人儿,玲珑身子香酥骨,这是李长风脑中浮现的第一感觉。

    湿漉的黑色锦袍贴着身体,李长风伸手把掀起一角的黑罩扯开,露出一张秀丽面容,凝珠鼻子点绛唇,杏眼桃耳分两枝。

    闻人立雪自然不知道她现在的姿势有多诱人,李长风在陈家沟活了十几年,所见过最漂亮的当属李勿执。

    但那是她妹妹,此时看到一个长得如此好看的陌生女孩儿,不免就多看了几眼。

    也许是因为多看了几眼,又或许是被神荼打出了内伤,总之看着看着,鼻血就顺着嘴巴淌下来了。

    李长风赶忙掩鼻止血,恰巧闻人立雪忽的睁开眼,四目相对,鲜血不合时宜的流了下来。

    “你听我解释”

    闻人立雪察觉自己黑罩被揭开,俏脸一红,然后面含冷霜,一掌拍了过去。

    李长风忙着止血,哪有手挡这一掌,桃花瓣儿大的白皙手掌结结实实的拍在李长风的胸膛,李长风被打的四仰八叉仰面朝天,鲜血洒了闻人立雪半边身子。

第九章 少年和少女

    第九章 少年和少女

    闻人立雪起身拍了拍泥,却发现浑身湿漉,她脑中有些晕乎,静思一会儿才想起刚才掉落谭中,似乎是李长风把自己救到了岸边。m.www.uu234.net

    她冷哼一声,心里道那又怎样?

    师傅曾说过,风尘色相是手段,惜老怜贫亦是技巧,只要能杀人,万般造化皆是武器,这少年年纪不大,可是色胆包天下流至极,死了也活该。

    她捡起黑罩面,拂去上面的血珠,迈步离开。

    李勿执不知道此时哥哥已被一个差不多大的小妮子折磨的死去活该。

    因为她已经把南山书院的院长折腾的死去活来。

    钟叔离此时哪有了半分高手气度大家风范?衣衫褴褛差一个碗就可以上街要饭,胸前的衣服被剪成了道道布条,长度堪堪到肚脐眼,如果不是他以死相逼,怕是连白嫩如水的**玉兔都要露出来,但即便如此,李勿执依然没有放过他。

    横的剪不行,那就竖的剪嘛。

    李勿执怀里夹着红花大剪刀,认认真真的在编绳。

    陆子由看了看前面负手站在山边的师傅,想笑又怕师傅一巴掌打死自己。

    有山风吹来,钟叔离浑身上下的布条随风飞舞,露出一整摊雪白肉花和红色裤衩,好不别致。

    自从衣服被李勿执剪的越来越短,师傅就越来越不爱说话,总是喜欢在山边负手盯着山下怔怔出神,陆子由很担心他一个想不开跳下去自尽。

    钟叔离从未这样想死过,是的,从来没有。

    “喂,胖子,过来再给我剪一道,这截太短了。”李勿执招了招手,很自然的招呼他。

    钟叔离怒向胆边生,生气的皮肉像波浪一样翻滚:“剪剪剪,你看我浑身上下哪还有布料给你,再动刀子我只剩裤衩了!”

    李勿执噗嗤笑出声,钟叔离吹胡子瞪眼皮肉翻滚的样子,反而有一点点可爱。

    “那我到了书院就把你去人村子里灶台上偷鸭子汤喝,然后被发现被人胖揍一顿的事情告诉所有人听,我就说南山书院的院长号称云游四方布道万里,其实压根就是四处去村里偷鹅偷鸭子吃,你就是个馋嘴的大胖猫!”临末了李勿执还不忘做个鬼脸,气的钟叔离几近昏厥。

    钟叔离叹一口气,心里感叹世风日下遇人不淑,然后亦步亦趋双目含泪,宛如慷慨殉国的将士,站到了李勿执身旁任她宰割。

    罢了罢了,就当被小狗咬坏了衣裳。

    陆子由这一路来见惯了这场面,即使是他也只能感叹一物降一物,师傅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这小丫头不知是否魔王附身唯恐天下不乱,偏偏把师傅克的死死地,师傅曾酒后呓语,这都是命中劫数啊。

    七十万大山虎踞龙盘,然则芸芸众生百态横生,似李勿执子由钟叔离这等虽然一路扯筋抬杠,但好在衣裹身食果腹。

    李长风就没这么好运了,他病恹恹的躺在地上,心里怒骂闻人立雪这小妮子下手太狠,简直是奔着杀他来的。

    李长风转念一想,这小娘皮本就是奔着杀自己来的啊!

    虽然他浑身疼痛难当又力困筋乏,但他强撑身体坐起来决定还是离开这里。

    根叔常说女人心深似海,自古美女如蛇蝎,越是美貌的女人越是狠毒心肠。

    尽管这有可能是因为根叔一直偷看隔壁二狗的娘洗澡,后来被擀面杖打的躺了半个月的缘故,但也不可否认闻人立雪这小妮子下手的确狠。

    他必须要赶紧离开这里,否则一个不察那小娘皮后悔了又回来补自己一刀,那就呜呼哀哉见阎王去了。

    但下一刻,他忽然听到闻人立雪走的方向,丛林中又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

    他直挺挺躺下去,眼睛一闭赶忙装死,现在这种微妙情况,不管来人是谁,装死是李长风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闻人立雪从林中走来,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李长风,她原本已经离开,却鬼使神差的又折返回来,自己一生从不欠人人情,李长风在湖中救了自己,那自然要救他一命。

    当然,等救醒他还是要再杀死他的!闻人立雪心中又梳理一遍,觉得为人做事应当如此恩怨分明。

    若是李长风知道她内心活动如此丰富,一定会怒骂这小娘皮蠢到家了。

    但闻人立雪犯了难,孙罗笙从来只教她如何杀人,却不曾教她如何救人,难道这天下所有女子都得像济世堂的花露圣手,金针银丸行天下,药石除疾施浮屠么?

    闻人立雪立定沉思,忽然想到李长风失血过多,若是渡一口真元过去,激其生机,应该可以救活他罢?

    李长风此时莫名的感受到了钟叔离的心境,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看上去长得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如此歹毒,她竟然真的折返回来想再捅自己一刀,娘啊妹啊,咱们来生再做亲人。

    闻人立雪自然也不清楚李长风内心如此丰富,她蹲下去雪白手掌按在对方的胸膛上。

    第一次如此接近陌生男子,她脸色有些微红,元海中有热流顺经脉而行由掌心而出,李长风只感觉到一股热流涌上心头,竟没来由的舒服哼出声。

    闻人立雪大惊,匆忙之下顺势又是一掌按在他的胸口,身体暴退,惊恐的站在远处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咳嗽的坐起来,猫着腰艰难吐血,自从遇到这姑娘,光是吐出的血怕就有十几两了。

    “你这姑娘看上去赏心悦目可是心肠歹毒,我跟你无仇无怨你为什么要杀我?”

    闻人立雪不过才十二岁,毕竟是小女儿心态,冷不丁听陌生男子形容自己赏心悦目,自然免不了俗。

    可是尚未心中欢喜却又被说心肠歹毒,顿时俏脸寒霜,怒声道:“我想杀人便杀人,又何须要和你解释理由?”

    李长风怒极反笑:“你这妮子好生没道理,你要杀我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难不成我还得洗净脖子晾干了等着你下刀子么?你当我是白皮猪啊!”

    闻人立雪在罗刹殿自小修行枯燥,她在山上十二余年日出执

    刀日落收刀,却尽是学习如何杀人,偶有涉世也是踏足风尘,靠着粉黛面容勾窗行步去修行勾引男人捅刀子的学问。

    十二年日日如此,连小女儿的嬉戏心性都给磨的差不多了,但今天遇到李长风,这人说话粗糙却有趣,闻人立雪心中想笑又怕落了面子,于是憋着不说话。

    李长风看她沉默,不由想起了李勿执犯错又扁嘴沉默时候的倔强表情,忍不住呵斥道:“女孩儿家家不学女红针织,整天就知道拿着刀吓唬人,像你这样的如果在陈家沟到老都没人敢娶你。”

    “你!你有种再说一遍!”闻人立雪红脸瞪着杏花眼,两只桃耳樱红一片,指着李长风那表情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

    李长风暗道自己昏头了,怎么说出这种轻佻话儿,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尤其还是面对一个美貌泼辣小娘皮,更加不能落了下乘。

    于是挺了挺并不宽阔的胸膛,昂着脑袋傲然说:“咋地,我说你到老都没人敢娶!”

