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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马出西凉     剑起苍黄txt下载     剑起苍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二十六章 计策

    第两百二十六章 计策

    解钟悬在月下堂而皇之的说出口,反倒让李长风略感惊讶。UU小说www.uu234.cc

    解钟悬说:“我自然想你死,但我也想让红妆活下去,不管她的心在何处,我都想让她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而现在唯有你能做到了。”

    李长风朝着西面努了努嘴说:“你可知我要杀得乃是这天地间一等一的角色?”

    解钟悬:“你怕了?”

    李长风:“你不必反唇相讥,为了红妆就是天王老子我也敢杀,只是我好奇的是你缘何认为只有我能做到,就在刚才,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找帮手。”

    解钟悬冷冷的说:“因为师傅一直在等你,他等的一直就是你。”

    李长风一愣,这一点确是他没有想到的。

    解钟悬的师傅,就在昆仑山上。

    他也只有一个师傅。

    此时月明星耀,冷风岑岑,李长风就站在屋顶上恍若无人的陷入了沉思。

    智藏龙师虽远在昆仑山上不曾下山半步,但不论是解钟悬与自己的比武,或是李长风在江湖所做的一切,若是有心自然能得知,这一切都不是秘密。

    但解钟悬说智藏龙师一直在等自己,究竟是为了身上的《八阵图》还是另有同想?

    等到李长风站在清晨的曙光和寒露中,思绪醒转,早已人影消散,仅剩他一人站在鸿雁阁顶,看着攀云而上的金色霞光和厚重的雾气凝露怔怔出神。

    解钟悬早已离开,甚至不知他此次前来是否智藏龙师授意,但不管怎么说解钟悬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虽然想李长风死,但是他同样想红妆活。

    闻人立雪带着红妆回了房中,洞房花烛**一刻,确实过得颇有滋味,但李长风无暇顾及,心中有了更大的担忧。

    李长风站在高楼上,看着脚下的黄沙蔓延,与天空的白云尽头处,就是白雪皑皑的昆仑雪山,冰封十万里之地,在蜿蜒曲折的青碧湖脚下倒影处山峦丛丛,叠影章章。

    李长风吐出一口气,负手站在楼边。

    解红妆尚未苏醒。

    难道真如解钟悬所言,虽然他将碧晨圣女囚困于神照之中,但此举并非解了红妆之忧,真正的源头是在昆仑山上的智藏龙师身上,他不怕死,就怕即使身死也无法挽救红妆。

    到底要怎么样杀死智藏龙师?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出现在李长风身边。

    李长风已入神王境,虽然他心思所动不会时时刻刻关注周遭变幻,但只要心念一动,真元就能立刻予以还击,能悄无声息出现在李长风身边的,只可能修为上强于李长风太多。

    李长风转过头,看到了李秋,顿时一惊。

    他并没有看到李秋在荒漠中锁住空间,斩了擎苍一臂的霸道修为,也并未看到李秋独上雪上挑落张天根东溟臣,把梅饮雪逼入一片雪花之中的通天手段,他以为李秋只是一个忠心跟在解苍山身边的侍奉,却没想到如此可怕。

    李秋说:“碧晨圣女和小姐同气连枝,如果不是释咒者自行解去,恐怕旁人无法消除。”

    长风知他心里已有了想法,否则也不至于来找自己,于是说:“假如杀了对方呢?”

    李秋:“先不论能不能办到,就算可以杀死对方,也难保对方不会再最后一刻点引魂咒,拉上小姐玉石俱焚。”

    李长风心中微震,他刚才就在担心这件事,没想到果真如此。

    但他也知道,李秋既然对自己修为毫无遮掩,那定然已经有了想法。

    李长风也不拐弯抹角,直入单刀的说:“如何能做到杀死智藏龙师,又避免让他伤害到红妆?”

    李秋叹了口气道:“我说个故事与你听。”

    “从前有个猎人,他上山准备打一头熊过冬,上山之前他准备了绳索和弓箭,第一次他想用弓箭射死灰熊,但是被熊拍了一巴掌,第二次他在森林中设了一个陷阱,怎奈熊太过巨大,也被他逃脱了,到了第三次,猎人一气之下一把火烧了森林,终于杀死了灰熊,可以后来没有东西吃,他自己也饿死了。”

    李长风仔细听着他口中的话,但依旧听不明白。

    李秋说:“李长风,你虽身负绝世武艺天纵奇才,但假若面对的是智藏龙师,你便要将能以常理度之的东西统统抛去,因为你面对的是一个半神,而非人,用对付人的方法去对付一个半神,你绝无任何赢面。”

    李长风:“以前被所说,岂不是毫无胜算的机会。”

    “非也。”李秋说:“我刚才说的故事,共三层。”

    “这第一层,你若用常理方法去杀智藏龙师,必死无疑。”

    “这第二层,你如今已入神王境,应该知道神王之上,对空间和时间的掌握,便是这天地间极强大的力量,但面对智藏龙师却万万不可动此念头,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而我说的第三层,就是唯一的可能。”

    李长风下意识的说:“你叫我一把火烧了昆仑山?那儿是雪山啊!”

    李秋摇了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李长风被他说的脸一红:“前辈有话直说,拐弯抹角的我听不明白。”

    李秋说:“不知你是否曾尝试过修行《八阵图》中的天字卷。”

    李长风老实地说:“晚辈是曾经尝试修行过天字卷,但天赋微末不得要领,至今依然无法掌握精要。”

    若换成别人恐怕李长风会矢口否认,但站在眼前的是李秋。

    李秋点了点头说:“你已掌握《八阵图》地字卷,五年破圣入神王,这份成就震古烁今,但是你若是修行过天字卷,应当知道若是要再进一步,便会经历天劫。”

    菩提尊者应李孤鸿之约,在藏九层楼传授李长风《八阵图谱》,李长风时时参之刻刻悟之,但他悟透地字卷之后却蓦然发现,原来天字卷之上,有天劫。

    所谓天不与授,其人夺之,乃历天劫。

    若要领悟天字卷,就要先做好和天地抗争的准备,而李长风,现如今还没有把握能够历经天劫。

    但李长风也不是个傻子,李秋已点拨到此,李长风若是再领悟不到那就太蠢了。

    他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在面对智

    藏龙师的时候参悟天字卷,引来天劫杀死智藏龙师?”

    李秋:“没错,你若是想杀死智藏龙师,那也唯有这一种办法。”

    李长风:“那你说的饿死猎人”

    李秋看着李长风的眼睛说:“你要考虑清楚,有可能,你逃离不了。”

    有可能,引来的天劫不止会杀死智藏龙师,也会杀死李长风。

    李长风沉默片刻,笑了笑说:“如果我死能拉个半神做垫背,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李长风讲的笑话,一贯不好笑。

    李秋忽然说:“我可以帮你。”

    暂别李秋之后,李长风来到了解红妆的房间。

    解红妆昏迷之后,闻人立雪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偶尔夜星饿了,仆人会送过来吃两口奶,其余时间闻人立雪几乎在解红妆的屋内同起同住般照顾,就算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闻人立雪日渐消瘦,但解红妆却一直昏迷不醒。

    李长风来到房中,看到疲惫不堪倚在一旁休息的闻人立雪,于是心疼的把她抱起,放在了另一边的床上。

    闻人立雪实在太累,睡梦中惊觉有人抱她,睁开眼一看是李长风,于是不免脸红心跳。

    李长风看着她一脸严肃:“你不要命了吗?已经好几夜没有好好休息了!”

    闻人立雪知道他心疼自己,甜甜一笑说:“从前我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不睡,无妨的。”

    李长风斥道:“那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万一夜星没奶吃怎么办?”

    闻人立雪被他训斥的脸一红:“夜星奶很足的”

    李长风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丫头死心眼,于是柔声说:“我知道你心疼红妆,但是你现在初为人母不适宜太过操劳,你也知道红妆的问题不是身体,因而只要有人看着就好,你不必整夜守候。”

    闻人立雪还想要说什么,到了最后也只能轻轻嗯了一身,应了下来。

    李长风给她盖盖被子,轻声说:“我要出去一趟。”

    闻人立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拉住他的手:“你要去找智藏龙师吗?”

    突然,闻人察觉到李长风手中有异样,反过来一看,李长风的手心有一道万字佛印,看上去赤红,摸上去凸起。

    李长风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说:“你老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放心,他杀不死我的,李叔刚才给了我一个佛印,就算不敌,我也会保命的。”

    闻人听他说的轻松,可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李长风轻轻吻了吻闻人的手,白皙如壁,温暖如玉。

    “你放心,我一定活着回来看你和孩子,我要和你们生一窝孩子。”

第两百二十七章?答案

    第两百二十七章答案

    李长风听着耳边的呼啸,抬起头看,雪山之上如同斧劈刀削一般锋利,白雪好像自云端洒落,然后被锋利的山脉切开,沿着刀锋滑落。www.uu234.cc

    冷风把李长风的青袍吹拂的猎猎作响。

    虽然已从书院离开,虽然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但李长风自始至终最喜欢的依然是这件书院的青袍,胸口绣着静字。

    李长风思绪正在出神,忽然脚步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人。

    李长风看到这个人之后,眼神就变得复杂起来,没有喜悦,只有悲伤。

    因为他李长风走上昆仑山,是来杀智藏龙师,而现在这个人,却挡住了李长风的去路。

    智善看着李长风,就像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笑着说:“小友,好久不见。”

    李长风看着面前依旧慈眉善目的智善,忽然想起了天阙宫纵马疾驰,把酒言欢的肆意潇洒,没想到如今却在这里见面。

    李长风眼中充满伤感:“我没想到是你。”

    智善笑了笑说:“很多事情,想不到才是合理,若是事事都能计在囊中,那才显得无趣了。”

    李长风叹了口气说:“红妆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我必须要上山。”

    智善听到红妆的消息,眼神微微暗淡,但他却抽出一把清亮的剑说:“那就来吧。”

    终究还是无法逃避。

    智善乃是昆仑山长老,而李长风却要去昆仑山杀智藏龙师,这本来就是一道无解的题。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衣袍骤然爆出巨响。

    智善曾说李长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李长风应了前半句,却没有应后半句,风雪亭截杀让李长风一众人死的死伤的伤,但好在那时候,智善和李长风并肩战斗,只是如今,两个人却不得不兵刃相见。

    智善手中的长剑能斩碎雪花,却斩不断李长风的衣袍。

    李长风并指如剑,以无匹的霸道气势朝着智善刺过去。

    “你不要再逼我了!”李长风蓦然大吼。

    智善举剑格挡,长剑被李长风斩断成了两截,此时李长风欺身入智善的怀中,智善倒转剑柄,朝着自己刺过来。

    李长风以为他要用一招倒剜的剑技,于是脚步微错身体错开,哪知智善剑锋丝毫不停,断了的剑刺穿智善的衣袍,从胸口穿体而过。

    剑锋刺透了长袍。

    鲜血从剑锋上滴落。

    在空中飘落之时,已凝成了血珠,陷入了白雪中。

    智善跪倒在地,李长风瞪大了眼睛,慌忙扶住他的身体,用真元护住他的经脉和心脏。

    可是李长风不碰不知道,一碰之下才发现,智善的心脏处的经脉,早已断裂破开,回天无术。

    他这一剑,本就没想过杀死李长风。

    他从来都想的是杀死自己。

    李长风潸然欲泣:“你这是何苦?”

    智善苍白的脸笑了笑说:“师命难违,我几年前就知道,你定会成为这天地间的至强者,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雪山,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李长风深知他心力耗竭,已无回天之术,于是问他:“你有什么心愿吗?”

    智善拉着李长风的衣袖说:“如果如果你能救回红妆,希望你希望你留他一条”

    话还没有说完,智善的手垂了下去。

    他的话没有说完,李长风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李长风留智藏龙师一命。

    若是智善对别人说这话,恐怕会叫人笑掉大牙。

    谁都不敢说留智藏龙师一命。

    但智善是对李长风说,他知道李长风的手段,知道这天下只要李长风想做,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遗憾的是李长风无法答应这个请求。

    他和智藏龙师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对不起!”

    李长风埋葬了智善,恭恭敬敬行礼,然后提起对方的剑转身上山。

    李长风终于在山上看到了智藏龙师,他身陷于石座之上,微闭双眼,面向中正平和,身着黑丝火纹符袍,整个人显示出非凡的深邃和神秘。

    他睁开双眼,看着李长风说:“你来了。”

    李长风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睥睨飞扬的魔君,可他看到的是一个黑袍加身的中年人,儒雅端正,嗓音清晰却深沉。

    李长风冷冷的说:“我和你不熟。”

    智藏龙师儒雅的笑笑:“我听过你的很多事,所谓熟悉与不熟悉,只因我知道你的很多事而你却未曾见过我。”

    李长风冷哼:“那又怎样?”

    智藏龙师平和的说:“这代表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你却不知道我现在的想法。”

    李长风冷笑:“我知道,你再想用什么样的方法杀死我罢了。”

    智藏龙师欢愉的说:“不不,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此刻在想的绝不是杀死我,而是你手中的万字佛印,你在想着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引来天劫,而自己逃脱出去。”

    李长风蓦然大震,心头如惊涛骇浪般震惊,连手抖不自觉的发抖起来。

    对面这个儒雅的中年人,怎会如此深不可测?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说:“不错,你怎么知道的?”

    智藏龙师笑着说:“这很简单,你来到昆仑山之后,天地间的真元流转紊乱,你身上一定有一道符咒能引动天地异象,你如今刚刚破圣入神王,所识之人无一人能帮助你与我抵抗,因而只有《八阵图》天字卷中的引动天劫可以伤害到我,但假若如此你必身陷囫囵,加之西境之中藏身一个佛道兼修的李秋,所以这道佛印就是李秋给你,在关键时刻引动天劫,然后逃身的法门,我说的对不对?”

    李长风即便是面对百里飞花,也从未如此惊恐过,他眼角狂跳双手死死捏紧,牙关紧咬,心中已震惊的无话可说。

    智藏龙师不仅修为恐怖,其心智也非常人所及。

    最恐怖的对手,不仅比自己强大,而且心思更加缜密,时时刻刻关注自己,这样的对手,简直叫人胆寒。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震惊,缓缓吐出道:“既如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李长风松开手掌,掌心内的佛印时隐时现。

    李长风看着智藏龙师说:“你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智藏龙师儒雅的笑笑:“谢谢你的赞美,那么现在,我可以试着解答一下你内心的疑惑。”

    李长风:“不错,我有很多问题。”

    智藏龙师微微坐正,看着李长风说:“请问吧。”

    李长风:“碧晨圣女只是你的引子,你想对红妆做什么?”

    智藏龙师笑了笑说:“你好像觉得我在设计什么阴谋。”

    李长风冷冷说:“难道不是吗?你虽然收了红妆为弟子,却在她身上种了碧晨圣女的神念,不就是为了牵制西境之王解苍山,好以昆仑山占据一席之地。”

    智藏龙师:“那你可想错了,其实我做着一切,目的非常简单。”

    “我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李长风一愣。

    智藏龙师笑着说:“你尚在襁褓中时,你的爹娘战死天阙宫,由你母亲的婢女带你出宫躲在一个叫陈家沟的地方隐居十三载,恰巧遇到澹台瞻月之女,于是成了你的妹妹,在你小的时候,雪剑斋百里飞花让人假扮丐道人,去陈家沟修建一座石佛,然后注入一道神念日日夜夜看着你。等到你终于长大到了十三岁,你带着妹妹离开陈家沟投身书院,一年以后在红妆和智善的帮助下破海引汐,十四岁的冬季,你出发前往天阙宫”

    智藏龙师从李长风小时候说起,事无巨细的描绘他的一生,直讲的李长风遍体生寒,浑身颤抖。

    “从始至终,我的目标都只有你一个而已。”

    智藏龙师嘴边轻轻的笑:“所以你看,我等你上山,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李长风咬着牙低吼:“你对我如此了解,到底想做什么!”

    智藏龙师:“因为我觉得你的父亲,也许没死,或者说,他能以另一种方式复活。”

    李长风如遭重击,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

    智藏龙师:“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他也要说故事,李长风已经听了无数的故事,他现在听到故事就想吐。

    只是可惜,这个故事他非听不可。

    智藏龙师的声音就像有魔力般低沉而又吸引人。

    “从前有个年轻的道人还有一个山上的和尚,道人和和尚都逐渐成长为这修行界的扛鼎人物,有一天,道人约了和尚在山上比武,他们之间总有一战,差别只是来的早晚,道人赢了,但他封印了和尚,让和尚终生不许下山,只要和尚不下山,道人就是天下第一。”

    “你说,这个道人是不是坏人?这个和尚是不是个可怜人?”

    李长风虽然听不出他里面描述的人物,但已形容的如此接近,于是猜测到:“你说的和尚,就是你自己吧!”

    智藏龙师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探出身子等待他的回答,等他听到了回答又重新退了回去,笑着说:“你很聪明,你可以再猜猜,那个道人是谁?”

