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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马出西凉     剑起苍黄txt下载     剑起苍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下级弟子

    第十六章 下级弟子

    管凤笙走进了南山书院缥缈峰顶的农舍,尚未推门就已闻到了烤鸭味道。顶 点 X 23 U S

    于是他咳嗽两声推门而入,看到钟叔离正襟危坐一派仙风模样,但衣襟上的油斑和桌案上的骨头出卖了他,甚至连嘴唇都油光发亮。

    “再这么个吃法,山上的鸡鸭都不够了,刚开春买的小鸡仔还没长大,总不能再买一轮罢?”

    钟叔离心宽体胖,屋内却素雅幽静。

    膝前有三尺黄梨木雕花桌案,上有一双血玉狮子,左侧有笔架一张悬笔数只,笔类斗、灰、焦、墨一应有之,右侧青烟袅袅自珐琅雕佛镂空香斗中飘散出来,闻之清新神怡静心凝气。

    钟叔离摇动纸扇,背后璧上书四字:有凌云气!笔力虬劲一派出尘仙模样。

    但管凤笙见过他不顾形象啃鸡腿的模样,所以这一番惺惺作态只怕是媚眼做给瞎子看。

    管凤笙坐下自顾自倒杯清茶,一饮而尽说:“你倒是吃得下去?”

    钟叔离说:“学生日精夜勉勤习武功书院一派祥和,为何吃不下?”

    管凤笙笑说:“我尚且能感受到那股天地异兽的气息,乘黄自深山而出,你自然也能知道,何必和我打哑谜。”

    钟叔离说:“那又如何?不过多个烧锅炉弟子,妹妹洗衣哥哥做饭,岂不美哉。”

    管凤笙疑惑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九州乘黄会和这少年亲近。”

    钟叔离拍拍他肩膀说:“别想太多会秃顶,你若是知道雪剑斋夜摩罗和神仆东溟臣一路跟随这少年而来,怕是又要睡不着觉了。”

    管凤笙眼睛一瞪:“这二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一路相随是为什么?”

    钟叔离同样眼睛一瞪,大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管凤笙知晓这人顽皮性子,自在书院修行时就从不走正道,有墙可翻偏不走大门,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改变。

    “李长风已在书院,岂非有大好机会可以打探一下,这二人和前尘往事牵扯众多,无端跟踪一个没有一丝修为的娃娃,这事情必然不简单。”管凤笙笃定说。

    “事情自然不简单,但复杂的事情容易伤脑袋,所以我还是少想为妙。”

    管凤笙怒其不争:“你不仅肚子吃大了,脸皮也吃厚了。”

    钟叔离笑说:“事情原委自然需要了解,可与其我们去深究,不如让他自己暴露出来。”

    “怎么个暴露法?”

    钟叔离脸上浮现一丝了然笑容:“妹妹是天赋异禀的真智人,哥哥却经脉紊乱毫无修行资质,这种事情本就不合常理,但假若我让他修行,他身上所有的秘密都会一一解开,张天根和东溟臣在他身上动过什么手脚,一试便知。”

    管凤笙冲他肚子拍了一巴掌,直拍的赘肉乱颤:“

    好啊你早就算无遗策,却害我苦苦想了半宿。”

    钟叔离大声说:“谁让你榆木脑袋,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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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字堂口灶房锅炉旁。

    李长风此时已换上一身青袍,他尚未及冠因此头发只是简单用布条扎起。

    此时他蹲在锅炉前,盯着灶台里燃烧跃动的火焰和被灼烧噼啪作响的干柴朵,喃喃的说:“我想不通。”

    李勿执在切腊肉,一刀刀很认真的把腊肉切成薄薄的片儿,娘说过,腊肉要切薄才好吃。

    过了冬的腊肉被春风吹干,在柴火烧的锅炉上蒸熟之后香味四溢,李勿执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听到哥哥的话儿,她习惯性接话:“想不通什么?”

    李长风皱起了眉,认真的说:“我昨晚分明藏了一碗红烧猪耳在柜子底的暗格里,可今早却不见了,我想不通,这暗格只有你我知道,今早起来一看连碗都不见了,若是老鼠贪吃,它总不能连碗都啃了吧?”

    李勿执放下刀,想了想点头认真的说:“的确不对劲!”

    只是说完这一句,她又拿起了刀认真切肉,李长风注意到,勿执已经擦了好几次嘴角,口水把袖子都打湿了。

    所以李长风白了她一眼,继续添柴。

    待到做好饭菜,收拾好锅碗瓢盆,已经日暮西山,修武场的武生也该下教习吃饭了。

    李长风和李勿执收拾好衣裙出了门,他们不是武生,自然在静字堂是没有资格修行的,因此只能从武场走过时匆匆一瞥,才能看到片刻模样。

    武场有教习燕归来,燕教习是二十七芳龄的女子,据说这个名字本不是闺名,她有一指腹相公参军战死沙场,为了祭奠未婚夫后改名燕归来,取燕倦归山,鸟疲入林之意,但已过去近七年,她依然没有找到相公。

    不管是这凄美故事,或者是教习与生俱来的威严,学生都很怕燕教习,她是唯一敢顶撞院长的女教习。

    李长风自青石长廊走过,在武场门口喊了一句开饭啦!

    借着这功夫瞄了一眼,没有想象中剑光白亮长虹贯日。

    初来学院修行时他也觉得奇怪,这江湖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但后来因为多看一会儿被燕教习遥遥一指打出了武场大门才知道,真元有时候是无形之气,霞光万道火光冲天总是江湖杂说中的情景。

    学生行谢师礼,但眼光都瞥着门口脚步都已隐隐踏出一步,待到燕教习微颔首,顿时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去,脚踏清风穿梭如电,和饿疯了的豺狼一样扑向灶房。

    这也是李长风和李勿执每次都坚定的相信书院之内不凡的原因之一,这群王八犊子平时练功和软虫一样,开饭了和恶狗扑食差不多,原来还是有功底的嘛。

    “周修冶留下!”

    有一长相木讷青袍弟子被燕教习留了下来,他甚至没有移动半步,其名周修冶是静字堂下级弟子。

    书院有堂口九座学生千人,每座堂口武生分上中下三级,周修冶天资平平所以在下级弟子徘徊许久,每次武场下教习都会被燕教习留下,这似乎成了惯例。

    燕教习生的好看如无瑕白璧,她相公虽战死但她一直把发髻梳成妇人模样,也是为了祭奠先夫,一身黑色练武劲装把腰肢勾勒妖娆曲线,俏面美丽却永远冷漠,从未有人见过她笑得模样,自然所有人都觉得她很难相处。

    一个漂亮又武艺高强的寡妇,这个身份总是会让人心生疏远。

    燕教习说:“《撩云剑》第十式拨云见日你已经练了多次,为何连剑都拿不稳?”

    周修冶生性木讷,低头不语。

    燕教习语气平和:“是否我每次罚你让你吃不上饭,所以你毫无气力练功?”

    周修冶摇了摇头,低头不语。

    燕教习目光略微柔和,柔声说:“以后我教灶房给你留份饭,但对你严苛并非我愿意,若是我不对你多加督促,在这青山之中你只是在浪费时光,我不愿做这罪人你可明白?”

    周修冶行礼:“教习字字箴言,学生谨记在心。”

    “所以你可认罚?”

    周修冶木讷的脸上有了一丝神采:“学生甘愿认罚!”

    燕教习点点头,又恢复严厉模样,冷漠的说:“好,今日我罚你撩剑千次方可休息,我不在身边督促你当自重,莫要让我失望。”

    周修冶再度行礼:“谢教习。”

    待到燕教习离开了武场,李长风在武场口喃喃说:“你说这小子傻不傻?”

    李勿执神情认真:“根叔说过,这天下修行万道,但终点只有一个,天赋固然决定人的起点,但那些天下至强者无一不是有大毅力的人,这傻个子天天被燕教习留罚,但不论教习罚他什么,他都一丝不苟的完成了,由此可见,他应当是有大毅力的人。”

    李长风点头:“根叔分明说人傻,偏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实在是学问。”

    李勿执白他一眼,心道你也是傻哥哥。

    李长风忽然一拍大腿,大声道:“糟了。”

    李勿执被吓一跳:“你吓死我了?”

    李长风说:“刚才听燕教习说给这傻小子留饭,那群王八犊子肯定连汤都不剩的。”

    李勿执白了他一眼,拍拍胸口说:“哥,你总是这么一惊一乍,大不了等他下了武场晚饭再给他下碗面条啊。”

    “恩,只能这么干了!”李长风认真的点头,心里道藏在暗格中的那碗猪头肉怎么说也不能给他吃,这傻小子可怜归可怜,但这是两码事。

第十七章 窥剑

    第十七章 窥剑

    待到火红色晚霞藏于山后,黑幕遮蔽天空星光点亮夜晚,李勿执早已洗澡洗衣坐在院中藤椅上,用麻布擦着湿漉漉的头发。m.www.uu234.net

    一旁李长风拿着一口扑刀不断练习收刀挥刀。

    这简单的动作他已练了千次,汗流浃背浑身湿漉漉,额前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但他眼神坚定目光只有刀尖。

    李长风从陈家沟带出的扑刀丢在了这七十万大山的某一处,好在这并非是名贵刀刃,他身上最值钱的恐怕就是闻人立雪送他的红丸,但即使手中只有柴刀也阻挡不了他修行的心,这是他的道,与天争命!

    李长风李勿执并非武生,所以只能单独住在柴房院子中,好在这地方够宽敞,李勿执收拾收拾腾出了一些地方,稍微擦洗一下和陈家沟的家没什么两样。

    她特地把桌椅板凳摆放都整理的和陈家沟一样,李长风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也想家。

    李勿执看了看天对李长风说:“哥,那二傻子兴许下了武场了,你去给他做饭吧。”

    李长风刀锋收敛扑刀收回刀鞘,呼出一口气道了一声好。

    他收拾收拾出了门,沿着石阶下坡朝灶房走去,却忽然看到街角有个黑影,心道这时候武生都已回到寝室,这人又是谁?于是抄起旁边一根黑棍,摸着壁猫了过去。

    一路跟随李长风发现这人竟然是朝着灶房过去,若是已经下课的周修冶,不至于如此小心谨慎。

    黑影一窜进去灶房,轻车熟路,李长风跟在后面握紧黑棍,待到眼光一看,顿时怒气横生,这黑影正摸索碗柜暗格手法老练。

    原来是你这个王八犊子天天偷我的红烧猪耳朵和猪头肉!

    老子藏的那么深还被你发现了,李长风气的浑身发抖,手上的黑棍高高举起。

    “臭小子偷我东西吃!”李长风一声大喝,一棍子砸下去,那人被砸趴在地上,刚端出来的猪头肉洒落一地。

    李长风怒道:“好啊你,我说怎么每天藏的饭菜都不见了,原来是你给吃了,你这缺德玩意儿连碗都不给我留,快让我看看你是谁?”

    那人被李长风扫开手臂,顿时一愣。

    “二傻子?”李长风一惊,周修冶龇牙咧嘴脸色抽搐,显然被李长风揍的不轻。

    周修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吃你一碗红烧猪耳被你打一顿,咱两扯平了,还有下次猪耳多放点醋。”

    李长风又是一棍子:“吃了我的菜还嫌难吃,有本事吐出来。”

    周修冶扶着碗柜站起来,认真的说:“吐出来也没用了,都是昨晚的了。”

    李长风一阵犯恶心,恶狠狠的说:“难怪每次被燕教习留罚却不见你叫饿肚子,原来自己摸着了门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给你开小灶,其实把我的夜宵都给包办了。”

    周修冶傻笑说:“其实没有饭只有菜总是填不饱肚子,但我每次下了教习都没饭吃,只能出此下策。”

    李长风冷哼一声:“说,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周修冶指了指碗柜暗格的缝隙,笑着说:“我家祖上

    是木匠,这缝隙毛糙一看就有暗格,我好奇之下打开发现的。”

    李长风冲他屁股来了一脚,生气的说:“发现归发现,哪个王八蛋让你吃的?你吃就吃了,给我留点不好吗?”

    周修冶苦笑说:“我饿着肚子实在难受,控制不住自己,今晚这猪头肉也砸了。”

    李勿执提着宽松青袍的下摆下山,刚走到灶房门口一愣说:“你两做什么,哥怎么拿着棍子?”

    李长风说:“你问他。”

    李勿执瞪着杏眼看周修冶,周修冶似乎从未和女孩子交谈过,红脸低头。

    李长风冷哼一声说:“真是傻子,肚子饿不饿?”

    周修冶腼腆说:“还没吃饭,肚子很饿。”

    李长风丢了棍子,走到一边开锅盖加水烧柴一气呵成。

    周修冶想要去帮忙被李长风呵斥开,站在一旁傻笑手足无措。

    李勿执大概明白了什么,把猪头肉收拾了洗好又重新装碗,对周修冶说:“二傻子,我哥心善,你若是饿了想吃饭直接和他说便是。”

    周修冶答应下来,笑呵呵的。

    李长风煮开了面条,捞起来丢进碗里就递过去,周修冶刚要接过去,李勿执白了哥哥一眼,给面条里加了盐淋了油又夹了几片猪头肉。

    周修冶傻笑,李长风看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气哼哼的说:“你给他加什么猪头肉,他自己就是个猪头。”

    周修冶也不生气,面条拌一拌吃得唏哩呼噜。

    李长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着说:“二傻子,以后若是你被燕教习留罚,我天天给你留饭菜好不好?”

    周修冶心里感动,眼光含泪说:“谢谢,你真是好人。”

    李长风摆摆手:“先别急忙道谢,我也是有求于你。”

    周修冶问他:“何事相求?”

    “听说你最近在修《撩云剑法》?”李长风笑着说:“你教教我。”

    周修冶面露难色:“书院武学都只能有教习传授,不可私相授受。”

    李长风见他不应,一瞪眼说:“你才吃了我煮的面条,莫非想耍赖不成?”

    周修冶也是个老实人,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李长风接着说:“若是你不应亦可,每日你被燕教习留罚,我在武场外观察,等你下了教习你要告诉我剑招几何,这样总不算你违规相授把?”

    周修冶想了想,燕教习的确没说过这样违规,于是答应下来,点了点头。

    李长风开心的笑起来,那模样落在李勿执眼中,只能偷笑这傻个子吃亏上当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李长风不过是借着由头好让他把剑招相授,有了第一次自然有第二次,然后就有无数次。

    唯一的不足是周修冶始终是个下级弟子,只能修行基础的《撩云剑法》,若是想要修行更高级的武学典籍怕是只能等周修冶境界提升到中级弟子了。

    要不要在叔明月、司徒千金等人的饭菜里面撒点巴豆好叫他们没力气练功?

    若是他们被燕教习留罚那不就更有机会修行高级典籍了?

    李长风心里想到这里,开心的笑起来,忽又冷静下来,饭菜都在一起,若是静字堂几十号人同时拉肚子,到时候怕是被燕教习查出来要被打死。

    想到这里李长风只能暂时按下躁动的心,把这宏伟大计暂时搁浅。

    夜色撩人星空如瀑,李长风走在前肩扛黑棍哼着歌,踏着清风月色往院子走去。

    李勿执知道他心情好,笑着说:“这样哥哥岂非可以修行了?”

    李长风哈哈大笑:“虽没有名师指点,但好在我可以观一叶而知秋,这《撩云剑法》虽不是上乘剑术,但我目前毫无根基正合适入门修行,一朝入得道门中,余生皆是苦行人哪,哈哈。”

    因为李长风心情好,所以李勿执心情也很好,她松开宽大的青袍挽着哥哥的臂弯,能够感受到他十几年来的心酸苦楚。

    哥哥个性骄傲从不低头,他不信佛自然也不信那瞎子说他‘生来坎坷’这种屁话。

    但不管他如何努力,普通人和修行者那道浩瀚鸿沟总是横亘面前,他从未和人说过内心的委屈,但李勿执知道他一直很难过。

    他不怨天不怨地更谈不上埋怨母亲,他能做的就是不断挥刀收刀,离开家乡寻求修行道,此时他发现人生忽然有了那么一丝希望。

    所以他很高兴,他放肆的笑,李勿执笑得眉眼弯弯如月,也从未如此高兴过。

    “哈哈哈我李长风终于有机会修行啦!”

    武生屋舍紧闭的窗户忽然被撑开,一只泛着酸汗味和脚臭味的布鞋丢了出来,屋内有人大吼:“都几更了?让不让人睡了嗨!”

    李长风面色尴尬,和李勿执打了个眼神灰溜溜上山,李勿执吐了吐舌头提溜青袍跟在身后。

    待到月色宁静下来,清风明月中只剩屋舍内的鼾声,一个美丽的黑色倩影从缥缈峰走下山,她一步一个脚印,干净的绣花边布鞋沾上了夜晚湿露的泥土。

    劲装裹身的燕教习忽然停顿抬头看山上那个柴房,隐隐有火光如黑夜中的萤火虫,燕教习喃喃道:“一个天根灵奇的女孩,你却不让她修行,另一个经脉逆行的人,却偏偏让他修行,为什么?”

    她回头看着缥缈峰上也同样闪着一点光火的屋子:“院长,你到底在想什么?”