    “我杀了你!”

    闻人立雪疾步上前,一拳朝着对方面门打过去,明显动了真怒用了真火。

    李长风单手捏住,感觉和之前的力道相去甚远,软软糯糯空有架势,于是顺势一用力,闻人立雪立马摔倒在一旁,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李长风扁了扁嘴,心道难道这吐血几十两反而让自己巧得机遇变成高手了?

    闻人立雪想起来,刚才渡真元为他疗伤,恐怕损了自己的修为,她气息吐纳尚未圆满,更别提掌控外渡真元,这一下怕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李长风朝她笑说:“你现在杀不了我,咱们可以好好坐下来谈谈了?你为什么要杀我?”

    闻人立雪偏过头,似乎多看他一眼就心烦,但她的肚子却极没有骨气的咕咕叫了一声,这时她才发现,夜幕竟已经垂了下来,天空昏暗,林中可见已经只有寸许,乌鸦啼叫,昭垂黑夜。

    李长风自然听到了她肚子的咕咕叫,于是问她:“要不吃点东西养养力气再打?”

    闻人立雪冷冰冰拒绝说话。

    李长风不以为意,四处望了下找到了先前闻人立雪遗留的赤红雕花双刃,此时只剩下了一把,另一把已不知去向,他捡起红刃走到林边,动手劈砍起来。

    闻人立雪眼看他这样糟蹋自己的武器,顿时忍不住说:“无耻之人还我的武器!你不配用它!”

    李长风背对她没有转身,撇了撇嘴说:“你既说我无耻那我自然得有无耻模样,这刀就当你送我了,等哪天我心情好了兴许就还给你了。”

    闻人立雪在山上长大,山上修行的是杀人术,不是吵架功,所以她深知吵架不是对手就干脆闭上了嘴。

第十章 我叫闻人立雪

    第十章 我叫闻人立雪

    这赤红刃锋利无比,李长风从未用过如此顺手的武器,低头看了一眼这刀柄青绳捆绑,余出一截还编了一个兰花蝴蝶结,刀锋锐利却由细节处显女儿心态。顶 点 X 23 U S

    李长风砍了一根长条,用刀锋削尖了头刮滑了握手,顺势把刀刃往腰间一插,挽起袖子裤脚走到溪流边,开始专注的盯着河里。

    这瀑布下算的上是水流最初处,鱼群密集,春天的野生鲫鱼最是鲜香肥美,今晚打牙祭最是合适不过。

    闻人立雪从未见过如此场景,罗刹殿不靠海,况且她打小在罗刹殿长大一心扑在修行上,分不清五谷识不了六畜。

    她略带好奇的看着李长风手上歪歪曲曲的木棍,心道这人看上去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渔民,丑极了。

    李长风手腕一抖,棍尖破水而入,哗啦一声逮出一条大鲫鱼,弓着身子弹跳想要跃回水里。

    李长风哪能让它溜走,单手掐着鱼鳃嘴里含糊一声就丢回了岸上,鲫鱼啪嗒一声在闻人立雪身旁弹跳,吓的她一慌神。

    杀人我会,可怎么杀鱼啊?

    李长风干净利落,过不了片刻双手掐着两条,嘴里还叼着一条上了岸,鲫鱼拼命挣扎弹跃,肥壮尾巴把李长风的脸拍的啪啪作响,闻人立雪没有憋住,噗嗤一声笑出声,后立马收敛,又变成冷面一张。

    李长风呸了一口把鱼吐出嘴,心道你这臭鱼,等会我第一个烤你!

    他嘴巴里一口腥味,咋了咂嘴却偷偷把闻人立雪的表情落在眼中,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儿?”

    闻人立雪冷笑一声,那表情嘲弄怕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

    李长风不以为意,从腰间掏出红刃“我还说要是你肯给我说名字,我就把这红刀子还给你,看来你是不想要了。”

    “这红丸在你手上就是削棍杀鱼的渔具,也亏你读书多,竟然叫它红刀子,真不怕辱没了一代名刃。”

    闻人立雪虽然话语嘲讽,可她说的却是事实。

    如果孙罗笙得知她赠与闻人立雪的名刃红丸被李长风拿来当柴刀和菜刀用,估计这位罗刹殿闻名江湖的血茉莉会气的香消玉殒挺尸过去,但她死之前肯定会把李长风挫骨扬灰以祭红丸。

    李长风头一次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说没文化,脸色一红道:“原来这刀叫红丸,不过这刀既是名刃,我正好留给自己傍身,说实话这玩意儿我虽然拿来当渔具用可顺手的很,想来不管是切肉也好切人也罢,应该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我叫闻人立雪。”她淡淡的说:“刀可以还给我了吧?”

    李长风嘀咕念了几遍这名字,直把它记在了心间,笑着说:“小雪,你的名字真好听。”

    闻人脸色一红,薄怒道:“我叫闻人立雪,不叫小雪!”

    “好的,小雪,你家住哪里?怎么一个人走进了这大山?”

    闻人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于是叹口气闭上眼,只把他当恬噪的癞蛤蟆。

    李长风也不气恼,红丸捏在手里从怀中掏出火石,他挂的包袱早已经丢了,幸好这火石永远放在怀里,这是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他捡了些干柴用红丸削出木屑木丝,三两下噼啪作响打出火花,明黄色的火焰伴着青烟袅袅升起,火势逐渐变大,暖意渐生。

    光明尽处是黑夜暮色,忽然从黑暗中传来一阵狼嚎呜咽,像婴孩哭泣直教人心生胆寒鸡皮疙瘩掉一地。

    闻人立雪脸色一白,朝着火光处靠了靠,感受那股暖意,余光看到对面那个渔夫正干劲十足把鲫鱼开膛破肚,顿时暗骂一声,心里却升起了安全感。

    李长风红丸捏在手里如屠夫遇着牛刀,三两刀就把鱼鳃鱼鳞刮除干净,然后把鱼肚掏空洗净用木棍穿了放在火堆上翻转烧烤。

    闻人立雪摇了摇头心里叹了口气,红丸啊红丸,你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利刃名刺竟被人拿来切鱼烤肉,真是造孽。

    李长风专心烤鱼,闻人立雪感叹红丸遇人不淑,两人各怀心事,场面竟十分安静,只有火光照耀人影在树间摇曳身姿,火堆里偶尔响起噼啪爆柴声。

    这烤鱼速度极快,只过了片刻就已经有香味溢出,闻人立雪肚子又开始不合时宜的叫出声,她脸色微红,暗骂自己不争气,心里默念不受嗟来之食,眼角余光却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因为这味道太香了。

    李长风人精一个哪能看不清形势,闻人立雪虽然武功修为远超于他,可是这混世俗的机灵劲儿却远不如李长风,在李长风眼里她就像一个纯净的小绵羊,单纯可爱至极。

    李长风是在山里打滚长大,虽然陈家沟不靠海但这烧煮炖烤简单的厨艺还是得心应手,李勿执自小最喜欢的就是哥哥做的烤鱼。

    鱼皮卷起金边,香酥入骨酥脆可口,鱼肉细腻入微,入口芳香。

    这深山老林没有盐醋酱油,但好在火烤用野菜包裹涂抹,有股异样的草香,李长风抄起长棍深嗅,眯着眼长舒一口气,喉咙吞咽口水食指大动,偏过头去看闻人立雪。

    闻人立雪虽然闭着眼,可是她略微吞咽的喉咙已经出卖了她,但她如此骄傲之人,怎么会因为一条鱼向李长风屈服?

    李长风笑着说:“肚子饿不饿?这鱼色味俱佳回味无穷,要不要吃条鱼填填肚子?”