    李长风冷哼一声说:“我猜这个道人是李孤鸿。”

    智藏龙师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李长风无需点拨就能自然猜到,于是说:“我被终生封印在这雪山之上,世人都称我为最接近神的人,但事实上我想要离开也不行。”

    李长风知他还有许多废话,既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索性盘腿坐下。

    “你如此已如此强大,还是没法破开他的封印吗?”

    这个问题,倒不是李长风有心倾向于智藏龙师的可怜,而是他确实不明白,李孤鸿被世人描述的天上地下仅此一人,可他毕竟不是神仙,难道年轻时设下的障碍,智藏龙师穷其一生之力也无法解破?如此还能被称之为人吗?

    智藏龙师说:“因为那个道人,对和尚设下的封印,是镇压了他的神照,用的乃是自己的寿元。”

第两百二十八章 智藏龙师

    第两百二十八章 智藏龙师

    李长风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山巅的寒气窜入口中,冲入喉中,灌入肺里,直入心脾。www.uu234.cc

    从头到脚,都充满了冷意。

    智藏龙师微笑着给他描述过往,好似他们两者都是看客,但李长风深知,只要智藏龙师还是人,他就不可能不愤怒。

    久居昆仑不可下山,终生与飞雪为伍,智藏龙师难道靠着漫天的冷意来压制心中的怒火?亦或是他已有足够的修行,能够和前尘往事和解,新仇旧恨一笔勾销。

    但李长风宁愿相信他好歹是个有怒火的人,因那至少还像个人。

    可如今智藏龙师看上去却不像人。

    在他神照中镇压的力量,会随着智藏龙师越发强大而更加坚固。

    说是他在用自己的力量镇压自己亦不为过。

    只要离开了这极寒之地,智藏龙师就会真元耗竭而死。

    “所以我在等你,你的父亲牺牲自己的寿元将我镇压昆仑,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你上了山,我就可以下山了。”智藏龙师如是说。

    李长风问:“为什么?”

    智藏龙师轻声说:“唯有故人之血脉,才能打开这镇压之力。”

    他说出了一个李长风已经猜到了的答案。

    好笑的是,李长风总能猜到答案,尽管答案很残酷。

    从前,有个道人和和尚比武,道人赢了之后,牺牲自己的寿元把和尚的神照镇压让其终生不得下雪山,道人死后和尚一天天强大,他的神念足以铺洒九州南部的深山,只差一步就能脱离凡胎,可是他破不开道人设下的封印,因而他设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引道人的后代上昆仑山,因为只要李长风上了山,智藏龙师就可以下山。

    只要智藏龙师下了山,就不会有人能再镇压他。

    昆仑密宗,西境公主,苍山如吾,都不过是手中的棋子。

    众生皆是棋子,都在棋局之内。

    李长风看着缥缈的云,笑了起来。

    缥缈的云并不可笑,尽管云层清明,忽而凝聚蓦然转瞬即逝,消散一空,但这并不可笑。

    李长风也不觉得自己可笑,他是在笑这天下。

    他笑每一个人都在关注籍籍无名的自己,笑一个死去十几年的人也能搅动天下风云,笑这辽阔九州每一个人都想着做天下第一,笑他们都坐着成神的梦

    还有很多事情能让他发笑,李长风大笑着站起,提起智善的清亮长剑朝着智藏龙师袭杀过去。

    南山书院最普通的《撩云剑》起手式剑气苍黄,第二式追风逐月,第三式九天揽月

    既然李长风面对的是一位半神,相比用何种方法都无法伤害到对方,因而李长风只是出剑,出普通的剑法。

    智藏龙师看着李长风奋力的出剑,倚靠在石座上嘴角含有笑意,剑锋到了自己面前,他伸出手去就好像拂去灰尘般轻轻弹开,然后看着李长风继续出剑。

    智藏龙师等了很多年,现在李长风就站在自己面前,但他好像有些不舍得杀死对方,就好似猫儿抓到老鼠,并不急于咬死老鼠,而是在掌心把玩,让对方筋疲力尽,疲于抵抗。

    李长风不断出剑,智藏龙师不断荡开。

    风雪约密,李长风出剑越快,但不论李长风的剑有多快,智藏龙师总能笑着挡开。

    第十式斩将搴旗,十一式冷夜拂尘,十二式锦囊还矢,最后一式落叶归根。

    李长风收剑,站定。

    他手中的长剑,突然在风中变成了粉末飘散,仅剩剑柄在他手中。

    从李长风出第一剑之时,剑已经没有了。

    李长风扔了剑柄,手中捏起一道法诀。

    明亮的纹路沿着脚下奔流而出,就像盛开的花骨,蜿蜒曲折逐渐交织勾勒成复杂的纹路,将李长风包裹其中。

    看上去,好像一朵佛莲。

    智藏龙师笑看着李长风脚下的纹路,这符文他很熟悉,因为曾几何时就是这纹路将他锁在山巅,他至死也不会忘,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又觉得有些许陌生,自那道人之后,这天下的庸碌之辈在没有人能画下这般美丽的纹路。

    如今这纹路,在李长风的脚下。

    真元在李长风的手诀中飞旋,神照中元海沸腾,真元倾泻而下朝着脚下的纹路灌入。

    李长风毫无顾忌般释放咒诀,孤注一掷。

    《地字卷》,死门阵。

    智藏龙师抬起了头,看到了天上。

    昆仑山顶,乌云骤聚,云层之中惊雷滚动,电蛇翻涌,只是瞬息就朝着远方略去。

    漫天诸佛好似都隐于乌云之后,怒目金刚直要撕破云层,掠下天空罚罪人间。

    智藏龙师喃喃道:“天劫”

    李长风朝前迈了一步,天空惊雷炸响,威惧更甚。

    李长风咬牙说:“你既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接我一记天劫试试!”

    智藏龙师脸上依旧不见风云,狂风把他的发丝吹拂飘荡,他轻声问李长风:“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李长风:“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杀了你!”

    智藏龙师终于从石座中站了起来,他身后的巍峨大殿之中,有穿大红僧服的密宗弟子盘于殿堂之上,闭五识口念经文,竟对上天惊雷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智藏龙师走下石座,沿着阶梯一步步朝着李长风走过去。

    李长风一声大吼。

    天空的雷电就像积聚已久的大雨倾盆而下,把整座昆仑山都笼罩其中,电光弥漫了山巅,连远在北方的中原和燕国战线上的将士都看到了那足以把整座昆仑雪山淹没其中的光柱,他们震惊的看着那宛如天地怒火一样的雷电。

    闻人立雪也看到了昆仑山上的光芒,她死死捏着青烟玉佩。

    整座昆仑山无一人能逃脱其中。

    就在这光芒中,李长风看到了依旧屹立的身影,虽然被光芒掩盖其中,但智藏龙师依旧问问站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掌心的佛印开始发烫,有一只手从光芒中穿越而来,搭上了李长风的肩膀,拉着他飞速后退。

    李长风似乎看到了自己距离智藏龙师越来越远。

    李叔来救他了。

    可是李叔为什么不用空间潮流带自己走?

    巍峨的大殿前的八门石柱忽然出现了裂纹,殿堂内的密宗弟子充耳不闻,依旧紧闭双眼口念经文,余音绕梁。直到这石柱在雷电中倒塌,整座大殿坍塌将所有都隐没于光芒中。

    看上去,李长风似乎在远离。

    光芒一闪,李长风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这里有山,有

    水,有树,有草,清风吹拂。

    李长风的身旁站着李秋,李秋此刻看着对面的智藏龙师。

    他们都来到了李长风的神照中,而李秋也没能带走李长风。

    智藏龙师站在树下,平和的看着李长风。

    那眼神好似在说,你若是有什么手段,都试出来看看。

    李秋来到了昆仑山,却再也离不开了。

    智藏龙师的目光从李长风身上转移到了李秋的身上。

    他笑着说:“你是那个不信佛不信大道,却又佛道兼修的小僧人。”

    末了他又说:“你对空间的理解很不错,但是还不够。”

    李秋无法离开昆仑山,被智藏龙师带进了李长风的神照中,他早已输了,一个对空间理解如此独到,能把雪剑斋的掌教逼入一片雪花之中的神王境修行者,却被智藏龙师带进了另一处空间,无法逃离,无法抵抗。

    李长风发现李秋在害怕。

    他从来没看到过李秋害怕。

    但此刻的李秋的确在害怕。

    智藏龙师笑着说:“你在山下陪了我很多年,我不杀你,你走吧!”

    说完智藏龙师轻轻挥了挥袖袍,李秋消失不见。

    对他来说,要一个人消失或者出现,就是如此简单。

    哪怕对方是一个神王境的修行者。

    昆仑山脚的西塞宫内,冰冷的大殿之中烛光明亮青烟袅袅,婢女用干净的绣帕在龙柱上仔仔细细的擦拭,把金色大柱上的雕刻石龙擦拭的发亮。

    蓦然,从虚无中有一个人摔出来,在宫女的惊呼声中砸断了八根石柱,陷入了废墟之中,口喷鲜血不省人事。

    宫女震惊之余缓缓靠近,才看到这个凭空出现的人赫然是李秋。

    此刻的神照中,仅剩李长风和智藏龙师二人。

    李长风咬牙说:“你的弟子都死了!”

    智藏龙师微笑:“无妨。”

    李长风:“你真冷血。”

    智藏龙师:“他们是你杀的,不是我。”

    李长风:“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能下山?”

    智藏龙师负着手:“准确的说,我需要的是你的血。”

    李长风:“如果我死了,你会放了解红妆吗?”

    智藏龙师笑着说:“你的这个问题,取决于我的心情,毕竟,你已没有选择。”

    李长风的拳头死死的捏紧。

    他这一生之中从未如此绝望过,即便是面对百里飞花和擎苍,都不曾这般无助。

    但李长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吧脖子伸长了等着别人宰割。

    李长风说:“在我临死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智藏龙师显得颇有兴趣,毕竟他已很多年不曾下山,很多年不曾有人这般说话。

    “可以,我相信我有足够的时间。”

    李长风斟酌片刻说:“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的父亲还活着?”

第两百二十九章 圣童

    第两百二十九章 圣童

    太古恩祠,舍神山巅,神煌天宫。www.uu234.ccwww.uu234.cc

    山巅上的一间密室之中,一个稚气未退的少年盘踞屋内,紫闻草香料燃烧的青烟缓缓从铜炉中升腾而起,充盈屋内,这少年浑身白净如玉,一件薄透长衫半披在肩膀上,裸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犹如凝雪,他浑身**却浑然一体,似乎并不以为意。

    眉心的朱砂红让这个少年看上去有些妖异,他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和他皮相不符的是,他眼中似乎洞藏乾坤,犹如一个饱经沧桑看透红尘,却又返璞归真的智者。

    九州之上极少有人见过太古恩祠的掌门圣童,因而也极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相比较李长风上一次来到舍神山,圣童似乎长大了一些。

    他此刻抬起眼,看着西方。

    过不多时,他已倏忽不见,屋内空空荡荡,只留下一掠青烟。

    在昆仑山上,李长风把他内心最大的疑惑抛了出来,他本以为江湖已远,谁曾料想智藏龙师告诉自己有可能李孤鸿还活着,他既活着那么他去了哪儿呢?为何自己几次死里逃生,他都没有施以援手,任凭自己在这个烂摊子中摸爬滚打,弄得满身泥巴。

    智藏龙师回答说:“我虽不曾下过雪山,但这不妨碍我的神念所涉,这些年我所学已近顶层可窥上壁,但我越是修行就约发现,在我们的层次之上一定还有一个地方,我能感觉到那个地方对九州的压制,假若说我们是小溪里的水,那个地方一定是汪洋大海,其貌可见一斑。”

    智藏龙师少见的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一丝追忆。

    “你不会明白你父亲那样的惊才艳艳之辈,普通人更不可能理解,因而我无法相信他已死去,我宁愿相信,你的父亲去了那个地方。”

    李长风原本觉得智藏龙师学究天人,他既如此说了那一定有证据,谁料也是他自己的揣测,但转念一想,既然智藏龙师都已如此说了,李长风心中反而生出几分希望,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假如父亲没有死,那么娘也可能没有死,只要想到这里,李长风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感动和勃发。

    智藏龙师没有想到的是,他寥寥几句话,竟然激发了李长风的斗志和生存欲。

    转眼看着李长风,智藏龙师忽然一转颓气笑了起来。

    “你好像在故意拖延时间,在想对策?”

    李长风心中一惊。

    智藏龙师笑了笑说:“那也无妨,我并不在意。”

    他身上生出一分睥睨天下的豪情,李长风的心却沉了下去。

    李长风缓缓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智藏龙师伸出手,做出一个儒雅的请手式。

    李长风:“为什么是红妆?既然你的目标是我,为什么不可以选择让昆仑山的其他人直接带我上山!”

    智藏龙师露出一个沉思的表情,显然李长风的这个问题,让他产生了一些想法。

    智藏龙师说:“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假若你能回答这个问题,或许你就能对我所做的理解几分。”

    “你觉得,一个人的命运是可以预测的吗?”

    李长风一愣,下意识想否定,但他转念一想又难以确定了。

    智藏龙师看出了他内心的疑惑,于是替他回答说:“拿你来说,十四岁破海引汐,也正是那一年在藏继承你父亲的《八阵图》,夺了天阙宫的首榜,名满天下,三年以后入天狼,其后五年破圣入神王,你一路走来,有多少是能被预测的?”

    李长风无言以对。

    智藏龙师说:“其实,我可以预测到,因而我在等,等到你做完这一切有了力量,你的精血才足以帮我打开镇压在神照上的封印。”

    李长风的身体在颤抖,他的拳头捏紧,指甲死死的掐进肉里。

    智藏龙师倏忽一笑:“当然,我选择红妆,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孩子的确是天纵奇才,另一方面,在我下山之前,我需要整个西境保持稳定,西境皇宫中的解苍山,莽荒领地中的老龙,雪剑斋的百里飞花,而能维持这种平衡最微妙的人选,就是红妆,不管我收她做弟子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始终是把她当成我的弟子来看待的,解苍山和我相互制衡,不也正是用的他自己的女儿吗?”

    “现在你的问题应该都问完了吧?”

    李长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大佬,还真是玩的一手好手段。”

    智藏龙师似乎玩够了,他迈步朝着李长风走过去。

    这里虽然是李长风的神照,但智藏龙师走得闲庭信步,宛如在家中的后花园,反观李长风,他的脚步却一步都移动不了,尽管他背后的元海已近沸腾,他凝聚了全部的力量想要移动哪怕一步。

    可是他一步都做不到。

    李长风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失望的颓然,原来在力量面前,自己所拥有的是这么微不足道。

    原来自己从一出生,就落入了别人的设计中。

    原来自己不管怎么摸爬滚打,都被别人看的一清二楚。

    原来这个世界,这么操蛋。

    李长风喃喃说:“我求你一件事。”

    智藏龙师忽然停下脚步。

    李长风苦笑说:“你杀了我,放了她可以吗?她对你已经没有用了,你要我什么都可以,但是请你放了她,我求你。”

    智藏龙师:“你跪下或许我会答应。”

    李长风闻言,缓缓跪了下去,匍匐在智藏龙师的面前。

    他从未如此贴近的看过自己的神照,那透明美丽的冰粒,以后或许再也看不到了。

    光芒一闪而过,智藏龙师和李长风重新出现在昆仑山上,智藏龙师只需轻轻挥挥手,李长风就会身首异处血液喷薄,他的鲜血足以让智藏龙师破开封印。

    但是智藏龙师却停住了手。

    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宫殿还是那座宫殿,僧侣依旧是念经的僧侣,天空依然是清明的,白云依然是飘逸的。

    甚至连他坐着的石座都不曾变化过。

    但正因为这里太正常,所以才显得不正常。

    智藏龙师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白如玉的少年,他的眼神很深邃,很吸引人。

    圣童长衫加

    身,平静的看着智藏龙师。

    智藏龙师对忽然出现的这个人,以及这里不正常的一切都感觉到困惑,于是怒而拂袖。

    智藏龙师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和尚,一如当初模样,愣愣站在石座前。

    那个少年和李长风都消失了,只剩自己站在石座前。

    他四处寻找,突然发现了一个小道士。

    小道士对着和尚说:“喂,和尚,咱们来比一比吧?”

    和尚没有回答,皱着眉在思考哪里出现了问题。

    他应该是身负佛袍的密宗大能智藏龙师,不应该是一个小和尚。

    那个少年!

    问题就出现在那个少年上!

    小道士见和尚不搭理自己,于是说:“喂,小和尚,我在和你说话呢!到底比不比?”

    小和尚转过身,恶狠狠的说:“好,当初你能赢我,我看你如今如何赢我!”