第十八章 听涛崖练剑

    第十八章 听涛崖练剑

    书院第三十七天,李长风起身后第一件事,他找来一根黑炭笔在床沿边画了一道线。

    李勿执奇怪的说:“哥哥做什么?”

    李长风收好炭笔,拍去手上的黑屑说:“于我而言,今日即是涅,所以我要记住这一天。”

    李勿执点了点头,接着说:“但你日后来看,也分不出这一代表哪一天?”

    “”

    李长风脸色严峻:“是哦,我忘掉了。”于是叹了口气掏出黑炭笔,认认真真在后面写下:天启历六百三十五年春南山书院李长风留字。

    李勿执长叹一口气,脸色有些担忧的看着哥哥。

    李长风摆了摆手说:“偶尔脑子不灵光也是正常,不用奇怪。”

    “但愿如此吧。”

    傍晚的练武场

    “燕教习已走了吗?”周修冶鬼鬼祟祟的说。

    他本就是木讷胆小性子,虽然答应了李长风,但真正做起来还是发憷,于是神色紧张的在空旷的练武场四周张望,生怕燕教习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盯着他。

    李长风挥挥手,不耐的说:“燕教习又不是你妈,不走难道留着喂饭给你吃么?”

    他忽又咧开嘴笑着说:“我今天给你留着春菇肉片炒笋,这个季节山上的笋最是鲜香肥美,嫩的出油。”

    周修冶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慌忙拉着李长风说:“我练你看着,我口述剑招你记在心里,莫要用笔记免得被人发现,等我把今日燕教习布置的功课做完咱们就去吃饭!”

    周修冶虽然愚笨天资平平,按照燕教习的说法他已在下级弟子徘徊良久,可他手指触及到剑柄的那一刻,李长风注意到他身上的精气神截然一变,锋棱凌厉起来。

    剑起,凌空肃杀。

    “《撩云剑》共分十三式,起手式剑起苍黄,剑锋自下有变直上形如点追曜日,讲求势如破竹身气正直。

    第二式追风逐月,有风起之时势如破竹一泻千里,直刺敌首

    第十三式落日长虹,剑锋如炬光华贯日,是收剑式,此为撩云剑。”

    李长风的眼睛从未离开过这柄剑,直到周修冶收剑,挠了挠头说:“要不咱们去吃饭?”

    李勿执忍不住在旁打断:“燕教习让你修千次直刺,你尚未结束。”

    周修冶满脸慌乱:“糟了糟了,还有千次直刺忘掉了。”

    于是慌忙拿起剑,认认真真执剑前刺,他修行从不敷衍,这一刺就是犹如长虹贯日直刺到底才算的上合格,所以进度十分缓慢。

    李长风不着急,他反而在旁边石地上坐了下来,他在思考,在回想。

    李勿执不敢打断,直到李长风开口问她:“这里最高的地方在哪里?”

    李勿执说:“叔明月说过南山书院缥缈峰最高,但那是院长修行地旁人去不得,其次便是听涛崖,叔明月常去那儿。”

    李长风点点头,径直走进了武库中挑选了一把趁手的剑背着出了门。

    李勿执喊他:“哥哥去哪里?”

    李长风头也不回:“听涛崖练剑。”

    李勿执说:“吃了饭再去不迟啊!”

    “我已经迟了很多年”

    听涛崖前有柏青密林,亦有巨石做飞燕状延伸,站在崖边狂风如刀日光如火,但若是细细感受能听到风中传来远处的涛声。

    南山书院不靠海,所以这涛声自然不可能是书院旁的,但这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却明晰见人,故而取名听涛崖。

    李长风穿过密林来到崖边,闭上了眼,他认真回想了十三式撩云剑,然后握住了剑柄,起手。

    剑起苍黄!

    此时他在狂风中舞剑,衣猎猎身形飘摇。

    但他手中的剑稳如磐石,他甚至闭着眼,所有心思都沉浸在丹田之下,那个寂静的地方。

    那是元海,修行人的力量源泉。

    但那里平静如一泓清泉。

    第二式追风逐月!

    剑尖随风而走,锋芒凌厉!

    这丛林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咦声。

    第三式九天揽月!

    李长风停了下来,他的气息不匀脸色潮红手在发抖,一共练到第六式,他本可以再继续下去但他停手了。

    “还是不行!没有真元空有招式又有何用?”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修行道上,再高明的拳铺剑招都是旁支末道,真元的精纯壮大和境界的感悟才是真谛。

    元海沉寂,有招式又有何用?

    “为什么停了?”

    李长风抬头,看到林中走出一个人。

    南山书院所有弟子的服饰都是一样,只是堂口不同,衣服的颜色也不同,这人面容圆润却不苟言笑,腰间系着酒葫芦一身青袍,显然也是静字堂弟子。

    静字堂叔明月,和司徒千金并称双怪,司徒千金喜欢把人参当萝卜吃,叔明月喜欢把酒当水喝。

    李长风摇了摇头:“无法修行,光是练剑又有何用,只不过多了几分劈柴气力。”

    叔明月是中级弟子,他已经引气入髓自然明白李长风此时的纠结。

    叔明月说:“练剑练得不是招式,而是对剑道的感悟,但若是你引气不足,元海沉寂,那需要先破海。”

    破海引汐本是修行界中最基础的部分,但李长风自小在陈家沟长大,连陈阿满都是误打误撞引汐成功,他又怎么能知晓这些。

    李长风问他:“何为破海引汐?”

    叔明月想了想说:“不知道你听没听过‘神照’?”

    李长风摇了摇头。

    叔明月走到崖边坐在飞燕石上,吹着风说:

    “传闻人自天地初开由神创造而来,但生来体内丹田下有‘神照’,一个被封闭的力量源泉,那就是元海,只有那些被神认可的人才有资格感悟天地,打破神照让元海按照周天运行,真元流遍全身改造身体,自此,这些人就

    真正踏入修行道,通过不断感悟天地规则和灵韵宝象充盈元海,让真元变得更加精纯浑厚,由人逐渐变成接近神的存在。”

    李长风想了想说:“那假如我不认可神的创造呢?”

    叔明月略带笑意的看他,摘下腰间的葫芦打开瓶塞猛灌一口酒:“那神会惩罚你。”

    李长风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是在放屁。”

    叔明月笑得更开怀了:“我也这么觉得,我是爹生娘养,什么狗屁被神创造,他有什么资格创造我。”

    李长风终于点头:“当浮一大白!”

    叔明月把葫芦递过去:“当浮一大白!”

    李长风没喝过酒,但他还是接过来猛灌一口,酒很辣,辣的他直咳嗽,叔明月哈哈大笑。

    李长风说:“既然你也不信这些鬼话,那么破神照应当有迹可循。”

    叔明月咂咂嘴:“我猜是周修冶那个二傻子教你《撩云剑》,这本就犯了书院戒律,若是我又给你说如何破海修行,那岂不是知错犯错,不行不行。”

    李长风按住他肩膀,笑着说:“明天我准备烧红烧肘子,前几天我烧了一顿肘子你小子把盆都舔了,比狗舔的都干净,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告诉我,我明天专门给你留一碗。”

    叔明月一跃而下,神色严肃指着李长风说:“此话当真?”

    李长风嘿嘿笑:“当真!”

    叔明月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君子协定,以后有修行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但是每次的红烧肘子必须单独给我留一碗,千万不能让周修冶司徒千金那几个王八蛋知道!”

    李长风和他击掌,这个十分不君子的君子协定就这么定下了。

    “那到底应该如何破海引汐?”

    叔明月圆润的脸上浮现一抹神秘的笑:“你算是问对人了,我悄悄告诉你,书院北面有藏书阁,书阁共分九层,三层以上你就别想了,但是这第二层中,每日中午时分会有半个时辰的换岗时间,按道理这藏书阁中只有武生弟子可以进去,每日限一个时辰,但你不是武生,所以只能趁着这半个时辰偷偷溜进去,能抄就抄能背就背,于你大有裨益啊!”

    “藏书阁中有什么?”

    “藏书阁一层是江湖杂记,门派佚事,二层是穴位秘典,你要的破海引汐法门就在这一层,三四五层是武学典籍,六层是奇门珍宝,据说里面名剑无数,是个真正的剑冢,再往上就不知道了。”

    李长风穷追不舍:“难道历年来就没人上过六层以上?”

    叔明月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他:“当然有人上去过,钟院长就可以上去啊,但他会告诉你里面有什么吗?”

    “哦。”

    “白痴!”

    “你还想不想吃肘子?”

    “你这不要脸的想反悔?”

    “你再骂我不要脸的我明天做羊肉汤!”

    “你分明知道我最讨厌羊肉汤!”

    “谁叫你骂我!”

第十九章 雏凤

    第十九章 雏凤

    李长风提着剑下了听涛崖,一路沉默回了柴院。m.www.uu234.net

    他回来时已披着星光,所以到了院中也不知是夜色中没看见还是心不在焉,差点撞倒坐在藤架下托腮等待的李勿执。

    李勿执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哥,你吓我一跳。”

    李长风说:“你怎么还不睡?”

    李勿执说:“你还没回来我睡不着,我这几天脚冷你睡前给我捂捂。”

    李长风嗯了一声。

    “哥哥心情不好吗?”

    “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忽然门口有个黑影,有人走了过来,因为体型太过肥胖遮蔽了月光,这藤架下光线竟一下子黑暗起来,来的人很胖。

    所有人都知道,南山书院只有一个胖子。

    李勿执有些惊奇,她没想到钟叔离会夜半到访这柴院,于是起身行弟子礼:“胖子师傅好!”

    钟叔离鼻子哼了一声:“你每次见到我胖子总是挂在嘴边,生怕我不知道似的,怎么还在生气么?”

    李勿执鼓着腮帮子,嘴巴噘高:“弟子不敢!”

    李长风从未见过钟叔离,他总能从李勿执嘴里听到胖子师傅这四字,但今日见得真人,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钟院长的身材。

    但他还是认认真真行礼:“李长风见过钟院长!”

    钟叔离点了点头,拍了拍李长风的肩膀。

    他为什么要拍李长风的肩膀?李长风不明白,但好像是鼓励。

    钟院长并未给李长风时间或者足够的暗示去思考,他更关心李勿执,让李长风心感安慰的是,李勿执是钟院长的关门弟子。

    南山书院院长的关门弟子,若是母亲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李勿执鬼灵精怪的性格钟叔离颇为喜欢,用他的话说能看到年轻的自己,但让他头疼的是这个女弟子从不对他客气。

    钟叔离环顾四周,原本杂乱的柴院被收拾的颇有温馨,原本老旧坍塌的藤架被重新用木脚固定,竟变成了春夜乘凉的好地方。

    钟叔离说:“来书院一月有余,住的还习惯吗?”

    还不等李长风说话,李勿执说:“托师傅的福,吃的好睡得好。”

    她虽说吃得好睡得好,语气却不见得多好,李长风想这好歹是师徒二人,自己虽身为长兄也不便插嘴。

    钟叔离知她生气,问她:“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勿执说:“弟子想问师傅,够不够了?”

    钟叔离反问她:“你觉得够不够?”

    李勿执言辞犀利丝毫不让:“弟子不知道师傅的想法,所以不知道够不够。”

    钟叔离说:“那就是不够!”

    李勿执生气的说:“凭什么?还得到什么时候啊!”

    钟叔离负手说:“你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为师既然把你收为关门弟子,那么这一身所学当尽授于你,甚至对你的期望会更高,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做得还是不够,那才是真的够了!到那时师傅自会让你修行。”

    李长风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够不够?这两人真不愧是师徒,真是天生打哑谜的高手。

    只有李勿执和钟叔离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自入

    书院来,李勿执洗衣做饭挑水砍柴做了一个多月,可自己这个便宜师傅甚至没有提到一句修行的话,连书院的剑柄都没有让她触碰一次。

    她到南山书院来修行来了,不是挑水砍柴洗衣做饭来了,所以她趁着今天想问问师傅,到底够没够!结果胖子说不够。

    李勿执鼓着腮帮子瞪着好看的杏眼生气的说:“那请胖子师傅快回去吧,我要回去洗衣服了!”

    她的嘴噘的能挂油瓶。

    钟叔离笑说:“为师好不容易来一趟好歹给我倒杯茶喝。”

    李长风原本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此时听了觉得的确礼数欠周,于是说:“屋内只有粗淡清茶,我去给您倒一杯来。”

    李勿执拉住哥哥的衣袖生气的说:“师傅不需要喝茶,他屋子里好吃好喝应有尽有,哪用我们这些过苦日子的人给他倒茶喝!”

    “这个”李长风略显尴尬。

    李勿执脸蛋鼓得的包子那么大,把钟叔离赶出了院子砰的关上门,直接进了屋闷头钻进了被窝里。

    钟叔离站在屋外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女弟子真正有个性,比自己年轻时更胜一筹。

    “这都是自己造的啊!”钟院长长叹一声,负手下了山。

    李长风也是无言,收拾桌椅凳子进了屋。

    屋外忽然下起淅沥小雨,斜风细雨自天空吹打在窗户沿上,有雨滴自屋檐落下,拍打在青石阶上碎成水点。

    “胖子师傅讨厌死了!”李勿执头埋在被窝中,声音被闷着虽然听不清,但能肯定她不是在赞扬钟叔离。

    李长风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水,茶水已冷了,应该沏了许久,想来李勿执也等了许久。

    他想了想说:“勿执,你还记得以前陈家沟来过一个算命的?”

    李勿执头钻出被窝,头发被蹭的凌乱,她看着头顶梁柱发呆,回应道:“记得,嘴巴不干不净一副奴才相,偏偏村长信任他。”

    李长风说:“他说我生来坎坷,我是不信的,但他评价你的四个字,我却深信不疑。”

    李勿执疑惑说:“他捞了顿好吃好喝的不是离开了陈家沟?何时给我算命过。”

    李长风笑说:“你那时赶着看村里人造佛像去了,自然没听到。”

    “他说哪四个字?”

    “他说你是‘天凤尚幼’!”

    李长风继续说:“我一直觉得陈家沟困不住你,连南山书院院长都愿意将你收为关门弟子,可想而知他对你的期望和看重,咱们已离家在外,不再能像在陈家沟任性,所以你要学着理解和感恩。”

    李勿执起身,坐着思考一会说:“我觉得哥哥是我最仰慕的人!”

    李长风笑说:“你自小说过,你崇拜的是《浮云记》中那些铁血将士,风流剑客,为什么仰慕我?”

    李勿执脸色一红,认真的说:“因为哥哥从不认输!”

    “我知道哥哥有多努力,希望每一天都好好的活,那些陈家沟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你能杀了陈阿满,我反而一点不奇怪,哥哥每日练刀,杀死陈阿满是预料之中的事。”

    李长风笑着摸摸她的头:“你还是太小,普通人和修行者之间的鸿沟,不是日日练刀能弥补的。”

    李勿执挣开他的手掌说:“我最近学到一句话。”

    “什么?”

    李勿执认真的说:“天凤久不鸣,一鸣惊长安,磨剑十九载,一剑荡乾坤。”

    李长风怔怔,然后微笑着说:“借你吉言!”

    午夜的雨停了,窗外能听到偶尔的雨珠打落在绿叶上的啪嗒声,有雨后清风从窗外吹进来,伴随着勿执的梦呓声。

    李长风仰面躺在床上,看着楼顶的梁,从怀中掏出一把红刃,是为红丸。

    他摩挲着刀柄上的绣花纹路,想起了那个会脸红的女孩。

    李勿执已入梦乡。

    飞狐谷罗刹殿总坛

    闻人立雪倔强的跪在阴冷空荡的殿堂红砖上,坚定的说:“我相信他!”

    忽然有一娟秀柔美手掌,把闻人立雪扇飞到一旁,她脸上又多了一个巴掌印,殷红血迹顺着嘴角流下,却倔强的继续跪下。

    孙罗笙木然的问她:“你只是和他相处几天,就把师傅所说的忘得一干二净,红丸本为一双,为何你单刀而回?你就如此天真觉得他是可信任之人?”

    闻人立雪说:“徒儿不肖令师傅动怒,但红丸是弟子心甘情愿赠与他,他确是可信之人!”

    孙罗笙眼中光火大盛,浑身散发着毁灭的黑色气息,冷冷的说:“你来告诉我,你的名字从何而来?”

    闻人立雪咬牙:“家父复姓闻人,和母亲被斩于天阙宫立雪堂,故名闻人立雪!为不忘杀父杀母不共戴天之仇!”

    孙罗笙:“你杀父杀母仇人是谁?”

    闻人立雪的掌心被指甲掐出了鲜血,滴落在红砖上,她声音嘶哑额头点地:“是天阙宫国师丹虚太丘!”

    “修为几何?”

    “是为圣境强者!”闻人立雪的眼泪顺着面颊流淌,声音早已沙哑颤抖不成模样。

    孙罗笙冷冷的说:“修行道中,普通人破海引汐是为武斗,其后观微、藏灵、人魁、地星、天狼后为圣境,其后神王境为至高强者,你想要杀死丹虚太丘,可你现在连杀死他的弟子玄象都做不到,如何报仇?”