    闻人立雪不言语,眼观鼻鼻观心。

    李长风也不说话,把长棍插在她身旁独自走到一边抄起另一条烤鱼狼吞虎咽起来,三两下就只剩一堆鱼骨头。

    吃饱喝足他伸个懒腰,靠着火堆侧躺睡了过去,竟丝毫没有在意闻人立雪是否会杀他。

    闻人看他背对自己睡了过去,想要定神却止不住的被烤鱼吸引,那香气就像要从她的皮肤毛孔中钻进去,钻进骨子里,让她欲罢不能。

    我就吃一口,闻人立雪心中安慰自己。

    有了这个念头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仿佛控制了她的手,接过长棍上的鱼肉放到嘴边,只是轻轻撕咬一口,甘香满溢,此时山珍海味都逊色一筹。

    原本只是打定主意吃一小口,没想到最后只剩鱼骨鱼尾巴,闻人立雪脸色红彤彤如苹果,偷偷把鱼骨丢在一旁,看了看李长风依然背对自己,于是心里松了一口气,疲惫卷上眼帘,靠在树边沉沉睡过去。

    这天幕被撕破黑暗,金色光芒刺破云层洒落地面,照耀山间,林中云雾缭绕升腾而起,清晨如镜。

    火堆早已熄灭散着余热,李长风醒转过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哈欠,这是他难得睡得一个好觉。

    睡眼惺忪扭头看了看闻人立雪偏头靠在树干上,黑罩被摘下放在一旁,如瀑青丝垂在脸颊上,雾鬓风鬟,李长风其实没有发现,自从第一眼看到闻人立雪,心里就记住了她这张脸。

    李长风呆呆的看着这好看的面颊,清晨的柔和光芒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朦胧着一层乳白色的光晕,如芙蓉出清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美得冒泡。

    冷不丁的,闻人立雪感受到那股灼热的目光,杏眼一睁,眼神凌厉。

    李长风被抓个正着,赶忙偏过头去,打个哈哈,笑着说:“小雪,昨天睡得可好?晚上没饿肚子吧?”

    闻人立雪听了脸色一红,倔强说:“我肚子饿吃了你烤的鱼那又怎样?你做的鱼又淡又焦,难吃死了!我勉强才吃下去的!”

    她这话心口不一,况且她也不会撒谎,满脸红彤彤直到耳朵尖儿。

    李长风笑着说:“哦,原来我做的这么难吃啊,那怎么我醒来这鱼就剩一堆骨头,连我家的土狗阿黄都舔不了这么干净哪”

    闻人立雪脸红到脖子根,听他把自己比成土狗阿黄,顿时微怒:“你竟然把我比作土狗!信不信我杀了你!”

    李长风摆摆手,严肃的说:“哪有哪有,在我心里你可比阿黄漂亮的多,阿黄毕竟生过小狗了,身材大不如前了!”

    这话怎么听的这么不是滋味儿,闻人立雪仔细想了半天,还是没想通他到底是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想不通,也骂不过,闻人立雪吃了他烤的鱼,吃人嘴短自然也不能再提杀死他的事情,孤男寡女独处一地毕竟不妥,她想了想也不告别,扭头就走准备下山回罗刹殿。

    这人嬉皮笑脸无耻下流,那红丸不凭硬招估计拿不回来,赶明儿还是让师傅来取,她心里这样想。

    忽然又想到,若是让师傅来取刀这人总是口无遮拦,如果惹得师傅生气一巴掌拍死他也说不定,这人虽然脸皮极厚可是武功稀松平常,还是改天趁他睡着偷偷拿回来。

    她脑子里又想了一遍,默默决定下来却没发现,当初师傅交代要取他性命的事情,早已在心里悄悄转移,变成了保护他的安全。

第十一章 山有灵兮曰乘黄

    第十一章 山有灵兮曰乘黄

    闻人立雪踏着清风而行,却发现后面有个跟屁虫,李长风拄着拐杖跟在她后面。www.uu234.net

    她的《神行诀》虽然不如师傅那般身轻如燕日行千里,可想要甩掉李长风也不是难事。

    短暂的接触闻人立雪略知一斑,李长风是个没有半点元气的普通人,并非修行者。

    能够预知闻人立雪刺杀的事情暂且不表,但她想要甩掉一个普通人易如反掌,可闻人立雪就这样一步步走着,不快亦不慢,连她心里都不知为什么。

    一定是因为红丸还在他身上,对就是这样!闻人立雪心里默默地想。

    李长风心里敞亮像明镜,他垂落的袖管中手指捏着一截短绳,这短绳扣用的是陈家沟独特的编绳技巧,李长风一眼就看出这是妹妹李勿执留下的信号,既然勿执可以沿途留下信号就代表她目前处境尚还安全,李长风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然而李长风越是跟随勿执留下的记号前行,心中就越是疑惑,这沿途道路曲折竟是往山林内里。

    李长风脑海中只有一处地方和这路线吻合,就是坐落七十万大山深处的虎踞乾坤之地,南山书院。

    李勿执怎么会去南山书院?如果她不是去南山书院,那这深山野中又有什么地方让她一路往前?

    约莫盏茶功夫,这里的密林变得高大深幽起来。

    山林外围明显多是灌木黄杨等木本植物,长势低矮且密集,却不会遮蔽太多光线,越往里林海浩瀚万木峥嵘,高大的樟树梧桐遮蔽日光,显得清幽宁静,又多了一丝山中的神秘。

    李长风跟在闻人立雪身后,过不多久皱了皱眉。

    山林树木虽然盘曲错综复杂,可细细看去还是具有一定格局,但这里,李长风注意到刚才已走了一遍。

    闻人立雪没有停下,李长风摇了摇头跟上,心道也许是连日奔波,头昏眼花罢了。

    过不多久,闻人立雪也停了下来,回头和李长风眼神相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她也察觉到了异常,这地方他们来过。

    李长风抬头,光芒穿透叶林垂落,洒向他的脸,晚春时节的林海中却异常的没有鸟啼兽鸣,不合理。

    连闻人立雪的榆木脑袋都觉得不合理,那就是真的不合理了。

    “喂,这地方我们好像来过。”闻人立雪先开口,语气却没见的多好。

    “小雪,没想到走了三圈你终于反应过来啦。 ”

    闻人立雪手上忽然多了一抹红,红丸指着李长风俏脸寒霜:“你再敢叫我小雪,我立刻杀了你!”

    李长风笑着说:“原来另一把红丸早就被你藏在身上了,这样红丸一分为二,你一半我一半,你是我的另一半。”

    闻人立雪被他气的娇躯乱颤,什么你一半我一半,这人嘴欠的可以,这红丸的确早就被她找到藏匿在

    身上。

    如果杀了这人既可以尊师命也可以洗前耻,但闻人立雪一直没有下手,或者说她心里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下手。

    好在闻人立雪知道自己吵架不是这嬉皮笑脸泼皮的对手,下一刻就收敛心神,沉静了下来,在罗刹殿十几年苦修,不仅修杀人技还有磐石心。

    闻人立雪恢复情绪脸色冷漠的说:“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李长风心里感叹女人变脸如变天,都说世事无常可女人心才是真正变化多端,这情绪一张一合简直和变戏法似的。只是她冷静下来顿时没了趣味,于是回应说:“天有经纬地有脉络,这地方虽然诡异可并不是无解,我在走过的树上做记尽量笔直走应该能走出这迷障。”

    李长风并不是空口白牙胡说,他打小在山里乱窜也不乏诡谲怪诞之事。

    比如那山里的猫灵,陈家沟的长辈都说猫可通灵,若是碰到死在山里的山猫一定要葬了,否则会遮你眼教你出不了大山。

    这事情被描述的言之凿凿,李长风原本天不怕地不怕后来又一次的确中了招,不知道招惹了哪路神仙被困在林子里转悠了三天没出去,后来奄奄一息被根叔背出了林。

    从此之后他就知道,这天地多的是魑魅魍魉,可以不敬神佛但必须信鬼神之说。

    闻人立雪虽然不愿承认,可她本就不擅长动脑袋,于是颔颐以表示认同,声线平淡的说:“那就先依你。”

    李长风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小小庆幸,也不出言点破,只是笑着抽出红丸在树皮上割出一道记号,然后率先往前走。

    闻人立雪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走不过半途,李长风的脚步忽然顿住,闻人立雪原本低着头跟步,思绪却不在脚步上冷不丁撞在李长风背上,顿时抱怨道:“你停下好歹发出点声音”

    没有回应,闻人抬头,忽然看到了李长风偏着头,顺着视线望去闻人立雪忽然呆住了,这树干上有一道平直割痕格外醒目,她注意到李长风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明白,因为这是李长风做下的第一道记号。

    他们又走回了原地。

    闻人立雪不忍心看他无助的模样,于是出言安慰:“不要灰心,也许只是我们方向不对,或是这里有先人前辈设下的屏障,我可以试试师门秘术破障,但必须要借助你手上的红丸。”