    小和尚掌心内忽然出现佛印,朝着小道士掌击而去。

    小道士捏出一道诀,疾步而上。

    密宗三十六道绝学,七十二通法门,尽皆在小和尚的手下吞吐,一式接着一式,可是不论他如何施展,小道士总能一一化解。

    这小道士和小和尚斗法斗的绝招尽出,但在李长风的眼中,智藏龙师和那少年,都如同雕塑一般似乎不曾动弹,少年翩然而立,身上的长衫随风而动,他虽然赤着半具身体,但身上却暖如温玉,智藏龙师的衣袍猎猎作响,身形巍然不动。

    李长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似乎并不能插手两人之间的战斗。

    小道士和小和尚对击一掌,身体疾退,脚下忽然有符文蔓延,周身荧如玉。

    小和尚一招密宗大手印,朝着小道士拍去。

    小和尚想要破了道士的符阵,岂料小道士丝毫不退硬生生承受了这一掌,这片刻之机,阵法大成,小道士狂吐一口献血,阵法受了这精血,光芒大盛,小和尚想要再逃离已做不到了,小道士周身狂退出阵外,只剩小和尚一个人在里面。

    小道士哈哈大笑:“二十几年前输给我,今天你又输给我!”

    小和尚蓦然大吼:“李孤鸿!!!”

    李长风正看着巍然不动的少年和智藏龙师,陡然异变突起。

    智藏龙师的身体竟缓缓飘散化作烟尘,在李长风的震惊眼神中随风而去。

    而那少年,睁开了眼,平和的看着李长风。

    但下一刻,他的脸上出现了碎片,就好像一个精致的陶瓷变得龟裂,然后脱落,随风而去。

    那少年和智藏龙师都消失了,他们的身体都变成了烟尘,和这昆仑山上的白雪融为一体。

第两百三十章 胜负

    第两百三十章 胜负

    李长风看到了一个小孩,约莫三四岁的模样,生的粉雕玉琢唇红齿白,他赤着脚披着极不合身的长衫,在雪山下认真的捡着一片片树叶和木枝,抱在怀中走到元海旁的大树旁放下,然后用树枝固定起来,他在认真的搭建着什么。UU小说www.uu234.cc

    李长风第一次在小孩的脸上看到如此认真的表情。

    孩童的眉心有一点朱砂红,李长风从他的脸上和眼神中,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那种平和到淡漠的眼神,和站在智藏龙师面前的少年模样同出一辙。

    只是如今的孩童,和那少年相比小了很多。

    李长风看着他怔怔出神。

    那孩童看到了李长风,捡起地面上的树枝递给李长风,以不容拒绝的口气说:“帮忙!”

    孩童惜字如金,似乎并不愿多说一个字,多看一眼。

    李长风木然接下,点头道:“哦。”

    于是这个满头白发的李长风,蹲下身和三四岁的孩童凑在一起,两个人在搭房子。

    至少从对方搭建的初步骨架看来,这就是个房子,只是很小罢了。

    李长风手脚茫然,反而受孩童的指引,忙碌之余不免用余光打量这个面容如玉白皙的孩童。

    他眉心的朱砂红看上去妖异无比。

    李长风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你”

    孩童:“圣童。”

    李长风心下暗道一声果然。

    “可是”

    圣童:“道身被毁。”

    李长风大概明白他所说,乃是为了救自己和智藏龙师斗法,虽然杀了智藏龙师,但他的肉身也被破。

    李长风:“那你现在”

    圣童:“神念。”

    李长风如鲠在喉,这个看上去妖异且古怪的圣童,行事说话皆都出人意表,李长风感觉虽然此地是自己的神照,但他心中所想却无一能瞒得住对方,这也太恐怖了一些。

    李长风试探性的问:“你要住在我的神照中吗?”

    圣童:“是!”

    李长风:“那你要住多久?”

    圣童:“到我重塑道身为止。”

    李长风:“你为什么要救我?”

    圣童皱眉:“你话很多。”

    李长风这个三四岁的孩童训斥的脸色一红,显得颇为尴尬,此情此景若是落入别人的眼中,恐怕难以常理度之。

    李长风虽然已经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但总感觉依旧不明不白,于是腆着脸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斟酌了半天语言说:“我”

    他话还没说完,那孩童长衫一挥:“出去。”

    李长风的神念顿时又回到了昆仑山,回到了那冰雪如刀的地方,然而此地的宫殿,此地的僧侣,此地的石座,尽皆变成了一堆废墟,乱石丛中能看到隐隐血迹,再也不复当年的密宗神秘和辉煌。

    李长风的神念再想要去神

    照之中,却发现自己已然做不到,就好似被人关上了一扇门,里面有了一个主人。

    李长风转身朝着山下走去,他越想越生气,而且心系红妆安危,于是脚步越来越快,于是在这光滑如镜的昆仑山壁上,能看到一个身穿青袍的人影急速奔跑而下。

    一路夹尘带土,脚步飞浮。

    李长风到达西塞宫中,沿途走来竟发现婢女太监神色如常,智藏龙师已死,若是红妆有所好转,宫内不可能这般,顿时心头焦急,往深宫疾步而去。

    在鸿雁阁外,李长风见到了闻人立雪。

    她身穿月白锦缎,极尽态妍,正伫立在鸿雁阁门前,看到了李长风,闻人眉心舒展,双臂搂住了李长风,紧紧不放手。

    李长风:“小雪,智藏龙师已死,红妆怎么样了?”

    闻人立雪松开手臂,脸上看不出是欣喜还是难过,欲言又止。

    李长风焦急道:“小雪有事你倒是快说呀,你真真要急死我啊!”

    闻人说:“你还是自己进去看她吧,她就在屋内。”

    李长风心底一沉,暗道不好!疾步冲进鸿雁阁内。

    李长风刚走,小青和小白抱着夜星过来,两人都未经人事,让她们照顾孩子实在难为她们了,两人都憋得小脸通红。

    “夫人,小少爷尿裤子了!尿了我一身!”小青红着脸说。

    小白红着脸补充道:“奶妈被小夜星咬疼了,谁知道我们刚抱在手里就尿了我们一身。”

    夜星被高高举起,他身上已湿了很多,但他做了坏事反而咧嘴大笑,乳牙都未曾长齐。

    闻人把夜星抱在手中,嗔怪道:“从小就这么不老实!长大了一定比你爹还坏!”

    小白疑惑道:“刚才我看到急匆匆的那人是姑爷吗?他去做什么?”

    闻人听了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说:“他啊,恐怕是去做坏事了!”

    李长风夺门而入,谁知道鸿雁阁中熏烟阵阵,可却偏偏不见红妆的身影。

    “红妆!丫头!”

    李长风大声呼唤,只能听见自己的回声。

    “奇怪,小雪明明说她在里面,怎的看不到人?”

    李长风心思焦急,正在思虑之时,门窗忽然砰的的关上,明烛被劲气斩灭,屋内陷入了黑暗中。

    还不待李长风反应过来,忽然有个柔软的身体把自己扑倒在床上。

    一股女儿香涌入鼻中,李长风一闻到那味道,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软腻腻的声音在李长风的耳边响起:“相公,今天让奴家服侍你。”

    李长风长出一口气:“红妆,你吓死我了!”

    解红妆的亮闪闪的眼睛在漆黑中眨动,她热泪盈眶,抹去眼泪笑道:“李长风,我现在就要做你的人!”

    李长风大吃一惊:“啊?现在是白天呀!”

    解红妆轻哼:“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做你的女人!”

    她转而温柔道:“我们去你的神照中看雪山好不好?”

    李长风略微沉吟便答应了下来,笑着逗弄解红妆的鼻子道:“古灵精怪!”

    然而此时李长风身体中忽然有稚嫩童音响起:“你们别来玷污我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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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露渐重,冬霜初降。

    草木黄落,转眼已入霜降。

    李长风和李勿执并肩站在素园前,看着园中小青和小白正在逗弄半岁大的小夜星,天意微寒,但素园之中笑闹不绝。

    李长风看的怔怔出神,解红妆和闻人立雪身穿锦缎陪伴两侧,花容月貌。

    李勿执轻声喃喃:“哥,我想去找他。”

    李长风和李勿执的眉宇间都有一丝担忧。

    就在一天前,李长风得知消息,天阙宫满门被屠,幽王青穷和淳王青雀被杀,莫白杨身首异处,丞相文野被遣归乡,淳王府走的走散的散早已不复往日繁荣。

    雄踞东关六百多年的天阙宫,一夜之间就被冲杀的支离破碎。

    而做这一切的人,让李长风颇感意外。

    他站在风中,思绪出神想到了那个面相憨厚的老实人周修冶。

    他曾和女孩说话都会脸红,也常在夜里风中被燕教习罚直刺,从前用一碗红烧肉就能骗的他团团转,傻到让人担心。

    如今他杀人不眨眼,一夜屠了天阙宫。

    李长风心里很难受,他不知道在这个老朋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一定不是好事。

    李长风侧过头看见李勿执眼眶中的泪水,叹了口气说:“我和你一起去。”

    李长风走入素园,抱起夜星捏起他紧紧的小拳头,夜星的小鼻子被冷风吹得通红,但眼神很兴奋,小拳头永远捏的紧紧的,咿咿呀呀说个不停,李长风温柔的对红妆和闻人说:“我有点事情要去办,你们在家里等我。”

    闻人皱眉说:“危险吗?”

    李长风笑了笑说:“对其他人或许危险,对我不危险。”

    闻人以为他自诩修为强绝,如今的李长风把藏九层的虚无纳入神照,圣童在他的神照中修行,乃是相互持助,修为和几个月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连闻人都不清楚他如今又多强,故而心思放松了一些。

    但她或许理解错了李长风的意思。

    李长风想的是,周修冶不管变成什么样的人,至少,他从前还是南山书院的弟子,还是和自己并肩学习的同窗,还是那个老朋友。

    解红妆拉着李长风的手说:“你早点回来。”

    李长风点点头,把夜星交给闻人。

    夜星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李长风走到李勿执身旁轻声道:“咱们走吧。”

    说完这句话,李长风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漩涡,玄黑色深不可测的漩涡中偶尔能看到空间乱流飘荡而过。

    李长风拉住李勿执的手迈步走了进去。

第两百三十一章 魔国

    第两百三十一章 魔国

    李长风迈出空间乱流的那一刻,他以为走错了地方,曾几何时,东都长安何等的繁荣昌盛,十里街头满遍软红香土,然而如今的长安街,光秃的枝丫片叶不沾,晚秋的衰败在此刻展露无遗,卷起落叶更显萧条。www.uu234.cc

    门户紧闭,丝毫没有京都的繁盛堂皇之气。

    李长风能感觉出来屋内都还有人,但他们都紧闭房门,蜷缩屋内,不见光明。

    万古乾坤一条道,直通皇城内。

    李长风踏着秋叶,走进了城内。

    亘古长存的天阙宫如今更像一座坟场,自城门入口开始,尸海遍地,横七竖八的躺着。

    他们的血液已经干涸,插在身上的刀剑已经生锈,虽然已入霜降,但止不住身体开始腐烂,那股气味闻之欲吐,李长风看到太阿道上满是堆积的尸体,然而从太阿道尾,李长风开始能看到活人。

    这些人有的赤着膀子,眼神凶恶择人而噬,手握尖刀来回徘徊,有的穿上了死去的士兵的铠甲,但大都良莠不齐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江湖草莽的味道,一眼望过去竟像是看到了恶鬼,来到了修罗场。

    这里已不是纵马疾驰,踏叶观花的长安,而是横尸十里,乌鸦遍野的魔国。

    李长风抬起头,看到了天阙宫顶天空处的黑云笼罩,死气不散。

    “你们是谁!胆敢闯入魔国地界!”

    持刀游走的恶徒看到了李长风和李勿执,于是刀锋指着李长风,大声呵斥。

    李长风看着他说:“把周修冶叫出来!”

    恶徒狞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没有周修冶,想死我就送你上西天。”

    刀锋毫不犹豫从李长风的头顶斩落,李长风双指夹住刀锋,轻轻颤动便折成两段,刀锋被李长风丢回去,宛如离弦之箭从那人的身体透入,而后从后背脊椎处暴射而出,带着三分白皙的骨碎,叮的一声射入地砖中,深不见底。

    那人眼中的光芒兀自凶恶,身体却没了反应,轰然倒塌。

    徘徊在周围的人见此景都聚拢过来,刀锋所向毫无畏惧。

    他们都过惯了刀锋舔血的日子,缺胳膊断腿,杀人被杀太正常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恶狠狠的看着李长风,偶有贪婪看着李勿执。

    李长风蓦然大吼:“周修冶!”

    “你出来!”

    李长风的声音在空荡的天阙宫中徘徊,来来回回直荡漾七八次才缓缓消失,李长风冷冷的等着,然而除了自己的声音在此地回荡毫无回应。

    李长风冷笑:“好,那我杀光这里所有的人,看你见不见我!”

    李长风长袍暴射而出,白皙的手犹如这世间最锋锐的刀,所过之处刀剑断折,血流成河。

    风中有白丝清扬,李长风当真是毫不留情,几乎在顷刻间就已经屠了一大半的人,太阿道上徒添鲜血,断肢残臂支离破碎。

    李长风手起刀落,对面连人带刀被斩成两半。鲜血飞溅。

    他掌心捏碎刀锋,这长刀在他的手中变成了片片

    飞花,飞花激射而出,李长风身旁所有人的胸口顿时被这飞花爆出无数细小的血洞,轰然倒下。

    就在这时,从乾坤殿中有一道光芒激射而出。

    这光芒来势甚快,甚至连李长风都不曾反应过来已来到了面前。

    李长风微侧过身,才看清那是一杆长枪,爆出火红色的光芒,足可见其真元激荡。

    长枪所夹雷霆万钧之势,从李长风的身旁穿透而过,直射出去。

    李长风险险避过长枪,这长枪砸透太阿道尽头的墙壁,钉在青砖之上兀自颤动。

    李长风立住身,转过头来看着这般看去漆黑如墨的乾坤殿,在那毫不起眼的黑暗中,李长风仿佛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李长风和李勿执踏入乾坤殿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一个身穿暗黑色铠甲的人,端坐在龙椅之上,只是如今的龙椅之上,有两个人头被穿刺在龙爪之上,鲜血早已暗黑凝结,看上去狰狞无比。

    李长风一看,那两个人头一个是幽王青穷,另一个赫然是淳王。

    这身穿铠甲的人头戴面罩,一双冰冷的眼睛泛红,手边有一把骨节狰狞的长剑。

    他伸出手,缓缓把自己的面罩摘下。

    露出那张苍白的脸,只是如今早已没了往昔的木然,多了几分对天下的漠视和毫无感情。

    李长风看着他的脸说:“真的是你。”

    在西境之时,李长风心中尚且怀着一丝幻想,希望之时一个同名之辈,没有想到心中想了千万遍,依然改变不了任何事。

    坐在龙椅之上,双手放在淳王和幽王脑袋之上的人,就是周修冶。

    就是那个从前在书院,被李长风一碗红烧肉就能骗的团团转的周修冶。

    李勿执的眼中早已有眼泪在打转。

    世事无常,她还记得书院结业仪典的那一晚,他们坐在听涛崖说着话,吹着风看着山下的喧闹,那种由心底泛出的安静和美好,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了。

    周修冶看着李勿执,看到了她眼中的热泪,然后转过头看着李长风说:“你们不该来。”

    他声音沙哑低沉,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模样。

    李长风看着周修冶,强压心中的怒火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修冶自言自语:“没有理由,我只是想做一件事,就做了。”

    李长风听他说的云淡风轻,怒道:“你知不知道你杀了多少人!这里面有多少是无辜的?”

    周修冶看着李长风双眼说:“你呢?你杀了多少人?”

    李长风一愣。

    李勿执捏紧拳头:“你忘了自己是书院弟子吗?”

    周修冶眯了眯眼:“我已经不是书院弟子了。”

    李长风忽然叹了口气说:“修冶,你收手吧,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帮你,你就算杀了天下人,难道就能心中痛快了吗?”

    周修冶忽

    然靠着龙椅喃喃说:“曾经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如果让这天下人给我陪葬,难道那些死去的人就能复活吗?那肯定是不能的。”

    李长风皱眉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

    周修冶:“我只是在等,等一个人能杀死我,一宫两院四国七宗门囊括了天下名门正派,他们可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阴阳玄炉屠村,是因为这世界本就是强者为尊,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杀光天下人,假若有人能够杀死我,那我就收手了,只是可惜,如今还没有遇到能杀死我的人。”

    李长风眉宇间隐隐有克制不住的怒火:“好,你是不是一定要生灵涂炭才高兴!”

    周修冶看着他,眼中少见的露出一丝情感,他勉强的笑了笑说:“长风,你还不明白吗?我不能回头了。”

    李勿执的眼泪就像掉线的雨,滴落在地。

    李长风怒道:“混蛋!”

    李长风抄起乾坤殿上的一把长剑,飞身而上,剑锋直指周修冶。

    周修冶脚下骨剑一颤,早已随身而上。

    李长风和周修冶的剑锋交织在一起,心底一沉。

    他今日的修为早已堪称神迹,和当初在书院不可同日而语,但周修冶却能再真元上和李长风分庭抗礼,若是没有奇遇绝不至于如此,李长风担心的是,他身上的也许是用了什么和别人交换才得到的力量。

    李长风怒道:“你别再泥潭身陷不自知了!”

    周修冶冷笑:“你打得过我再说!”