    闻人立雪双目含泪从面颊流下,无声哭泣是为最无奈处。

    她越是修行,就越感觉仇人的身影像大山一样挡在面前,遮天蔽日让她终日活在阴影下。

    孙罗笙淡淡说:“平常修行已对你没有帮助,自今日起你去锁妖塔修行,拿回四把钩镰方能出塔。”

    闻人立雪身体颤抖,而后伏地:“弟子愿去锁妖塔修行,谢过师傅教诲。”

    闻人立雪知道锁妖塔代表什么,罗刹殿每一个人都知道锁妖塔代表什么。

    飞狐谷有锁妖塔,塔高十九层,幽灵怨气无数,其间有食梦兽性喜吞噬人美梦为食,被钩镰穿琵琶骨,常编织幻境引人入胜而后抽筋剥皮吞食人肉,是真正六道最残忍者,居于塔二层,其上异兽不计,是真正炼狱。

第二十章 藏书楼

    第二十章 藏

    春去秋来,漫山遍野的青林中交织着金黄色。www.uu234.net

    春季萌动夏天郁蒸的山水花鸟到了秋天复又安静了下来,湖面漪涣倒映青山松柏。

    算着日子,李长风已来到书院近四月。

    这四月中,他每日挥刀千遍,已把《撩云剑》修行六百五十八遍,终于,待到这金风玉露的日子,他找着了机会离开了静字堂。

    他要去藏,寻方法破海引汐。

    藏在最北面,兵字堂一侧。

    众所周知这南山书院九座堂口,静字堂修悟道心境,兵字堂推崇以器御万物,书院的剑最出名,剑是百兵器之君子,书院的剑更是万剑之首。

    李长风沿着青石道上山,初秋烟雨朦胧,南北有石道相连,九曲八弯道。

    走的远了就能看到有其他颜色长袍的学生,他们分属于不同堂口,有弟子执剑在烟雨中凝望天空,不时挥舞剑锋在感悟天地,他的长袍是天蓝色,是兵字堂武生。

    李长风逐渐看到越来越多的蓝袍兵字堂武生,他已走到了北山,也看到了兵字堂和旁边耸立的藏。

    藏共九层,金顶入云涧三尺三分,阁楼其实不高,但也许是山上触手可及天空白云,这藏总让人觉得高耸入云神秘莫测。

    李长风抬头看,此时正午尚有半盏茶左右的功夫,于是找了一块梧桐树荫下等着。

    藏占地很广,与其说是楼,不如说是宫,书院中的藏书宫,正门朱漆白墙肃穆庄严,不含一丝点缀。

    是神圣地,无需花样点缀。

    待到督查交接,李长风寻着空挡一个跃步进了院子中,推门而入藏,走进了一层大厅。

    迎面而来百尺石壁上狂书一‘山’字,字迹被凿刻入壁三分,一股苍凉的气息铺面而来。

    李长风不过看了几眼,这山字的笔迹间仿佛有吞神气,他竟感觉到眼晕目眩,差点陷入进去。

    “只是先人留下的一个字就差点让人沉迷其中,好可怕!”李长风暗自心惊。

    他眼睛扫一圈,这里书卷罗列整齐,但他没有忘记此行目的,于是沿着旁边的木梯往上,去了二层楼。

    二层楼依然有百尺石壁,上书‘门’字,李长风听叔明月说过,这藏中所有的石壁连起来应该是一句话。

    山门悟道,浮世狂生。

    李长风读来觉得霸道十足,但少了一个字,藏有九层,可只有八个字。

    叔明月说他不知道,没人知道,因为没人上过九层,连钟院长也说他没有去过九层楼。

    三层以上有守阁奴,这些人都是近妖的狂人,终生待在藏中和青灯木卷为伴,不会下楼自然也不会让人上楼。

    李长风踏足厚实木板,眼睛扫了一眼,径直朝前走,走到一排书架旁右拐,然后蹲了下去。

    “进了二层楼往前三十步,看到书架右拐五步,然后下蹲,我再那里的木板下藏了一壶闷倒驴,帮我带出来。”叔明月临行前严肃的叮嘱他。

    “你为何总喜欢做这种无聊事情?”

    “我高兴。”

    李长风没办法,因为只有叔明月高兴了,他才肯告诉他破海引汐的书卷在哪个位置。

    就像他们之前所做的那个十分不君子的君子协定,只有叔明月肯

    帮助他,才能最大限度的节省时间。

    时间是李长风最缺的。

    这偌大的二层楼,除了铜镜前有袅袅燃烧的红烛火,竟出奇的安静,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李长风站在书架前,认认真真的捧着木书卷,他真的在死记硬背,因为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只是这瀚海书库就算是死记硬背,想要遍览群书又岂是盏茶功夫能办到。

    他已忘了时间和叔明月的嘱托,揭开闷倒驴喝了一口,辛辣浑浊的浆液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直让他浑身滚烫精神沸腾。

    他席地而坐,就着摇曳烛火认真品读,早已忘了时间。

    《引汐录》载,人体共有七百二十个穴位,两百余骨骼,经络不计,血肉为囊,欲引汐必先破海,人脐下有藏精之所名丹田,丹田下有神照,是为定命方甲,与生俱来。

    若能打破神照释放元海,可由七百余穴位纳天地气为己身真元,流遍四肢百骸,此为引天地潮汐,故此,由人踏入神道之路伊始。

    李长风再翻一卷,忽然眼神明亮,按这书中所载,想要破海方法只有一个。

    冲击泥丸宫!

    丹田分上中下三处,上丹田名泥丸宫,主通神,中丹田名檀中,主聚气,下丹田为神照,主藏精。

    按这书中所述,这神照乃是神明所设天命所定,因此冲击泥丸宫即是通神,若能得到神明认可,那么自然上下相通,神照可破。

    李长风再观,不由心中冷笑,若是不被神明认可,那这冲击泥丸的举动有可能会让人神魂俱灭。

    被神认可,一步登天,不被认可,神魂俱灭。

    真是狗屁不如啊!

    李长风心里喃喃道,他合上书卷抄起蒙倒驴猛灌一口,那股热气直冲头脑让他脸色涨红,此时方法已经知道,该如何抉择?

    若是真按照这书中所述,李长风心中戚戚,他估摸着就是那不被神认可的一类,这一下有可能让他变成傻子甚至直接灰飞烟灭,他还没有把闻人立雪娶回家当老婆,还没看勿执嫁人,还没有给母亲尽孝,他当然不想死。

    再灌一口酒,他咬牙自语:“干他娘的!”

    于是平摊开木卷,上有聚气经络图,他熟读经络穴位,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此时这藏中连翻卷声都没有,只有他略带紧张的呼吸声。

    他按照书卷中的聚气经络图开始运行周天,也不知是他过分紧张,还是那蒙倒驴让他神魂颠倒,总之他眼前忽然迷茫,那股不安的黑暗消失了。

    有光!

    有湖!

    有雪!

    很冷!

    很空旷!

    风也很大!

    红烛青灯木卷消失了,门字石壁消失了,藏消失了,南山书院也消失了,只有蒙倒驴还在手中。

    李长风的眼前漫天风雪,他衣衫单薄,早已不在藏中。

    冷风如刀,雪花飘舞,眼前一片白茫茫。

    这风雪太过猛烈,李长风甚至看不清远处是否有山有人家,他低头,只有白雪,但远处有湖,这湖不知多大,大半都被掩在风雪中,只露出了一小部分,就在李长风眼前。

    李长风的衣衫很单薄,冷风凛冽,他提起蒙倒驴猛灌一口。

    这湖

    水上是厚厚的冰,李长风想了想,踏了上去。

    他一直朝前走,风雪忽然变小了下来,远处的光景变得清晰,甚至能看到远山成群,天空有不灼热但散发着光亮的太阳。

    此时再去看,这湖赫然不是湖,是一片大海,一望无际。

    李长风有种感觉,就是这里,就在他脚下,这就是神照。

    他低头,冰层很厚,但他的脸色很难看,不是因为这厚厚的冰层,而是因为底下有条龙。

    一条黑色的龙,李长风觉得应该是龙,之所以无法判断,是因为他仅仅只有这东西一鳞片大小,只是能看到模糊的庞大的黑色扭动身躯。

    李长风开始战栗,他本不愿如此,可在面对这洪荒巨兽,他本能的颤抖,这是天威所致非人力所能阻挡。

    但他咬着牙撺着拳头,尽管面庞和双手已被风雪冻得青紫,可他本就是不服输的性子,他来这里是破神照来的,不是来跪舔这爬虫来的。

    于是他咬牙切齿中吐出二字:刀来!

    刀在哪里?

    他只剩一口扑刀丢在了南山书院柴房中,可他这话音刚落,头顶忽然有山峦般巨大,斑斓矩尺形状如刀,重刃无锋古朴苍凉。

    他又咬牙切齿:“刀落!”

    巨锋斩落这冰层,眼看就要劈开神照斩断黑龙,忽然从远处走来一个人。

    一身黑袍缓步走来,丝毫不急促,但他所在之地,巨锋落不下来,因为他伸出了一只手。

    黑袍人伸出了一只手,白皙手掌弱不禁风却堪堪挡住了这巨刀锋芒,这一大一小明明不成比例却就这样形成微妙平衡。

    黑袍人走到李长风面前站定,李长风定神细细观察却发现依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于是灌了口酒,踏出了一步说:“你要阻我?”

    黑袍人点头。

    李长风冷笑:“凭什么?”

    黑袍人摇头。

    李长风说:“那就是没的谈了?”

    黑袍人再度点头,就像他是个哑巴。

    李长风很生气,他为了这一天已苦修十几年,几度在鬼门关口徘徊,受尽冷眼旁观,但他只要破了神照,只要落这一刀,就觉得值,可是这不知从何处无端冒出的王八蛋挡在面前。

    既然你挡我,那只能劈开你!

    李长风伸手,这巨锋被他握在手中,然后狠狠劈了下来!

    “你们这些爱装逼的王八蛋,去死!”

    黑衣人想了想,没听懂这话,然后身体一步踏出,一掌拍在李长风胸口上!

    风停了!

    雪停了!

    白色消失,黑暗又再度凝聚,李长风睁开眼视线又回到了藏中,他膝前的《引汐录》安安静静平摊在前,但他胸口有如重锤砸中,身体倒飞出去,砸在了门字石壁上,吐出一团血雾。

    他坐在石壁前呼气,身体已丝毫动不得,但他的神智至少清明。

    “如果让我变成个傻子,也许不是一件坏事。”李长风喃喃自语。

    眼前走来一个人,一身黑色劲装勾勒迷人线条,青丝挽髻,脚步生莲,走到李长风面前细细观察他。

    “走开,我现在不想看到穿黑衣服的人!”李长风眼神迷离早已看不清来人是谁,嘴巴却丝毫不认输。

第二十一章 那片海

    第二十一章 那片海

    燕教习手掌贴在李长风胸口内视,良久后摇摇头说:“经脉破损气血逆行,这种状态还要强行破海引汐,你岂不是找死?”

    李长风说:“我等这一天已等了很久,但我在这世间还有亲朋挚友挂念,所以不是找死,是找活!”

    燕教习冷霜罩面:“死鸭子嘴硬,你入藏书阁偷学修行录该作何解释?难道你不知道只有武生和教习可以来藏书阁,闲人进来是触犯院律!”

    李长风闭着眼靠在石壁上休息,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忽然发笑又牵扯了伤口,只能忍着笑说:“我已听出了燕教习的声音,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罢,顶多下次给你多留份夜宵。”

    燕教习听了他头脑不清的胡话想笑又怕有损威严,淡淡说:“你以为谁都像叔明月和周修冶那样能轻易被你收买吗?”

    李长风睁开眼苦笑说:“美女姐姐,你想怎么样?”

    燕教习听了似乎很受用,勾起一丝笑意说:“要我替你保密也简单,你给我说说你破神照看到了什么?”

    李长风哭丧着脸:“你莫不是存心调侃我,都破海失败了还谈什么?”

    燕教习也不顾地上的血迹,自顾自坐在地上,抄起李长风手中的蒙倒驴灌了一口。

    她忽然想到这小子刚才也是嘴对着口直接牛饮,于是皱了皱眉又丢了回去。

    “每个人破神照的情景各不相同,看到的也不一样,比如我当年破海引汐看到了整片燃烧的青叶,我摘了这其中一片,其后火光冲天,这神照应声而碎,这才破海成功。”

    “你虽然破海失败,但我感兴趣的是你看到了什么?”

    李长风心中思考,虽然这次破海失败,但燕教习是已经引汐成功的修行者,若是她肯指点一二必然事半功倍,于自己下次冲击必然有益处,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和她说说也无妨。

    他理了理思路说:“冰天雪地,远山成群,我站在一片大海前,海面有冰层,冰层下有黑龙,我手握巨刀劈斩这冰面,却被一个黑袍人抵挡住,后来被他一掌打了出来,就是这样。”

    燕教习脸色严肃起来问他:“海有多宽?冰有多厚?龙有多大?”

    李长风白她一眼说:“海很宽,冰很厚,龙很大!”

    燕教习俏脸含怒:“你岂不是在说废话!”

    李长风说:“你问的难道不是废话?”

    燕教习却没有和他斗嘴,反而严肃的说:“我问的都很关键,你或许不明白这神照的内情,九州大地之上,几乎每个人破海情景都不一样,这源自于人内心深处所感所知所想,每个人经历不同自然所遇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边界!”

    燕教习继续说:“比如我破海之时,虽然是整片燃烧的青叶,可这青叶有大小,火焰亦有强弱,人力有时尽,虽然看似修行者能得窥天道脱离凡胎,可这力量并非无穷无尽,所以你所能看到的自然有界限。”

    “而你说你看到了大海,据我所知没有人在破海时看到大海,大海太过辽阔,这本身就不合理,你又说你看到了黑龙,若说这海面冰层就是你体内的神照,那么黑龙是什么?怎么可能有黑龙?怎么能有黑龙?”

    燕教习犹如连珠炮般三个问题,李长风脸色茫然,他想了想说:“我看不到海的边界。”

    燕教习瞪大了好看的眼睛问他:“你真的看不到海的边界?”

    李长风认真点头:“我真的看不到海的边界!无边无界!”

    他又重复了一次,燕教习闻言沉默了下来,李长风不习惯这忽然沉默的气氛,问她说:“这代表什么?”

    燕教习说:“若你真的看到了无边无界的大海,和深不可测的冰层,还有神秘莫测的黑龙和黑衣人,那只能说明一个事情。”

    “什么事情?”

    “你不被认可。”

    这下换成了李长风沉默了下来,燕教习的话虽然没有说完整,但他却能理解,他不被神所认可。

    一个不信命的人,天生骨寒体,尽管每日练刀,但破海之时依然不被神认可,听上去好像说得通,但只有李长风知道这有多荒诞。

    他忽然笑了,说:“谢谢燕教习指点,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燕教习不忍打击他:“你不要灰心,也许还有别的方法。”

    李长风起身,他恢复了些许力气,对燕教习作了一揖:“学生虽然愚钝,但并非自甘堕落之辈,这破海引汐学生志在必得,但我还需反思错误清明静心,教习无需担心。”

    燕教习闻言肃然,作揖还礼。

    李长风笑说:“学生还需下山一趟,若是别人问起来麻烦教习替我回复一二,学生谢过!若是没什么事情,学生先行告退?”

    燕教习点头:“去吧,我自会处理。”

    李长风拜谢走下了二楼,出了藏书阁径直沿着石道下山去,沐浴辉光一片潇洒,燕教习在窗边看着他远去的瘦削背影,叹了口气。

    待到燕教习离开二层楼,这藏书阁中又恢复了安静模样,忽然有沧桑老者声音响起。

    “老五,你当年第一次看到山字璧,昏了多久?”

    “大约五天?我不记得了!”

    “嘿,你个老小子以前不是说只有三天?你骗我!”

    “老六你神气什么?你不也昏了四天!再说了,老四这傻小子当时昏了半个月都没醒你怎么不说他?”

    四层楼上忽然有老者的怒吼声:“你们几个老不死的别拿我开涮!”

    藏三层往上忽然想起了老者的笑闹声,待到声音渐弱,有老者说:“这小子,妙啊!”

    “连老七都不敢说第一眼看到山字璧就能脱离出来,这小子的确妙。”

    “更妙的是他破海引汐的场景,这种场面已经很多年没看到了。”

    “大气运大灾祸,的确少见!这小子命中注定不会随世浮沉,必须要劈开一条自己的路。”

    “只是我们几个久不出藏书阁,这世间变幻已难以捉摸,没想到还有人能设‘黑龙障’这种秘术,当真不凡!这小子神照厚重,又被设了‘黑龙障’,若是信心不坚这一辈子怕是都踏不出去。”

    “此后如何当看他自己了。”

    老六冲着楼上喊:“老八你说句话!”