    李长风平静下来,勉强扯出一点笑容说:“红丸可以借你,但你用完得还我。”

    闻人立雪恼怒的说:“你这人抢了我东西不说还要据为己有,简直不可理喻,况且我要是想夺回红丸还需问你同意么?我既说是借你的,自然用完归还。”

    李长风听她言语十分可爱,笑着说:“红丸于你而言只是武器,但对我来说却千金不换。”

    闻人立雪白面通红,想要反驳他却一时没了思绪。

    好在李长风知道这不是过多

    言语之地,当前最要紧的是离开这地方,于是把红丸递过去,闻人接过然后收敛心神,元海涌动。

    这红丸光氲流转,在刀锋循环往复。

    闻人自小在罗刹殿长大,一击必杀远遁千里是终极技,但作为一名刺客,其实远不如常人想象中那样修行单一,而是所学颇杂渔经猎史皆有所闻,上至钟鸣鼎食之豪府,下至饥寒交迫之蓬户都是修行道场,见了万般人面色相才能理解罗刹殿大隐隐于世的道理。

    这破障术只不过是万般技巧中沧海一粟。

    红丸被闻人立雪抛起,垂直落下,闻人手中另一把红丸刀势自下而上撩天,刀刃相接,只听到一声清脆声响,红丸冲天而起直冲天际。

    鸿芒化成流光,可这刀势到了树顶却再也难以突破,硬生生停留在了天空中,闻人抬头面色冷峻,这里果然有鬼,但凭她的能力却无法突破,该如何是好?

    闻人的力量不足以突破,可红丸却猛然红光暴涨,把整片天空抬头所见都照映火红。

    闻人面色诧异忽然心头一喜,但下一刻却又面色挣扎偏过头去看李长风,李长风依然呆呆的看着天空。

    真是个呆子!

    闻人立雪内心挣扎,喜忧参半,喜得是有人暗中相助,若是猜的没错这人十之七八是师傅,忧的是师傅先前教她杀了李长风,偏这呆子什么都不懂,真正没有比他更蠢的人了。

    李长风抬头看天空,火红如炬燃尽天空,原来这就是修行的力量。

    自己从小练刀,在这种超过他认知的天地力量面前却连抵抗的信心都没有分毫。

    第一次在陈家沟见到了焚尽元海有如天人的陈阿满,第二次在七十万大山中见到了鸿芒万丈遮天蔽日的红丸,李长风第一次产生了挫败感,原来自己只是这修行界中的一介子,神将神荼和他说过有了力量,就可以拥有一切,他第一次有了一丝动摇。

    鸿芒透天,这林中却忽然升腾起一股黄色迷蒙,有一男子身着白衣面容俊俏只是额前有双角自林中深处走来,自黄色烟雾中走来,缥缈如仙。

    他抬头观天,然后张嘴虎踞鲸吞,万丈鸿芒被他吞入腹中,最终化作一个饱嗝。

    红丸被他静静的捏在手里,其后走到了李长风和闻人立雪面前。

    离得近了闻人才发现,他双瞳竖如野兽,头发雪白垂落腰际,额前双肉角头顶紫金冠,身材修长面容冷峭,嘴唇纤薄眉眼狭长一副严厉模样。

    他在看李长风,李长风也在看他,过不了多久,李长风先开了口,语气不善的说:“你瞅啥?”

第十二章 小师妹

    第十二章 小师妹

    李勿执伸手感受身旁的缭绕云雾,寒风如铁但她心中一片火热,她尚未从震惊中挣脱出来,因为她刚刚发现,原来书院并不是一座书院。

    没有人说过书院只是一座书院,事实上,它是很多房子很多屋舍融为一体。

    山峦叠嶂白云邈邈,李勿执跟随南山书院可能是史上最贪吃的院长钟叔离,以及史上最好的大师兄陆子由来到了南山书院的门口,却被青山之上千百屋舍聚集一体的场面震撼住了。

    这不像是书院,更像是好多个陈家沟,她甚至能看到有炊烟自屋内升起,扑鼻香气绕过白雾涌过来。

    青山之上,白云之巅,就是书院,院内含众生,因此一乾坤。

    陆子由知她心境,和煦笑着说:“和你想象中是否不一样?”

    李勿执脸色微红:“我以为应该四四方方,大门朝南开,朱漆大门上面匾额字迹古朴遒劲写着‘南山书院’,没想到《浮云记》中对书院的描述是院内一乾坤竟然是这个意思,我的确想错了。”

    陆子由说:“书院共有学生教习近两千人,屋舍一千零八十座,武场七十八台,灶房一百零八间,其实三年前只有八十间,后来在师傅的要求下又添了二十八间,因此用院内一乾坤来形容也不无道理。”

    李勿执撇撇嘴,想起了那个满嘴油腻肠肥脑满的院长胖子。

    陆子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笑着摇头说:“师傅以后也是你的师傅,不可无理。”

    李勿执拉着他衣袖撒娇:“师兄,要不你教我修行吧。”

    陆子由摇了摇头说:“我修行顺心经,无招可学无意可传,于你而言不合适,师傅虽然到现在也没有提及教你如何修行,但我想他肯定已经心里有了想法,只是时机未到,好事多磨,师妹放宽心即可。”

    李勿执疑惑不解:“若是无招可学无意可传,师兄如何修行?”

    “这青山之上劈柴挑水洗衣做饭,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和师傅云游四方看遍九州四海风土人情,观书品茶栽种渔作,品味众生百态,便是我的修行路,此乃顺心经。”

    李勿执赶忙拉着他的手说:“师兄,我就学这个,我最喜欢四海云游了。”

    陆子由笑说:“我都跟随师傅出行,因此师傅的饮食起居一日四餐皆是我来操办,你确定可以吗?”

    李勿执嘴巴微张,惊讶的说:“那胖子一天吃四顿?”

    话语刚毕就想到以后这个一天能吃四顿的胖子也是自己的师傅,不尊师可必须重道,赶忙掩嘴表示口误。

    陆子由知她尚未看清师傅,这世界以人皮囊为观又怎会去了解一个人真正的内心?

    人们只知道南山书院院长钟叔离神鬼莫测,却不知他大隐隐于市中,山门樵夫海岸渔人无不涉猎,以此作为入世体悟。

    师傅所想,不是凡夫俗子所能理解,陆子由一直深信不疑。

    云巅有山,名缥缈峰,缥缈峰上有竹林树海千顷,其间有涓涓清泉顺着沟渠下流,如羊肠九曲折返而下。

    竹林边有玉象四座,玉象旁是石桌一张石凳四张,石桌上有纵横十九道行列星图,有二人面对面各执黑白子相对而坐,其中一人就是刚刚回到南山书院的院长钟叔离,此时他锦袍加身,虽然依旧肥胖可添了几分神采气度。

    坐他对面的人蓝袍儒冠,约莫四五十岁气度非凡,长须及胸满面红光,是为南山书院副院长管凤笙。

    管凤笙执白落子,笑着说:“此次出游快两年,你倒是落得轻松,可苦了我在这里两年无法下山,说好的带两坛孔雀楼的鸡鸣酒也没有看到影子,这借口你已经用了不下五次,下次不会再信你了。”

    钟叔离撇了撇嘴,眼睛一亮撵起黑子来个包吃,惹得对面的管凤笙一声懊恼,顿时面容展开,换个舒服姿势说:“子由破镜在即,观天地而悟己道,山上小乾坤山下下大乾坤,我这是在陪他。”

    管凤笙明显不信,语气不善的说:“那怎么我听子由说这一路过来被你吃掉的家禽走兽估计都能让南山书院两千多人开席了?”

    钟叔离顿时恼怒的说:“子由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这样会吃亏的!”

    管凤笙笑着说:“说道吃亏,我没想到你这锱铢必较的性子竟然也有吃亏上当的时候,尽管你回来时候只有我们几个在场,可你也知道这山上苦闷,多点闲谈多点乐趣,现在连南山书院最北面的灶房锅炉大婶都知道,院长钟叔离归来时袒胸露乳衣不蔽体,肩披锦绣丝带,身穿赤红裤衩,脚踏破烂布鞋,简直威风透天!”

    钟叔离从石凳上一跳三尺高,怒骂道:“哪个混蛋王八羔子说出去的,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管凤笙知道他性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从桌案旁抄起壶给他斟了一杯茶说:“和小娃娃计较什么?给我说说你带回来那女娃娃,我那天只看了一眼,天灵堂皇气,诸根清净,是个好胚子啊!”