    剑锋微错而开,李长风剑尖随风而上,这是《撩云剑》中第二式追风逐月,粘身而上。

    李长风一式追风逐月,而后紧跟一招斩将搴旗。

    周修冶冷笑:“别忘了这还是我教你的!”

    李长风突然发现周修冶的暗黑铠甲之上浮现一丝血红色,这血红色就像雾气,越来越强,逐渐弥漫全身。

    周修冶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他猛地一声大吼。

    “魔轮法身!”

    李长风见他空门大开,剑尖巡势而上,直刺周修冶的胸口。

    周修冶竟然不闪不避,李长风心中不忍,剑锋微微偏了朝向他的右肩。

    可是李长风手中的长剑纵然不似诸天乙罗那等神锋,在他的真元加持下也不是普通修行者能够承受的,这剑锋从周修冶的右肩刺进去,穿透了周修冶的铠甲,但是就像刺进了一块石头,发出金铁相交的声响,李长风手中的剑竟然无法刺破周修冶的皮肤。

    周修冶的铠甲夹住了这剑锋,微微一顿,长剑折成两段。

    李长风一惊,周修冶单手擒来。

    李长风退出半步,再度卷身而上。

    他周遭的真元化成了千万把长剑,从周修冶的四面八方刺下,叮当之声不绝,真元却仅能在周修冶的铠甲和皮肤上留下浅浅的白痕,李长风如此强绝的真元竟无法破开周修冶的防御。

第两百三十二章 穷途

    第两百三十二章 穷途

    周修冶忽然狞笑,手中的骨剑转而朝着李长风刺过来。www.uu234.cc

    忽然一道白影略过,李长风的身前有一个人挡着。

    其实如若没有这道白影,李长风也能避开,但这人挡在李长风的面前,李长风明知长剑袭来也不能躲开。

    周修冶目光一颤,剑锋朝着旁边掠去。

    他的身体和那白影错开,相对而立。

    李勿执白衣飘飘,然而周修冶却不敢看她一眼。

    周修冶的长剑再也提不起来,甚至在颤抖。

    李勿执傲然说:“你不是要杀吗?杀我好了!”

    周修冶的眼中赤红退去,赫然能看到几分曾经的羞涩,他是万万提不起手中的剑。

    于是他在低吼:“你走开!”

    李勿执一步不退:“你不敢看我吗?”

    周修冶抬起头,看到李勿执清尘绝丽的模样,心中悲痛。

    李长风手中捏起一道符,李勿执脚下犹入囚笼,丝毫不能动弹,李长风越身而上,长剑所向朝着周修冶袭杀过去。

    这乾坤殿上,暗金色的地砖骤然有符文蔓延,《八阵图》终于再现。

    周修冶冷哼:“早就想领教你的《八阵图》。”

    惊门,主妖惑。

    周修冶的身旁,那些死去的尸体忽然飞身而起,朝着周修冶略去。

    周修冶立身,单手擒去,指尖用力之下,那些死尸顿时把捏碎缓缓躺倒。

    杜门,主困兽。

    然而周修冶只是微微一顿,脚步一错就破开那股力量,再度卷身而上。

    “魔字十诫!”

    “第一诫兵!”

    周修冶手中骤然有暗红色的真元凝枪,李长风所避不及被长枪掠中,身体倒飞出去,那股暗红色的真元竟然要钻入李长风的身体内。

    周修冶冷哼:“你以为就你有阵法!”

    “第二诫解!”

    周修冶的脚下蓦然有纹路飞速蔓延,细细看去这符文和八阵图乃是反向的,李长风感觉到了那股相似的力量。

    于是以伤门阵为主,杜门阵为辅。

    “第三诫罚!”

    暗金色的乾坤殿中忽然有雷电交加,殿外有浮光掠影,细细看去那竟然是雷电,被周修冶引入大殿之中,超着李长风轰去。

    李长风心中一惊,这魔字十诫太过诡秘,难以揣度,周修冶竟然可以把天空的雷电引之为己用。

    “第四诫降!”

    “第五诫罪!”

    “第六诫驱!”

    “第七诫”

    “”

    周修冶此刻如同魔君,浑身的力量生生不息,李长风自诩真元永不耗竭,自然不担心被周修冶耗光真元,但对方同样有如此强大磅礴的真元,实在叫人心惊。

    而且这魔字十诫周修冶信手拈来,用的皆是风雷雨电千奇百怪的招式,着实让李长风费解,颇有疲于招架之感。

    就在这时候,李长风躲过周修冶的一枪,耳边忽然浮现一个声音。

    “把他拉入神照中!”

    这个声音一出现,李长风就知道定然是神照中的圣童所言。

    只是他心中颇有踌

    躇,念及过往种种,李长风实不愿痛下杀手,于是迟迟没有动手。

    周修冶似乎入魔已深,他越打越彪悍,越打越是刚勇。

    李长风看他的眼睛早已漆黑如墨,心中叹息,于是闪身而立,和周修冶瑶瑶而立。

    两个人都冷冷的看着对方,都不曾动手。

    李长风长发飞扬,冷冷的看着周修冶说:“我本来念及旧情,以为你还有些许人性,没想到你已无可救药,既如此我也不会留手了。”

    周修冶傲然一笑:“大帝之子,放手来吧!”

    李长风单手一抖,从自己怀中抽出一条白巾,裹在自己的眼睛上,他衣袍无风自动。

    “我不想看到自己兄弟的血。”

    周修冶的神色逐渐变得十分凝重,他感知到了李长风那种盘绕在周遭的风。

    李长风的剑意,就在风中盘旋。

    周修冶立身而站,冷不丁的,他感觉到一股强大无可匹敌的剑意朝着自己刺来,然而李长风站在那里分明丝毫没有移动哪怕一步。

    周修冶侧身而立,那股强大的剑意堪堪从他胸口的铠甲处摩擦而过,那股巨大的力量把周修冶的身体带飞,金铁相交的摩擦声音横贯入耳,直听得人毛孔竖起。

    这剑意在暗金色洒满鲜血的龙柱之上劈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消失于无形。

    周修冶猛然低头,发现自己的铠甲不知何时已被切开了一道口子。

    魔轮法身,竟然被破了!

    李长风的灵犀剑技,和他早已晋入帝境的灵魂相辅,此刻的霸道显露无疑。

    周修冶从青砖之上拔出长枪,一手长枪一手骨剑,颇有一夫当关之气概。

    “来啊!”周修冶大吼。

    蓦然,第二道剑意转瞬即至。

    周修冶长枪猛然砸落,这剑意刺入长枪之中,又穿透长枪,周修冶第二道骨剑紧接跟上,和那剑意近乎砸在一起。

    然而周修冶的身体犹如断翅的燕子般抛飞出去,鲜血洒满地。

    李勿执双目流泪:“你们别打了!”

    李长风解开白巾,看着躺在地上的周修冶说:“你不要再逼我了。”

    周修冶笑了笑,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李长风走到周修冶的身旁,也不顾地上的血污席地而坐。

    周修冶仰面躺倒在地,看着乾坤殿之上的斑斓壁画。

    他想到了自己的一生,顿时心中生出几分悲凉。

    李长风看着周修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要找人报仇,我可以帮你!”

    周修冶心中五味杂陈:“你知道这世间最可怜的事是什么吗?就是我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李长风:“所以你一个个杀过去。”

    周修冶忽然一笑,笑的十分诡异:“你要为了这天下杀了我吗?李长风。”

    李长风久久说不出话。

    他低下头,看到了周修冶暗黑色的铠甲,顿时来了火气,伸出手就要把铠甲掰下来,却怎么也掰不动。

    周修冶任凭他如何扯动,脸上平静如常。

    等到李长风掰开周修冶的肩甲,忽然有鲜血流淌而下,他心中一惊。

    周修冶平静的说:“长风,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你还不明白吗?我早已说过,我没有回头路了,你根本不明白我拿了什么和他交易,这身铠甲,早已穿透了我的身体,和我身

    体中的骨头牢牢长在了一起,你根本取不下来的,永远取不下来了。”

    他转过头看着李长风的眼睛,喃喃说:“对不起,老朋友,我们下辈子再做兄弟。”

    李长风的手在抖,那铠甲中流出的血顺着李长风的指尖流淌下去,宛如从他的心上滴落。

    李长风看着那和骨骼牢牢长在一起的钢针,早已泪流满面。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李长风最终站起,失魂落魄的朝着门外走去。

    李勿执身上那股力量骤然消失,她忙不迭跑到了周修冶的身边。

    她想帮忙,却又不知该如何帮起。

    周修冶最怕看到李勿执的眼睛,此刻他心中比蛇虫噬咬更加痛苦。

    李长风走到屋外,忽然停住脚步,偏过头来呼唤:“勿执。”

    李勿执把自己的长裙撕破,给周修冶裹住流血的伤口,她咬着牙说:“哥,我留下来了。”

    周修冶心中一颤。

    李勿执看着周修冶说:“你不是要杀尽天下人吗?好!我陪你,希望你不要食言,如果最后只剩我一个,你也要杀了我。”

    周修冶瞪大了眼:“你”

    李长风一声长叹,负手离开。

    李长风不知不觉来到了孔雀楼,这座能观长安花火,揽遍四海繁华的孔雀楼此时冷冷清清,安安静静,连一盏灯都已点不起,早已人去楼空,不复往日繁盛。

    李长风心中烦闷不已,循着月光漫无目的的走在清清冷冷的大街上。

    也不知过去多久,李长风猛地抬起头,看到了昏暗的街道上,一盏孤灯清清冷冷的悬挂在檐上,这灯笼在风中飘荡,感觉只需轻轻一吹就能熄灭,但烛火兀自颤动,却永远在颤颤巍巍中保持不灭。

    灯笼上有一个酒字。

    灯笼前的光明处,以前有一片翠竹,现在都死了。

    竹子都能被养死,李长风摇了摇有,循着泛黄的灯光推门而入。

    酒家中桌椅板凳渐渐蒙上了一层灰,显来少有人光顾,那个青年依然在打盹,似乎永远睡不够,坡脚的老头依然在擦拭茶盏,一切一如往常模样。

    打盹的青年听见门的吱呀声,抬起眼帘瞄了一眼复又合上,喃喃道:“又来个吃干饭的。”

    李长风知道这两人都不简单,但这酒馆竟能让他有种久违的温暖,于是笑说:“有客上门都不接?”

    荆无名翻了个白眼:“你算哪门子顾客,就知道白吃白喝,喝多了耍酒疯还得我把你送回去。”

    李长风被他说的脸色一红,忽然从背后掏出两壶酒笑着说:“既然我不算客,那来请你们喝酒总可以吧?”

    荆无名毛巾一甩:“抱歉,本酒馆家小业小,只允许喝自家酿的狗叫酒,其他的一概不许带进来。”

    李长风:“那真是可惜,浪费了大好的孔雀楼的鸡鸣酒。”

    荆无名一听鸡鸣酒,顿时眼睛都直了:“**鸣酒?那不都被抢光了吗?”

    顿了顿他媚笑着说:“来来,长风兄你先坐着,我去切点腊肉炒点下酒菜,咱哥俩好久没见了,兄弟我甚是想念。”

第两百三十三章 北境

    第两百三十三章 北境

    如今的长安门户紧闭,万家灯火都沉入了暗夜中,唯有秋风萧瑟,冷风席席。

    偏安一隅的小酒馆在暗夜中显得如此特殊且冷清,悬挂高门之上的灯笼摇摇晃晃,成了这长安城中的唯一光明。

    李长风和荆无花荆无名父子坐在桌前,小心翼翼的抿着酒杯中的碧液,然后满足的就这那股嘴里的芳香,缓缓吐出一口气,显得很是陶醉。

    荆无名显得最为夸张,荆无花反而波澜不惊,只是一杯接着一杯。

    “啊,原来鸡鸣酒是这个滋味儿啊~~~”荆无名长舒一口气,陶醉道。

    李长风打趣道:“冬氛恋虬箭,春色候鸡鸣。你酿的狗叫酒号称屈居第二,岂会不知鸡鸣酒的滋味?”

    荆无名眉头一皱,不满道:“怎能说屈居第二,如今孔雀楼倒了,酿酒的厨子跑了,翻遍整座长安城,你难道还能找着第二家酒馆?我酿的酒虽然名字不好听,但大俗即是大雅,如今我的狗叫酒即是号称长安第一也无人敢质疑。”

    李长风被他这番言论震惊到了:“你就是这样做生意的?难道孔雀楼是你弄倒的?”

    荆无名怒骂道:“放你娘的屁,我荆无名堂堂正正做生意,清清白白做人”

    荆无花突然被灌入喉中的酒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

    荆无名一张脸憋得通红,拿起酒坛子猛灌。

    枯黄的灯火下,门板被狂风吹拂的吱呀作响,来回摇晃,李长风的目光从屋外收回,忽然觉得很冷清,于是叹了口气说:“你们待在这里,不觉得冷清吗?”

    荆无名放下酒坛子,擦了擦嘴说:“从前生意也没见得好到哪里,习惯了。”

    荆无花猛地在荆无名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荆无名怒道:“又踹我干嘛,我说的实话啊!”

    李长风:“那你们有想过离开长安吗?”

    荆无名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夹了一大筷子腊肉放到自己嘴里咀嚼,含糊不清的说:“离开长安去哪儿呢?这年头我就想过点太平日子,其他什么也不想。”

    李长风喃喃说:“可是如今的长安也不太平。”

    荆无名冷笑:“哼哼,那还不是拜你的好兄弟所赐。”

    李长风:“当日我在皇城之中和昆仑奴一战,那两把剑锥应该就是你和荆无花前辈的,既然你们能杀了昆仑奴,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杀了他?我指的周修冶。”

    荆无名看着李长风的眼睛,冷笑说:“想过。”

    李长风一惊。

    假如荆无名铁了心要杀死周修冶,那李长风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即便李长风修为再强,也难以抵挡像荆无花荆无名这样的刺客精心策划的一击。

    所以如果荆无名曾想过杀死周修冶,那周修冶就不可能活。

    李长风:“那为什么”

    荆无名冷笑说:“因为至少他不算一个太坏的人,他虽弄的长安城生灵涂炭,但他杀得都是该杀得人,老弱妇孺无辜之人从未动刀,假如有一天他对无辜的人动手,我能保证下一刻你就能见到他的人头。”

    李长风长舒一口气。

    荆无花:“你呢?你不能下不了手杀死你的好兄弟吗

    ?”

    李长风猛地灌入一口酒:“我下不去手。”

    荆无花又恢复了以往的顽劣性子,无所谓的说:“那就是了,反正现在和从前,也不过就是生意更差了而已,但好在还算安静太平,最让我高兴的就是孔雀楼倒了,妈的一直抢老子的生意,就算不倒老子也得弄倒它!”

    李长风诧异的看着荆无花。

    荆无花脸色一红:“喝酒喝酒。”

    李长风端起一杯酒,看着其中的碧液琼浆慢慢摇晃荡漾,忽然愣住了。

    就好像一个远行的人,走过山河大海,走过隔壁沙滩,走过山峦叠嶂,忽然停下了脚步,脑袋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么走下去的意义,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李长风,愣住了。

    他端着酒杯,迟迟没有送到嘴边,只是看着轻轻荡漾的酒,怔怔出神。

    荆无花和荆无名发现了他的异常,于是拍了拍桌子。

    李长风回过神,茫然四顾。

    荆无名:“你干啥呢?”

    李长风放下酒杯:“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荆无花嗤之以鼻:“不知道就出去吹吹风,等吹清醒了就知道了。”

    李长风点了点头放下酒杯,真正走了出去。

    他离开了长安,一路往北。

    等到他再度抬头的时候,发觉自己已不知不觉来到了北方战线。

    李长风一路走来,衣袍油腻沾满灰尘,头发披于肩膀,随风飘散,鞋子也已经磨破了,形如乞丐十分狼狈。

    他不知不觉走入北境战线,再抬头时已是黄沙漫天。

    此刻残阳晚照,乌鸦如云,泛黄的土中,折断缺口的刀剑斜斜插着,断了的旗杆兀自被风吹动,黑色燕字旗。

    “站住!你是何人?胆敢擅闯边境重地!”一个粗狂的声音把李长风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回过神,早已有长枪抵住自己的去路。

    李长风:“你们如今坐镇北境的将军是谁?请允我一见。”

    “住口!”那将士猛地抽出长刀,指着李长风:“擅闯战线重地,轻者重杖五十,重者斩首,你还不快滚!”

    李长风看着抵住自己胸口的刀锋,叹了口气。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喊出声。

    只是奇异的是,这声音却未曾经过面前的两位执刀将士,而是直接越过他们,在他们身后爆发。

    “李长风在此!请将军出面一见!”

    “李长风在此!请将军出面一见!”

    “李长风在此!请将军出面一见!”

    此地虽然空旷,但李长风的声音却来来回回荡漾,丝毫不衰竭,在黄沙之中回荡。

    那守境将士呆若木鸡,从未听闻如此近乎近乎神迹的手段,但他回转过来,忽然持刀斩过去。

    “大胆!”