    楼上沉默良久飘下一个声音:“若是时机成熟,我自会让他进去九层。”

    老者们一个个都露出会心笑容。

    藏书阁共九层,三层以上有守阁奴,一到八层有百尺石壁各一,连起来是一句话:山门悟道,浮世狂生!八层往上,无人踏足。

    李长风沿着五百石阶下了山道,径直朝着山下而去,他自然不会在

    乎两侧异样的眼光。

    南山书院从来只见上山人,不见下山人,书院自有其清规戒律,自然这些条款对司徒家族定期送萝卜的府丁没有约束,他们满载而来空车而归,从不知书院少有人下山。

    但李长风心中已无暇顾他,他一直在反思。

    他信自己,不信命,但这不是他破神照失败的理由。

    叔明月说过,破神照并非天道意志,更多的是人的意志坚持,李长风自问意志足够坚定,为什么却偏偏破神照失败?

    虽然和燕教习说的斩钉截铁,但他还是没来由心中茫然,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

    神道天定?简直扯淡!

    若是勿执破神照,想来应该不会那么艰难吧?

    他脑中忽然想到那个经常脸红身穿黑衣的杀手姑娘,她破海引汐之时,应该没有自己这么狼狈。

    他脑袋已想了半天,脚却一步没停,自青山云雾间走下来,竟走入了不知名的树林中,这七十万大山,大多是不知名的。

    李长风来找一个人,他从怀中掏出一片榆树叶子,因为放在怀中揉搓已经褶皱脉络断裂,但上面依稀可见歪歪扭扭用指甲抠出的字迹写着:速下山找我!

    李长风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乘黄的字,因为实在太丑,他所认识的人中,没人能写出这么丑的字,闻人立雪在他心中是第一个排除的。

    她长得那么好看,字肯定不会丑,李长风心中这样想,却没发现自己无形中骂了一通乘黄。

    但乘黄并未说去哪里找他,所以李长风只能凭感觉。

    他既然是兽,那自然有可能吃喝拉撒都在树林中,哪怕他变幻成人。

    都说狗改不了吃屎,相信乘黄也好不到那里去。

    秋天的林中铺上一层黄被子,斑斓中有几丝青草绿,忽然从林中拐出一只狐狸,狭长的眼睛打量李长风。

    李长风下蹲对它招手:“你是小白吧?快过来!”

    狐狸不为所动,反而一本正经坐下看着李长风。

    “你写信给我教我下山却不说话,难道是哑巴了吗?先前分别时还好好的,莫非是吃了什么毒果子被毒哑了。”

    狐狸巍然不动,李长风生气了,大步走过去想要拎着它的耳朵好好敲打敲打,背后忽然响起声音:“你们凡人都像你这么傻么?”

    李长风闻声回头,看到靠在树干上用莫名眼光看着自己的乘黄,一袭白袍加身,腰系配剑风流倜傥,唯独那兽瞳渗人了点。

    还不待李长风说话,乘黄忽然惊咦:“你破海了?”

    李长风摇头:“并未成功。”

    乘黄咂嘴:“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李长风眼睛一亮:“你肯定有别的要求,说吧。”

    乘黄腼腆一笑:“让我抱抱你。”

第二十二章 黑龙障

    第二十二章 黑龙障

    陈家沟村长曾说过一句话,再低贱的畜生都会想要一个窝,李长风见惯了白天撒丫子狂欢的泥腿子阿黄,到了晚上依然乖乖回到那狗窝。顶 点 X 23 U S

    但他心里想九州乘黄毕竟是灵物,而且他印象中乘黄总是一袭白衣翩翩公子模样,怎么也和土狗阿黄扯不到一起去。

    但李长风还是想错了,只要是动物,只怕都差不多,九州神物又如何?不还是和土狗阿黄一个德行。

    不,这家伙比阿黄更贱!李长风气喘吁吁,心里默默地想。

    “前面半人高山坡右拐直行,然后能看到低矮灌木丛和清水湖,绕着湖水再走一炷香时间就差不多了。”乘黄趴在李长风背上,贪婪的嗅着那股气息,那种沁人心脾比初春的青草芬芳更好闻的味道,满足的闭上了眼。

    若是有旁人在会感觉这个场面很怪异,一个半大少年背着身穿白袍的青年人,偏偏这青年人一脸满足十分享受,似乎没有比这略显瘦弱的背更加舒服的地方。

    李长风嘴巴一路嘀咕,乘黄默默开口:“不要骂人,你们凡人不是讲读圣贤书,人恶礼不恶,况且怎么都不能把我风流佳公子联想到恶人身上。”

    李长风被气的脚步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额头的发丝已被汗水凝成一条,豆大的水珠从脸颊淌下,他真的很想把这王八蛋摔在地方然后狠狠给他两巴掌,颐指气使让他滚开自己的视线。

    但他没这个资本,一是这家伙贱归贱,但实力很强,而来李长风想让他给自己把把脉,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罢了罢了,就当背着阿黄土狗走了几十里地,千万别把他当人看待就行,李长风心中暗探口气。

    绕过土坡直行,忽然视线开阔起来,有一汪清澈湖水在眼前,占地约莫二十亩却清澈透亮不见底,想来是个深水湖,有甘甜水汽扑面而来,湿润芳香,山中湖水多是雪水,最是明澈清净。

    再往上看,山峰上有占地过半秋黄草庐,草庐不大却稳当,四周是篱笆围栏,里面有棵弯曲老槐树,树下有把藤椅,看上去幽静雅致,安闲自在。

    李长风气喘吁吁:“你倒是会享受生活!”

    乘黄感受着李长风身上那股浓郁的元灵辉光,脸上全是满足:“那是自然,好歹我也是九州神物,难道让我和土拨鼠一样钻洞去。”

    李长风撒开手,乘黄一屁股坐地上,怒目瞪他说:“放手前不会说一声,哑巴了吗?”

    李长风说:“本公子不是哑巴了,是累了,累了背不动了自然就松手了,您老不是九州神物?为何会一屁股坐地上?”

    乘黄起身,它这袭白袍也不知什么做的,竟然光洁干净如常,一点松软泥土都没有沾上,李长风看了啧啧称奇。

    乘黄说:“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利,你们这些庸俗的凡人就会动嘴,在灵界万物中都是靠实力说话,从不斗嘴,那都是小孩子的游戏。”

    说到小孩,他上下打量了李长风一眼,面露诡异微笑。

    李长风知晓他想什么,怒道:“我已经十四岁了!”

    乘黄撇嘴:“那也是小孩。”

    这斗嘴间他们已走到湖畔尽头处,山峰陡峭且枝丫纵横。

    李长风问他如何上山下山,乘黄微笑不语,只是轻轻拂袖,顿时有清风把李长风送了上去,如踏云行走于天空中,自在非凡。

    李长风双足踏地抬头远观,终于明白为何乘黄想要把草庐建在这山峰之上,这里紫气恒生,远处云海翻涌金光曜日,让人催生吞食天地豪迈之气,再观紫日顿时气清神静,真是好地方。

    他看到树下有把藤椅,于是躺上去,舒服的叫出声。

    乘黄紧接而上,眼看着李长风躺在自己的藤椅上,顿时怒道:“主人尚且站着你就躺着了,懂不懂做客之道?”

    李长风摇晃着笑说:“我还是小孩,不懂做客之道。”

    乘黄好似喉咙里噎了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气呼呼的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李长风问他说:“你是怎么找着我的?为何我一走进来你就发现了呢?”

    乘黄没好气的说:“元灵辉光”

    李长风坐直身体,严肃问他:“你总说元灵辉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身上有这个东西么?为何连古籍都无记载。”

    乘黄白他一眼,讥笑说:“你看了几本古籍?远的不说,罗刹殿的《七岐见闻录》,雪剑斋的《萧马武书》,神机营的《征闻通志》这些都有记载,你所谓古籍全无从何而来?”

    李长风被拆穿脸色一红,讪笑说:“这个,别看你是禽兽没想到看得书倒是多!”

    乘黄怒道:“你才是禽兽!老子是神兽!”

    李长风说:“那你给我讲讲,为何我自己感知不到元灵辉光?”

    乘黄再白他一眼慢悠悠说:“你们凡人修行先破海引汐而后纳天地气为真元,这元灵辉光我后来想过有可能是真元外泄,我们灵界和你们人界的修行方式虽然不同,但依然需要破海引汐只是身体构造不同故而有差异,但大道万千殊途同归,这元灵辉光有可能只是真元的叫法不同而已。”

    李长风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我真元外泄?可我并未破海引汐,又谈何纳天地气为真元?”

    “如果一个普通人身上有很强的元灵辉光,或者是真元外泄,那只有一个可能。”

    乘黄盯着他说:“你身上一定有灵物,而你这种人也被称之为灵童。”

    李长风沉思,他从来都是身无长物,若是有什么灵物传承又怎会自己不知道?

    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那把扑刀了,但李长风很清楚,那是花了一两银子让青山之上南山书院的铁铺老板打的,再扯淡也不可能扯到灵物上去。

    既然不是外物,那有没有可能在身体里面?

    李长风忽然想到,先前坠入封印大阵,神将神荼曾经说过自己‘七窍玲珑心’,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乘黄说:“想通了?”

    李长风摇了摇头:“想通了一些,但还是很没有头绪,你先前说知道为什么我破神照失败?”

    乘黄咧嘴一笑:“草庐进门右转有茶案,给我沏杯茶去!”

    李长风刚想破口大骂你大爷,乘黄眉眼一挑,他只能认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人头,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总之类似的话语李长风心中短短瞬间已骂了千遍。

    待到李长风起身,乘黄一屁股坐下藤椅,哼着小曲晒着日光。

    李长风又把他祖上三代骂了一遍,然后烧了热水将热腾清茶递到乘黄手中,像个家丁奴仆服侍老爷周到,然后挤着笑容说:“这下可以给我说说吧?”

    乘黄很配合低头抿一口茶舒爽叹口气,慢悠悠说:“孺子可教啊,那我就给你说说,你应该是骨寒体吧?”

    李长风听前面一句刚准备起身去草庐要把整壶茶水倒他头上,再听后面一句却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的?”

    乘黄说:“你经脉纤细血气不顺,必然是骨寒体,不要说修行,甚至过度锻炼都会经脉崩裂血流入皮肉,导致皮肤潮红,我说的没错吧?”

    李长风点头:“继续!”

    “但你后面不知有何奇遇,竟然有通天大能用真元帮助你打通经脉,这种做法会让你的经络壁被真元撑裂,按道理来讲你就算不爆体而死也会血流光枯竭而亡。”

    “但这人实在有通天手段,竟然用真元凝火把你破损的经脉又修复了,虽然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可至少让你有了一丝修行的可能,这法子说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难如登天,稍分神你就有可能被这真元凝火烧成灰烬,所以我才说这人有通天手段,至少我做不到。”

    乘黄看他一眼说:“因此你不必为了破神照失败而难过,就目前来看即便你破海引汐成功了,修行境界也不会高。”

    李长风翻着白眼看他说:“你们禽兽都这么安慰人的吗?”

    乘黄怒道:“都说了是神兽!”

    “那黑龙是怎么回事?我破神照遇到了黑龙。”

    李长风刚刚说出口,乘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咬牙道:“黑龙?”

    李长风点头:“神照下有黑龙,形巨如山,还有绝强的黑衣人抵挡我破神照,把我打出了神照境。”

    乘黄抬头看远处的曜日思考,良久叹了口气说:“这种秘术年代太过久远,那些有记载的古籍大都消失了,所以世间人自然不清楚,这叫‘黑龙障’”

    李长风并没有听过南山书院藏书阁中,几位近妖的守阁奴谈话,因此这‘黑龙障’他第一次听说,但本能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

    乘黄问他:“你知道这‘黑龙障’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李长风摇头。

    乘黄说:“阻挡被施法者破海引汐,换句话说,有人压根就不想你修行!”

    虽然他心中已猜出了几分,但此时听乘黄说的如此直白,脸色依然苍白起来。

    他不明白,陈家沟出了一个刚刚破海引汐的陈阿满已是异数,为什么还会有人阻他修行?

    他与世无争只是小山坳中的农家少年,这一辈子的梦想就是踏入修行道,有什么理由不让他完成梦想?是谁在做这一切?

    李长风咬牙问道:“你既知道这个封印,应该知道如何解开?”

    乘黄脸色肃然:“这不是封印,是神之诅咒!无法可解!”

第二十三章 锁妖塔

    第二十三章 锁妖塔

    李长风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脸上已有愠色。m.www.uu234.net

    神之诅咒?还有比这更荒诞的吗?!

    乘黄知他此刻心情难以平复,沉声说:“我虽然说无法可解,却不代表你不能修行,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总能找到办法的!”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略带歉意说:“让你看笑话了。”

    乘黄很认真的摇头:“我在这世间已看过百般人相,但像你这般心志坚定的极少,若是有朝一日你能破海引汐,相信再有什么困难,都拦不住你。”

    李长风闻言知他是劝慰自己,于是作揖答谢,却不知乘黄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如果神照下是黑龙障,那黑衣人是什么?”

    “这黑衣人就是黑龙,只不过化作人形,黑龙障太过诡邪,其创造者已毫无记载,但那些近妖的先前大能无不知道,黑龙障最强的地方在于它已经能催生灵智,换句话说,这已经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活物!”

    李长风奇怪说:“你先前不是说这是神之诅咒?怎么又说它是活物了?”

    乘黄叹口气说:“我说了这东西年代太久远,我也是听父母长辈说的,而且我所遇也就你一人中过招,根本无从考证,总之你只需知道,它就潜伏在你的神照下,已有了自己的灵智,它的存在就是为了阻挡你破海引汐,至于它究竟从何而来?有多大能耐?我也无法给你讲清。”

    李长风点头,笑说:“如果见过的人不多,那说不定已有了破解之法却不得而知,总之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乘黄点头笑说:“的确,俗人以为破海引汐后的修行道就是踏入神阶的一路坦途,却不知道破神照仅仅只是困难的开始,这种人反而走不远,像你这样堪称有大毅力之人,反而更有希望,我开始期望想看看你破神照后,能有怎样的变化了。”

    李长风笑说:“这一天不会太远,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乘黄疑惑:“什么事?”

    李长风起身,背着金光看着七十万青黄大山说:“这大山中有一处地方藏着封印大阵,那里有一个守阵人,我想去找他问一些问题,我虽十分想踏入修行道,可我也想知道,我从何而来,要往哪里去,他有我想知道的答案,所以我想让你带我去找他。”

    乘黄沉思片刻说:“这七十万大山太过广袤,连南山书院亦只是一青山,你要找的地方,你知道在那里吗?”

    李长风遥遥一指,看着远方:“虎踞乾坤之地,八卦显象一方,哪里有先人大能以山川为盘,以树木为子,构建了一座天地大阵,你是天地异兽,应该能很轻易感受到那股气息。”

    乘黄点头,一卷袖带着李长风踏风而起。

    一阵黄光隐现,天空有黄狐穿梭云间飞行,李长风坐在背上看着远方,陷入了沉思。

    罗刹殿飞狐谷

    闻人立雪已走了太久,她的满腔复仇**已经被脑海中的一阵阵眩晕冲击的支离破碎,这是脱水的迹象,她已太久没有喝过一滴水,这片沙漠太过辽阔,她已

    经力竭。

    她的双腿一软跌坐在沙土中,握刀的手在发抖。

    沙土中有黑色食人斗大沙蝎,从闻人立雪旁边探出蝎尾,蝎钩上已泛出绿色的毒液,闻人立雪强撑精神提起红丸斩下去,蝎子一分为二,蝎尾掉落一旁。

    “我要活着走出去!”她干裂的嘴唇喃喃自语。

    眼前的风停了,砂砾也停了,天空出现了黄色光芒,闻人立雪抬头,看到了天空中的飞狐和少年。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闻人立雪苍白的脸色忽然浮现一抹红,她捋开额前的发丝,静静看着天空中的少年。

    她甚至能看到少年嘴角那抹熟悉的笑容,所以她情不自禁的往前走,想要更靠近他,想要问问他最近好不好?

    但是少年手上有刀,不再是那把扑刀,而是一把骨刀,巨大的骨刀。

    刀柄上有骷髅头。

    梦碎了,黄沙停了,少年嘴角的笑消失了,一切都变的黑暗且阴森,闻人立雪仰起头看到了那个巨大的身影,手持骨刀背生钩镰的食梦兽,暗金色的瞳孔中喷薄而出嗜血的残忍光芒。

    闻人立雪捏紧了手中的刀,低头自语:“假扮谁不好,偏偏要假扮他。”

    红丸在她手中红光大盛,闻人立雪脸色凝重,而后跃身而起。

    食梦兽血盆大口张开,狂吼一声举刀砍了过来,她身姿矫健避开刀锋。

    食梦兽天蓝色的皮肤肌肉虬结暴涨,刀锋改劈为扫,闻人自脚尖发力点在宽阔刀柄上,身体横跃紧贴着刀面,甚至连她腰肢的黑丝带都已触碰到刀锋,被斩成了两段。

    她已不是当初那个连《神行诀》呼吸吐纳都无法熟络的闻人立雪,《神行诀》共七重,她已修行到第三重了无踪。

    天空忽然出现一轮曜日,这幽闭黑暗的夜幕被撕开一道口子,有金光洒落,但闻人立雪本能警觉,有一点星光掉落她的肩头,立马灼烧出一个口子,虽是星火,却有燎原势。

    因为这痛感分神,闻人立雪被骨刀拍中,能听到骨裂声音,她的身体也如炮弹砸进了泥土中,一片扬尘。

    “卑微的人类,仅是小小藏灵境也敢来锁妖塔?若不是我被封印,一定把你抽筋扒皮!”