    钟叔离喝口茶,吹去碗口的清茶水沫,平静的说:“宿慧心聪,睿达知物,是为真智人。”

    管凤笙知他从不给人高语阔评,就像从不站队的南山书院,但这次却难得给予极高评价,也知道这女娃在他心中的地位。

    管凤笙问他:“若是真智人,你预备让她如何修行?”

    钟叔离没说话只顾品茶,所以管凤笙只能猜。

    “曜日剑?”

    “金轮蝉?”

    “梅林月影?”

    管凤笙把南山书院武库中所摘录的秘籍心法内功都问了一遍,钟叔离依然自顾自喝茶。

    “难道你要他和子由一样,修炼顺心经?”

    好在钟叔离终于开口了,淡淡的说:“她心不够静念不够纯,修不了顺心经。”

    管凤笙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的说:“原来你早就想好了!竟让我猜了半天!”

    钟叔离笑眯眯,眉眼挤成葱花大小:“雪剑斋那女人十几年前胜了我半招,害得我现在跟个球一样,偏偏还给我气受,说南山书院若是无人能修行《大乘见希》,永远都不可能有人打败她,现在让我找到一个真智人,怎能放过这次机会。”

    管凤笙自然记得那个女人。

    她光华盖世比之大帝尤有胜之,钟叔离只是输了半招,却落得人迎穴堤溃而散,不得不用真元压制,甚至大量进食方才能好受些,可即便如此,他也从一个普通中年人吃成了大胖子。

    管凤笙略有些担忧:“《大乘见希》乃是至高道理佛法,是千佛洞和太古恩祠至高教理,对修行者要求过于苛刻,连你师兄那种天才武痴都无法修行,你确定她可以吗?”

    钟叔离的眼神极少有的深邃,此刻南山书院院长的威严彰显无遗:

    “昔年大帝在世,耀武九州,雪剑斋那女人仅凭一人之力几乎屠了这神州大地半数高手,连大帝都折戟她手,他们之间的恩怨暂且不管,

    可你要知道那一战甚至引出了许多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妖魔老鬼,可一样连她一剑都挡不住,咱们所剩时间不多了,转生之后算算日子也十几年过去了。”

    管凤笙点点头:“你是怕她神魂归位转生达到周天大圆满,如果破了那层境界,这神州大地就只剩一个雪剑斋,再无天阙宫南山北国书院和七大门派,如此看来,的确需非常时期行非常事情。”

    钟叔离继续说:“你也不比过于悲观,教我说大帝之子当是关键,算算时日他也应当和那女人一般大小了,我很好奇他现在怎样了,雪剑斋都可以舍弃那么多人祭神,又怎么能放过他的孩子?说不得我们还要拉扯一把。”

    管凤笙笑着点头,心里说道一定会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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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峥嵘林海中,和白衣男子面对面的李长风忽然狂打三个喷嚏,嘴巴嘀嘀咕咕是不是有人在骂自己。

    对面的男子一本正经看他,李长风撇撇嘴不耐烦的说:“你老盯着我看,我脸上长花了吗?”

    闻人立雪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总觉得那竖瞳近妖,悄悄地拉住了李长风的衣袖,站到了他的身后。

    李长风趁机抓住了她的手,感受手中的滑腻和略微挣扎,他捏了捏示意放宽心,闻人满面通红。

    白衣男子似乎在思考什么,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然后踏步往前,仅一步就走到了李长风身边,李长风本能后退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他开始嗅李长风。

    那种从头到脚很认真丝毫不放过一处的嗅,就像靠鼻子在找什么,直到他确认了某种味道,然后他近乎甜腻的把头抵在李长风的肩膀和胸膛上,胶泥摩挲竟让李长风有种耳鬓厮磨的恶寒。

    李长风浑身鸡皮疙瘩暴起,猛地推开这家伙,心说这家伙人不人妖不要,难道口味比较特殊。

    “你留下,她走开!”

    李长风和闻人立雪都是一愣,原来这厮会说话,只是口音就没有多好听了,言语晦涩吐字艰难。

    “你谁啊?”

    “吾乃大地之灵,九州乘黄。”

    李长风一愣,眼神询问闻人立雪,闻人听到这名字吓了一跳。

    罗刹殿不仅是世间一流的暗杀组织,更是超一流的情报基地,见闻库中藏有世间十万珍禽异兽的珍贵材料,《七岐见闻录》记载了九州乘黄,它由天地孕育而生,号称神马,其状如狐,乘之可寿两千岁,这种异兽已有了自己的灵智,能化身为人更是开了神窍,可遇不可求。

    李长风不认识什么乘黄,撇撇嘴说:“我不认识你,你想干什么?”

    乘黄似乎想到人间界中,人与人之间第一次相处最好微笑以待,于是皮笑肉不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伸出手指着李长风说:“我要跟着你!”

    天地有灵,可由介子而观寰宇,李长风虽然身上一丝修为都没有,可他身怀七窍玲珑心就是最大的吸引。

    乘黄早已开了灵智,如果可以待在李长风身边于他修为将大有裨益,乘黄再三确认那股飘荡于周遭的元灵辉光就是来自李长风身上,这辉光普通人看不见,可乘黄看得很清楚。

    “不,我拒绝!”李长风鉴定的说:“凭啥要老子带个人妖?”

第十三章 心窦初开

    第十三章 心窦初开

    闻人立雪琼鼻出了一层细密汗珠,神色紧张。顶 点 X 23 U S

    她虽看不出乘黄的修为,可自小翻阅典籍也知道这些异兽大多性格奇离古怪,常年隐居大山中与人接触甚少,因此更加孤僻不通情理,若是一个不慎得罪了它,两人能不能走出这林子都是未知数。

    想到这里闻人立雪怨怒看了李长风一眼,心道这呆子什么都不懂,偏还无知到了极点,两人都已经在鬼门关口徘徊散步了,可这表情落入李长风眼中顿时觉得她可爱非常。

    乘黄久居山林,自然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偏着头疑惑的看他们,只是觉得这两人眼神怨懑交错,闻人满脸羞怒但李长风却嬉笑放肆。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打断:“人妖是什么意思?”

    李长风嘴角微扬,笑着说:“人妖啊,就是说你长得很英俊潇洒,虽然内在是妖可外表是人,于两者间取平衡,端得上风流倜傥翩翩公子之称,其可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故而人妖两个字是极配你的。”

    乘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好,那以后我就叫人妖。”

    闻人立雪终于憋不住,噗嗤笑出声。

    李长风笑着说:“人妖啊,你要跟着我做什么呢?我要去南山书院求学,可不能带上你。”

    乘黄平静的说:“你身上有我要的东西。”

    李长风和闻人立雪对视,皆是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元灵辉光。”

    李长风一头雾水,从未听闻:“元灵辉光是个什么鬼?”

    乘黄认真的说:“元灵辉光不是鬼,元灵辉光就是元灵辉光,我妈告诉我的。”

    闻人立雪凑到李长风耳边说:“呆子,我们宗门殚闻密库曾有典籍提到,但凡妖物,修行方式和人是不一样的,这元灵辉光应该是类似于真元的东西,只是你身上怎么有这种东西?”

    李长风偏过头去在她耳边回应,热气喷涌耳根又惹得她红霞上浮,冲李长风胸口就是一拳,他捂着胸口咳嗽的说:“你使这么大劲要打死我啊。”

    闻人双颊含晕,气愤的说:“就打死你,无耻登徒子!”

    乘黄认真的说:“我带你们出山,但你得让我跟着。”

    李长风略思索,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他想逞英雄也没这本事。

    看情况他和闻人立雪两人加起来都不是乘黄的对手,等到了南山书院必定高手如云,到时候趁乱甩掉他不是更好。

    “好!”李长风说:“你跟着我,但我有个条件。”

    乘黄说:“什么条件?”