    北境将士大都满腔热血,即便李长风是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修行者,但他们既然站在此地,肩膀上的责任便不允许他们后退,哪怕付出生命。

    李长风脚步轻错就避开这刀锋,似他这等境界,寻常的刀剑

    已无足以伤害到自己,或许唯有天狼境之上的修行者全力一击才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然而李长风佩服这些将士的无畏精神,因而也不愿出手伤害他们的性命。

    钢刀从李长风的头顶斩落,李长风往后退了半步,那将士手握刀柄,满身的杀意,可不论他如何挣扎努力,那刀锋距离李长风永远只差一点点,李长风的发丝清扬,堪堪从刀锋中穿透而过,实是诡异到了极致,灵动到了极致。

    “力道足够,但是准度差了。” 李长风轻轻在刀锋上一弹,顿时有一套滔天力量从刀锋传至刀柄,直把那将士的虎口震的要发裂。

    就在这时,猛然有个威武的声音大喝:“住手!”

    李长风夹住刀锋立定,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高坡上身披铠甲手握长刀,横刀立马的威武将军,不是那秦千骑又是何人?

    皇城锦衣卫秦千骑来到北境之后,整个人更加的威武雄壮,浑身黝黑,此刻越发像一个黑面阎罗,怒目所向,直叫人退缩。

    李长风看到他,心头一喜,秦千骑看到了对方,也露出了灰心的笑容。

    “长风,手下的人不懂事,你一个堂堂神王境修行者还和他们一般见识?”秦千骑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李长风听了,松开手指道:“我只是一时手痒和他们过过招而已。”

    秦千骑下了马,和李长风狠狠的抱在一起。

    两个人在黄沙之中哈哈大笑起来。

    那将士收回长刀,赫然发现刀面上两根清晰可见的纹路,连李长风的指尖纹路都深深的刻在了上面,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神王境的修行者,果真太可怕。

    李长风跟随秦千骑走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滚滚黄沙和断壁残垣,鲜血已把城楼染红,遥遥望去,远处想阵线依稀可以看到斗大的‘燕’字。

    滚滚黄沙十万里,阴风卷地垒尸骸。

    李长风喃喃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秦千骑:“长风,你已去过了天阙宫是吗?”

    李长风收回目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天阙宫了。”

    秦千骑苦笑:“我们都陆陆续续听到这个消息,但大家心中还存着一份希望,至少山河破家国还在,如今国破家亡,恐怕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久了。”

    李长风看着秦千骑:“你们为什么不撤军?你自己心里很清楚,这样下去唯有战死到最后一人,否则是不会罢休的。”

    秦千骑:“长风,你知道王莽将军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李长风想到了那个老将军,只是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

    秦千骑:“王老将军说,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两句诗来自《木兰辞》,自领命而出,我们的命早已不在自己手中,我们的肩负九州的荣耀,就算战死至最后一兵一卒,这也不过是命数使然,我们也不会后悔的。”

    秦千骑喃喃说:“他已经死了。”

    李长风一惊。

    秦千骑:“他不是被敌军所杀,是疲劳过度,死在营帐中,我想对一个军人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

第两百三十四章 对影成三人

    第两百三十四章 对影成三人

    夜,暗淡深沉。www.uu234.cc

    忽然有一道影子从月下飘过,斗大如盘的月光下,这影子虽然也夜色融为一体,但被月光勾勒的分外清晰。

    这影子朝着北燕的营帐而去。

    最大的营帐中,有个戎装男子正在支着头颅休憩,桌案上的烛火静静燃烧,他的身前三丈处,有一个一席戎装的俊美女子,正执剑立于他的床前,女子眉眼低垂,青丝随风而动的。

    忽然,俊美女子和那戎装男子同一时间睁开了眼。

    长剑,已出鞘。

    那影子在营帐外尚未落地,剑锋已至。

    一把清凉能映出盘月的长剑,被一名俊美的女子握于掌心,在李长风的身前舞出朵朵剑花。

    李长风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他若要悄无声息的潜入杀了营帐内的将军,只是举手之劳,甚至于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是李长风的对手,整座大帐恐怕唯一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尚未出手。

    但李长风并不是来打架,而是来找人。

    戎装将军走出营帐,看到了被刀剑包围的李长风和海棠。

    海棠的青丝,在风中飞扬,她的眼神就像大漠的孤鹰那样锐利,剑锋在李长风周遭盘旋,但不论她如何灵巧,剑锋都触及不到李长风的衣袍。

    李长风看到了一身戎装的夏侯蝉,事实上他今日也是为了夏侯蝉而来。

    许久未见,夏侯蝉脸上早了没了当初的稚气,反而多了草莽的铁血气概。

    李长风此刻斗篷加身,夏侯蝉尚还未曾认出他就是当初的那个少年。

    海棠的剑,从来只为夏侯一个人而出。

    她一个女儿家身披戎装上战场,早已将整个人交托大燕,投身北境。

    李长风蓦然夹住海棠的长剑,海棠顿时如入磐石,丝毫不能动弹。

    于是她弃剑,欺身而入。

    有种忽然多了一把短刀,李长风的斗篷下,惊咦一声。

    海棠一击鞭腿,李长风轻松架开。

    海棠手中的短刀刺入李长风的胸口,李长风真元护身,这一刀如何都刺不进去。

    夏侯忽然大声道:“海棠!住手!”

    海棠一脚踢在李长风的手臂上,飞身而退,紧紧护住夏侯蝉。

    夏侯蝉朗声道:“阁下是谁?既来了就以真面目示人吧,若非敌便是友,咱们可以共进一杯。”

    斗篷下忽然响起一丝笑声:“你还欠我好几坛酒呢,只请一杯就够了?”

    李长风拉开斗篷,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面孔。

    夏侯蝉浑身一震:“长风?”

    长风笑着说:“夏侯,好久不见!”

    夏侯蝉飞扑过去,和李长风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李长风:“小心点,你的盔甲咯到我了。”

    夏侯蝉:“知道你厉害就行了,装模作样的来这里,还想要试试我手下

    的力量吗?”

    李长风看了一眼海棠,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于是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你身在北境战场,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侍。”

    夏侯被他说的脸色一红,海棠满面怒火。

    李长风:“夏侯,你跟我去个地方。”

    夏侯蝉一愣:“去哪儿?”

    李长风:“你去了就知道。”

    夏侯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而行,背离营帐。

    海棠忽然疾步而上挡在两人面前。

    夏侯道:“海棠,你做什么?”

    海棠:“君上,我要和你们一起去。”说完她还看了李长风一眼,显然担心李长风另有他图。

    夏侯皱眉:“他是我的朋友,我和他出去一趟速速就回,你待在营地。”

    海棠忽然把短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刀锋已把白皙如玉的颈脖割伤,滴落殷红的血。

    她咬牙道:“我奉王上之命,终生伴君左右,如果君上不带我去,我立刻自刎当场!”

    北燕的儿女直来直往,敢怒敢言,丝毫不顾及繁文礼节。

    夏侯怒目以对:“放肆!海棠你太过分了。”

    李长风拦住夏侯道:“无妨,既如此便带上她吧,你会舞剑吗?”

    海棠没想到李长风会帮自己说话,于是点了点头。

    李长风:“此地你有随身携带的女装吗?”

    海棠不知他要做什么,她也点了点头:“我有女装。”

    李长风:“那好,你换上女装,跟我们走。”

    海棠把目光转向了夏侯蝉,夏侯蝉虽弄不明白李长风的想法,但旧友相见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点头道:“你速去速回。”

    海棠面泛喜色,道过一声谢,匆匆而去。

    夏侯蝉忍不住道:“长风,你”

    他还未说完,李长风已打断了他:“我带你去的地方,缺个女侍,北方儿女贞烈早有耳闻,既然她不忍心离开了你身边,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夏侯蝉一时语塞。

    过不了片刻,海棠去而复返,只是如今换上一身女装。

    常年习武让她身段挺拔腰肢纤细,偏又体态丰盈,笑不露春,偶一回眸竟有种异域女子的风情,她身着一袭淡蓝青衫,水袖飘盈,竟有种江南水乡女子的柔情。

    海棠似乎极少如此正大光明的化身女儿妆,一来常年护卫夏侯身旁,二来女装毕竟在营中诸多不便,此刻脸色微红,显得羞涩。

    李长风和夏侯蝉都看着海棠,更让她有一些不适应,捏着短刀的手藏到了身后。

    李长风哈哈一笑,转身就走。

    夏侯蝉跟着李长风在云间纵越,虽然夜色笼罩,但他在此地呆了许久,哪怕闭着眼睛听风声都能辨别方位,此刻风从西北而起,几人顺风而行,岂不是在往九州境内?

    但他历来信任李长风,再加之虽然许久未见,但他也知道以李

    长风如今的修为,如果他要对付自己,自己肯定是无法逃脱的,既来之则安之,也就随南风而去了。

    过不多时,李长风脚步轻踏已落了地。

    夏侯蝉紧随其后,海棠次之。

    夏侯蝉看到哪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影,虽看不清那是谁,但对方笼罩在月下独酌,金甲加身,竟生出几分英雄豪迈,又多了一丝冷夜的孤清冷寂。

    一念至此,夏侯蝉虽看不清对方,但心中已生出几分好感。

    李长风笑道:“让你久等了。”

    他率先走过去,夏侯蝉和海棠不明所以,也跟着过去。

    等到那人抬起头,在月下被照清面庞,夏侯蝉才看清,这个月下独酌,身披甲胄的将军,竟然就是和自己在北境相抗的天阙宫锦衣卫秦千骑。

    海棠短刀立刻捏在手中,挡在夏侯蝉的身前,对着李长风和秦千骑怒目而视。

    如此深夜,夏侯蝉孤军深入敌腹,海棠怎能不担忧。

    但他们或许没有想过,秦千骑也是孤军而来,而且面前放的乃是酒肉,而非刀剑。

    李长风笑看着夏侯蝉,夏侯蝉把海棠轻轻推开,看着秦千骑笑道:“秦将军,久仰。”

    秦千骑看着夏侯蝉到:“夏侯将军,别来无恙。”

    三人落座,海棠紧张的跟在夏侯蝉的身旁。

    李长风猛然抽出长剑,海棠短刀向外,直指李长风,眼神锐利。

    李长风倒转剑身,把剑柄递给海棠说:“替我们舞剑吧。”

    夏侯蝉点头,海棠咬牙捏起剑柄,在月下舞剑。

    如此孤清冷寂的夜晚,三人落座于大漠中,面前放的乃是酒水菜肉,而非刀剑。

    李长风:“今日把两位将军唤来此地,我不奢望两军停战和解,我虽自负修为深厚,但也深知此乃国家民族大义,并非三言两语可以罢战,只是希望在此刻,两位将军能把前仇旧怨一并抛却,只当对面做的是一个知心却不深交的朋友,过了今晚,恐怕又要刀剑相向,若是来日交战,能稍微念着今晚的情谊,礼让三分,毕竟不管是九州还是北燕国谁输谁赢,受苦的都是北境线的百姓,如何?”

    李长风说的乃是肺腑之言,颇为诚恳,他不会自负到靠自己的关系就让两军休战,除非今夜把他们二人都杀了,但那样还会有新的将军来到北境支援,只希望能让他们略微缓解,已是足够。

    海棠虽然舞剑,水袖如风,但她的耳朵却十分关切的注意听着,听到李长风的话语才明白对方所做的一切,顿时心中有些愧疚。

    她不是一个好战分子,也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女屠夫,若能两军休战各自回乡,就像君上答应西境王的那样,西境内的百姓受此荫庇,过上了正常的日子,她也能身披红妆长伴君侧。

    夏侯蝉看着秦千骑,突然拿起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已表明了他的态度,秦千骑也把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在这月下,三人抛却自己的身份,开怀畅饮。

第两百三十五章 玉关山

    第两百三十五章 玉关山

    清晨,远处的金色曙光把远山勾勒出淡影,然后逐渐让此地的沙浪纹路从黑暗中显现清晰,也罢李长风三人的面庞照耀清楚。www.uu234.cc

    海棠一夜舞剑,早已疲惫不堪,浑身香汗淋漓,盘坐于地休憩。

    而李长风三人,相对而坐,喝完了最后一杯酒。

    酒壶已空,情谊已尽。

    秦千骑和夏侯禅起身,相对而立看着对方。

    “再见,秦将军。”

    “再见,夏侯太子。”

    过了今夜,秦千骑依然是那个早已亡国,却依然坚守在北境线,不让北燕国越过北境一步的大将军,而夏侯蝉也要做回那个坐镇北境线的燕国太子,两人以后都只能在战场相见。

    秦千骑和夏侯蝉都离开了。

    有意思的是,海棠在临走之前,恭敬的给坐在沙漠中饮酒的李长风行礼,行的是尊师重道的礼节。

    她做完这一切,把剑还入鞘中,然后疾步跟随夏侯蝉离开。

    沙漠中又只剩了李长风一人。

    李长风喝完自己杯中的最后一滴酒。

    酒壶早已空了,因而也不可能再有其余的酒。

    此刻金色的光洒在李长风的身上,清晨的冷意弥漫上空。

    “在舍神山呆了那么久,你感觉孤独吗?”李长风问。

    他在问谁?这里唯有他一人,如果说一定有第二个人,那唯有他神照中的孩童。

    此刻眉心有妖异朱砂红的孩童,看上去比之前长大了一些,他睁开眼说:“不孤独。”

    李长风笑道:“舍神山背后,是不是就是一处混沌空间?”

    孩童的声音中显然多了一丝惊异:“你为什么知道?”

    李长风哈哈大笑:“我猜的。”

    顿了顿说:“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圣童:“说。”

    李长风:“你会对我的孩子怎么样?”

    这个问题,圣童沉默了许久。

    而李长风,似乎也琢磨了许久。

    过不多时,圣童有了回应:“他和我无关了。”

    这句话之后,圣童再也没了回应,那种关上门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李长风知道,就算他再问什么,圣童也不会有回应。

    但这已足够了,李长风并不清楚圣童转世的细节,但想来肯定是大费周章之举,而圣童说了这句话,那李长风心中的一块石头便落了地,他沉默如此之久,想来也是一个颇为难以抉择的决定。

    李长风忽然知道了自己要走的路,于是他起身,离开此地。

    那酒桌上的杯只酒盏,桌案台布,早已被风沙渐渐掩盖,或许不会有人知道,九州和北燕的两位大将军,还有一位神王境的修行者,曾在此地对饮。

    -------------------------------------------------------

    十二月大雪时节,雪盛如絮,李长风抬起头的时候,他已来到了舍神山脚下,从长安去北境,从北境来到舍神山,他都是一步步走来,他在思考。

    长久的走路能让他思考。

    渴了喝点露水,饿了吃点野味,他似乎找到了当初在陈家沟深山老林中的自由自在的感觉。

    如今,他走到了舍神山脚下。

    于是他开始迈步上山。

    舍神山共有石阶三千六百八十二道,而李长风,宛若无人般走了上去。

    再没有力量可以让他退却,第一次走入这石阶的场景历历在目,如果刚过霜降,他不过二十一岁的年月,舍神山已无力量可以压制住他。

    李长风一直走到最上面一层阶梯,然后回身往山下看去。

    底下的石阶已隐没在雪山之中。

    李长风复又往上。

    他并未收敛自己的气息,因而舍神山的几人都能感知到李长风已走入了山巅。

    第一个出现的是柳飞鸿,这位姐姐依然不改貌美如花偏又如风似火的莽气,刚刚出现在李长风的面前就单手朝他探过来。

    李长风知她要试试自己的手段,于是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站着纹丝不动。

    柳飞鸿轻轻松松的捏住了李长风的脖颈,反而生气道:“你这个人和你爹一样无趣!”

    李长风笑着说道:“姐姐,若是别人要拿我,那我定要反抗,只是姐姐要拿我,那我便束手就擒吧。”

    这两句话说的柳飞鸿笑的花枝乱颤,逗弄着说:“你个小鬼头有这么听话么?”

    就在这时,另外两道气息几乎同时而至。

    李长风看到梅十四择人而噬的眼神,还有另外一边的玉关山,两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都阴郁的看着自己。

    “梅前辈,别来无恙。”李长风笑道。

    柳飞鸿脚步往李长风身边挪动,冷冷说:“是不是以为老卓不在了,我就打不过你们两个?”

    梅十四恶狠狠的说:“这个和你无关,是我和这小子的私人恩怨。”

    柳飞鸿转而看着玉关山:“那你呢?”

    玉关山是个颇有些胖的臃肿的中年人,只是虽然笑眯眯如同弥勒佛,眼中却满身恶毒和心计,很难想象号称修为最强的太古恩祠法宗宗主竟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笑着说:“我想要试试飞鸿妹妹近来修为有无精进,指点一二。”

    柳飞鸿冷笑:“你有什么资格叫我飞鸿妹妹。”

    玉关山笑着说:“号称翩若惊鸿的离宗宗主,原来不想当我这个年长哥哥的妹妹,反而要当这个年轻情郎的妹妹,真是妙哉妙哉。”

    柳飞鸿冷面寒霜,脚步轻错就要与他战在一起,谁知被李长风拦住了自己。

    李长风的脸色慢慢的冷了下去:“满嘴污秽的东西,你要打?我就陪你打!”