    闻人立雪没有回应,她本就不擅长斗嘴,和李长风在一起如此,此时面对食梦兽亦如此,但她此时更多的是不愿,她来锁妖塔是为了杀死食梦兽夺取钩镰,不是斗嘴来的。

    星光洒落下来,食梦兽持骨刀踏步向前,像九幽使者。

    尘土中忽然有绿光隐现,铁索飞钩飚射而出直指食梦兽眼睛。

    食梦兽的血盆大口张开狂吼,这瞬息间,闻人立雪已到了它面前,它的竖瞳甚至能看到对方手中的红丸。

    一柄小小的红色匕首,不,又多了一柄绿色的长剑。

    闻人身姿在空中翻转,充满力量和柔弱的美。

    可惜食梦兽不会欣赏,它只想着这锁妖塔中已有很多年头没有人进来过,现在进来一个娇滴

    滴的小姑娘,一定要挖掘出她人生中的黑暗面,然后折磨她,再把她吃掉,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必定鲜香味美。

    闻人立雪手中不仅只有一柄红丸,还有一柄绿色长剑,这长剑薄如蝉翼却韧似青竹,是绿萝。

    天下皆知血茉莉孙罗笙有两把刀,一把红丸,一把绿萝。

    现在这两把刀都在闻人立雪手中。

    有一道绿芒自食梦兽背部切入,从脊椎处刺进去从喉咙前部伸出,食梦兽的嘴巴一直保持张开怒吼状态,它眼中仍有神智,却已没了挣扎的力气,而后被绿芒把头部切成两半。

    闻人立雪身上的黑色锦袍已有多日不曾洗过,她连微微合眼的机会都没有,又怎能像邻家女子一般洗衣做饭?好在这衣服是黑色,尽管已沾了很多血迹,却也没那么难看,她心中安慰自己。

    红丸从食梦兽背部的双骨刺中插入,然后割开皮肤骨骼,找到了穿在琵琶骨中的那把铁钩镰。

    这些食梦兽都是有先辈圈养,困在了锁妖塔中,可即便如此,这锁妖塔也并没有消磨它们的杀戮之心。

    因为锁妖塔并不是一座塔。

    就像南山书院不只是一座书院,锁妖塔有自己的生存规则,严格来讲是一座幻境之城。

    里面依然会有阶级高低派别之分,异兽间的杀戮也是常态,物竞天择这个法则在哪里都一样,食梦兽想要在锁妖塔中活下去,连同伴的尸体都得吃,又何况是闯入的人?

    切开背部的肌肉,有绿色血水淌下浸润大地,闻人立雪找到那洞穿琵琶骨的铁钩,铜铁篆铭‘荆无花’三个草书大字,这不是刀器所刻,乃是指力所为。

    荆无花是罗刹殿第二十八任掌门,几年前随风而去不知踪迹。

    一个罗刹殿擅长隐匿藏踪的掌门,若是不想被别人发现,那就无人可发现他。

    食梦兽的骨骼过分坚韧,闻人立雪从腰肢解下绿萝,这剑薄如蝉翼是锋芒利刃,一直被她裹在腰际,她深吸一口气尽了最后一丝力,剑锋和钩镰爆出一团星火,食梦兽的骨骼被劈出裂口,她拿到了第二把钩镰。

    此时她松了口气,方才想起自己的右臂,举手来看发现血水顺着黑袖滴落,于是撕开布条裹住了伤口暂时止了血,却因为血流过多身体麻木,于是偏头看了看,终于还是忍住了吞食食梦兽绿色血液的冲动,从自己的黑袍上拧下血水自己舔舐。

    曜日变成月轮,散发出迷蒙的圣洁的光,安静并且静谧。

    闻人立雪仰面躺倒,嘴唇鲜红,那是自己的血。

    一个人在快要死的时候,是不会去在意喝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闻人立雪看着夜色天空,嘴角的笑容微微荡漾开来,那个少年和她说,晚上看着星空的月亮,可以看到里面有羊,数着数着就能睡着。

第二十四章 褪尽浮华

    第二十四章 褪尽浮华

    乘黄看着面前的符文,脸色严肃冷峻,久经磨难终于找到这显象之地,可乘黄从未看过有如此通天手段。顶 点 X 23 U S

    李长风说是移山填海以山川为盘草木为子,而乘黄抬头,却看出了这星空之势。

    换句话说,这做封印之人是借天地之势来做阵眼,除去那些献祭星空的疯子,谁能以天地为阵眼?谁敢以天地为阵眼?

    “看出了什么?”李长风看他脸色严肃,问他说。

    乘黄回应:“看出一点,却也什么都看不出,比起这造阵之人,我真的太弱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李长风说:“这阵颇为玄奇,想要进去恐怕不容易,你进去过吗?”

    李长风点头:“去过一次!”

    乘黄微惊:“你如何进得去?”

    李长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知道为什么我收到你的留信,过了两个月才来找你吗?”

    “不知,但这又有何关系?”

    “我补血去了!”李长风微笑,从怀中掏出了红丸,然后自手掌间切下去。

    鲜血滴落在符文上,符文一个个亮了起来。

    乘黄瞪大了眼,看着李长风因为失血略显苍白的脸色说:“若是进出几次,岂不是你得变成干尸?”

    李长风白了他一眼:“你当我闲得无聊拿自己放血好玩吗?”

    乘黄严肃的说:“但这说不通,按讲这些通天大阵,如果要以开启者鲜血为引,那必须要造阵者和开启者有血缘关系,说的明白些,这造阵之人一定是你的亲人!但看你瘦弱修为低下连神照都没有破,怎么都无法把你这个山沟小子和这通天大能扯上关系。”

    李长风听了心中惊讶,却还是没好气的说:“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正在谈话间,符文闪耀光芒,有一缕金光乍现,一身披铠甲手持长剑的天神虚影出现。

    天威凛凛,是神将神荼。

    李长风察觉到,乘黄的气息已经紊乱,身体甚至微微轻颤。

    “你怎么了?”

    乘黄的眼睛一直盯着神荼,略显干涸的嘴巴开口:“你说的守阵之人,就是他?”

    李长风点头:“是。”

    “你可知他是谁?”

    李长风摇头。

    乘黄暗道一声果然,这白痴。

    “小妖乘黄拜见左神将大人!”乘黄恭恭敬敬的跪下,给神将大人磕了一个头。

    神荼看到了李长风,也看到了乘黄,事实上他早在这二人来之前就已感受到了乘黄天地苍兽的气息,看着乘黄说:“你且起身,我已是残烛之身,不再是神将,不必如此行礼!”

    然后他又转头看着李长风说:“你还是来了。”

    李长风点头:“我来了,我有很多问题,你也说你有时间,那么我想你可以解答一些我的疑问。”

    神荼点头。

    乘黄起身作揖把礼数做周全,然后说:“我替你们守阵。”

    神荼摇头说:“你自去吧,这里无需守阵,这是大帝所造,只要雪剑斋那女人没有达到周天大圆满,谁来都没有用。”

    乘黄暗叹一声果然,然后作揖越空而去。

    长风听不明白,但他不明白的事情很多,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两件,总感觉这世间有太多事情自己被蒙在鼓里,而别人心中却如明池净水般透亮。

    神荼看着他受伤的手说:“下次来不用那么费劲,叫我一声即可。”

    李长风低头无语:“你不早说,我补了两个多月的血才来的。”

    神荼听了微笑,略微拂袖这四周就变了颜色,竟入了阵中。

    神荼身上的金甲逐渐升腾起火焰,然后慢慢隐去,又恢复了一袭白袍的潇洒模样,他坐在这通天大道的石凳上,桌前摆着茶水,起壶给李长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清亮的茶水中有茶碎叶上下漂浮,把紫砂杯湿润的透亮。

    神荼示意李长风坐下,李长风觉得面前这人不管是何身份,但总归是前辈,于是行礼恭敬坐下,两人一度陷入了沉默。

    神荼喝口水说:“你不是说有很多问题,为何又不开口?难道你洒了那么多血就是为了来找我喝茶?”

    李长风听着不咸不淡的笑话,说:“有太多问题,不知从何问起。”

    神荼开口说:“那不如我先讲讲吧,你的父亲就是太古恩祠李孤鸿。”

    李长风似乎早就猜到,不惊讶却苦笑着说:“虽然我已经硬撑着胆子去想,也的确被我猜到了一些,但是你这样简单直接的告诉我,却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神荼笑说:“你为何不知所措?”

    李长风低头苦笑说:“我怕堕了他的威名,他已入神境,而我却只是一个还在苦苦挣扎破海引汐的山野小子,我在南山书院亦不是习武弟子,只是一个烧锅炉的。”

    神荼给他再倒点茶水说:“他泉下有知必不会以你为耻,你不必介怀,况且很多事情非人力所能改变,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李长风喝口水,忽然发现空虚如无物,这水入了喉咙就消失了,惊讶的看着神荼。

    神荼笑说:“我在这里守阵,又哪里有茶水喝?这不过是我弄出来过过嘴瘾的。”

    李长风想他在这里守阵十几年,却连口茶水都没有的喝,但他没有丝毫埋怨,于是心生敬佩,认真的说:“下次我给你带一些南山书院的闷倒驴进来。”

    神荼嘴角荡漾一丝微笑:“你有心了,南山书院的闷倒驴和孔雀楼的鸡鸣酒,最是让人怀念。”

    李长风说:“我既不知从何问起,不如你给我讲讲他当年的事情吧?”

    他自然是指的那个威名赫赫的男人,李长风的父亲。

    神荼喝口水说:“你的父亲起初如你一样从山中而来,去了太古恩祠做了记名山门弟子,他虽破海引汐的早,可修行天赋却极其一般,到了及冠之年还只是初窥门径,要知道太古恩祠这种地方,即便是小弟子都是各大门派中的顶尖。”

    李长风想到自己那个便宜父亲抓耳挠腮被师傅骂的场景,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似乎这个便宜父亲,和自己很像啊?不对不对,应当是自己和父亲像才对。

    “直到二十八岁那一年,你父亲在南山书院的藏八方石壁前一朝悟道,从此突飞猛进,修行道上再无阻碍,直达神王境,但不论他修为如何,纵观这一生,对他影响最大的其实是两个女人:雪剑斋的百里飞花和济世堂的郑疏桐,而郑疏桐,就是你的母亲!”

    李长风脑袋轰的一声,忽然想起了陈家沟那个温婉的女人。

    “这不可能!我的母亲叫流霜!”

    神荼淡淡的说:“我说了,当年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只是襁褓中的婴童,对前因后果所知甚少,流霜是你母亲的婢女,当年你母亲诞下你之后,雪剑斋派人追杀,是流霜将你偷偷带出了天阙宫。”

    李长风跌坐在石凳上,手掌打翻了茶盏,茶水却没有流出。

    良久之后,李长风开口说:“她我是说郑疏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叫了流霜十几年的娘,已不能习惯把这个称呼改成别人。

    神荼略微回忆,说:“她是济世堂堂主,性格温婉脾气和善,以前你父亲被罚守山,是你母亲偷偷给他送饭,你的父亲成名以后,她就辞去了堂主之位专心和你的父亲在一起修行,是修行界中的神仙侠侣。”

    李长风又问:“那雪剑斋百里飞花呢?她是什么人?”

    神荼看着他眼说:“她就是杀死你父亲逼死你母亲的人!”

    李长风手脚都在发抖,双拳捏的死死地,虽然这两人和自己毫无接触,甚至连他们的模样都不清楚,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双亲父母,骤然听闻被人杀害,他脑中热血上涌,竟有股杀人冲动。

    李长风虽然血气上涌却也知道这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于是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神荼满意点了点头。

    李长风很疑惑:“可是他已经达到巅峰,又怎么能轻易被人杀害?”

    神荼自然知道李长风所问的是李孤鸿,母亲二字难易口,父亲二字又何尝能叫的那么轻松?

    神荼追忆说:“百里飞花其人,当真是盛世妖女,说到底还是情之一字害人,自从太古恩祠铜门前见到你父亲的那一刻起她已决定终生不嫁他人,而你父亲见到她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二岁,青梅竹马灿烂如花的年岁,但缘分二字造化弄人,最后你父亲娶了你母亲,百里飞花也成了雪剑斋掌教。”

    李长风哪能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种往事,不禁询问道:“后来呢?”

    神荼斟杯茶水淡淡说:“不知你听没听过雪剑斋有种秘术叫‘祭神’?”

    李长风摇头,神荼又问他:“你对破海引汐后的境界高低了解多少?”

    李长风沉思片刻说:“若是破海引汐,便可纳天地气为真元,破海后为武斗,而后观微、藏灵、人魁、地星、天狼后入圣境,圣境之上,就是那至高无上的道天神王境。”

    神荼点头,又问他:“那如果突破神王境呢?”

    李长风一滞,他自小对武道的理解都来自于根叔给他的《浮云记》,但其中所记载神王境已是最接近神的存在,若是突破神王境,他从未想过。

    于是他惭愧摇头:“我从未想过。”

    神荼微笑说:“这世间修行者大多沿袭旧人,自然不会去怀疑神王境之上是否有存在,当初那个年代强者如林,但你的父母是令人羡艳的神仙眷侣,他们都已突破圣境达到了神王境,尤其是你的父亲,甚至隐隐只需踏出那一步,就能脱去**凡胎,成为至高无上的神。”

第二十五章 往事如烟

    第二十五章 往事如烟

    李长风虽没经历过那年代,但仅凭神将所言亦能想象的出那种肆意江湖的潇洒生活,不禁令人心驰神往。顶 点 X 23 U S

    “百里飞花对你的父亲是有情的,但直到你的父母成婚,这种爱就变成了恨,她越是爱你的父亲,就越想杀死他们,所以她用了雪剑斋的秘术‘祭神’,集齐雪剑斋两百六十八位先贤的生命之力,让她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李长风皱眉问:“什么是‘祭神’?”

    神荼回应说:“雪剑斋两百六十八位绝世强者,他们中最低修为都是圣境强者,把生命献祭给百里飞花,从那一刻起,百里飞花已成为这世间最接近那道屏障的人,甚至稳稳比你的父亲还强。”

    李长风本能感觉一丝不妙,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后来呢?”

    神荼看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那一年一宫两院四国七宗门有过半高手都被百里飞花屠了,百里飞花和你的父母决战于天阙宫巅,那一场惊世之战惊动了一些隐世妖魔老人,但他们连百里飞花一剑都挡不住,尽数死于她手,所谓绝世妖姬不过如此,最终的结果就是你的母亲被杀,你的父亲亦折戟她手,神魂俱灭。”

    李长风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一时间无话可说。

    良久之后他开口说:“那时候我还很小吧?”

    神荼似乎想起了当年那个胖嘟嘟的小子,不由得笑说:“你当年被流霜和归林抱走的时候,才不到满月,的确很小。”

    李长风叹了口气,神荼劝慰他说:“我所讲此间事情都已是旧江湖的旧故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所需要担心的是,雪剑斋的这个女人和你宿命中的纠缠,命中注定无可避免。”

    李长风没有完全理解神将所言,但忽然想到了什么:“百里飞花难道一直在找我?”

    神荼说:“雪剑斋的秘术‘祭神’当世无双,可却对身体有极大损害,百里飞花那一战并非全身而退,她身受重伤境界反而跌落圣境,故此她返本抱田守元变成了婴童模样,护住了元海,算来和你的年纪相差无几,但你要明白,最棘手的事只要她潜心修行,重回巅峰只是时间问题,万一让她突破那道屏障,达到周天大圆满境界,你我被杀亦只是时间问题。”

    李长风忽然明白了所有,他明白了为什么母亲要带着自己隐居在陈家沟,明白了李孤鸿为什么在这七十万南山之中造阵,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分明只是个山野小子,却有人设黑龙障不让自己破海引汐踏上修行道。

    这一切他都明白了,是因为雪剑斋,因为百里飞花。

    他甚至明白了神荼其实已把情况说的很乐观,如果那个宿命中注定要成为自己敌人的女人达到周天大圆满,那这天下或许只有一个雪剑斋,再无一宫两院四国七宗门。

    这一切都是因为百里飞花。

    但他还是不明白,于是他问:“若是百里飞花如此强大,为什么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她没有杀死我?”