    李长风笑着说:“我们长途跋涉腿酸乏力,你不是神马吗?给我骑骑。”

    乘黄本能的皱眉,他虽是骑兽却通了灵智,况且是什么人都能骑九州乘黄的吗?人类阴险狡诈,断断不能听他的。

    李长风见他尚且

    不傻,也不生气,笑着说:“人妖啊,你要跟着我我答应了,可付出总得有回报不是?不能总想着索取却不知付出,这天下的好处不能让你一个人占了吧?你先前设障让我们在这林子里走了百十圈,我还没和你算这笔账呢。”

    既然打不过,那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些妖物脑子都是木头,思考问题一板一眼的。

    果然,乘黄听了觉得这人虽然嬉皮笑脸可是说的话却十分在理。

    若是在他身边用元灵辉光洗髓,想必境界提升必定一日千里,而自己只是给他骑一下,两相比较自己反而占了大便宜,想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于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有黄色光芒自他身上蒙起,乘黄伏地四肢有绒毛长出,他白面忽然变得扭曲,鼻子伸出如同狐狸,背上有斑驳花纹肉角如树杈分开,形状似狐,体大如牛。

    似乎女孩天生对毛绒东西天生无抵抗力,闻人立雪笑靥如花抱住乘黄,脸蛋埋在纤细黄色绒毛中。

    那模样小女儿姿态十足,乘黄先是警戒,见她没什么动作,也就任她去了。

    李长风撇了撇嘴,心里说别把这死人妖当男人看就行了,它是匹马,对,它只是一匹马!

    有尘土飞扬,缀而形莲花座,把李长风闻人立雪二人卷起轻柔置于乘黄背上,乘黄仰头嘶鸣跃步而起,循日而出,踏风而行。

    闻人立雪被李长风双臂环抱,清风自耳边略过,伸出藕臂高呼,发丝飘散吹拂脸上,有余晖洒落她玉雕面庞,圣洁如神。

    李长风闻着空气中的香味,脸上荡漾微笑,忍不住心中美好,若是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青山万里,云海翻腾,李长风和闻人立雪驾着乘黄高略天空,脚下林海只瞬息已过千。

    但在他们离开的地方,林中忽有黑白两道身影交错,只一瞬间交手数十次,后又飞掠退开,脚点青枝相对而视。

    “罗刹殿血茉莉,孙罗笙。”

    “雪剑斋夜摩罗,张天根。”

    根叔头顶鸡窝头嘬一口烟,冲着天空乘黄离开的地方努努嘴说:“那女娃是你弟子?”

    孙罗笙不回答,而是反问:“那男孩是你什么人?”

    根叔笑着说:“反正不会是我儿子,但能让血茉莉贴身护卫,足可见这女娃不简单。”

    孙罗笙回道:“雪剑斋夜摩罗一路相随,这男孩也不是等闲之辈,你们雪剑斋明里暗里勾当太多,这次又在酝酿什么惊天计谋。”

    根叔敲敲烟灰,负手说:“要说杀人,谁也没你们罗刹殿杀的人多,可要说救人,前有济世堂后有锦衣卫,你们罗刹殿也排不上号,所以只能明里暗里和各大门派勾当,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拿钱杀人天经地义,你们杀的每一个人雪剑斋可是付过钱的。”

    孙罗笙冷哼一声,没有反驳,而是问他:“这九州乘黄,怎么看?”

    根叔知她是在询问这九州乘黄,但也明白这血茉莉是变相的在套李长风的信

    息,于是咧了咧嘴笑说:“要说这事,你得问问你的女弟子,再过不几日,或许就该为她备礼出阁操办嫁妆了!”

    孙罗笙俏面含霜,脚步轻点整个人如影飘散,竟是话不多一句,直接走了。

    根叔眯着眼看着孙罗笙消失的地方,身形也慢慢消散,这树林中又恢复了往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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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之上的大书院,屋舍间的泥泞路,有青袍女孩艰难行走,其藏青长袍如同罩子套在身上,宽大而肥松,仅能起到蔽体效果,头顶有松木筷挽青丝而成髻,乍一看上去这就是个小道童,但她其实就是刚入书院的小师妹李勿执。

    李勿执走的艰难并不是因为这泥泞路,陈家沟地处偏远山谷,那里的山路比书院的难走。

    她步履蹒跚是因为手上还端着一个木盆,木盆里全是脏衣杂物,是书院静字堂习武生洗后留下的衣服。

    李勿执嘴巴念念叨叨:完了完了,一定是那胖子公报私仇。

    陆子由就站在高山之上师傅身边,自山上向下望去,看着小心谨慎的李勿执对师傅说:“小师妹刚进书院,这样是否过于严苛?书院静字堂少说有五十人,这些人的衣物都让她来洗未免太难为她。”

    钟叔离迎风负手而立,一派宗师气度:“知道师傅当初为何不让你修行《大乘见希》吗?”

    陆子由摇头,作揖道:“弟子不知,猜是不够天赋。”

    钟叔离说:“与天赋无关,《大乘见希》是道教和佛昙的至高教理,讲求胸怀天下,大乘若虚,方能看到这至理中的希偈,你生性憨直木讷,虽然心性纯良可无大彻大悟命格,就算勉强修行,也无法攀至巅峰,武功路数最重不是品质高低,而是是否适合自己,唯有与心性命格相匹配,方才称得上天下无双。”

    陆子由极少见师傅如此冷峻,也极少听师傅给自己解释,他天性纯良,也对师傅至信不疑,因此他作揖,行弟子礼:“弟子受教。”

    钟叔离看着泥泞路上摇晃的小小青袍身影,说:“欲予重托,必先挫其锐静其心易其气,使其大彻大悟方才踏入修行路,此可谓十方诸圣,大乘见希。”

    师傅言语,到后面已是喃喃自语,但即便听的清,陆子由也只是知一半懂一半,师傅有很多秘密,他的秘密常藏在话中。

第十四章 问师证道

    第十四章 问师证道

    遥映天海升金轮,苍起云烟清余温。m.www.uu234.net

    乘黄披着金衣,衔着清露由天边飞来。

    冷风袭面,一夜跋涉李长风早已没了初时的兴奋,这高空虽然目收万物脚踏山河,可李长风毕竟不是修行者,他只是连活动过度都会流血的普通人,所以他把乘黄的毛又扯了一撮下来,塞到自己怀里。

    乘黄嘶鸣,因为他背上那一块已经秃了,这王八蛋就算要扯毛,难道非得扯同一块地方。

    李长风低头,闻人立雪也许是累了,静静靠在他肩膀上。

    自山中溪泉而来,闻人立雪一直黑色锦袍加身,丝软贴身勾勒身形,她无暇装扮故而黑发披散肩头,一方遮面一方洒落李长风胸口,他轻轻嗅着空气中好闻的女儿香,搂着闻人立雪的手臂又紧了紧。

    但九州乘黄不是俗物,是神马,这七十万大山于他而言虽然广阔,却也不是到不了尽头,南山书院就在脚下。

    清晨的南山书院格外迷人,书香气、炊烟味、朗读声交相混糅,学堂回廊中,有清童男女来往,一派宁静祥和氛围。

    而李长风也是第一次见到南山书院,正如李勿执对书院的理解一样,他们一起读《浮云记》,自然这书院在他们的认知中是差不多的。

    李长风看到这千百屋舍在云间隐现,终于明白了内里乾坤。

    因为是个小世界,所以就是个小乾坤。

    李长风踏足泥土地的时候,那股厚实稳重让他心安。

    苍松耸立远山成群,但李长风的目光只在眼前,有古拙石阶五百级往上,洒落片片前秋遗叶,两侧屋舍人家林立青烟袅袅,门前有两执剑弟子站立,素衣绣剑神色凛然,是守山护卫。

    南山书院没有大门,青山的宁静和农家的喧嚣,这泾渭分明之处就是南山书院的门,这天下武道之人皆知,南山书院不需要门。

    此时李长风就站在南山书院的大门口。

    乘黄敛神,一缕黄光隐现顿时化作人形,正是白衣公子模样,他抬头看山,看书院,然后咂了咂嘴,喃喃说:“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闻人立雪悠悠醒转,伸个懒腰然后定神发呆。

    乘黄比李长风修为要强太多,自然比他也看得更远,所以他看到了站在书院山峰之上李长风却看不到的管凤笙,他在看管凤笙,这位南山书院副院长也在看他。

    李长风温柔说:“我要去书院了。”

    他对乘黄从未如此温柔过,只有对闻人立雪的时候,才这么温柔。

    闻人立雪叹口气,掸去身上的枯叶,整理一下仪容又恢复精致娇美模样,对李长风说:“我不能去书院啦,所以只能分开了。”

    乘黄扭头就走,李长风喊:“死人妖你去哪儿?”