    柳飞鸿悄声道:“他们很强!”

    李长风笑道:“无妨,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玉关山和梅十四消失在原地。

    李长风迈出一步,双手探出,虚无之中忽然爆发出两团真元。

    李长风纹丝未动,收回手掌,而梅十四和玉关山,都慢慢显出身形,那种强大澎湃的真元让他们难以招架。

    梅十四低声道:“你若是不拿出真功夫,担心阴沟翻船这小子反咬你一口,他日若是你压不住,便是你的死期。”

    玉关山脸上笑容更甚:“既如此那就没办法啦。”

    李长风冷冷看着二人:“你们嘀嘀咕咕说完没有。”

    梅十四手中忽然出现一把碧绿色的扇子,这扇子看上去一会儿飘若无骨,一会儿刚硬坚强,缥缈之气甚浓。

    而反观那玉关山,他整个人就像个皮球,浑身竟然肿胀起来,脸部甚至已经肿胀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梅十四阴

    冷道:“小子,你以为你入了神王境便是天下无敌,今日就叫这青山绿水变成你的葬身之地。”

    话语刚刚落下,两人瞬间到了李长风的面前。

    梅十四的扇子就像一条毒蛇,沿着刁钻的角度戳向李长风,而玉关山也紧随其后,封锁住了李长风所有的进攻点,但那模样竟有鱼死网破之势,任由自己的身体去抵抗李长风的攻击。

    李长风手如利刃,在玉关山的肩背之上斜斩一刀,可是他的手掌刚刚触碰到玉关山的皮肤,那股坚如金石的反震力量回馈到身上,竟让他胸口有股血气沸腾起来。

    这已是他很久未曾碰上的感觉。

    梅十四手中的扇子切开李长风的衣袍,朝着他胸口刺入。

    柳飞鸿气的柳眉倒竖:“你们两个以多欺少以大欺小,还要不要脸。”

    李长风知晓柳飞鸿已忍不住要插手,于是在梅十四的扇面上轻轻一按,掌击在玉关山的肚皮上,整个人靠着那股力量反弹回去,长舒一口气道:“姐姐,你便安心看好就行,阿猫阿狗之辈,你就不必脏了手了。”

    梅十四恶狠狠的说:“阿猫阿狗?后生不会说话,那我这个前辈就让你张张记性。”

    李长风浑身衣袍无风自动,他面含笑意道:“那接下来,我这个后生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力量!”

    梅十四和玉关山齐头并进。

    李长风发丝飞扬,和他们二人战在一起。

    他早已摸清了这二人的门路,于是更加得心应手。

    梅十四的飞扇从李长风的头顶切落,割下一缕头发,更添狞笑。

    李长风浑然不惧,忽然他的掌心出现了一道璀璨的光芒,这光芒就像擎天巨刃朝着梅十四斩过去,梅十四以扇抵抗,那股巨大的力量让他跌飞出去,险之又险才止住了步伐,然而那力量还是震得他双手发麻,这样强大的真元简直恐怖。

    李长风一击真元之刃斩在玉关山的肚皮上,虽然只留下浅浅的一道白痕,但也止住了玉关山的攻势,逼得他超后退去。

    梅十四咬牙道:“李长风,我不信你有这么多真元可以浪费。”

    李长风笑着说:“是吗?那咱们试试看是你先死还是我的真元先耗竭。”

    柳飞鸿见之心安,她很清楚,若是这天下有人想和李长风去比真元的醇厚,几近无望,李长风的神照元海从几年前起就已看不到边际,如今更加可怕。

    柳飞鸿想到了在天阙宫中,李长风靠一己之力几近屠了淳王所有的门客,杀到所有人胆寒,而他的真元一点都看不出耗竭,才明白这有多恐怖。

    忽然,有一道风在李长风周遭盘旋。

    这风越来越大,其中强大的真元让梅十四胆寒,这舍神山巅,蓦然地动山摇起来,李长风发丝飞舞,衣袍飘散,但他整个人,已经被浓郁的真元笼罩其中,然而那股力量还在越来越大。

    玉关山脸上早已没了笑意,剩余的唯有肃然。

    梅十四承认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李长风根本不担心自己的真元会耗竭,而梅十四也从未想到过,一个修行者的真元可以强大的如此程度。

第两百三十六章?掌门

    第两百三十六章掌门

    那真元如柱直入九霄,李长风蓦然睁开眼,看着梅十四和玉关山说:“你们若是不一起上,恐怕是没有机会的。UU小说www.uu234.cc”

    梅十四猛然直取李长风的眼睛。

    一柄巨大的真元之刃斩在梅十四身体上,隐隐能听到梅十四的骨裂声,他血流如注像断翅的燕子跌飞出去。

    玉关山钢铸一样的手臂直入李长风的胸口,一击两击三击,然而每一击都被强大的真元轰退,好在玉关山桐皮铁骨,这真元之刃暂时奈何不了他。

    李长风:“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玉关山本能察觉到了危机。

    李长风:“那就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就在这时候,玉关山觉得李长风的眼神显得很深邃。

    玉关山发现了一件事,自己脚下的土壤中,忽然发生了颤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过不多时,他发现了一滴水从地下冒了出来,然后缓缓浮现在半空,这滴水还在缓缓而上。

    玉关山的注意力都在这一滴水上。

    突然,这一滴水就像被什么东西穿透,好似一个水包,被一根银针刺破,然后洒落。

    玉关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一阵疼痛。

    然后是更多的水滴浮现到半空。

    他们都被刺破,都从空中洒落,开始有一根接着一根的银针,刺入玉关山的脑袋。

    而李长风,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玉关山发现了,他知道了这种脑袋疼的来源,他此刻虽然身体依旧肿胀,但浑身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但他最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这种刺痛,是对他灵魂的攻击。

    九州之上的灵魂攻击手段和功法,早已销声匿迹,也极少遇上这样的高手,更别说修炼至神王境。

    因而玉关山的铜皮铁骨所向披靡,他打不过的已是寥寥无几,但大都对他无可奈何,若是把他放逐到空间乱潮,他身负神王境修为也能安然无恙。

    太古恩祠法宗宗主之名江湖显赫。

    天空中还有很多的水珠,玉关山紧紧的盯着李长风。

    李长风忽然伸出手,那些水珠逐一而破,只因为李长风不在需要水珠,因为他已进入了玉关山的意识之海,捏住了他的神识之锥。

    李长风的声音在玉关山的脑袋中响起:“你还要不要试试?”

    只要李长风轻轻用力,玉关山立刻变成一个傻子。

    李长风早在归天吴虚之中,灵魂已然蜕变,然而直到他晋入神王境,才明白《渡厄诀》中所描绘的帝境灵魂代表着什么,李长风已可以分身入玉关山的意识之海,只要他愿意,捏碎了玉关山的神识之锥,或者以灵魂针锥刺破玉关山的意识屏障,就可以彻底把他变成一个傻子。

    无视玉关山的铜皮铁骨,直接攻击玉关山的意识之海,这就是帝境之威。

    李长风正在思虑要不要捏碎神识之锥,他的神照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放了他们。”

    李长风心中了然,顿时道:“你乃太古恩祠门主,自然护着手下,可是我难保他们不会报复,我从来不会给敌人留第二次机会。”

    圣童:“我可以解决你的顾虑。”

    李长风低下头,忽然看到掌心有火纹燃烧,隐隐传来刺痛。

    这火纹最后燃烧殆尽,变成一个奇异的六角纹

    路,只是更加奇特的是,这火纹竟然是金色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颇为玄妙。

    圣童:“你把这符号给他们看。”

    李长风的神识从玉关山的意识之海中脱离,缓缓睁开了眼。

    梅十四眼底的怨毒,玉关山浑身发抖,眼中的恐惧和仇恨,他尽收眼底。

    但既然圣童所言,李长风自然不好驳他的面子。

    于是道:“你们二人心怀不轨,但我今日留你们一命,你们的性命暂且寄存我手,假若你们心中不服,或是另有他想,可以随时找我。但请一定要掂量好自己的力量,否则我很难再给你们第三次机会。”

    玉关山颤抖道:“谢谢谢。”

    李长风忽然伸出手掌道:“这个火纹符号,你们知不知道代表什么?”

    玉关山抬起头,看到了李长风掌心的火纹,顿时眼睛死死的盯着,浑身发抖的更加厉害。

    梅十四刚刚缓过那一阵痛劲,挣扎的起身看到了李长风掌心的符文,急火攻心昏厥过去。

    玉关山立刻跪拜于地:“掌门在上,门下法宗宗主玉关山不知天高地厚,还请掌门降罪责罚!”

    李长风一愣,掌门?

    柳飞鸿在李长风的身后,因而没有看到他掌心的符号,此刻闻言转过来看了一眼,顿时跪拜在地道:“掌门在上,弟子离宗宗主柳飞鸿恭迎掌门归山。”

    李长风忽然知道了圣童所言。

    这符文乃是掌门信物,如果李长风成了太古恩祠的掌门,那么将不再有任何人胆敢对他行之不轨。

    但李长风只是随口一言,这未免太过严重了一些。

    李长风询问圣童:“你这是什么意思?”

    圣童沉默良久:“子承父业,合情合理。”

    李长风一愣,唯有苦笑。

    就在这时,山坡上有另一人疾步而下,恭恭敬敬的拜服在李长风脚下道:“弟子观太古恩祠头顶星宫异动,算出门主易位之象,故来恭迎新掌门归山!”

    这人一身朴素的青衫,一张普通的面貌,一双普通的粗布鞋,但所有的普通组合到一起却不普通。

    李长风说:“一叶前辈,您这就折煞我了。”

    一叶肃然:“掌门,你现在乃尊上之姿,万不可破了礼数,我虽为太古恩祠大长老,但一切任凭掌门差遣,只是我有疑惑不知当不当问。”

    李长风:“你说吧。”

    一叶:“圣童尊上去哪儿了?”

    李长风:“前辈和昆仑山智藏龙师交手,灭了智藏龙师的神魂,但自己修为受损,故而在其他地方潜修,我亦不知这就是掌门信物,稀里糊涂就做了太古恩祠的掌门。”

    一叶:“掌门万不可如此说,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既然尊上能把掌门信物交托与你,他就已指定你的掌门之位,除非你把掌门信物交托他人,在此之前你就是太古恩祠的掌门,万不可推辞。”

    李长风深知此地恪守礼数,也不强求,于是应了下来:“若是他日我寻觅到更合适的人选,我会退位让贤。”

    就在这时,李长风忽然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一个让他永远忘不掉的人。

    一叶察觉到李长风浑身弥漫而出的浓烈杀意,顿时有些错愕。

    李长风撇开所有人,迈步而上,一路沿着石阶走到树木青翠的山峰前。

    哪里有一个手握巨剑,身形魁梧如山的守山神将

    察觉到面前浓烈的杀意,那神将醒转过来,看到面前的李长风,顿时怒吼起来:“李长风!是你!”

    他的声音就像洪钟,又像一面巨大而又沉闷的鼓,震耳欲聋。

    李长风浑身的杀意几近要凝实成剑,冷冷道:“是我,我今日来取你的命来了!”

    擎苍怒吼道:“断臂之耻我铭记在心,今日就以你的鲜血祭奠我那耻辱!”

    李长风在西境宫中醒转之后曾听闻此事,李秋曾在西北大漠中截杀擎苍,断了他一臂,只是看他如今断臂复又恢复如常,想来是给接上去了。

    李长风冷笑道:“那正好,前仇旧怨一起算吧!”

    一叶打断擎苍:“且慢!擎苍,你可知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乃是太古恩祠的掌门!万不可放肆!”

    擎苍明显有些惊异:“似这等蝼蚁竟然能做掌门,太古恩祠如今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李长风:“今日之事乃是你我私怨,无关掌门之位,今天,我要向你讨回雪山之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擎苍疾步而上,巨剑从李长风的头顶斩落。

    就在这时,李长风身体未动,但冥冥中有一道凝实的剑意,从擎苍的胸膛穿透而过,把那巨剑斩断成两截,这股巨大的力量让擎苍狂吐鲜血倒飞出去,摔倒在山壁上。

    李长风浑身的杀意几如灵犀剑技那般凝练,欲要透体而出。

    山峰之中忽然有雷声响动,李长风察觉到了一丝要刺破天地的锋锐气势,顿时心中一喜。

    “老朋友!”李长风一声大喝,

    山峰之上忽然有一道孤鸿破山壁而出,化作一阵流彩飞入李长风的手中。

    在所有人的惊异目光中,李长风手握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古朴锋锐,气势如虹。

    李长风的手在诸天乙罗的剑身之上轻轻抚摸,就像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

    剑身嗡嗡作响,几欲与天争鸣。

    李长风剑锋斜指于地,走到擎苍的身前,冷冷的看着他。

    当初在雪剑斋,李长风被擎苍破了神照,毁去一身修为,但天道命数诡变,如今的李长风,擎苍连他一招都无法接下,被灵犀剑技穿透了胸膛,早已没了反抗之力。

    李长风冷冷道:“擎苍,我敬你是守山神将,这一剑我不会留手,你安息吧。”

    诸天乙罗之上,真元浓烈到几要滴落,层层热浪把周围的树木都燃烧起来。

    李长风一剑斩过去,万籁俱静。

    然后他倒转剑柄,转身离开。

    等他走过多时,山峦丛林其根而断,擎苍头颅掉落在地,鲜血早已凝结,而那后背靠着的青山,也被拦腰斩断,崩塌之后摔落悬崖,轰然作响,振聋发聩。

    一叶心惊,但只是片刻,他发现眼前的景象已断成了两截,顿时心中胆寒,李长风这一剑,直把这所有的一切,包括此地的空间都斩断成了两截。

第两百三十七章 家

    第两百三十七章 家

    李长风推开门,走进了屋内,这屋子的主人虽然不在,但舍神山的侍婢把屋子内打扫的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只是不论如何干净的屋子,在没了主人之后都显得失了几分人气。

    而如今,李长风成了这间屋子的新主人。

    李长风负着手环视四周,轻声道:“没想到堂堂舍神山掌门,住的屋子如此简单,实与你身份不符。”

    神照中没有任何回应。

    李长风自顾自的坐下,闭目,然后喃喃道:“入口在哪儿?”

    他无缘无故问了一句入口在哪儿。

    圣童也无缘无故回了一句:“就在这里。”

    约莫一个多月前,李长风曾在北境大漠中和圣童有过一段对话,这段对话是关于舍神山背后的混沌空间。

    这本是武道秘辛,直到有一天九州之上忽然有了传言,在逐天鹿锁背后有另一片空间,而逐天鹿锁就是连接九州和那虚无之地的桥梁,只是现在已经被封印起来。

    逐天鹿锁,就是一处混沌空间。

    但逐天鹿锁到底在哪里,并没有消息。

    李长风曾在南山书院中见识过九层楼上的混沌空间,那种缥缈无常的神秘,让他身处其中也难以自知。

    而如今,当李长风把南山书院的虚无空间纳入神照,才明白这混沌中隐藏的规则和力量,庞大到难以让人承受。

    假如李长风曾经的神照是一片梅林,那么如今的神照就是一条山脉,他的神照虽然无边无际,但总有迷雾笼罩其中,而随着混沌力量越来越强,李长风逐渐能看到远山淡影,丛峦叠嶂,山河湖海汇聚一起。

    “如果要打败百里飞花,我必须继续把混沌空间纳入神照。”

    这是李长风曾说过的话。

    逐天鹿锁,就是他最大的目标。

    李长风的掌心的符文忽然有火焰升腾而起,但圣童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我劝你,不要进去。”

    李长风:“里面有什么?”

    圣童不再回应,李长风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无退路,山河湖海我都要走一遭。”

    李长风本以为会暴风骤雨气壮山河,最不济也是风云骤变声势浩大,可火焰静静的燃烧殆尽,然后消失无形,屋子中的一切又归于平静,只是门口的缝隙中多了一道光,这光把屋内的蒙尘都照耀的飞舞盘旋。

    李长风起身,打开门。

    光芒涌了进来,把李长风照耀的睁不开眼。

    悬崖消失了,屋子前的狗尾巴草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光芒。

    李长风觉得既然身后已没有退路,那就继续往前,于是一脚迈入了光芒中。

    只是更加奇妙的是,他走入了光芒中,光芒却消失了。

    李长风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那是从泥土草根中散发出来的独特芬芳,还有清风从远处的花丛中卷起香气,一路披洒过来的味道,这是生命的味道。

    因为这里是一片丛林。

    火红色娇艳欲滴的

    红枫树,粉色含苞待放的桃树,白色圣洁的白辛树,一丛丛一棵棵错落有致的种在一旁,远处的山坡上,山峦的淡影被迷蒙的湿气沾染到青翠嫩绿,有两座土黄色的寺庙藏于山中,只露出浅浅的黄色影子。

    李长风低头看着脚下,湿润的泥土和青草就沾在脚上,那种味道沁人心脾。

    这里,是一处桃园。

    李长风看着远方,眼神平静。

    “漂亮的东西,未必美好。”

    没有来由的,李长风忽然吐出一句话。

    从这一刻开始,当李长风冷不丁的说出这句话,桃树和红枫开始摇曳,白辛开始抖动,大片大片的花朵树叶从树木上掉落下来,飘荡在风中,交错穿插悬浮在风中,然后轻轻的掉落泥土中。

    李长风的目光一直跟着那其中的一片桃花。

    只因为,他从这桃花中,感知到了真元。

    一片桃花而已,为什么会有真元?