    神荼起身,看着一望无际的通天大道说:“天阙宫之战,你的父亲虽然败了,可百里飞花也并不是赢得那么轻松,在那个年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神下第一人,靠着太古恩祠的诛天乙罗剑和古八阵图,这天下能胜过你父亲的人实属凤毛麟角。”

    “他曾对我说,八阵图中唯有天字

    卷他还无法参透,若是能一朝悟道,那一道障碍将不复存在,故而百里飞花虽然动用了祭神,在修为上稳稳胜过了你的父亲,但境界上相差太多,所以被你的父亲差点击碎元海,对她来说当时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修为已无心去追杀你。”

    李长风说:“所以她虽无法杀我,却可以让我无法修行。”

    神荼说:“你的体质就是最好的证明,有人在你身上动了手脚,让你无法修行,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李长风心中一片清明,他个性不屈不撞南墙不回头,以为这老天爷瞎了眼让自己是骨寒体,但他只能尽全力与天争命诉不服。

    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这原来是一些前尘恩怨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于是他整理了思绪对神荼说:“我自知恩怨旧事纷纭杂沓,即便我不做什么,只要我的身份暴露出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我还想争一把,我不管是谁阻我修行,若是天阻我,我就和天争,若是人阻我,我就和人争,但我就想试一试,不想就这样苟且的活。”

    神荼终于微笑,赞赏的看他:“你的倔强性格和你父亲一模一样,他从不信命,只信自己。”

    李长风恭敬行礼:“我想这样做可能也有私心,我不愿堕了他的威名,我虽然从山中来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看过几本书知晓太古恩祠大帝之名。”

    神荼点头:“君子以自强不息。”

    李长风说:“我下山时间不能过久,那些前尘往事我也无心再听,我有三问是关于修行,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神荼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李长风坐正身体,肃然道:“这第一问,我曾尝试破海引汐,却发现神照下有黑龙障,若是欲破除黑龙障,该如何做?”

    神荼缓缓道来:“黑龙障乃是上古秘术,修行圣境之上,便是至高无上的道天神王境,一旦到达这个境界,就等于被天地认可,是可执掌天地规则的人,可称得上赏罚使,因此可对凡人诅咒或祝福,这黑龙障就是诅咒中最强的一种,但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若要破除黑龙障,有两者缺一不可。”

    李长风忽然听闻神荼有破解之法,眼睛一亮问:“哪两者?”

    “其一,有大毅力者可破。”

    “其二,必有大霸道法门可破。”

    “两者缺一不可!”

    李长风皱眉:“先生,这第一点我明白,似这等封印之术必然要大毅力破海引汐,但这第二点须有大霸道法门是什么?”

    神荼说:“黑龙障本是主阴柔之力,如果施法者是女子,那效果更是发挥到极致,既然是阴柔之力,那必须有大霸道之力克制,比如神机营的主刚强武学《震海刀罡》,千佛洞主无极的《皈罗金刚指》,或者是太古恩祠主阳火的《八阵图》,若是能得任意一个,借由大霸道力洗筋伐髓,则黑龙障可破。”

    李长风默默记下神荼所说的这些秘典,《八阵图》是父亲所学,而且听神荼所说父亲在被杀之前都没有参破八阵图天字卷,可想而知这秘典的难度。

    那同样可以想象得到,神荼所说的这些秘典,无一不是各大门派的宝录,看来想要得到其中一个难度应当不小。

    但李长风心中却无半丝颓废之感,只要能

    有希望修行,他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李长风点头,然后接着说:“我有第二问,是关于我的身体,乘黄告诉我有大能力者帮助我拓宽经脉,虽然我修行起来依然会很艰难,但总归来说有了一丝机会,我猜想这个人就是前辈你吧?”

    神荼笑说:“你这个小子性格太倔和头牛一样,想去做的事拉都拉不回来,我只能用别的法子了。”

    李长风不好意思挠挠头,说:“当时我担心妹妹,无暇顾及其他。”

    神荼说:“其实我有一事不明,当年你母亲在天阙宫诞下只有一个男婴,那应该是你无疑,后来为了躲避雪剑斋的追杀让两个贴身婢女流霜和归林抱着你逃出了天阙宫,我在太阿道前拦住要追杀你们的人,当时我确实只看到一个孩童,那么你妹妹是谁?”

    李长风皱起了眉:“我长这么大不曾听说母亲有嫁过人,若是勿执不是和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我也不清楚这里面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神荼自然明白,李长风口中的母亲依然是流霜,十几年来相濡以沫忍着白眼奚落,夜半的哭泣眼泪也只能混着血水往肚子里吞。

    一个尚未婚嫁的女人咬着牙拉扯两个孩子长大,这一份情到底有多重神荼很清楚。

    所以李长风即便知道流霜只是他母亲身边的一个婢女,依然把她当做母亲。

    但这个问题很显然今天无法得到答案,神荼也曾想过,会不会是雪剑斋百里飞花安插在他们身边的奸细?

    李长风和神荼不同,几十年来看着一直跟在身后那个小不点长成了水灵的小姑娘,他心中已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哥哥,也想一直守护这个妹妹,所以他丝毫没有怀疑过李勿执。

    但不怀疑不代表没有疑问,对于李勿执来说,自己的身份暴露的哪一天,她就会知道一切,那么她会如何做想?

    李长风定了定神,觉得此事再去深究也无法找到答案,于是对神荼说:“我想知道,我的身体即便能够破海引汐成功,那修行速度该如何提升?我的残破之身是否会成为障碍?”

    神荼回应说:“若是先天残破,只能靠后天弥补,此为机缘定数,不可强求,你能做的就是破海引汐,而后用真元慢慢温养经脉,拓宽和温养不是一夕之功,急不来。”

    李长风点头:“先生所说亦是我所想。”

    神荼说:“但你不必过分担心,我已有了对策。”

    “先生此话何意?”

    神荼回答说:“我已在你的泥丸宫种下一枚种子,这是一种灵魂修炼法门,无字可观无意可传,传闻是天地初开的一道神识,久经传承沿袭下来,此功名为《渡厄决》能让你的灵魂脱变,这天下之大要说修炼灵魂的法门那肯定是存在的,远的不说就说长安京都的天阙宫中,奇门道法无数,灵魂功法虽然奇特但想要寻找亦不难,不过这《渡厄决》相信在一些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你自放宽心便可。”

    李长风闻言知道神荼所做这一切殊为不易,于是拜谢。

第二十六章 返回书院

    第二十六章 返回书院

    李长风说:“这第三问,我想问的是关于武功秘典的修行,我所知这天下一宫两院四国七宗门中,任何一处都有浩瀚如海武学宝库,我已修行过南山书院下级功法《撩云剑》,但总觉得有所欠缺,先生是当世大能,而且所见所闻不是我这个山野小子可比,所以想问先生求指点。m.www.uu234.net”

    李长风认真作揖。

    神荼捋开白色袖袍,喝口茶水说:“你的父亲李孤鸿号称神下第一人,他所修行乃是太古恩祠秘典《八阵图》,号称千种变化万般造化,移山填海贯通阴阳之阵,那么它应当是这九州最强的秘典了是吗?”

    李长风认真思考,然后摇头:“虽然我不曾见过,但我想这天下所学驳杂浩瀚如海如云,即便是他修行的秘典,也不能说是最强。”

    神荼继续说:“那么你理解的最强是什么?”

    李长风说:“武功秘典毕竟是匡辅外物,没有孰强孰弱之分,尽管有的秘典能引发天地规则,但大道至简殊途同归,说到底还是修行者自身的境界,若是足够强大能够使用甚至改变天地规则,那万般造化皆是武器,秘典于对方而言也就无足轻重了。”

    神荼微笑:“不错,没想到你对武道理解如此之深,那你刚才的问题应当也有答案了。”

    神将所言让李长风心中确信,于是再度拜谢:“学生明白了。”

    神荼拍拍他肩膀说:“一切都有命数,若是有机会,你应当去南山书院藏书阁九层楼看看,我想你的父亲应当给你留了一些东西在那里。”

    李长风说:“先生知道是什么吗?”

    神荼笑说:“我没去过,所以不知,但我想总归不是什么坏东西。”

    李长风略微沉吟说:“先生之前说他在藏书阁一朝悟道,其实我已去过一次,但修为浅薄只去了二层楼,本想寻方法破海引汐,若是他也去过的话,照这么说他去了九楼?”

    神荼点头,笑说:“藏书阁是否有八块石壁?上书山门悟道,浮世狂生?并且有吞神之气,若是境界稍低的修行者只需看一眼就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李长风点头。

    神荼说:“那就没错了,你的父亲的确坐观上壁,直达九层,至于九层上有什么,或者说他留下了什么,除了他谁也不清楚。”

    李长风虽然没见过这便宜父亲,但也不禁心中骇然,连南山书院院长都没去过九层,他竟然能直达九层楼。

    想到这里他越发好奇起来,但转念一想又升腾起一股挫败感,九层楼说得容易,想爬上去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

    李长风的眼光越过神荼,看着后面的通天大道,石阶看不到尽头,只能模糊看到天际处有四角飞檐的庄重殿堂,于是喃喃问道:“那上面就是他吗?”

    神荼:“石阶有威,每步益重,等你破海引汐之后,有机会自然会让你上去,但现在的你还做不到。”

    李长风点头,收回目光对着神荼恭敬作了一揖,郑重说:“先生今天对我教诲颇多,我亦感触良多,我要回书院了,不过先生放心,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给他报仇,我都会好好珍惜我这条命,也会珍惜先生和所有人付出的一切。”

    神荼

    看他的目光满是赞赏:“若是修行中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尽管来找我,但你也要知道,雪剑斋已知晓这地方,虽然他们无法破除封印,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对你动杀念,你要牢记,在书院有钟叔离等人保护你,雪剑斋不敢造次,可出了这书院的门便是危机重重,乘黄虽是天地异兽,可面对雪剑斋真正的强者依然无法保护你,万万要记住!”

    李长风点头:“学生记下了。”

    “你现在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也明白了这个身份一旦暴露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不仅雪剑斋的人会想杀死你,别的宗门也会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你所念所想所做当如履薄冰,三思而行。”

    李长风肃然:“学生明白,谢过先生提醒。”

    神荼点头:“既如此我就不强留你了,我有一箴言赠与你。”

    “先生请说,学生洗耳恭听。”

    “这九州大陆藏龙卧虎远超你想象,你现在目光所及便是南山书院,七十万青山虽然辽阔,但你所见所及不要局限在这里,你的天空应该更加广阔。”

    李长风肃然起身长揖,恭敬行礼,他的目光越过神荼看到了通天大道,然后头也不回离开。

    待到日暮西山霞光隐蔽于山后,李长风回到了南山书院,他又站到了灶房门口,看着散落一地的锅碗瓢盆和一团乱麻的厨房,还有忙的不可开交的李勿执,正挥汗如雨切着白菜,时不时还要搅动一下锅里,擦一下额头的汗水。

    李勿执抬头看到了站在屋外的李长风,于是怒道:“哥,你跑哪儿去了?快来帮忙啊!”

    她还是一如以前模样,一如在陈家沟那般。

    所以发生了什么,李勿执一辈子都是自己的妹妹。

    李长风应了一声,撸起袖子踏进屋子去帮忙,李勿执白他一眼,李长风笑呵呵给她切菜。

    “开饭咯~~~!”

    李长风在演武场嚎一嗓子,然后抬头望夕阳,心中默默数:一,二,三

    只是这三个数的时间,有璀璨真元爆发,有七色虹光借着霞光,有矫健武生跃墙而来,司徒千金和叔明月真元最浑厚,其后蒋聘平次之,身后跟着乌压压一片。

    叔明月从李长风身边跃过时,他的眼中满是幽怨,盯着李长风

    ,那模样就像刚过门被欺负的小媳妇,然而只有李长风明白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连续一个月没做红烧猪肘了。

    原因也很简单,这青山之上南山书院的所有猪仔已经给院长钟叔离吃光了,老母猪还没下崽,估摸着还有几个月。

    换句话说,这土地万顷屋舍千间,猪这种家畜已经让钟叔离吃绝种了。

    所以李长风微笑,无视了叔明月的幽怨和愤懑,尽管他也曾酒后大骂缥缈峰上那个胖子,但后来被悄悄出现在身后的钟叔离一脚把他踹下了听涛崖,从此就不再能听到他说话,他只能用眼神表达。

    叔明月嘴里饭菜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偏过头去问李长风:“事情都搞清楚了?”

    李长风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于是点点头:“搞清了一些。”

    叔明月再问:“那意思是还有没搞清楚的?”

    李长风说:“有,但这些搞不清的,短时间内是搞不清的。”

    司徒千金捧着饭碗,很没有公子哥样的和他们一起坐在石阶上,狼吞虎咽扒着里面的萝卜肉。

    司徒家最不缺的就是钱,钟鸣鼎食锦绣膏粱一应俱全,又怎会对这犹如糟粕的萝卜肉感兴趣?

    但司徒千金的确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叔明月点头,然后凑到他耳边神秘的说:“修行之事欲速则不达,偶尔闲适也需放松心情,不如我带你去找找乐子?”

    李长风疑惑问他:“找什么乐子?烟花柳巷之地我可不去。”

    司徒千金瓮声瓮气的回应:“就是带你去金牛镇!”

    叔明月嘿嘿一笑:“书院有休武期,按规定应该在书院中自由修行,距离书院最近的金牛镇刚好有灯会和秋狩,听说这青山之中的乡民都会过去,是极热闹集会。”

    李勿执从旁走过,忽然眼睛一亮蹲下来,看着叔明月说:“我刚才听到你说灯会和秋狩?”

    叔明月眼睛瞪大如铜铃:“这个我没说过。”

    李勿执忽又转过头去看司徒千金:“我刚才也听到你说金牛镇了,是书院北面那个金牛镇吗?”

    司徒千金脸被憋得通红,艰难的咽下饭团说:“你听错了,我说的青牛,书院门口朴老爹的青牛好像病了。”

    李勿执眼神变得极不善,起身看着他两不自然的脸色说:“好啊,我这就去告诉燕教习,有人想在休武期偷偷溜出去金牛镇逛灯会玩秋狩!叔明月司徒千金,你两等着被燕教习罚吧!”

    她作势动身,司徒千金丢了碗筷赶忙拉住李勿执的衣袍痛哭流涕:“姐姐,你千万别再去找燕教习了,我已连续给她罚了一个月了!这都是叔明月出的馊主意,他说要带你哥去找乐子,和我无关啊!”

    叔明月强忍着把碗扣到司徒千金头上的冲动,挤出一丝笑容说:“姑奶奶,别去告诉教习可好?”

    李勿执微笑说:“想让我保守秘密也可以,但是叔明月你得带我一起去金牛镇玩!”

    “成交!”叔明月一拍大腿立马拍板下来。

    李勿执慌忙蹲下身,神秘的凑过来说:“那咱们几时动身?今晚就走好不好?我马上回去收拾东西。”

    叔明月尴尬的说:“不急不急。”

    李长风看到勿执那股兴奋劲,脑袋有点疼,这小丫头片子从不知害怕为何物,从小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正在谈话间,叔明月忽然脸色一僵,远处石道上有黑衣女子缓缓朝他们走来,他心中怒骂:哪个王八蛋告的密!

    李勿执看到叔明月脸色铁青,赶忙说:“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燕教习哪!”

第二十七章 夜色撩人

    第二十七章 夜色撩人

    燕教习平日余威犹在,学生虽然下了武场却不敢造次。m.www.uu234.net

    或许是大家心虚作祟,总之都各怀鬼胎悄悄让开了路,捧着饭碗慌忙离开了灶房旁。

    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只剩了先前还在讨论金牛镇的一帮子人,脸色尴尬的看着燕教习。

    燕教习目光所及,发现他们神情尴尬,心想或许是平日对他们太过严苛,让他们对自己心存畏惧,但并没有想太深。

    “李长风,你跟我出来!”

    李长风看着燕教习说:“燕教习,我只是个烧锅炉的!”

    燕教习杏眼一瞪说:“我管你是烧锅炉的还是扫大街的,我叫你跟我出来,难不成要我动手?”

    李长风心想或许是自己在藏书阁破海引汐所遇让她产生了兴趣,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强者为尊的世界,他一个小小锅炉小子是无法抵抗的,于是垂头丧气跟着燕教习后头走到了一旁。

    燕教习看他萎靡不振的模样,狠狠敲了他脑袋。

    李长风摸着头龇牙咧嘴,燕教习看在眼里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觉得自己是烧锅炉的所以我管不到你是吗?”

    李长风龇着牙忍着痛说:“并没有,只是我资质平庸尚连修行道的门都没摸到,怕是辜负了燕教习的厚爱,如果燕教习身空体乏想要弄点吃食打牙祭,我倒是可以帮忙。”

    燕教习笑说:“总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你也不用和我打马虎眼,我虽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好歹我也是静字堂教习,你从藏书阁逃离书院还是我给你揽下来的,难道你想翻脸不认人?”

    李长风咧嘴笑:“姐姐是个善人,那您这次找我有何事?”

    燕教习听了很受用,摸摸他头说:“上回在藏书阁发现你的经脉紊乱,血气逆行,这是习武者的大忌,所以我翻阅典籍找了一门功法给你,此典籍名《紫日》,依靠清晨东方紫气温润经脉,你虽没有破海引汐但同样可以汲取紫日精华,对你而言最是有用。”

    李长风很喜欢摸李勿执的头,总是被嫌弃,但他同样不喜欢被别人摸头。

    所以被燕教习摸头的时候,他明白了勿执的心情,不过听到燕教习的话语,他还是很感动。

    李长风说:“姐姐如此待我,我就不矫情了,日后若是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姐姐尽管开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燕归来听他表忠心的有趣话语,也不知是从哪本江湖志传上看来的,脸上忍不住荡漾微笑:“我若是身处险境即便叫上你也不过是多一个黄泉路上的伴,等你破海引汐真正踏上修行路之后再说吧。”

    李长风点头:“我一定会成长到能帮助燕教习。”

    他神情郑重,心里的誓言更加郑重。

    神荼、燕教习、叔明月、李勿执等等,这些亲人朋友都在关心他,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怎么能保护他们?又如何能帮助他们?