    乘黄头也不回:“打不过他,上不去,我就在这山里,有事叫我。”

    他是个潇洒性子,三步两步就不见了踪影,李长风甚至来不及问他打不过谁。

    但李长风早就想摆脱他,此时见他走的洒脱,却心里无任何高兴,难道是因为离别?

    就剩了李长风和闻人立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闻人脸色微红,李长风心里不舍,强笑说:“我若是下山,去哪里找你?”

    闻人立雪微笑:“你找我做什么?”

    李长风摸了摸头,想不出

    什么由头,于是讷讷地说:“不知道该找你做什么,但就想去找你,总之我去找你的话,你不能杀我了吧?”

    闻人抿嘴笑:“我不杀你,但难说师傅会不会杀你。”

    李长风神色尴尬:“若是你师傅杀我,你帮我说说话,就说我性格乖巧为人仗义,还有一手好厨艺,等她老人家来了我亲自下厨,教她要杀我也等吃了我做的菜再动手。”

    闻人立雪想到先前要杀他莫名其妙吃了他一顿烤鱼,都说吃人嘴短哪能好意思下手,于是听他说话想通了他的小心思,顿时白了他一眼,只瞧得李长风心都酥了半截。

    “性格乖巧为人仗义,这八个字和你哪里能和你搭上边?而且你当是谁都被你一顿饭哄住的么?”

    忽然想到了什么,闻人立雪从怀中掏出红丸,叹了口气递过去说:“这红丸我既说是借你的,那现在还给你。”

    李长风接过雕花红丸,摩挲刀柄上纹路感受上面的余温和清香,顿时心头温暖,把红丸塞入怀中:“这红丸我一定拿命保管好。”

    闻人听了眉头微皱,轻声说:“虽然是名刃可也只是一把武器,若是谁要你给他就是,师傅自然会取回,犯不着拿命去拼,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谁也打不过,说你呆傻真是一点没错。”

    李长风听出了话语中的责备和关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管憨笑。

    闻人立雪看他一眼幽幽的说“以后若是有缘相见,你看到我双手沾满鲜血,会不会讨厌我?”

    李长风说:“若是你杀得是该杀之人,那我帮你,若是你杀得是不该杀之人,我会劝你回头,总之不会讨厌你就是。”

    闻人立雪心中怅然,一入幽门深似海,她自小在罗刹殿长大已无法褪去身上的痕迹,手上沾了杀孽,又如何是能轻易回头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惆怅再添三分,对李长风说:“我走啦。”

    “嗯,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你跑的还没我快。”

    李长风有点尴尬,闻人立雪看出了他的窘迫,轻笑一声脚下生风飘然离去。

    都说落叶知秋,这盛春时节有黄桷香樟落叶,苍黄翻覆。

    李长风看着闻人立雪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地想,这妮子身材真好,一定娶回家当老婆,得加把劲早点学成下山,和娘说了带上聘礼去找她。

    想到这里忽然记起还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于是大吼:“你还没告诉我去哪里能找到你哪?”

    远处飘来轻声:“飞狐谷”

    李长风嘴巴心里都念叨几句,把这地名牢牢记在心里。

    彷徨四顾就剩了自己,李长风心里感慨却忽然想到,马上就可以看到李勿执了,顿时凝聚心神,整理一下衣襟,迈步朝着山上走去。

    他脚步刚走,李长风身后的丛林中忽有桃花瓣掉落在一人肩膀上,其人头顶鸡窝眼神迷离,正是一直跟随着李长风的根叔。

    根叔旁边站着一人,他面容冷峭脸色苍白,身着黑色锦衣负手而立,目光正落在远处一步步朝上的李长风,长发披肩一派神采英拔模样。

    雪剑斋东溟臣,一个极负盛名的奴仆。

    根叔说:“南山书院那胖子很敏感,不能离太近,也别想着动手,若是被察觉你我二人怕是走不出这大山。”

    东溟臣没有否认,淡淡的说:“以这孩子这般天资,并不够成为主

    上的对手。”

    根叔说:“大帝之子,不能以常理度之,你前些时候去了那大阵,应当见过了他的手段。”

    东溟臣点了点头:“大帝之威举世无双,只能等主上想办法是否可以破掉这符文,我想知道他死后到底在里面留下了什么,如若他费尽心力设了这大阵埋了那么多后手,这孩子从大阵中出来修为却丝毫没有精进,不合常理。”

    根叔在陈家沟看着李长风看了十几年,按说最熟悉不过,可他没有搭话,因为他也不知。

    李长风自然感知不到根叔和东溟臣,他甚至想不到那个在陈家沟一直叼着烟袋瞎晃悠的和善老头会跟踪他直到南山书院门口,他走到了石阶前,被两柄剑拦住了去路。

    “你是何人?为何上山?”

    李长风行礼,说:“我来南山书院为求学而来,请两位行个方便。”

    执剑弟子冷漠说:“招生时间已过,书院从不行方便,请下山明年再来。”

    李长风略微沉吟,说:“先前是否有一约莫十岁女孩进了南山书院?她名为李勿执是我妹妹。”

    “书院从未收过女弟子叫李勿执,你速下山不要扰了书院清修之地。”

    执剑弟子神情不耐,这书院虽坐落深山野之中远离喧嚣是非之地,可是南山书院这四个字本就是非,若没有这守山弟子,怕是想入书院的人都要把这石阶踏破。

    见惯了世间百态众人嘴脸,执剑弟子还真没把李长风当回事儿,这种借着各种由头进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李长风退后半步,执剑弟子刚刚神情放松,就听到李长风大吼起来。

    “李勿执!李勿执!我是你哥!”

    李长风像被阿黄追着屁股放声大喊,执剑弟子被吓了一跳,这王八犊子看上去没几两肉,嗓门倒是大的吓人。

    吼叫声在苍山白云间回荡,李长风还不待借着嚎一嗓子,一把明晃晃的雪亮剑锋就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执剑弟子怒道:“你这人忒的不识好歹,你若再不下山去,我就不客气了!”

    李长风不等说话,有一蓝袍儒冠中年人信步下山,沿着石阶而下走到了李长风面前。

    “你是何人?为何在书院门口喧哗?”

    若是乘黄在这,他定然能认出这蓝袍中年人就是之前在山峰之上远观的管凤笙。

    管凤笙感应到天地苍兽气息,于是出门远观,恰好看到骑着乘黄而来的李长风,顿时心生疑惑。

    这九州神物不轻易认主,况且管凤笙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李长风身无半丝修为,这就更奇怪了,种种想不通让管凤笙对李长风产生了兴趣。

    一个没有半丝修为,经脉紊乱气息不稳,明显弱于普通人的少年,却驾着九州乘黄,来到了南山书院门口,他来做什么?

    执剑弟子收剑,赶忙行礼,李长风作揖上前两步说:“大先生好,我来南山书院求学证道。”

第十五章 妹妹学剑,哥哥学棍

    第十五章 妹妹学剑,哥哥学棍

    都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远山花色袭来,落英缤纷,鸟语不尽花香不绝。顶 点 X 23 U S

    山上有一着青袍女弟子飞奔而来,脚下生风只是片刻就跨越了五百石阶,一头扑到了李长风的怀里。

    “哥,你忘了娘临行前说的话了,我回去要告诉娘你没有照顾好我,害我吃这么多苦,还有个胖子欺负我,呜呜”

    李长风感受着宽松青袍下的瘦弱,顿时心疼又懊恼,待听到有人欺负李勿执,怒向胆边生:“哪个王八蛋胖子敢欺负我妹妹,我不活劈了他!”

    管凤笙和两位执剑弟子一阵尴尬,这苍山之中两千多人都知道,山上只有一个胖子。

    李勿执泪眼婆娑的说:“算了啦,你打不过他的,他比很多人都厉害一丢丢,况且他以后是我的师傅,给他点面子好了。”

    管凤笙长呼一口气,李长风却是倒吸一口气,这丫头平日在陈家沟无恶不作,说出来的话怕是只能信三分,自己久不见她差点着了道,若是还没入山门就要单挑李勿执的师傅,那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了。

    李长风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你现在入了书院要尊师重道,师傅打你骂你皆是为你好,不能再由着自己性子乱来了。”

    李勿执点点头,管凤笙忍不住打断:“你是哪一堂的弟子?这人是你兄长么?”