    直到桃花入泥,沾染凡尘,李长风才看出了其中的不同。

    这桃花是一个人。

    就好像地下原本就躺着一个人,这桃花只是最后的引子,沾染到这人的身上,那人便活了过来。

    她是一个**身体的女子,就好似**身体的花朵,身体就是她最大的美,而身体也是她最大的杀招。

    李长风看到一把刀,明晃晃锃锃亮,朝着李长风的头顶当头砍过来。

    李长风做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在空中斜划一刀,那女子的身体被砍成了两段。

    正如他所说,漂亮的东西,未必美好。

    而接下来,清风起,丛林中响起了唰唰声,千枚万枚树叶花朵都随风而起,朝着李长风飘荡而来。

    而李长风负在身后的手,垂下去,捏的青筋暴涨。

    因为他从所有的花朵树叶中,都感知到了强的可怕的真元。

    “欢迎来到地狱。”圣童的声音在李长风的心头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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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辆马车慢悠悠从西面而来,走进了这曾经荣耀的皇城之中,马车后跟着绵长的车队,但此时尸横遍野哀嚎丛生,有条件的都已经搬离了长安,没有条件的老弱妇孺都留了下来等死,这里已不复富丽堂皇的京都之荣。

    马车道两旁的屋子顶梁都倒塌下去,老人抱着孩子失魂落魄的靠在门口,她们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绝望,废弃的道路杂草丛生,这杂草下曾是累累尸骨和金砖铺就,但此刻已没了意义,皇城还是那个皇城,但幽王都已死了,还有什么意义呢?

    老人和孩童看到了从皇城口滴溜溜走来的马车,这马车的轻巧和素雅,牵引的高头大马颇为神骏,只消一眼便能看出主人的善良和权势。

    于是那些老人和孩子眼中都冒出了希望的光,她们忙不迭的涌过去,希望马车里的主人能给她们施舍施舍点饭菜,好让他们活下去。

    她们只是想活下去,她们做错了什么呢?

    马车停下,里

    面响起声音:“小青小白,让人把东西分发下去。”

    两个柔弱无骨的婢女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开始招呼后面的车队停下,分发粮食。

    那些抱着孩子伸出手的老人,都惊讶于这两位女子的天颜容貌,一时间竟看的呆了,而这时他们更加好奇马车中的主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闻人立雪和解红妆抱着夜星走出马车,看着长安中的一片狼藉。

    所有人都看着闻人立雪和解红妆,她们未曾看过神仙,但她们知道,即便是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长安城中忽然多了一丝生气,这生气从开锅点火炒菜做饭开始,车队把锅碗瓢盆都分发给所有人,给他们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有医女给她们清洗包扎伤口,还有侍女把孩子都带到烧好热水的澡堂中洗净换上新衣裳,一个个打扮的粉雕玉琢。

    从她们父母长辈手中抱走的时候还是个泥娃娃,过了一会便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玉人。

    有**着上身的壮丁大声招呼着给房子加固,把里面的桌椅板凳一应东西能修的修,不能修的换掉。

    长安城中忽然有了人气。

    这人气来自于厨子对手忙脚乱的小厮的呵斥:干啥呢,切个萝卜会不会?

    也来自于壮丁和同伴的拌嘴:

    “你听不听得懂?我说三二一一起抬啊!力道不在一起砸到人咋弄?”

    “你说了两个一嘛。”

    更来自于侍女和老弱妇孺的轻声软语

    闻人立雪看着长安城中的天阙宫轻声道:“他是长风的好朋友,他造的孽,我们做为长风的妻子,就要替他弥补一些。”

    夜星在闻人立雪的怀中,安安静静的不复往日的吵闹,反而眼睛一直看着忙碌穿梭的人群。

    长安城中的乾坤殿,此刻阴风阵阵,死黑之气笼罩其上。

    身负铁甲的周修冶安静的坐在最上方的龙椅之上,幽王和淳王的头颅早已腐烂,皮肉脱离,只剩骨头被插在龙椅之上,在周修冶的手中被抚摸的锃亮。

    周修冶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但他每次只要看到那一席倩影,都能迅速冷静下来。

    乾坤殿的门口站着一个人,李勿执衣裙飘飘,站在门口看着皇城之中游走的狰狞执刀人,还有躺倒在地的尸体。

    而她的目光抬起,长安城外,有炊烟袅袅升腾而起,那是人气。

    她仿佛听到了老弱妇孺的笑声,还有孩童的玩闹声,还有厨子的呵斥声,壮丁的吆喝声

    周修冶缓缓睁开眼,轻声道:“你走吧。”

    李勿执没有回头,但脚步也没有动。

    周修冶继续说:“我没事,你你去帮帮她们。”

    李勿执低下头轻声道:“你保重!我我还会回来的。”

    说完这一句,李勿执离开了乾坤殿,离开了皇城。

    周修冶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尸海之后。

    “希望你永远别回来了”

第两百三十八章 一片湖,一座庙

    第两百三十八章 一片湖,一座庙

    道家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www.uu234.ccUU小说

    李长风力劈而下,斩碎桃花,桃花碎裂成瓣,然后分出千百片更加细小的桃花,最终变成千百个手执长剑的剑客。

    李长风气息略有不平,以他的真元之磅礴,竟有穷力之感。

    自己的面前依旧繁花似锦,但丛林中刀光林立,冷漠而浓郁的杀机,紧紧盯着李长风。

    桃林之下,泥土已变成了血色,甚至已淹没成了浓黑色,这些都是血。

    李长风就踩在血中。

    他已在这里杀了很久,不知杀了多少人。

    但李长风总觉得,就算穷尽他所有的真元,也未必能杀得死这里所有的人。

    李长风在想,他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此地看似美景如画,却偏偏是尸山血海的修罗之地,湛蓝的天空和圣洁的白云,还有李长风抬头就能看到的繁花与青翠,和地上流淌的鲜血对比明显。

    “你很焦虑。”

    李长风的神照中,圣童的眼眸睁开,平静的说话。

    李长风没有回应,他在思考。

    他似乎想错了一些事情,如今在努力纠正。

    期初李长风以为这里是一个独立的地界,不管生命的本质为何,不管真元的形式为何,但至少李长风可以看得到尽头。

    可李长风想错了,也许这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是一个结界。

    如果是真实的,那一定有尽头。

    如果是结界,那有可能李长风已坠入轮回。

    假若是后者,李长风该如何逃脱?

    似乎以他自己的力量,并不足以打破此地的平衡。

    如果真元耗竭,李长风会死在这里,或者沉沦此地。

    李长风手中的诸天乙罗在轻轻响动,似乎迫不及待要吞噬这些鲜活的生命,但李长风知道,这不对,杀戮不是终点,而是徒劳。

    想到这里,李长风倒转诸天乙罗,他开始施咒。

    符文在他的指尖流动,然后静静的在脚下铺开,变成一个丛林中异样而且美丽的花纹。

    看到李长风所做的一切,神照中的圣童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

    李长风明白了一些事情,但真相往往需要验证才可以得知。

    一道接着一道的符文四散开来,李长风施咒的速度越来越快。

    那些桃花化作的人形,好似感觉到了威胁,都发出一声尖啸,朝着李长风扑过去。

    李长风手臂不停,提着诸天乙罗看也不看,猛然挥出去,剑光就像一轮弯月,把那丛林,那人影,那树木和桃花,都斩成了两段。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而李长风却不曾看他们一眼。

    桃花越来越多,越来越盛。

    李长风挥出一剑又一剑。

    终于,他的指尖停在了半空,有一滴血从李长风的指尖流淌而下,滴落在阵眼中。

    此时的李长风,不再去看那些桃花化作的人形,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看过他们。

    李长风抬起头看着天空,看着湛蓝的天空和白云。

    白云骤消,湛蓝变得暗淡,乌云笼罩到了一起。

    “天劫!”李长风喃喃道。

    地字卷之上的天劫,杀不死昆仑山的智藏龙师,但却实实在在的超出了李长风的力量,如果说这里的魔域是一座囚笼,那李长风就需要超出自己的力量来打破此地的平衡。

    破界,便从此刻开始。

    第一道雷轰然落下,就在这雷刚刚照耀大地,要触碰到地面的鲜血之时,一切都慢了下来,雷电很慢,桃花飘零,刀光剑影,所有的一切,慢到几乎要定格。

    而李长风,则安静的看着雷电。

    他能看到雷电窜入地表,那种银色光芒把所有的丛林黑暗都点燃,然后把所有桃花化作的人形劈裂成碎片,灼烧成飞灰,鲜血被火焰吞噬,丛林被火光遮蔽,这雷电从李长风的身体中穿透而过,来回穿梭。

    李长风,已跳出时间之外。

    此地的空间规则李长风无法修改,但他可以让自己短时间内跳出时间之外。

    而天劫,就是用来破坏此地的空间规则。

    忽然,李长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他低头看着脚下,那里出现了一条裂缝。

    李长风皱起了眉,因为裂缝之下,碧绿的湖水,波涛起伏,涟漪阵阵。

    裂缝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光芒消失,桃花消失,丛林消失,鲜血和尸体也消失,只留下了一望无际的碧绿湖水,还有湖水上飘荡的一座孤零零的房子。

    这房子李长风也看过,隐没于青翠苍山中的黄色寺庙屋子。

    此刻孤零零的飘荡在湖水之上。

    但更令李长风震惊的是,湖水之上不仅有房子,还有一个人。

    李长风曾见过许许多多气质非凡的人,北方雪城之中的城主陈丹青,北国书院的院长巫寒宵,太古恩祠的门主圣童,昆仑山智藏龙师

    但坐在李长风面前的这个人,他很难用语言去形容。

    他穿着一件宽松简单的长袍,但他的身体却不是很健壮,反而生出几分消瘦之感,他的发髻一丝不苟的梳理到背后,看上去他似乎是一个极斯文的人,可他虽然眼睛闭着,眉眼处无一不显示出王道霸气,似乎只消他一睁眼便会杀人。

    李长风觉得这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外表斯文,但内心霸道无可匹敌。

    他此刻赤着脚坐在水波之上,闭着眼侧对着李长风。

    忽然,他睁开了眼,转过来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觉得自己脚下的水波在沸腾,好像有股强大的力量要冲出来。

    他的真元从脚下渗入,和那股将要喷薄而出的力量相互抗衡。

    那人的眉眼就像一把出鞘的剑,紧紧盯着李长风,甚至于李长风感觉到他的目光很尖锐,尖锐到自己刺伤自己。

    仅靠目光就能伤害自己,这是李长风从未遇到的感觉。

    那人忽然站了起来,他很高,几乎比李长风高出一个头,朝着李长风慢慢走过来。

    只是奇怪的是,他每走近一步,那股沸腾的力量就消失一分,等他走得越来越近,那股力量消失殆尽,只剩一个俊美的皮囊站在李长风的面前,看着李长风。

    “你叫什么名字?”他开口说。

    一如他的外貌,他的声音也很好听,不似男人那般低沉,但却十分吸引人。

    李长风感觉他并无恶意,于是道:“在下李长风。”

    对方点了点头:“我叫郁垒。”

    李长风一愣,他忽然响起,昔年李孤鸿身边有两位神将神荼郁垒,天阙宫一战之后,神荼神将一夫当关拦在太阿道,把雪剑斋杀得人仰马翻,而郁垒神将却随着李孤鸿身陨不知所踪,原来是到了逐天鹿锁之后,只是他为什么待在逐天鹿锁之后?

    郁垒淡淡的说:“你比我想象的要矮一些。”

    李长风听了忍不住气极反笑:“是前辈你长得太高了。”

    郁垒上下打量着李长风,叹了口气说:“你和你的父亲很像。”

    李长风默然。

    郁垒转身离开,李长风循身而行。

    直到走近那座破败不堪的寺庙,李长风才看清,庙宇中有一座棺椁,而这棺椁便是庙宇中唯一的东西。

    入这虚无中,只为这一庙宇;建这庙宇,只为摆这一棺椁,为了这棺椁,郁垒神将甘愿一直守候此地。

    李长风心中忽然开始颤动起来。

    他猜到了这里面躺着的人。

    郁垒:“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他也等了你很久了。”

    李长风闻言心中便已确信,这棺椁中躺着的人,就是他从未见过面的李孤鸿。

    原来李孤鸿真的死了。

    原来自己的父亲真的死了。

    智藏龙师当初曾说他相信李孤鸿是去了另一处地方,如今一语成鉴,只是他的确死了,李长风心中最后那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李长风忽然道:“我的母亲也在里面吗?”

    郁垒看着他的眼摇了摇头:“我只能把你父亲的尸首带出来,你母亲的被留在了天阙宫。”

    李长风心中想愤怒,可他愤怒不起来,这已是他早就猜到的前尘往事,再愤怒又有什么意义。

    李长风:“我能看看他吗?”

    郁垒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李长风道:“他留了一封信给你。”

    李长风看着郁垒手上的信封,久久说不出话语。

    他最终摇了摇头,没有接过信件,而是转身走入了寺庙中,轻轻的抚摸棺椁。

    “算了,让他安息吧。”

    李长风这么说。

    他已经知道了李孤鸿是什么样的人,既然郁垒选择了这个孤独的地方,那棺椁中的他一定不想被打扰,李长风又何必再去打扰他。

    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李长风说完了这句话的时候。

    门外忽然有一股清风吹入,卷起一阵涟漪。

    在清风中,棺椁就像放了千百年,开始风化。

    棺椁变成了金色的颗粒,随着清风卷入了空气中。

    李长风没有看到棺椁中的人,但棺椁却在一点点消失。

    连郁垒手中的那封信也消失了。

    唯有李长风和郁垒站着,那清风吹着。

    金色的颗粒盘旋在庙宇中,附着在李长风的手上衣服上身体上,然后消失不见。

    李长风手中的诸天乙罗在鸣叫。

    那是一种同鸣的战栗感。

    这庙宇中逐渐变得空空荡荡,只因为棺椁已经消失,变成了金色的颗粒附着在李长风的身体上,然后消失不见。

    郁垒轻声道:“你父亲的棺椁,是另一半琉璃陨金,和你手上的诸天乙罗乃是同源,如今陨金择主已经附着在你的身体上,你就是琉璃陨金,琉璃陨金就是你。”

    李长风瞪大了眼睛,颤声道:“我爹钻进我身体里了?”

第两百三十九章 祥瑞

    第两百三十九章 祥瑞

    一月,大寒。www.uu234.cc

    当整个南方都铺上一层银亮的雪妆,地处极西偏北的高原之上,却雪融冰消,青葱翠绿的花草开始冒出芽儿,然后迅速生长到及膝,在剑冢中繁盛生长。

    北境线最后一批卫戍士兵开始打扫营地离开,曾经燕国太子把兵线团团围住雪剑斋,在山下严防密布要塞,不让雪剑斋一人下山,虽然凡夫俗子无法和修行者抗衡,可是燕国太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如今大批的部队已经撤离到了北境战线,这最后的一些守卫士兵,今天完成了他们的使命,也在收拾包袱奔赴北面。

    但他们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在这里呆了许久,他们都知道此地乃是极西之地,冰雪盖天从无停歇,所有痕迹都被掩盖在雪山之下,即便强如雪剑斋,也无法撼动天威,剑冢被掩埋其中。

    但连日来,明明天气入了大寒,南方早已入了凛冬,可这极西之地的雪却慢慢融化了。

    雪融冰消,反而像是进入了盛春时节,融化了的雪变成了小小的溪流从高山上顺流而下,灌溉每一寸土地,那土地中有嫩绿色的芽儿冒出来,然后迅速生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长到及膝处,硬着风儿飘荡。

    野草,繁花,在剑冢中盛开。

    那早已被冰雪掩盖很多年的剑冢,终于重见天日,兀自在阳光下显露峥嵘。

    如果是这只是气候的变化,那更加让人看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

    雪山之巅,竟然有五彩祥云笼聚到一起,久久不曾散去,那形状和五彩斑斓的样子,好像里面住着一位神仙,腾云驾雾而来。

    在山脚的士兵偶尔还能看到鸾凤和鸣,那是真正的凤凰和青鸾,凤凰高昂头颅,金色的羽毛轻盈煽动,引吭高歌;青鸾与之和鸣,山下雀跃。

    这都是山脚的士兵亲眼所见。

    有人说这是祥瑞之兆。

    小五是被留在雪剑斋为数不多的士兵,他的年纪最小,对什么都好奇,听了前辈的话语,他反而心中生出了几分担忧。

    若是祥瑞之兆,为什么会出现在雪剑斋?