    神荼说力量可以拥有一切,李长风终于明白这句话,力量可以让身边的

    人都平安无虞。

    李勿执看到李长风脸色严肃的走了回来,燕教习并未和他一起而是已经独自离开,于是心提到了嗓子眼的问:“哥哥,燕教习和你说了什么?”

    李长风坐下脸色严肃的说:“燕教习和我说,修武期间她会闭关,因此静字堂弟子需要自己修行,所以所以咱们到时候可以去金牛镇!”

    叔明月和司徒千金松了一口气,心道李长风这王八蛋面相憨傻可肚子里全是坏水。

    李勿执一跃而起,高声欢呼被李长风捂着嘴巴拉了下来,生怕被燕教习听到,但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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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山林如幕,明月照沟渠。

    暮色沉沉,最后一丝金色跌落山峰之后,从南山书院侧面的山腰处有一行人背着行囊下了山。

    他们偶尔相互间嬉笑怒骂掩嘴偷笑,似乎是出了这院门就能永获自由,于是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激动。

    这七十万大山中,金牛镇算的上是距离南山书院最近的小镇。

    大山中人烟稀少无繁华胜地,离南国三城之地的京都长安虽然纷华靡丽,但太过遥远,若要去那长安恐怕没个两个月的脚程是到不了的。

    然而别说两个月,哪怕只是半个月,燕教习恐怕就知道他们已不在书院,那到时候这一帮子人是被清蒸还是红烧就很难说了。

    书院修行枯寂,京都遥远,金牛镇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因此他们深夜逃出了书院,一行五人打算偷摸去金牛镇,去看那花红柳绿繁华似锦,去看那满园春色百花斗艳。

    除了叔明月、司徒千金、李长风、李勿执之外,周修冶正背着三个大包裹艰难走在最后面,嘴里念念叨叨:这样是不对的、燕教习一定会惩罚我们的

    “教我说把修冶带上是最好不过,教习虽然对他严苛总是留罚他,但谁都看得出来那是对他负责,故而燕教习对周修冶是极好的,这样一个本分老实的二傻子和我们一起去金牛镇,想来就算被教习发现也不忍责罚,你们说对吧?”司徒千金笑着说。

    李勿执白他一眼说:“分明是自己胆小,总有那么多借口。”

    司徒千金脸色憋得通红:“我这不是胆小!天知道燕教习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多留一条后路总是好的!”

    李长风忽然想到那一幕,浑身被吓得一激灵,赶忙说:“你别乱说话,大晚上的你要吓死我?”

    叔明月嗤笑:“你们这些胆小鬼,就算燕教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是浑然不怕的,要我说啊你们都是平日被教习留罚给吓得,像我这种天才连留堂被罚的机会都不曾有,何来惧怕一说?”

    “喂,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叔明月感觉到气氛不对,回头一看四个人背着包袱瞪大了眼看着自己,顿时一惊,强忍着恐惧打趣说:“干嘛?我身后有鬼吗?”

    周修冶咽口口水说

    :“后面!”

    叔明月一惊,转过头去看到一身黑袍的燕教习隐在月色中,但那明亮晶晶的秋水眼眸和嘴角笑盈盈的诡异却让他浑身和筛糠一样抖起来。

    燕教习看着他微笑:“听说你从未有留罚的机会?又听说你一点都不惧怕我?”

    叔明月眼睛瞪大如铜铃,嘴皮子打起了哆嗦。

    燕教习抬眼扫过他们,笑盈盈的说:“不错,你们几个看来是修行有成,书院规定弟子下山必须要经过戒律堂的考核,想来你们几个应当是胸有成竹,不然又怎会结伴下山而去?”

    “你们四个先行回书院戒律堂思过,我有些话要悄悄和咱们这位天才少年说一说。”燕教习目光宠溺的看着叔明月幽幽的说。

    李长风慌忙拜别,四人疾速转身离开,叔明月心中暗骂这群没义气的王八蛋,但眼睛还是盯着面前的如画女子。

    夜色如水暮霭沉重,此时一个花容月貌女子笑盈盈看着自己,按理这是很美好的场面,可叔明月此时脸上和死了亲爹一样,哭着说:“教习,轻一点好不好?”

    燕教习笑着点点头。

    李长风带着几人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到下面的夜色中传来杀猪一样的嚎叫声,一浪接着一浪。

    那声音缥缈惨烈把林中休息的飞鸟都惊醒,于是浑身一抖嘴里念叨阿弥陀佛,加快了夜色中的脚步。

    戒律堂有神机铜人阵和十八罗汉护法,书院有规定弟子下山当通过神机铜人阵方可具备资格,教习下山当通过十八罗汉方可离去。

    李长风平日里经过戒律堂口都是远远就绕道,哪里总感觉阴气森然光线暗淡,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李勿执略带担忧的说:“哥哥,你说叔明月不会被打死吧?”

    李长风沉思说:“难说啊。”

    闻言李勿执眼中含泪,过不多久外面有人疾步如风,一头扎了进来,李长风抬头被吓一跳。

    这人身穿素袍翩然如玉,可是脸上和猪头一样鼻青脸肿,不是叔明月又是谁。

    叔明月声音都变形了,支支吾吾的说:“咱们快走!”

    “走去哪里?你的头怎么变成这样了?”司徒千金憋着笑说。

    叔明月大怒,眼睛眉毛鼻子嘴巴都挤到了一起:“还不是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丢下我一个人跑了,燕教习在小树林旁整整打了我三十几拳,不过好在她现在已回房了,咱们快走去金牛镇!”

    李勿执忍不住笑出声,赶忙掩嘴说:“你都这样了还不忘去金牛镇。”

    叔明月怒道:“那是当然,我不能白挨这么多拳,燕教习肯定想不到我们会杀个回马枪!咱们不能多耽搁快些动身。”

    燕教习只怕是真的没想到,叔明月胆大包天分明已经挨了一顿揍,可是却偏偏兵行险着杀了个回马枪,重新又带着几人下了山。

    按他的话说既然吃了亏,那就不能再当个哑巴。

第二十八章 金牛镇

    第二十八章 金牛镇

    走了三日近百里山路,精疲体乏身空的李勿执借着清晨的朝光看到了云雾中的金牛镇。顶 点 X 23 U S

    从山上往下观,有村舍盘绕错落在山腰,青芒古道两旁是各色摊贩,远处的辉光中有厚重城墙和巨楼耸立。

    有早晨山间的晨光和云雾,有屋舍烟囱中冒出的炊烟和升腾的热雾,有林中飞鸟的惊鸣和贩夫的哟呵声

    这平静让人心驰神往。

    “金牛镇有人口近万,镇衙酒栈衣庄香楼一应俱全,南山书院有大半的消耗品都是从这里运送过去,并且司徒家在这金牛镇还有分铺。”叔明月吸了口清晨气说道。

    经过连日温养,他脸上的淤血终于消散了一些,但臃肿仍未褪去,不过他依然改不掉每日饮酒的毛病,否则这伤势应该要快上三分才对。

    司徒千金笑说:“来了金牛镇别的不敢说,放开肚皮吃喝,全由我司徒家承担。”

    李勿执欢呼雀跃,赶忙拉着李长风下山,周修冶背着大包小包紧随其后。

    九州大陆中南国七十万大山是一片广袤到不可知边界的地方,地形崎岖天道险阻,往北便逐渐出了这大山,地势相对平坦起来。

    金牛镇算的上九州之中距离南山最近的城市,期初是由几个村落之间以物易物出资建立的一个小城镇,后来随着村落的搬迁和人口的扩大,逐渐变成了一个人口近万的城池,但依然保留着原本的名称。

    农家人是念旧的,所以任凭金牛镇后来修建了城门,但最为古老的那块篆刻着‘金牛镇’的入镇碑依然存在,从上面能看到那些往事和历史。

    李长风一行人进了城门,方才感受到这里的软红香土闾阎扑地,热闹非凡。

    往来人衣着素雅闲庭信步,早晨的雾露并未影响农家人的起早,这已是刻在骨子里的勤劳。

    这些朴实的农家人或许现在没了农活可做,但依然会起早嗅那独有的芬芳和清新的空气,然后去面馆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油泼面,拍着肚皮心满意足的回家。

    李勿执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一时间眼花缭乱东看西看好不开心,见到什么都想去试试。

    司徒千金领着几人径直去了百花栈,百花栈是个客栈,是当地最繁华的住所。

    百花栈占地极广四平八稳犹如宝殿一样端坐在巷深处,门楣悬灯两盏,匾额上‘百花栈’三个字龙飞凤舞。

    虽只是小城镇上的小客栈,却又股别样的尊贵感。

    柜台后有两人,一男一女,一瘦一胖,男的干瘦如柴眯着眼拨拉算盘噼噼啪啪,女的丰润如玉擦着酒盏顾盼生姿。

    司徒千金径直领着几人走进了百花栈,走到了两人面前。

    “金老,银姐!”

    被唤作银姐的女人一抬眼看到了司徒千金,哎哟一声唤从柜台后绕过来,把他猛拉进怀里,用力把他的头按在自己丰硕的胸脯里,死命揉捏。

    司徒千金脸色憋得通红,且不说在同学面前丢大人,光是银姐丰满的身材他的头埋进去竟丝毫吸不到一丝空气,于是赶忙求饶:“好姐姐,我快断气了!”

    银姐颇有风韵的娇声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出了门就不知道来看看你银姐,害得我日夜担心你,快让姐姐看看有没有变瘦?书院伙食够不够?”

    司徒千金连忙挣脱出来,打圆场说:“够的够的,我最近吃得好睡得好,吃什么都香,银姐近来珠圆玉润魅力不减

    当年!”

    银姐娇媚白他一眼,算是放过他了。

    “这些就是你的同伴吗?哎哟一个个都长得俊俏,阿福快带他们去楼上休息,等会儿啊姐姐让人做些好吃的给你们送上去。”银姐本就是热情性子,叙旧过后就立马让人张罗起来了。

    “银姐好!”叔明月几个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赶忙叫上两声。

    这时候银姐才注意到叔明月,她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然后冲司徒千金说:“小金,这位少侠是谁?怎么脸肿的和猪头一样。”

    叔明月憋着气说:“银姐,我是明月!”

    银姐顿时一惊:“小月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谁把你给打成这样的快告诉姐姐,姐姐一定给你出头!”

    话虽如此但叔明月知道分寸,于是尴尬的说:“银姐,这事不宜声张,等会让人给我送点祛瘀消肿的药材就成。”

    许久不曾开口的金老忽然开口:“拳力绵柔悠长,应该是女孩子打的吧?而且大概打了三十几拳?”

    “金老!”叔明月怒道:“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难怪,小月月也长大了。”银姐似有所悟,笑意盈盈的看着叔明月。

    “这三位是?”金老忽然看着李长风和李勿执说。

    司徒千金赶忙说:“忘了给您二位介绍,这是我同伴武生李长风,李勿执和周修冶,长风和勿执他们二人是兄妹。”

    李长风和周修冶作揖,李勿执微微一福。

    金老似有所想,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欢迎。

    待到所有人都被阿福带着上了楼入了房间,金老和银姐才终于搭上了话。

    “那个叫李长风的小娃,没有半丝修为且根骨平庸,不合理。”

    银姐娇声说:“那又怎样?这天下难道都得是修行者满天飞才正常?”

    金老依旧打着算盘,回应说:“但他们自南山书院而来,书院从不收庸才。”

    “书院也不是没有挑大粪的。”

    “但挑大粪的不会和小金是同堂武生。”

    银姐把酒盏狠狠砸在柜台上,怒道:“金老头,非得和老娘抬杠是不是?莫不是皮痒了要老娘给你松松骨头!”

    金老抬头嘟囔:“我只是理性的分析给你听,你又发哪门子火。”

    李长风自然没听到两人的谈话,他们几个男生径直走进了房门,隔壁就是李勿执的房间,男女毕竟有别,况且李勿执也已逐渐长大,不能再和李长风住一起。

    李长风说:“刚才金老只是看一眼就看出了叔明月的伤势是何人所为,着实不简单。”

    司徒千金道:“那是自然,金老银姐年轻时是江湖赏罚使,赏善罚恶锄强扶弱,剑出鞘必饮血而归,只是到老膝下无子觉得杀人太多沾上了因果,这才金盆洗手在这小城镇开了个酒栈,后被我司徒家招揽做了这里的管事。”

    李长风闻言一惊,这其貌不扬的二人竟然有如此传奇的往事,于是问道:“他们二人叫什么?”

    “金子银子。”

    “”

    司徒千金看他脸色古怪,问他说:“怎么了?”

    李长风憋着笑说:“你们司徒家的人取名字都这么随便吗?”

    司徒千金怒道:“我的名字是我妈取的,管我

    什么事!就你的破名字好听!长风长风,你怎么不叫短风!矮风!扁风!”

    周修冶收拾包袱听到他们二人斗嘴也是一起哈哈大笑。

    这里虽然地处偏僻,可是酒菜却十分地道,菜饭美味众人可分食可酒水,只有叔明月一人独饮,他三两杯下肚大呼痛快。

    金老年轻时也是嗜酒如命,所以这百花栈的女儿红和京都长安孔雀楼的鸡鸣酒有的一拼,入口辛辣浓香醇厚,实在是上品。

    来金牛镇是吃喝玩乐来的,酒足饭饱后不过才日中,众人想着好容易逃出书院一趟总不能一直躺在酒栈里睡大觉,于是结伴出了门,往镇中而行。

    “勿执姐姐,你若是看上了什么,只管拿上就是,司徒千金自然会付钱。”叔明月笑说。

    李勿执分明比他还小,但他这姐姐二字却叫的顺口。

    李勿执怪异笑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月月。”

    叔明月脸上的表情和吃了苍蝇差不多,有苦说不出,又是惹得一阵发笑。

    这边几人嬉笑怒骂,那边有一人背阔剑从街尾而来。

    其人身材修长面容冷峻,虽然脸上时刻写着生人勿进,可他面如冠玉明眸皓齿,一席锦绣玲珑编丝长衫搭配上云锦登云靴,头戴镂空金发束浑然翩翩公子模样。

    他分明不是十分高大,却背着一柄厚重宽阔的黑铁长剑,看上去十分不协调。

    他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冷意逼人。

    “前面有杂耍,咱们快过去看看!”李勿执打小最喜欢江湖杂耍,赶忙拉着李长风的手往那边挤。

    “各位父老乡亲走过路过都来看看,射中一箭赠十文射中两箭赠三十文,若是能射透我这箭靶直接赠五两银子!”

    “哇!”

    围观人群沸腾过后都有些跃跃欲试,毕竟五两银子对普通农户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这种以小博大带有赌博色彩的活动总是能激发尚武市井的野心。

    然而不过几轮下来,竟然无一人能射中箭靶。

    非是射不中,而是这箭靶有古怪,箭尖射中竟然无法力透而入,软软的跌落下来,仿佛那里面有什么厚重东西,但那老板按压分明是很薄的一层。

    这样几番轮回下来,老板手头的纹钱反而越来越多起来,一箭两文,以小博大。

    叔明月耐不住这里热火朝天的气氛,仔仔细细打量后若有所思的说:“这箭靶定然有古怪,箭尖无法穿透就算能射中也无法穿透。”

    司徒千金道:“谁都知道有古怪,但现在大家是商量对策,以何法可破之?”

    李勿执在旁边插嘴道:“要说射箭,我哥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这箭靶只有我哥可以破!”

    周修冶和司徒千金三人都很惊讶的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无奈的说:“我只能试试看!”

第二十九章 小公子

    第二十九章 小公子

    李长风的确很久未碰过弓,自从根叔给他做的黄牛角弓被陈阿满一刀劈成两段,他就再未遇到一张合适的弓。顶 点 X 23 U S

    此时抄起桌案上的弓胎,这不过是简单的黄杨木弓,但被他握在手中那股久违的熟悉感又涌上心头。

    捻起一支花翎,黄杨木弓被李长风瞬间拉满。

    他的指法和常人不同,三指像捏住念珠一样捏着羽尾,眼睛平视箭靶,手指略松,箭支离弦而出。

    只是啪的一声响,箭尖依然没有穿透箭靶,箭靶荡漾就泄去那股力道,箭杆软绵绵掉落在泥地中。

    “哎呀”

    有不甘声从围观人群中爆发出来。

    “小伙子箭法不错啊,不过可惜还是没穿透,这两文钱我收下了!哈哈!”商铺老板大笑。

    李长风笑说:“无妨,我还要再射一箭。”

    老板嗤笑:“你想射几箭都成。”

    李长风又掏出两文钱摆在桌案上,再度抄起长弓,只是花翎被他捏在手中,却没着急拉满弓胎,而是手腕翻转弓弦被扯出一圈缠绕在箭杆上。

    拧绳!