    李勿执被钟叔离和子由带进书院,只是待在静字堂洗衣做饭,还未踏进修行门,自然也未见过副院长管凤笙。

    于是李勿执行弟子礼脆生生说:“我是静字堂李勿执,这人是家兄李长风,也是来南山书院求学,我们在山中走散,还望大先生不要赶他走。”

    李勿执?管凤笙忽然想到,钟叔离带回书院的女娃也叫李勿执。

    他那天匆匆一瞥并未记住容貌,此时细细看去,分明就是同一个女娃。

    若照钟叔离所说,宿慧心聪,睿达知物,是为真智人,而且是很有可能让她修行南山书院从未有人修行过的《大乘见希》的女弟子,顿时管凤笙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管凤笙问李长风:“你此来书院所为求学证道,所证何道?”

    李长风肃然:“我的道为‘争’”

    管凤笙说:“争什么?”

    “争命!”

    管凤笙的眼神少有的凌厉,继续问:“和谁争?”

    “和天争!与天争命!”

    两执剑弟子肃然起敬,此时再看少年,龙翔凤翥睥睨飞扬,顾盼间风采盖人。

    管凤笙略作沉吟,问他:“那你,以何来争命?”

    李长风尴尬红脸:“尚未修行,不敢大话。”

    两执剑弟子同时切了一声,满脸不屑,心道这王八犊子话说的漂亮,结果到头来还没开始修行,那说个球啊,你以为你是大帝之子啊!

    管凤笙也是翻了个白眼,心道先前只看这男孩驾着乘黄而来,莫不是看走了眼?

    亦或是那天兽乘黄瞎了眼?总之这孩子怎么看都不像天禀卓越之人。

    留还是不留?

    两相为难间,李长风想到了什么,牙齿一咬下了

    决心道:“大先生,若是不留我做学生也行,我自问厨艺尚可一日之内做千百人饭菜不在话下,若是留我做个火头军也行啊,我跋山涉水而来可千万别赶我回去。”

    李勿执头点的像个拨浪鼓,拉着管凤笙长袖撒娇说:“大先生别赶我哥哥走。”

    管凤笙说:“也罢,你去静字堂灶房吧!”

    李长风长作一揖,感激涕零,李勿执欢呼雀跃前愁旧恼一扫而空。

    管凤笙悠悠离去,李长风和李勿执一边私语一边沿着石阶而上,两执剑弟子又恢复了冷面守山姿态。

    这不过是他们日常历练中的小插曲,只是荒诞不禁让人发笑,但他们绝想不到,这稚童少年在书院前豪气冲天号称与天争命,竟是另一个江湖的开始。

    “妹妹现在学什么?”

    “胖子师傅还没教我,只是让我洗衣做饭,哼,肯定是公报私仇,不过若是修行,我定然要学剑!”

    李长风叹口气,老泪纵横:“妹妹学剑,哥哥学棍啊!”

    李勿执偏过头疑惑的问:“你学什么棍?”

    “烧火棍啊!”

    李勿执噗嗤一笑,安慰他说:“放心啦,我那胖子师傅虽然为人贪吃,可身手还算不错,改天我哄哄他,若是高兴了兴许赏我一两本剑谱,到时候拿来给你。”

    李长风大喜:“都说长兄如父,你这妮子没白养活,总算懂得孝敬哥哥了。”

    李勿执噘嘴神情骄傲:“我这南山书院啸聚山林的静字堂口一姐可不是白叫的。”

    李长风眉眼一瞪:“什么静字堂一姐?让你来书院是修行来的。”

    李勿执知道说错了话,吐了吐香舌转移话题:“都是同堂武生的谬称,哥哥你长途跋涉怕是饿了吧?这夜幕将至,咱们快些用饭去,不然教那帮下了教习的野崽子们先到了厨房,怕是连锅底都穿了。”

    李长风闻言一惊,这还得了,赶忙拉着勿执的手一路狂奔。

    待到金火撩天,日轮已躲到山后时,李长风和李勿执跨越了石阶长廊来到了静字堂灶房。

    南山书院共有堂口九座,兵字堂静字堂各分上下,道字堂术字堂位列左右,固字堂破字堂和密字堂阵字堂分座四周,易字堂占中央。

    李勿执脸色潮红怒气冲天,这灶房俨然已经被洗劫一空,锅碗瓢盆散落一地,桌椅板凳倒在一旁,原本煮满了猪肉萝卜的大铁锅也已连汤汁都不剩。

    这帮混小子甚至连碗都没洗,总之李勿执还是来晚了一步,连米桶都空了,李勿执暗暗发誓下次多放点巴豆教你们三天下不了床。

    她刚要走开却看到了在锅炉旁蠕动的青色身影,顿时虎虎生威冲过去揪住对方耳朵提了起来。

    “哎呀呀,勿执姐姐少用力,我也是过来找吃食,还饿着肚子哪!”青衫小生扭曲面孔一副求饶模样,李长风看得惊奇,这小子分明比李勿执高出太多,勿执连揪他耳朵都得垫着凳子,怎么这样害怕?

    李勿执娇哼一声,把这被洗劫一空叫自己和哥哥饿肚子的气愤都撒到了他头上:“你,还有叔明月、蒋骋平、罗生,你们几个最是能吃能撒欢,我跟着你们洗衣服都来不及,这一次教我抓个正着,你还有什么好说。

    青衫小生陪笑脸,英俊面庞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好姐姐,我知你心底最善良,叔明月那几个太过分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我已写书回家,到时候人参燕窝扎花鱼翅什么的教家丁送个几十斤上来孝敬你。”

    青衫小生复姓司徒名千金,和他名字一样,家中是富豪乡绅靠卖器具营生,南山书院弟子不看家境出生只看修行天赋和悟性,但不可否认乡绅弟子本就占据先天优势。

    司徒千金家里很有钱,喜欢把雪莲人参当萝卜啃,据说已上了瘾,长时间不吃就口吐白沫,所以总能看到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货车拉着萝卜上山。

    没有人真正看过司徒千金口吐白沫,却总是能不经意看到有一小车萝卜送到缥缈峰钟叔离的屋舍.

    李勿执常愤愤不平的说:这死胖子吃这么壮不知浪费多少人参燕窝。

    自然司徒千金有理由怕李勿执。

    在钟叔离的嘱托下,南山书院静字堂五十几武生的脏衣脏袜都是由李勿执清洗。

    起先这些愣头青武生打趣说是多了个洗衣小妹,待到最先嘲笑那人穿了一个月的臭袜臭衣,浑身汗臭方圆十里不能站人之后,痛哭流涕的跪在李勿执面前求她洗衣服,静字堂武生才醒悟过来,原来不是洗衣小妹,是姑奶奶啊!

    其实倒不是他们不能自己洗,只是皂角胰子都在李勿执房里,每次下了教习之后就算洗衣只是用清水过滤汗臭,久而久之那股迷人的味道总是挥之不去,最后睡在梦中都会被自己熏得呕吐,于是他们屈服了。

    南山书院不允许带女仆上山,这是铁律,所以这些家中富豪的公子哥彻底没了念想。

    李长风明白了一点。

    李勿执撒手,松开了已经发红变形的司徒千金的耳朵,司徒满脸谄笑,一会儿夸李勿执皮肤好,一会儿又说她心善女菩萨。

    “这位兄弟是?”

    过了一炷香时间,司徒千金才注意到李长风。

    他第一观感是这家伙瘦不拉几面色蜡黄,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和李勿执相处久了难免琢磨她的脾性,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真是完蛋了。

    李长风作揖:“陈家沟李长风,李勿执是我妹妹。”

    司徒千金瞪眼脚一剁:“大兄弟,你真是勿执姐姐的兄长?”

    李长风心里腹诽,这又是姐姐又是哥哥,总觉得称呼不对:“正是,舍妹没有欺负你们吧?”

    司徒千金余光微颤瞄到了李勿执凌厉的眼神,顿时神色激动慌忙拉住李长风的双手,热泪盈眶感动的说:“你有个好妹妹啊!怎谈欺负,简直是我南山书院之福啊!”

    李勿执心里甜蜜,李长风心里嘀咕这王八蛋演的还挺逼真,脸皮真是太厚了,自己拍马不及。

    李长风点点头说:“好说好说,待到日后接触,你会发现她哥哥更是书院之福。”

    司徒千金和李长风同时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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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起苍黄介绍:
天凤久不鸣,一鸣惊长安 磨剑十九载,一剑荡乾坤。 # 这是一个少年可歌可泣的,与天争命的故事!祝阅读愉快:) ——白马出西凉剑起苍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起苍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起苍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