    他宁愿是自己错了,是所有人错了。

    直到,他看到了一些人。

    有一些人,从雪山脚沿着路走上来。

    小五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看到他们的感觉,因为那像是看的清,又像是看不清。

    他能看到一些人走上来,但是却看不清那些人的相貌,若是离得远了还好说,可他们分明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了,小五还是看不清。

    这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出于一位士兵的职责所在,小五皱了皱眉,还是站了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站住!雪剑斋禁地已被燕国封锁,任何人不得上山!”小五肃然道。

    此时,小五才宛若镜中花水中月,看清了所有人的相貌。

    他们看上去都气质非凡,只有一个胖胖的大肚便便的中年人,显得有些猥琐。

    那胖胖的大肚便便的人看着小五说:“燕国?你们还不快走待着干什么?小娃娃不懂事,信不信我抽你的屁股。”

    小五被他说的一愣,忽然醒悟过来道:“呔,你这胖子瞎说什么,我们虽然要走了,但是尚未离开,一刻未曾离开,就一刻要执行好自己的职责,奉太子令守卫雪剑斋,不叫雪剑斋一人下山,不叫山下一人上山,违抗者立斩不论!”

    那胖子被说的气鼓鼓的,旁边忽然有一个人拦住他:“和小孩子计较什么,我看他们挺认真的,别忘了你来干什么,咱们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快走吧!晚了就糟了。”

    胖子冷哼一声,小五不过一眨眼,转而几人就已消失在眼前,再一看,他们已经到了半山坡。

    等到小五重新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消失在了雪山之上。

    就算是修行者也太奇幻了一些,这些人难道是神仙吗?

    小五追不上他们,只能作罢。

    雪剑斋的掌教梅饮雪,长老梅无雪,夜尊者张天根,大长老鱼剑僧等一众长老鱼贯而出,还有千百剑奴白袍执剑而立,静静的看着从山下上来的这一众人。

    只是如今的张天根形容枯槁,仅剩一条左手。

    “南山书院钟叔离。”

    “北国书院巫寒宵。”

    “西塞国李秋。”

    “太古恩祠少阳宗一叶。”

    “太古恩祠离宗柳飞鸿。”

    “太古恩祠少阴宗梅十四。”

    “太古恩祠法宗玉关山。”

    “济世堂林碧霄。”

    梅饮雪朗声一个个念过去,然后微笑道:“诸位皆是江湖前辈,先贤大能,不知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钟叔离:“杀人。”

    梅饮雪:“杀谁?”

    钟叔离:“杀百里飞花。”

    梅饮雪忽然笑意更浓:“为何要杀百里飞花?”

    钟叔离冷哼一声:“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拖延时间?百里飞花被你们雪藏近二十年,圆满在即,今日我们就是来杀了百里飞花,你难道有话说?”

    梅饮雪笑着道:“我说你们杀不了百里飞花,反而会送命。”

    钟叔离:“你说送命就送命?你打得过我再说!”

    梅饮雪似乎不愿再与之争论,反而朗声道:“结阵!”

    钟叔离以为梅饮雪在拖延时间,岂料梅饮雪先发制人。

    于是也说道:“那就手下见真章!”

    鱼剑僧和张天根还有梅无雪挡不住这些神王境的修行者,那千百个剑奴手中的剑阵也挡不住这些宗门巨擘的联手一击。

    雪剑斋的掌教梅饮雪虽强,但也无法抵挡钟叔离和巫寒宵的练手。

    既如此,似乎他们早已定了败局。

    梅饮雪只是和巫寒宵对击一掌,那滔滔不绝的涛潮掌力一波接着一波,梅饮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汹涌澎湃的江涛中上下翻飞。

    于是躬身而退,平稳气息。

    巫寒宵虽然不甚出现在江湖中,但他的名字却从未从江湖的名册中被抹掉。

    钟叔离站定看着梅饮雪道:“百里飞花在哪儿?”

    梅饮雪回身望着高山上的竹楼,此刻有青鸾为伴,凤

    凰起鸣,神光已然出现。

    钟叔离没有想到百里飞花如此之快,于是和巫寒宵对视一眼,两人爆身而上。

    二十一年前,百里飞花祭神成功,修为跻身一流,于是催动天下宗门向太古恩祠发动战争,最后齐聚天阙宫,死伤无数,她击杀济世堂郑梳桐和太古恩祠李孤鸿,也反为其所伤,故而复原守本,恢复了小女孩的模样,只是灵韵仍在,从此被雪剑斋雪藏。

    二十年一轮回,如今李长风已二十一岁,想来百里飞花大限之期已到,她若是能一举圆满,当今世上难保不会再次生灵涂炭。

    巫寒宵夜观星象发现事非寻常,于是南北书院主导,太古恩祠为辅,齐聚雪剑斋击杀百里飞花。

    当今至强者,放手一搏。

    钟叔离的脚步刚刚踏足雪山顶,他心中那股预感越发的强烈,此地的真元之强竟然有别于九州,竟有神光初现之感。

    难道已经来不及了吗?

    就在他还要上前一步之时,蓦然间有一根烫金花纹玄铁棍破空而来,戳在他的脚下,兀自颤动。

    竹楼下,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人佝偻身子,另一个人脊梁如枪。

    柳飞鸿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们两个,只因她认识那脊梁如枪杆笔直的人,虽然一席青袍其貌不扬,可提到他的名字谁不知晓。

    “净月大圣吴玄舟!”柳飞鸿银牙紧咬。

    所有人为之一振。

    林碧霄声音清冷:“还有一位是幽湖山鬼夜惊铃。”

    钟叔离的眉头皱起:“这两个人不好对付。”

    巫寒宵:“师弟,我们无路可退了。”

    许久未曾说话的李秋忽然道:“那便先让我试试。”

    话音刚刚落下,李秋陡然暴起。

    佝偻身子的夜惊铃手中忽然出现一条锁链,这锁链的尽头是一把巨大的镰刀,黑似碳弯如月。

    戳在地上的烫金花纹玄铁棍忽然倒飞回吴玄舟的手中,净月大圣当头一棒,朝着李秋狠狠的砸落。

    净月大圣吴玄舟,幽湖山鬼夜惊铃,这二人都是早已成名近一甲子的神王境超强者,二十年前天阙宫大战他们未曾出现,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死,还成了百里飞花的守护,难怪梅饮雪毫无畏惧,原来这就是他的依仗。

    只要有这二人在,除非李孤鸿在世,几乎没有人能杀死他们。

    而如今,百里飞花圆满在即。

    吴玄舟头发早已花白,身着素袍脸若金刚,脸上的刚强坚毅就像金石,他手中的烫金花纹玄铁棍看似平常,可只有李秋知道这根棍子有多么恐怖,一棍扫来,空间犹如被火焰烫的卷起的白纸,哗哗作响。

第两百四十章 觉醒

    第两百四十章 觉醒

    钟叔离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吴玄舟身后的竹楼,李秋和吴玄舟正在酣战之时,幽湖山鬼夜惊铃却环伺一旁一动不动,手中的勾镰却紧紧握着,盯着钟叔离等人。www.uu234.cc

    钟叔离以真元渡音:“趁着李秋拖住吴玄舟,我们几人齐聚而上杀了夜惊铃,值得一试!”

    巫寒宵悄无声息点了点头。

    吴玄舟一棒砸下,李秋避其锋芒。

    正当口之时,巫寒宵和钟叔离,柳飞鸿和一叶,玉关山和梅十四陡然暴起,朝着竹楼越过去。

    原本一动不动的夜惊铃,手中的铁索忽然电闪雷鸣,将所有人的去势封锁,勾镰黑光熠熠。

    吴玄舟一棍逼开李秋,突然一声爆喝。

    烫金花纹玄铁棍如同大圣手中的金箍棒,排山倒海般朝着所有人砸过来。

    钟叔离没有想到吴玄舟如此强悍,夜惊铃也早已猜出所有人的动向,可不管他们知道与否,两人竟都没有抢先下手,而是待敌先动,难道他们真的强到无所畏惧?

    净月大圣这一棍之威,无人敢抵抗。

    所有人被逼而退,复又退回了原地。

    玄铁棍把青山绿水断为两截,深不见底。

    吴玄舟一棍之后,又和李秋战在一起。

    而夜惊铃,也恢复了一动不动的诡异模样。

    李秋的手指弥漫金光,在空中画下一道莲花,五朵莲叶中间包围着一颗圆润的芯蕊,李秋在每片莲叶上都画下一个古朴晦涩的符号,是梵文。

    ‘’‘嘛’‘呢’‘叭’‘咪’‘’

    六个金光熠熠的符号在莲叶中闪动,吴玄舟眼光如炬,正要拆解这六字大明咒,忽然间觉得自己越来越小,竟已落入了三千世界的莲叶中,这六字真言每一个都无比巨大,宛如一座高山,吴玄舟此刻变得犹如微尘般渺小,而六字大明真言如同山一般高大。

    吴玄舟长袍猎猎,丝毫不为所动,手中铁棍猛然砸下,那六字真言一个接着一个变成金色的颗粒,李秋的掌心突然出现一道血痕。

    似吴玄舟这等境界的人,空间之力等讨巧手段,已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除非在对境界的理解,或者是真元的浑厚上胜过他,否则都是徒劳。

    李秋祭出万字佛印,要镇压吴玄舟,吴玄舟以撼山棍法破之,烫金花纹玄铁棍砸在李秋的胸口,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李秋狂撒鲜血摔了出去。

    至此,香气越盛。

    自雪山而下,漫山遍野都是浓浓的香味。

    那种异香,吸引着青鸾和凤凰雀跃。

    钟叔离和巫寒宵抢险出手,所有人都毫无保留的战在了一起。

    吴玄舟和夜惊铃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大势之辈,虽然只有两人,但一棍一刀之下,竟把所有去路封锁的密不透风,面对如此多人也不落下风。

    钟叔离闻着那股香气越来越浓,心中焦急万分,百里飞花此刻显然已到了最后时刻,若不抓住这个机会,恐怕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一念至此,钟叔离竟趁着吴玄舟一棍横扫千军,徒手抓住了吴玄舟的烫金花纹玄铁棍,那股巨大的力量由钟叔离的手掌传入他的五脏六腑,直震的这位南山书院胖乎乎的院长内府翻江倒海,血气上涌溢出嘴边。

    那夜惊铃勾镰扫过,钟叔离再度故技重施,另一只手扣住了对方的锁链,这一棍一刀被他扣在手中,锁的死死的。

    巫寒宵心中一惊:“你干什么?”

    钟叔离一声怒吼:“快去啊!”

    巫寒宵心神一震,转而咬牙狂奔向竹楼。

    吴玄舟铁棍在手可穷其变数,烫金花纹玄铁棍被钟叔离死死锁住,他一发狠,一脚踹在钟叔离的膝盖上,钟叔离硬生生受了这一脚,只觉骨节欲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夜惊铃一声尖利嚎叫,勾镰死死的勾在了钟叔离的琵琶骨上。

    血肉翻飞。

    “还不松手!”夜惊铃尖利叫喊。

    只不过瞬息之间,巫寒宵等人已到了竹楼前,那股浓郁的香味几如实质般透楼而出。

    吴玄舟和夜惊铃心系竹楼内的安危,此刻钟叔离受了多少拳多少脚已数不清楚,但他握住铁棍和勾镰死死不松手,吴玄舟和夜惊铃对视一眼,皆是弃了兵器,飞身一脚把钟叔离踹倒,躬身疾上。

    太古恩祠少阳宗主一叶探身而上,率先打破抢夺先机杀进了竹楼中。

    吴玄舟和夜惊铃纵有惊天修为在身,也拦截不住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竹楼中忽有冲天香阵。

    一叶一手探出,但真元宛若泥牛入海,他觉得自己就像风雨飘摇的孤舟,抵抗不住天威,在香阵中越飞越远。

    吴玄舟和夜惊铃心中一喜,疾身而上。

    巫寒宵感觉到有一股淡金色的光芒屏蔽在所有人的面前,这道屏障出现之时,巫寒宵的心已沉了下去,吴玄舟和夜惊铃飞身拦在所有人和竹楼面前,和几人对击一掌,逼开所有人。

    巫寒宵回身望去,钟叔离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刚才钟叔离舍己成人,用一己之力留下了吴玄舟和夜惊铃两人,但巫寒宵和其他人还是慢了一步,百里飞花已然大成。

    那股缥缈的金色光芒,若隐若现的回荡在竹楼中,就像夏夜的萤火虫飞舞,莹莹而现,莹莹而消。

    突然,吴玄舟和夜惊铃不顾其他,在竹楼前落座,平静的闭上了眼。

    从竹楼内的纱帐中伸出两只白皙如玉的手臂,轻轻搭在两人的后背。

    巫寒宵感觉到这两人身上的气息几乎在一瞬间就弱了下去,两人的面色形容枯槁直至面无血色,他们身上的气息也消失了。

    他们身上的气息消失了!

    巫寒宵目光紧紧盯着纱帐内,盯着那双重新收回去的手臂。

    过不多时,纱帐缓缓的被掀开,一个身着红衣的玉人慵懒的伸了个腰,走了出来。

    她一席火红色的长袍,在灿烂花草中,在凤凰青鸾旁,显得犹如谪尘仙子那般美丽,但巫寒宵知道,现在的这个人,现在是真正的恶魔。

    百里飞花此刻已回复了女人模样,巧笑嫣然看着面前的所有人。

    她施施然从吴玄舟和夜惊铃的尸体旁走过,走到了巫寒宵和一叶等人的面前。

    “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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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飞花看着从雪剑斋而下一望无际的雪山

    云雾,忽然心中有一丝追忆,她恢复了以前的身体,自然也想到了一些从前的往事。

    猛然,她由静而动,探出手抓住了一个白皙的脖颈。

    百里飞花看着被自己捏在手中的林碧霄,忽然不想杀人了,于是很随意的松开了手,把这位神王境修行者像小鸡一样丢弃一旁。

    “世人皆可怜之辈。”

    百里飞花如是说。

    在她的火红色长袍的背后,白雪地中有蔓延结冰的殷红血迹,长袍猎猎北风呼啸,躺在地上的人永远看不到雪山的落日有多美丽。

    一叶死了,西塞国李秋被百里飞花斩去了头颅,兀自睁着眼不肯瞑目,巫寒宵身受重伤,钟叔离不省人事,能站着的唯有梅十四和玉关山,还有柳飞鸿和林碧霄。

    只是梅十四和玉关山能站着,却选择了跪着。

    他们跪倒在了百里飞花的面前,手中提着刀,眼睛却紧紧盯着柳飞鸿和林碧霄。

    林碧霄咬着牙:“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百里飞花看着林碧霄和柳飞鸿眼中的怒火和杀意,忽然觉得要杀死一个人太简单了,可要扭转一个人的想法却太难,于是轻声道:“既然这个世间注定要出现一个神,为什么不能是我?”

    林碧霄:“你视人命如草芥,如果这世间注定要出现一个神,也绝不会是你。”

    百里飞花摇了摇头:“这世间太过纷乱繁杂,死亡对很多人来说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正因为有了力量才会有规则,才会有所谓的仁义和情感,可你现在却让我放弃力量去追求仁义,岂非可笑。”

    柳飞鸿猛然爆发,一掌斜切下去,这一手所用的力量巧妙到了极致。

    她虽和百里飞花相距甚远,手掌刚刚抬起来之时她还在原地,可落下之时的片刻后,她已出现在了百里飞花的面前。

    所以这一掌,已然出现在了百里飞花的头顶。

    只是她感觉到了一丝奇妙,她的手掌风雷如电,但到了百里飞花的头顶却变得慢到极致,慢到百里飞花回过头,然后静静的看着自己。

    柳飞鸿的手掌越来越慢,但这期间百里飞花却足以做很多事情。

    她回过头,看到了面前的绝色女人,曾经她也出现在那个男人的身旁,用一种近乎仰慕的目光看着李孤鸿。

    所以百里飞花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柳飞鸿的胸口。

    噗。

    一声轻轻的声响。

    柳飞鸿的手掌还在半空,可她却有种感觉,这一掌再也落不下去了,因为她全身的力量,都随着那一声轻微的声音,被带走了。

    林碧霄站在柳飞鸿和百里飞花的身后,看着柳飞鸿的手掌抬起来,然后落下去,看着百里飞花回过头,然后用指头轻轻点在柳飞鸿的胸口,然后是一声轻轻的噗。

    柳飞鸿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碗大的血洞,鲜血把她的衣衫打湿,然后迅速被寒冷的温度凝结,柳飞鸿倒在了地上。

    和一叶还有李秋一样,倒在了雪地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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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535/ 第一时间欣赏剑起苍黄最新章节! 作者:白马出西凉所写的《剑起苍黄》为转载作品,剑起苍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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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起苍黄介绍:
天凤久不鸣,一鸣惊长安 磨剑十九载,一剑荡乾坤。 # 这是一个少年可歌可泣的,与天争命的故事!祝阅读愉快:) ——白马出西凉剑起苍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起苍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起苍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