    老板没来由心里一紧。

    他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箭靶用沾水黄牛皮韧性强难穿透,再加上无固定的箭靶足够泄力,普通人别说穿透,连射中这箭靶都困难。

    虽然这九州修行者众多,可他人魁境修行者也不是吃素的。

    那些地星天狼境的修行者也不愿自降身份玩这玩意,故而此消彼长之下,他靠这小把戏闯荡江湖是赚的盆满钵满。

    但他最怕的就是那类弓箭高手,有句老话说会拧绳的不一定是高手,可高手一定会拧绳!

    弓弦满月,三指捏尾羽。

    “老板看好了!”李长风一声大喝,箭矢如流星划过。

    箭尖刚触碰到箭靶就荡漾起一股布浪,忽然听到噗的一声,箭矢飞速旋转,竟稳稳扎进了箭靶之中,立在了上头。

    李勿执一声大呼,拉着李长风的衣袖高兴的说:“我就说我哥最厉害了!”

    老板虽然无奈但也是个爽快人,数了十枚铜钱递过去说:“小兄弟,你这个年纪有这功夫不多见啊!我愿赌服输,这是十文钱。”

    李长风笑着把钱又退回去:“我还没结束。”话刚说完他又抽出一支花翎。

    老板的脸色少有的严肃起来。

    李长风花翎搭弓,三指拧绳,却少见的把弓负在身后手臂舒张弓弦瞬间被拉满,但他仍不满足手臂继续用力伸直,直到弓弦被拉成丝状,似乎只要轻轻触碰就会瞬间崩断。

    但那商贩老板注意到,李长风的手指上,多了三截黄牛皮做的指套。

    少有人这样拉弓,像他这个年纪的更是没有。

    黄杨木弓不堪重负发出了咔擦的清脆声响,李长风放指松弦。

    箭矢高速旋转瞬间到了箭靶前,以坠如星辰之势击中先前花翎的箭杆,箭杆轻松被肢解。

    然而箭矢依然没有停下来,在箭靶上高速旋转,而后突兀的刺破箭靶,朝箭靶后飞掠而去。

    还来不及欢呼,李长风眼睛猛然一跳。

    糟了!箭靶后有人!

    有身负阔剑的公子模样站在箭靶之后,箭矢飞掠不过瞬息,但李长风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冷静,或者说冷酷。

    白皙手掌横亘在箭矢和那公子的脸中间,捏住高速旋转的箭杆,金色火焰自掌心吞吐,箭矢瞬间被灼烧的只剩飞灰,飘然洒落。

    李长风神色肃然暗道这人好强的手段,这箭矢如流光不过瞬息功夫,李长风虽然自忖比不上真正的修行者,但他对自己的箭术还是很了解。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没有超人的控制力,不可能拦截的如此云淡风轻。

    那人眼睛淡漠看着李长风,李长风虽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但还是行礼以示歉意,不过那公子像是万年冰雕,也不还礼径直离开了箭靶后。

    “刚才那人好浑厚的真元!”叔明月喃喃道。

    司徒千金略感惊讶:“你不会连他都不认识?”

    叔明月皱眉:“我应该认识他吗?”

    司徒千金嗤笑:“你当然应该认识他,你们叔家有一半的帛絮丝织品和铁器都是卖给他们,人家可是你的衣食父母。”

    叔明月了然大悟:“他是寒鸦国的?”

    司徒千金若有所思:“不仅是寒鸦国的,按他这个年纪我脑海中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是谁?”

    “寒鸦国小公子居楼。”

    叔明月喃喃道:“身负阔剑,的确极有可能是她,可传闻她是个女子”

    李长风听他二人交谈,方才知道刚才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四国中北方寒鸦国的小公子居楼,年纪轻轻便已入人魁境,名列大漠四贤者之位。

    更奇异的是这人虽是女儿身可总是公子模样,身负阔剑行走江湖,故而得一称呼曰‘小公子’。

    李勿执说:“原来她是个姑娘啊?这么年轻就如此厉害,等我回了书院定然要那胖子师傅教我修行,人家都这么大的还不让我修行。”

    周修冶是个实诚人,安慰她说:“院长大人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没让你修行定然是有哪里做的不对。”

    李勿执白他一眼:“二傻子。”

    周修冶听了也不生气,呵呵一笑。

    司徒千金说:“若是我猜的没错,居楼应当是去寄雨轩,而且她一定是去找一个人。”

    李长风略有吃惊,疑惑说:“你怎么知道?她要去找谁?”

    司徒千金笑说:“往前青巷尽头有寄雨轩,寄雨轩有花魁红妆,我还奇怪怎么名不见经传的金牛镇忽然来了一个大花魁,现在想来真是世事难预料,那分明就是西塞国公主解红妆。”

    “一个四国公主跑到中原的小镇上来当青楼花魁,实在是妙啊。”司徒千金笑容饱含深意。

    李长风听的一头雾水,叔明月给他解释说:“九州之地有四国,北方的寒鸦国地处边境,西面的西塞国占据天险,东面的大介国臣服于天阙宫,南面的兜鍪国是异域之国,和我们接触不多,若说和北方寒鸦国小公子最有缘分的那必定是西塞国的公主无疑,听闻只因为解红妆和居楼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修为总是稳压居楼一筹,所以有解红

    妆的地方就必定有居楼,这二人总是明枪暗箭你来我往,但居楼还是输面多赢面少,可她也是个真正武痴,久而久之就变得循着解红妆的踪迹追寻。”

    李勿执想想那场面,总有个女扮男装的人跟在身后,不由身体轻颤:“好变态啊。”

    司徒千金笑说:“我当时得到族内情报还心生疑惑,为什么一个远在西塞的公主会跑到如此山野之地,此时教我想通了,这二人听闻自南国游历而来,远抵南海诸岛,现在来看他们的路线,直指中原,我想这应该和三年一度的殿试有关。”

    李长风点头:“我从藏书阁中看到过殿试,届时这一宫两院四国七宗门的年轻一辈都会聚集在天阙宫中,若按照殿试推测那的确合情合理。”

    李勿执打断说:“既如此我们就不要站在这里了,我们也去那什么轩看看去吧?我想看看那个解红妆到底有多漂亮。”

    司徒千金笑说:“说是国色天香人间绝色也不为过。”

    李勿执哼一声:“你说绝色就绝色?谁知道你是不是瞎的,我要自己去看!”

    司徒千金莫名被骂了一顿,只能摇头苦笑。

    李长风正要走开,李勿执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正准备收拾东西开溜的老板身前,手掌一伸喝道:“欠我们的钱呢?”

    老板一脸苦笑:“小妹妹,我家中有事需赶紧上路,欠钱一事日后再说好不好?”

    李勿执人小鬼大哪能被他骗了,怒声道:“你当我三岁小孩哪?你说了射透箭靶给五两银子,难道要反悔?”

    老板铤而走险怒声道:“老子就不给,你能咋的?”

    李勿执声势忽然弱了下去,李长风哪能见着妹妹如此受欺负,正要发威忽然看到李勿执的瘦弱肩膀耸动,抽泣声渐渐大了起来。

    李勿执泪眼婆娑哭的梨花带雨,扯着老板的衣袖放声大哭,手攒的紧紧的。

    围观百姓哪能看这半大的女童泪如雨下,顿时对老板怒目相向。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小女娃都哭成这样了,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还不兑现承诺!”

    “正是,背信弃义之人真正无耻下流!”

    老板心中暗道一声狠茬子,赶忙丢了一锭银逃离现场,李勿执拿了银子转嗔为喜,笑嘻嘻眯着眼。

    司徒千金和叔明月暗道一声服气,这小丫头片子果然不好惹,好在没做得罪她的事情教她惦记上,否则书院之中又是她洗衣又是她做饭的,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走吧!我们去看那个解什么妆。”李勿执拍拍袍上的尘土起身说。

    周修冶纠正她:“是解红妆!”

    “知道啦知道啦,不都一样嘛。”

第三十章 花魁

    第三十章 花魁

    青巷尽头是羊肠小径通往石桥,石桥两岸有青葱翠绿竟不受这秋日风霜打扰,兀自娇嫩欲滴。www.uu234.net

    许是这中间丰润似乳未名河水的滋养,未名河上有画舫三五叶,靠向寄雨轩。

    李长风一行人沿着小石道站在石桥上,看到了寄雨轩楼前高挂的红灯,还有窗前小手托香腮的美丽姑娘。

    李勿执所读的《浮云记》自然不会有寄雨轩这种地方。

    这本就不是女子的来处,于是看到本以为是清淡品酒楼却变成了旖旎香艳的青楼,顿时大怒:“你们这些男人真不要脸!”

    司徒千金笑着摇头:“非也非也!”

    他朝石桥下努了努嘴说:“你看那居楼小公子虽是女儿身,可走的比男人还爷们。”

    李长风忽然听到琴声,有悠长连绵琴声从寄雨轩传出,他仔细听发现是《列阵曲》。

    他能听出这曲声倒不是他博学,而是在陈家沟的时候,闲暇之余能听到娘在弹奏。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金戈铁马之势透窗而出,如数万兵甲列阵在前,气吞万里如虎。

    不仅李长风在听,居楼也在听,然后踏过那一步,琴声戛然而止。

    李长风暗道一声好曲!非是边疆塞外之人弹不出这冰冷萧索却又气势沉重之感。

    李长风一行人下了石桥涌进了寄雨轩中。

    此时白昼透亮还不到热闹时候,寄雨轩门前稀稀落落几个商贩来回徘徊,时不时拿眼光瞄一下窗台里姑娘间红飞翠舞,眼中露出浓浓的占有**。

    寄雨轩有四层,入得门后第一眼就能看到正堂,正堂中央有百尺见方舞池。

    寄雨轩呈井字造型,正堂上方三层都能看到这舞池中女子舞动的曼妙身姿,正堂有天光洒落四四方方,端得上气派雅致之称。

    此时舞池中已有人,而舞池外也挤满了人。

    李长风环视一周看着乌压压的人头和脸上的迫切焦躁,顿时摇了摇头说:“我以为这等地方,华灯初上那些人才会显露嘴脸,没想到光天白日欲令智昏,难道都不用修行吗?”

    叔明月嗤笑:“于你而言修行为一等大事,于他们而言纵欲享乐难道就不是一等大事?每人追求不同罢了。”

    李长风疑惑说:“此时寄雨轩尚未挂牌,他们在等什么?”

    “在等一个人,在等寄雨轩的头牌花魁红妆姑娘。”

    李长风更加疑惑了:“为何不在入夜后来寄雨轩?”

    “因为红妆姑娘从不在入夜后出现,她只在正午后日之时弹琴奏曲,且从不接客亦不显露真颜,因此也无人可成入幕之宾。”

    李长风心中暗叹,如果按照司徒千金的分析,这位玄奇的红妆姑娘自然就是西塞国公主解红妆无疑。

    可一位西塞国公主偏偏跑到中原小镇来当大花魁,又偏偏不在夜间出现,只在日之时弹奏,实在是有个性。

    他们几人来的晚,已不能挤进里面,但远远看去,舞池中间有屏风,屏风后有美丽倩影正端坐琴架前,琴声虽然停了但双手却依然摆在弦上。

    屏风前两着白衣妙龄女子,秋水眸子锋芒锐利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手上的执剑已拔出一截。

    居楼正站在他们面前,身负阔剑,这里人头攒动可是居楼身旁三尺之内空如无物,因为她身旁有剑意。

    北方寒鸦国的真如剑意,有着荆莽之地的不可一世,和玄铁剑的沉重如山。

    这是李长风第二次看到居楼出手,与他差不多大的年纪,静时敛锷韬光,一动锋芒毕现。

    “你追我三千里,应该够了吧?”屏风内有清雅声音飘出,吸引了李长风的注意力。

    这声音不像江南儿女的软糯,不像小家碧玉的娇气,浑然天成有股别样的诱惑。

    但李长风知道红妆不是在和他说话。

    居楼开口,声音略沙哑:“不够。”

    不够!仅两字就表明了她的态度。

    “你知道你打不过我。”

    “一次打不过就打两次,两次打不过就打三次,打的多了总有一天能打过你。”

    解红妆的声音淡淡说:“但我不可能你要打就陪你打。”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跟到你愿意和我打为止!”居楼冷冷道。

    这二人你来我往,寄雨轩有儒雅书生有地方要员,有富甲商贾有卖肉老板,他们都是为头牌红妆姑娘而来,却不知红妆姑娘竟然有不可知的江湖事。

    此时虽听不出他们二人的恩怨,也看不出居楼真正的女儿身,可一个负剑儒雅公子要和一个头牌花魁打架,他们就算再傻也能察觉出一丝异常。

    原来这个神秘有性格的红妆姑娘竟然是个修行者!实在是太刺激了!

    屏风前两执剑女子中的一个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道:“你追了我家小姐这么久,却屡战屡败,还要怎样?”

    解红妆是西塞国公主,居楼也是寒鸦国公主,自然不是她一个护身婢女可以羞辱的。

    所以居楼动了,李长风注意到那姑娘声音落下的一刻,居楼身旁的桌上有飞箸掠风而出,直指婢女的眼睛!

    嗡!

    琴声忽然出现,解红妆以手拨弦,有音浪击碎飞箸。

    但那股交错的真元爆发也把屏风撕裂了一道口子。

    解红妆略微惊异,居楼只不过几日不见,真元浑厚程度却上升了不少。

    “你破境了?”红妆略带惊疑的说。

    居楼点头:“所以我才来找你。”

    居楼早已入人魁境初期,此时又破境了。

    解红妆忽然起身把屏风收到一旁,李长风这才注意到她面上罩了白纱,起伏中能看到绝色容貌,可就是看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

    和李长风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李勿执注意到叔明月和司徒千金的呼吸都略有急促,连周修冶那个二傻子都瞪大了眼,顿时冷哼一声骂无耻!

    舞池前忽然人群骚乱起来,他们从未如此近的看过红妆,也从未如此清晰的看到她的容貌。

    以前是那道屏风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现在屏风被毁,他们反倒心中感激身负重剑的公子,早点出手多好啊!

    最好打的再激烈点,把那道纱给掀开,若是再往下深想一点,如果能把她的衣服

    李长风摇了摇头,把那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喃喃道:衣服

    还是穿着吧挺好看的。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长风忽然感觉到解红妆的眼睛越过人群看了一眼站在外围的自己。

    李长风心中发虚赶紧低下头,暗道:你没听到没听到。

    她拂去了屏风却没有停,抬手也把白纱掀起,露出了面容。

    不仅所有人震惊了,居楼也略惊讶,但转念一想,这的确是她的风格。

    她从不介意世俗眼光,也不介意自己皮囊的美丑,只在意自己是否活的肆意潇洒,不羁于江湖。

    李勿执脸色严肃,认真的说:“不错,长得挺好看,比我只差一点点了。”

    叔明月和司徒千金默认无语,李长风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周修冶这个二傻子点头说:“恩!”

    李勿执发誓,她对这个二傻子的态度改观了。

    解红妆是个美丽的女子,通常美丽的女子总是对自己的容貌有股浑然天成的自信。

    但她只是淡然的微笑神情无丝毫倨傲,略施粉黛的清丽容颜上挂着的是处变不惊的宁静,她只穿一身束腰白衫无一丝点缀,青丝如瀑简单束在身后垂落腰肢。

    相比较寄雨轩其他姑娘的浓妆淡抹,她犹如一朵白莲清丽出尘。

    解红妆看着居楼笑说:“你有你的修行,我自然也有我的悟道,我有太多地方想去看看,但只愿孤身一人不希望后面有人跟着,不如我们今天赌一把,若是你胜了我,我就把《红袖隐》送给你。”

    居楼冷笑:“《红袖隐》是你们西塞国的不外传之秘,你又怎会舍得把它赠给我?”

    解红妆自信道:“因为这话是我说的!你应当知道,你们寒鸦国的真如剑术最缺的就是像《红袖隐》这样的绵柔力道,个中重要程度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居楼沉思片刻,说:“那如果我输了呢?”

    红妆展颜一笑让众人都吸了一口气:“如果你输了,就再也不许跟着我。”

    “好!我答应你!”

    居楼道:“你要怎么比?”

    解红妆说:“既然是比试首重公平,你我都封闭真元用真实力量来比试,西塞国和寒鸦国尽处于中原以北,虽然我西塞国地处西面,但尚武气氛依然浓重,我们就比射箭吧,你我二人同时射箭,谁先射中谁赢!”

    舞池外的人再一次被惊讶到了,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头牌还是西面西塞国的人。

    西塞国和莽荒之界相邻,那里天兽异物众多,连修行者都不愿去,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出来的?

    居楼略微思索,立刻答应下来,寒鸦国地处北方边境,虽然和中原有大量的贸易往来,但在几十年以前边境动荡,寒鸦国和中原也爆发了很多的冲突,虽然这种冲突越来越小,但北方尚武是刻在骨子里的。

    而且她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射箭于她而言反而是天势,简直是最合适不过了。

    居楼忽然说:“但是我们还缺少一个箭靶!”

    李长风没来由的心里一紧,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不妙,果然,红妆听完眼睛竟越过众人盯着门口处的李长风,笑着说:“我倒是有个合适人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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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起苍黄介绍:
天凤久不鸣,一鸣惊长安 磨剑十九载,一剑荡乾坤。 # 这是一个少年可歌可泣的,与天争命的故事!祝阅读愉快:) ——白马出西凉剑起苍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起苍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起苍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